兽童————幻影莉[上]
幻影莉[上]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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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什么呀!咱们少爷清清白白!十三少,你再这么说话,小心我跟老爷子告状哦!"翠玉双手叉腰,一副小泼皮无赖的样儿,倒是有些唬人。
十三扑哧一笑,伸出食指在翠玉那娇嫩的脸蛋儿上轻刮一下,翠玉一个闪身,娇俏的鼻梁上被长指轻弹一记--
"小丫头,你要吓唬我还欠了些火候。"说着,他微微一哂,悠然地走向前方,不多时,身影便逐渐淡去。
看着那消失的背影,无命心生疑窦--十三向来话少,很少刻意与下人们搭腔。他虽然有心和翠玉调笑,可他的眼神里分明没有笑意,反倒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述的阴骘--
他突然感悟,忙问翠玉:"十三几时过来的?"
"好像一大早就被老爷子叫到暖阁去了,早上我去厨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急匆匆地进来......"翠玉道。
暖阁?又是暖阁!
爹爹叫他去暖阁,几时有过好差事给他?!上一次是叫他出让自己的女人,再上一次是叫他去送死--
联想到适才他那双冷锐寒凉的眼眸,心头一慌,脚步也凌乱起来,匆匆抛下翠玉,无命急忙朝暖阁奔去--
备用

"爹--"不顾阻拦,猛然推开暖阁的房门,刚一冲进去,便被迎头袭来的一股香风呛得咳嗽!
好浓烈的异香!分明是"鸟土"的怪味!
躺在贵妃椅上吞云吐舞的男人,在妖娆的年轻女子的伺候下,脸上浮现出一种腾云驾雾般超脱的表情。凤仙凝望着这个足以当她爷爷的男人,妩媚的凤眼里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但她很快就被门口的突然巨响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去,无命神色狠厉地将她瞪着!
"哎呀,是小少爷......"她正要展露出她的媚笑,但无命的反应比她还快!冲上前去夺走她手里的烟膏瓶子,劈手摔碎!
"啊呀......"浑身只着锦绣小衣的女人忍不住尖叫起来,一边朝花错身上蹭去,一边扭动她青春逼人的身躯。掩不住那一身肉滚滚的凹凸,丰美的胸脯几乎要从小衣里蹦出来!
无命冷笑,顺手一扬,送给凤仙一个响亮的耳光!
"少拿你这些见不得人的伎俩来唬弄我!你的身子在别人眼里值钱,在我眼里跟案板上的猪肉没什么区别!让开!"揪住凤仙的头发一把推开,无命挤到花错跟前,使劲推摇起父亲--
"醒一醒!爹爹......"
"晃什么?为父清醒着呢!"沉沉地声音传来,一缕白烟从花错的嘴唇缝隙里飘出,无命仔细一看,不知何时,花错一双苍老的眼竟已睁开--哪里有醉生梦死的迷魂,分明是清醒着!
"爹爹......"瑟缩了一下,无命后退半步。
"老爷呀,您要为我做主......"凤仙凄凉地腻了过来,却被花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滚旁边去!男人说话,有你插嘴么?!"然后缓缓坐起来,拿一只眼瞄向无命:"说吧,惊惊乍乍的,什么事?"
"爹爹,你又给十三安排了什么事做?!"沙哑着声音,无命道。
"他不做事,难道要吃闲饭?"花老爷子随意一笑:"怎么,你又来帮他叫冤啦?我知道你们打小一起长大......"
"不敢!但是他已经为[折枝堂]立下汗马功劳,为什么还要他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无命用通红的双眼瞪向凤仙道:"别的事都算了,但爹爹你从来都不把十三当自己人!"

"自己人?!"花老爷子一声冷笑:"我告诉你多少次,世上除了自己的老子,没人是你的自己人![福禄寿]现在想造反,我不过是让十三到那边去瞧瞧,你在咋呼什么?!还有,凤仙怎么说也是你姨娘,你打狗给我看主人!"手里的烟杆往椅子扶手上猛然一敲,将凤仙和无命都吓了一跳!毕竟是一个叱咤风云的枭雄,一旦动怒,那不可一世的气概便呈现了出来!
无命倒抽凉气,不甘地退后道:"怎么敢?!我只是替十三不值,他对爹爹忠心耿耿,却一直得不到爹爹信任......"
就像这次一样!虽然[福禄寿]的事情不是他负责,但他也清楚南方的黑道巨头[铜钱串]的手段有多狠!花错嘴里说是‘瞧瞧',事实恐怕没那么简单!
"信任......哼!"花错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来,断然道:"你给我到演武堂去候着,我立刻就来!有事让你瞧瞧!"
花错纵横一生,说一不二,无命再有不甘,也只好退了出去,独自前往演武堂。
他前脚一走,花老爷子便微笑着抚摸凤仙那光裸圆润的肩头道:"吓着啦?无命的性子清净,脾气也急,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凤仙似懂非懂的点头,乖顺地道:"知道了,老爷......"
就在这时,花老爷子的眼神突然一厉,满是皱纹的手突然紧扣那圆滑的肩头厉声道:"知道你还给我犯贱?!怎么?你看无命样子长得好,就想使些狐媚手段啦?!别当我不知道,你刚才扭腰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反手已是一个巴掌,将凤仙那娇滴滴的粉脸打得红肿,噘得老高!
这突如其来的惩罚,让凤仙懵了,浑身发抖!
"还有,你心思里有点什么弯儿拐,我清楚得很!"花错疾言厉色地责骂着,满意地看着凤仙瑟缩起来的娇躯。
半晌过后,老爷子才露出一个笑脸,适才那恼怒的神色像是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他轻柔地拍拍凤仙的肩膀,柔声道:"好了,起来吧!改天叫人照着无命的雪袍子,也给你做一件!那领子很漂亮,无命穿着好看,你穿着,也照样可以好看。那样的领子,没有千两银子可做不出来,十三可没这个能耐让你穿上,你给我记住了!"
抽一鞭子喂口饭,花老爷子最得意的驯养方式莫过于此!任何生猛的野兽,都会驯服在他的教育之下--何况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女人?
凤仙呆滞地点着头,双眼无神地看着花老爷子慢悠悠地走出暖阁。

当花老爷子来到演武堂时,无命已经等待了很久。演武堂里有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操练对打着,看着那些年幼而矫健的身躯,无命依稀想起了小时候......

演武堂,其实是他最熟悉的一个地方。在[折枝堂]里,除了自己的房间,恐怕就是演武堂他来得最勤。
因为,那个时候,演武堂里有十三。
每天至少要和三十个教头操练,还要接受花错的亲自训练,那像山猫一般柔韧的身躯,就是在这个地方,日复一日地锻炼出来。直到有一天,连花错都接不了他的拳头时,他才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加入神行太保。
对于[折枝堂]的弟兄们来说,演武堂就是一个圣地,一个身份的象征!只有老爷子亲自挑选、一手拉拔成材的孩子,而且具备条件,才有资格进入演武堂操练!说演武堂出来的弟子是花错的直系,那倒是一点不夸张!
在北方的穷乡僻壤,孤儿遍地都有,俯拾皆是。花家的演武堂从来不缺人,但能够以十岁之龄便击败所有教头的,却只出过一个十三。
在那时候,自己每日必做的事,除了学习做帐。便是守在演武堂。羡慕地看着十三面临每一日的成长,看着那矫健的身躯逐渐拉拔升高,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无尽的满足。十三越是强大,他就越是快乐--仿佛可以看见未来,那个曾经畏寒而奔跑的少年,已经找到了畅通无阻的道路......

找张椅子坐下,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孩子们丝毫没有把文弱的无命放在眼里,淡淡招呼过后,崇尚实力的小孩依旧持续着对抗训练,直到老爷子悠然地走来。
"老爷子!"
"爹......"
无命与小孩教头们齐齐站起来,花错摆摆手,眯起一只眼回应了声;"去叫重九来!"
一个教头连忙走进演武堂内室,不一会儿,带出一个半大的少年,穿着[折枝堂]的同一制服,中等个头,一双大眼睛炯炯如炬,凛凛有些剽悍的味道,眉眼间又有一丝机灵劲儿!
好一个俊把式!
无命心头悄悄赞叹。爹爹识人的眼光果然非同凡响!这小子在花家待了几年?怎么自己毫无知觉?

"如何呀?重九,还不快来见过二少爷!"前一句是问无命,后一句则是对少年说的,口气里隐隐有些自豪。
"重九?"无命置疑地看向花错。
"呵呵,你仔细看看,这小子可有些像你阿九师兄?"
无命大奇!自3由5自7在
在十三还不是‘十三'时,神行太保中的双花红棍*(注,红棍指黑道帮派中的最强打手,神行太保的地位相当于[折枝堂]的红棍。比一般红棍地位更高,受整个江湖所公认的帮派中武力最强的人则被尊称为‘双花红棍'。现在的[折枝堂],十三是当之无愧的‘双花红棍'。)是排行第九的阿九师兄!但阿九却是十三太保里,死得最早的一个!据说是有一次,花错受邀参加三省绿林的帮首大会,半途却杀出一帮蒙面杀手,促不及防之下,‘刀子'损伤无数,苦战之余,阿九力保花错性命,沿途护主杀出千余里路,最后到达洛县分堂后,力竭而亡!

还是幼年的时候,无命对神行太保的印象很黯淡。但惟独阿九,无命印象深刻!无论何时何地,花错的身边总是跟着阿九,一个精悍结实的中等个头汉子,说话客客气气,容貌平平无奇,一双大得离谱的眼睛却是闪闪发亮!
很多年了,花错绝口不提为自己而死的阿九!但却在十三成年后,下达了第一个任务--就是追查当年暗杀自己的那一帮黑衣人!无奈消息石沉大海,仿佛阿九一死,便把那帮杀手的行踪也带进了坟墓!这个任务,一直挂在十三肩上,也是如此,至今为止--[折枝堂]的双花红棍,名头依然是阿九,而不是十三!哪怕十三的实力,已经是公认的最强!

如今再看这少年,面相比当年的阿九英挺不少,但一双眼睛却有八分像!站立的姿态也跟阿九一样,标枪般笔直!
忐忑地观察了一下爹爹的表情,无命浅冽:"爹爹的眼光过人,无命口服心服。"
"过些日子我就打算让他出来,神行太保的位子也空悬多时,该添些香火了!"花错微微笑着,示意少年站自己身旁:"所以我叫他重九!"
重九--阿九重生。
似乎有些隐隐的意味,无命嗅出些端倪来,不觉哑然:"爹爹,难道您现在还不信任十三?!就一点机会也不给吗?!"
‘阿九'的名号,就像是[折枝堂]一块永不坍塌的金字招牌!象征着无法撼动的忠诚与尊严!让一个毫无建树功劳的年轻人顶替阿九,实在太可笑了!
"十三为[折枝堂]征战多年,您连红棍的名头也不肯替他改改,现在又叫出这么一个楞小子来!这存心是......"吞下后一句话,无命看到花错眼中的厉芒--这存心是逼十三造反!
"你懂个屁!"花错厉声道:"若是十三小子在乎那些浮名,他也不会爬到现在的位子上!什么狗屁双花红棍?你以为那小子眼馋这些?"
一番疾言厉色,花错缓了缓语气,脸色恢复温和:"你还太年轻,要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十三越是忠心,就越是要把他看紧点!虽然没有虚名儿,但如今道上谁不知道[折枝堂]的双花红棍是他?!就是十个重九,也不是他一个的对手!我把重九推上来,就是要证明十三的心是红是黑,要是他不在乎被一个毛头小子骑在脖子上,那就真是奇了......"话音未落,花错已沉吟。

"为什么?这不证明十三没有异心吗?"无命耿耿于怀。
"错!真不知道你那眼睛究竟看到了什么!"挥手叫所有人退下,直待演武堂里只剩下父子俩,花错才沉声道:"你没注意过那小子的眼睛吗?越来越亮了啊......有时候,笑起来就像一头豹子在打呵欠一样!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就算有十个胆,也是不放心呐!什么时候,一不提防,就被突然咬一口,那可就要送命了......"花错摇摇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逼他的脾气,看看他的底线究竟在哪儿,重九已经是最后一招了!无论是生死、女人、钱财......他都无所谓,现在只剩下地位可以测试了!无命,你要知道,当一个人明目张胆地袒露出他的想法时,那就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根本看不懂的人......那样的人,反倒要时时提防......"

点点头,无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机关......恐怕行差踏错一步便要万劫不复!一直无法停止脚步的十三,他又是怎样踏过那些机关的呢?这么多年的重重测试,是否已经拔光了他的獠牙?
他越强,爹爹便越是无法信任他!表面上的依赖,竟隐藏这么多的考核!
"原来如此,爹爹是想,如果十三对重九的地位产生不满,那至少说明他在乎什么,爹爹也好控制。是吧?"
"明白就最好不过。你想想,如果我给他的东西,他一样也不屑,那么,他到底想要什么呢?无命,人活在世上,没有不想要东西的!当年也许是我小看了这狼崽子,与其像如今这样患得患失,还不如一开始就给他想要的......免得现在,时刻提防这小子用抢的......"

说罢,花错站了起来,叹了句:"人老了,整天懒洋洋的,等十三回来了,你去看看无是,如果他长进了,就叫回来吧!"远去身影,比在暖阁看起来时,佝偻多了。很少看到花错站起来,现在才发觉,真是岁月不饶人!
昔日的花错豪气万千,而今的花错却时时盘算着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许......在无命看来,自己的爹爹,一生都没有信任过半个活人吧!因为,他唯一相信的一个,已经成了死人!
阿九,重九......只有在那个眼睛闪闪发亮的少年身上,可以依稀看到,在花错的心目中唯一可以信任的是谁--但那个人,毕竟已经化作了烟尘。

尘归尘,土归土,想要那往日的豪气再度迸发,实在比死人复活,还要难上加难......
凤鸣城
一水城邻近的都城,从西向北,便是凤鸣。若说凤鸣城最盛产什么,十个有八个都会答--除了流氓地痞,凤鸣只剩下沙子。
越靠近边塞,风沙越大,每年春天的沙尘暴,都要制造出一片难民往城里拥挤,凤鸣城里,其实没有多少油水可捞。

但自从城中突然出现了‘老吉祥大赌坊'后,一切都悄悄地发争了变化。大张旗鼓地与[折枝堂]争夺地盘,让花老爷子最痛心的莫过于--自己的长子对此变化竟毫无反应,且坐视他人势力见涨!
‘老吉祥'的每一天都准时开门,面向的倒不全是凤鸣城的人,而是无数外地人。因为全国各地的赌场虽多,但却无法与‘老吉祥'的规模相提并论!有最利落的小厮,最机灵的和官、最高明的庄家......还有别的赌场绝对没有的,最美丽的歌姬与舞娘!
歌姬是从江南的‘玉秀庄'重金聘来的苏挽风,以及从‘牡丹阁'的头牌练芙蓉与之相映成双!两大美人被世人誉为琴歌双绝--一个赌坊有如此手笔,已经让许多一掷千金的豪客趋之若骛,再加上两大名家向来颇受文人才子推崇,远在江南之外的文人墨客就像追星族一样,也排成长龙涌进了‘老吉祥'。
舞娘就更不简单。清一色的胡姬,个个金发碧眼,高挑丰满,妖艳而多情的舞姿足可以勾走所有赌客的魂魄,哪里还在乎自己的银票被庄家掏了个干净?!那些美若天仙的胡姬,身价最低也不会少于一千两黄金,是什么样的人,可以一次集合‘琴歌双绝'两大名家,还有本事招募到不下二十人的胡姬舞娘?!
如此一来,‘老吉祥'的声望在短短一个月便让老招牌的[福禄寿]望其项背,这一点,实在让花错咽不下气。

这一天,不知吹的哪阵风,花大少爷比往常起得早,精神也比往常足,就连最疼爱的小妾,也不搭理,从前几天起,滴酒不沾,不碰女人,养精蓄锐,仿佛在等待一场大战、一个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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