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时间大约是晚上八点左右的样子,天色已经黯淡下来,路灯的昏暗灯光下,少年和朋友在岔道口道别。
"明天见。"他这样说。
"早点休息吧,明天也要晨练哦。"学长刻意板着一张脸,不过说话的口气很是宠溺。或许长相可爱就是有这许多的好处,连学长都不会端架子给下马威。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学长的脸很模糊,竟然认不出来到底是谁。
"知道了知道了。学长走好。"他这样回答着,对着渐渐远行的学长的背影挥了挥手,然后朝着自己的家走去。
一路上没有半个人影,即使是个男孩子,也不免有些心慌。他为心头突然涌起的不祥的感觉一惊,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是祸总是躲不过的。走到巷子中间的时候,才发现路灯下倚着个脸上贴着"我非善类"字样的混混。正打算回头的时候,拉长的影子又从身后慢慢地靠过来。对方大概有四五个人的样子。他心头的唯一想法是:惨了。
离家还有五分钟的距离,不算远,但现在即使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人听得见。巷子两旁是新修的仿六合院商品房,还没有人入住,即使有,良好的隔音设备下,也不会有人听得见,即使有人听见,应该也不会出来救人。所以,结论是,死定了。
"你们想干什么?"他问得很沉着,声音一点也没有恐惧。不过他暗暗在心里自嘲,还能干什么,不过就是打劫而已。身上有多少钱呢?他暗自盘算着,不知道自己的钱包是否能让眼前这几个阻街男满意。不过奇怪的是,一向对金钱有着敏锐感觉的他,竟然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钱了。被吓傻了吗?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许是吧。
"不是我们想干什么,小子,你得罪了人,所以我们得给你点教训。"路灯下的混混开口了,是意料中,不,是下暴场景里惯用的台词。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早知道看白烂电视剧的时候就多注意点,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傻站着,好歹可以说几句应景的词。不过,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那群人似乎目标很明确,也没有再多废话,直接慢慢地靠拢把他包围在中间。为首的家伙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是一拳直接砸上他的脸,很痛,不过竟然痛得有些虚幻,好象不是真的,而只是想象出来似的。他反射性地回了一拳,然后抬腿顺势一踢,正中对方胸口。对啊......他明明是会防身术的,怎么会任人欺凌?
不过毕竟还是寡不敌众,他三脚猫的功夫只是稍微延迟了自己被制住的时间而已。没多久,伤痕累累的他就被伤痕累累的混混们压倒在地。
"臭小子......不给你点教训老子就没脸在道上混了!"混混头子如此说着,一边拍了拍他的脸。打得不轻也不重,却让他感到一种很危险的味道......似乎,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会觉得有点情色的意味,进而心跳快了几分。
"仔细看看,这小子还真的长得不错嘛,难怪老大会对他有意思。"压制住他的一个男人如此说。
"不过是个幼齿的初中生,真不知道老大看上他哪一点。就这张脸......也不足以让人神魂颠倒吧......"混混头子,不,看情形应该是个小头目,如此说。这不屑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却不知道怎么的让他有点头晕。不,应该不是这个人的原因,是自己被打到脑袋了,所以才会有奇怪的想法吧......
"你们最好小心点,以后别让我碰见你们,不然我让你们生不如死......"他强压下心里的骚动,在极为不利的造型下搁下狠话。虽然他明白,说这些,只不过是在激怒对方而已。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半点都没有......
"呵呵,那好啊......"小头目邪邪地笑了笑,"不过我们会先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他的话说得很慢,然而给人很有分量的感觉,每一个字都敲进他的心里去。
小头目慢慢地凑进他的脸,舔了他脸上的伤口,那轻微的刺痛让他皱了眉头。接下来,就是在夜里昏暗的路灯光下,那一伙混混拔光了他的衣服,把他按在地上为所欲为。
疼痛的感觉很清晰,无论是下身撕裂的痛,还是裸露的背在水泥地上摩擦的伤,都清楚得让他无法欺骗自己。整个过程很长,长得好象过了几年,但是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没有一句呻吟,也没有一句哭喊......然而除了疼痛,他却一直记得那些粗暴中的一份温柔。即使是被强暴,却让他想起了一份让他觉得似乎是被当作情人在对待的温柔......
第一章
闹钟开始响。一直响。不停地响。他烦躁地自床上起身,赤脚走到写字台前将刻意放得那么远的闹钟关上,嘴里开始骂骂咧咧。
他们有种本事,只要闹钟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就一定闹不醒他们,他们绝对会在闹钟响第一声的时候"啪"地将其关掉。所以母亲勒令父亲将他们的闹钟用强力胶固定在了写字台上,拔都拔不下来。因此,每天早上,为了要关闹钟,他们就必须下床走上几步路,这样基本上也就清醒了。
不过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自闹钟固定好的第二天起就定下约定,两个人轮流起床关闹钟。这样,即使还是必须要牺牲睡懒觉的时候,至少也不必每天都被闹钟惹一肚子火。然而他如此骂的原因是因为,今天轮到另外一个人关闹钟。
"死哪儿去了......"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胡乱套上衣服,走进盥洗间。
"啊,我听到闹钟了,不好意思,忘了关。"正占据水槽洗东西的少年头也没抬地道着歉。
"算了,无所谓。反正今天都没心情再睡。"他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打开镜子后的壁橱拿出自己的牙刷来。
"怎么?做噩梦?要不要我帮你解?"少年拧干手中的内裤,挑了挑眉毛问。最近他正在看《梦的解析》,对分析梦很有兴趣。
"不用,呃,你说,梦见被人轮奸是怎么回事?"他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
"啊?"少年愣了一下,转而坏笑了两声,"是好事吧,很爽啊。"
"......"他刚刚将沾了水的牙刷塞进嘴里,一时间没办法说话,只是把眼光幽幽地瞟向少年手中刚洗完的东西,支吾着"哦"了一声。
少年又笑了笑,走到盥洗间门口,还是忍不住说:"我欲求不满梦见被人强奸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你也梦见?"
他吐出口中的泡沫,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说:"或许是双胞胎的心电感应吧。"
所以,应该很清楚了。这两个家伙是双胞胎,刚刚出去的那个,叫张宁远,是个同性恋,全家都知道。而另外一个,叫做张泊志,是比宁远小三分钟的弟弟。两个人的名字是从他们的母亲所喜欢的一句话"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中衍生出来的。据他们的母亲从小到大的说法,她本来是希望嫁一个姓高的帅哥,生一对双胞胎,叫做"高明"和"高远"的,只可惜认识的人中姓高的人里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年轻帅气有学问的,又是出现在她已经生了小孩之后。他们的父亲,虽然不幸姓了张,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满足了她的其他条件,因此她只好"勉为其难"地嫁给了她,顺便修改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
这些陈年的母亲讲来打发时间的故事之所以能让他们记得这么牢,实在是因为近年来出了一个人气女星而让两年前升入高中的张泊志被全班男生嘲笑至今的缘故。不过玩笑归玩笑,不仅没有人会因此而欺负张泊志,而且大家跟他的关系都还不是一般的好。第一当然是因为他待人和蔼,第二,则是因为他从小学开始就练习空手道,如今已经是学校社团里数得上名次的好手。
与张泊志的受欢迎程度相比,张宁远的魅力似乎也毫不逊色。而且比起张泊志的淡然,张宁远的开朗更让他吸引力倍增。当然,这些吸引力都是对女生而言的。基本上来说,在男生眼中,张宁远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角色。女生下意识的亲近和男生下意识的疏远对张宁远来说都是哭笑不得的事情,因为,他是个同性恋,可是,没有人知道。
"阿志啊,你已经起来啦?今天要晨练是不是?"母亲迷糊的声音从饭厅里传开,嗲嗲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睡意。
"妈--拜托看清楚,我是阿远不是阿志......"张宁远哭笑不得地一边纠正一边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草草地用手指拨拉成偏分。他们就是有一对不称职的父母,从小到大都没把他们给分得清楚过,就连兄弟两的名字,其实也是搞错了的。不过这点张宁远倒是很庆幸弄错了,他虽然喜欢男生却不喜欢一群男生围着自己拿腔拿调地叫"柏芝啊,芝芝啊"之类。
"阿远?你起这么早干什么?难道是阿志要你帮他去代晨练?"母亲的声音还是迷迷糊糊的,不过带着很明显的不满。她可从来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偷懒。
"妈,你看我是那种因为怕早起就放弃练习的人吗?"泊志洗漱完毕出来,顺便带了把梳子把自己额前的刘海都梳下来。一般来说,即使是同卵双胞胎,在细小的地方都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相处久了的人都可以把两个人分清楚。但不知道是父母太不尽责还是两个人真的太相似,泊志和宁远即使在家也只能用发型来稍微加以区分。
"你的意思是我是了?"宁远抢过泊志手中的梳子,不满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跟从小练空手道的泊志不同,宁远学的是自由搏击,上了高中以后因为没有时间再参加校外的武术队,学校里也没有相应的社团,便只好被迫放弃了。
"阿远,你说话怎么这种口气,一点都没有做哥哥的样子。"母亲有点生气,不顾形象地抢过儿子手里的梳子开始整理自己并不蓬乱的头发。
"拜托,老妈,才几分钟的事情,算什么哥哥......"宁远咕哝着,不敢说太大声,因为知道不承认兄弟之分对母亲来说是最大的禁忌。他们的母亲,是绝对强调兄友弟恭的。
"哼,臭小子你敢当着老娘的面说鬼话了啊。好,决定了,今天早上的早饭你们两个自己解决,我回去睡了。BYE。"母亲眼珠子一转,不顾两个儿子瞬间张大的嘴巴,转身走进卧室,砰地将门关了上。
"喂,喂......昨晚做噩梦还是怎么的?心情那么不好啊?"宁远愣愣地看着紧闭的主卧室房门,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肚子,转身问泊志:"平时你有没有遭过这种待遇啊?"
泊志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我每天早饭都是自己解决的......"
"那个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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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啦,要晨练的是你,怎么那么磨蹭!"宁远蹲在玄关系着鞋带。久违的早起让他有点低血糖,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晨练算是自由参加的,学长特许我不用去,我每天都不准时的。"泊志拿了两个款式相同的书包出来。他们两个都喜欢ADIDAS的牌子,而且喜欢上的款式都一样,甚至连喜欢的颜色都一样。小时候又因为父母的恶趣好,两个人的东西都买成一样的,以至于经常拿错,常常是到了上课的时候再跑到对方教室换书包。小时候大家都对双胞胎很好奇,一旦看到两张一样的脸在一起都要大惊小怪地咋呼,刚开始觉得有趣,久了还是觉得烦,于是他们便开始用不一样的东西,交不一样的朋友,彼此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圈子。
"你不是说自己很勤奋的嘛,我怎么不觉得?"宁远站起身,接过泊志手里的两个包,靠在墙上等着他穿鞋。
"可以不去参加的晨练我每天早上都坚持参加,还不叫勤奋吗?"泊志咧开嘴笑了笑。
"大家都被你乖宝宝的样子给骗了。"宁远翻了翻白眼,看见泊志准备好了,便把书包递给他。
"别拿错了,我知道你没写作业,别害我没作业交。"泊志开玩笑地边说边拉开门,一阵冷风就灌了进来,宁远倒抽了口冷气。
"妈,爸,我们走了。"宁远往楼上喊了一声,话音还没落就被泊志慌张地拖出了门。
"你找死啊,现在七点都没到,吵醒了老爸会少层皮的......"泊志的经验之谈还没有解说完,紧闭的门背后就传来雷鸣般的吼声:"臭小子,要滚就快点滚,鬼叫个什么劲!"
"阿志,我老实跟你说,我觉得今天自己有点倒霉。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经常说的运气守恒定律?我运气好梦见了帅哥今天就一定会在各方面倒霉,你一定得想办法帮我挡一挡。"宁远左手捂着被震到痛的耳朵,顾作正经地说。
"得了吧你,明明最近就一直走好运,被爸妈损两句有什么关系。"泊志开心地笑着,拨了拨宁远书包上的挂饰,说:"瞧瞧,还有人送马铃鼠的零钱包,别死着一张脸嘛。"
"嘿,死小子,我是哥哥啊,哥哥说的话你都不当一回事的吗?"宁远龇牙咧嘴地冲泊志扮着鬼脸,"何况那种小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女生送的东西。"
"哥哥,什么哥哥啊?刚才谁说才早三分钟没有兄弟之分的?"泊志对着宁远的肩膀就是一拳,"而且有女生送东西你还嫌啊,怎么没女生送我东西?你不要给我啊,我还可以拿去现一下。"
"做梦吧,人家送的东西,怎么可以转手送人。你小子别现在连基本的道德都没了哦。"
"哇,阿远,你说得好严重啊......人家是弟弟嘛,弟弟不是可以撒娇的吗?"泊志顾做可爱地眨了眨眼睛,还抬起双手托着自己的脸颊。
"那个,我说,刚刚是谁在说才三分钟没有兄弟之分的?"宁远损了一句就没有再说话。虽然泊志的动作实在是很白烂,不过长相好的人就是好,不管做什么怪相都很可爱。呃,他承认这是有点变相地表扬自己,不过事实就是事实。
"喂,张宁远,你别发花痴啊......我,我可是你弟弟啊。"泊志见宁远两眼失神,抓紧时机说,"妈妈说的要兄友弟恭啊,我们是兄弟,不可以发展出禁忌的恋情啊......你别别别......"
"去死啦!看上你跟看上自己右手有什么区别?"宁远笑着打了一拳过去,泊志也没有躲,两个人笑嘻嘻地在无人的街道上玩闹地扭打起来。
"哟哟,张家的两条狗崽,好难得又见到你们在路边狗咬狗。"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从背后传来。说话的是叶郁生,他们的学长,今年就要毕业了,两家从小学时候起就是邻居。
泊志先停下来转过身去,看见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制服外套没有扣上,深色的细领带在脖子上随便地打着结。"HI,今天好早。"
"嘿,好久不见啊。"宁远也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是因为我们早上出门的时间经常都凑不了一起,我起床的时候泊志都走了,可是我走的时候你还没起床。"郁生随口就损宁远一句。
"叶郁生,你太过分了,多日不见的老相好你竟然这样损我不留情面......你,太让我失望了。"宁远顺势就往泊志身上装模作样地哭诉。这两个人永远抬不起杠来,因为平时的好强的宁远总是对郁生示弱,每次不管郁生说什么,他都只是努力地愈描愈黑,气得郁生不想再说。可是虽然如此,郁生却总是一次又一想方设法地要跟宁远抬杠,然后气得自己难受。
"没人跟你一样变态......"郁生的脸果然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关系比较亲密的人都知道宁远是同性恋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友善反应,郁生更是压根就没有过任何惹怒他的事情,不过宁远就是老爱把郁生拖下水开玩笑,刚开始郁生只是觉得啼笑皆非,到后来这完全成了老虎尾巴,可是宁远还是不要命地往下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