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你又上演那一套戏?」一把柔柔的声音打断了嘉杰的戏,就像国技变脸一样,嘉杰由怨妇立即变成小绵羊,乖乖巧巧的的笑向声音的主人,「我没有啊,婷婷。」
「贤?你怎么又瘦?」被唤作婷婷的女子推开了献宝一样的嘉杰,拉起我的手,温柔地道:「妈的,谁准许你减肥?你可知养胖你是很难的!」
「是啊!我也是这样对他说,要他......」
「你闭嘴!」曼婷轻轻的说,嘉杰立时伸手掩着嘴巴,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一物治一物就是指这样的意思吧。眼前柔得像水,但会说脏话的女子正是嘉杰的未婚妻苏曼婷。嘉杰对她可是死心塌地,只要曼婷说太阳是由南方升起,嘉杰是不敢说北方。说来,介绍他们认识的是凯伦和我吧,因为曼婷是凯伦的堂妹,而嘉杰是我的朋友,而我们的婚礼自然成为了他们初次邂逅的场所。凯伦对这一对抱着非常乐观的态度,也常常帮助他们制造机会,这使嘉杰把凯伦当作神来拜。凯伦,我的俏红娘。怎么今夜每一个我所遇见的人总会让我想起你呢?
「这里好热闹啊!」中气十足的男音响起,回头望去,说话的人正是仁宗行的总裁张仁。年过四十的他仍然保养着一副三十多岁的皮囊,他是现今社交界里中最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很多单身女仕眼中的金龟婿。
「哈,原来是小贤来了,难怪这么热闹。小贤是特地来看我的吗?」张仁说着已将开双手给我一个结实的熊抱。「怎么你又瘦了?」
我无奈一笑,张家的人怎么总是想将我养胖的?「这次来,我当然是来看仁哥的,其次是代表荣得来出席的。」
「啧,霍康晴那小狐狸不来了?」张仁摸了摸下巴,一张计算的脸,道:「还想向他炫耀一下我刚得到mitt那张合约呢!可惜,看不到他变脸的样子。」
汗,怎么张仁总是看不顺眼总裁的?
「张先生,你不介绍一下?」一把庸懒的男声自张仁身后响起。
这时,我才发现张仁今天的舞伴竟然是男的!
「对了,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梵殷,殷是一位出名的风水相学大师,我的办公室也是由他设计的。」张仁拉着身边男子向我介绍,一副言听计从的。
梵殷,看上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无可否认,梵殷是一位出色的美男子,半长的发整齐地束在脑后,英气的眉下是一双美丽有神的凤目,在直挺的鼻梁上挂着一副无边眼镜,胭红的唇角上总是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感觉就如晚风一样,温柔不羁。难怪张仁会选上他。
「你好,林皓贤先生。」梵殷伸手与我相握。
噫,他认识我?或许张仁在之前已告诉他我是谁吧!就在此时,我身上的手提电话在震动着,我说了声失陪,便转身至走廊上。
「来接我。」熟悉的男中音自电话的另一头传来。
并没有让我回答的余地,电话中传来的已是机械式的虫鸣。
我疲倦的叹了口气,这个男人真是......真是什么呢?我想了想,是任性吧!完全不理会别人的处境和场合;但今天也真巧合,竟然会和张家的人在这里来一个聚会,其实张家和我和凯伦有着很深的情份,每一次和他们一家人聚在一起,我总会想起我快乐的时光,这时光里有凯伦、有小风,但是每次当聚会完结了,我会觉得特别惆怅,特别--寂寞......或许是因为回家的路上就只有我和我的身影,不会再有谈笑软语,也不会再有一个轻轻的身体趴在我的背上。
转身回到人群中,我向嘉杰众人道别。在与新认识的梵殷握手道别时,他轻轻的对我说:「Sweet Dream,林先生。」
***
躺在陌生的床上,我出神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我在想,现在我身在何方呢?扮演的又是那一个角色?客人?秘书?还是情夫呢?
在接到电话后,我便扮演司机到Anna家里接总裁回他的别墅,沿途总裁也很深默,而且脸色苍白,我想他是在Anna那里使用过多精力吧!对于我们的相处方式,我采取的是沉默是金的政策,因为少说少错这个道理在我和总裁多次交手后所得来的心得。如果我不主动招惹他,他也很少会来关注我。但看来今夜总裁对我特别关注。
「今晚留下来。」
接收到这一个讯息,我的脑海里霎时闪过侍寝两个大字。看来今夜我难逃此劫了。
休养了三个星期,我的身体大至上已康复,受到非人道对待的地方也不再痛,只是那深印在身体里的疼痛和恐惧却是我不能磨去的印记。
战战竞竞的望向房门,全身每一条神经也在疯狂地崩紧着,就如孩童害怕堕进黑暗的噩梦中让妖怪乘机吃了自己,极度的疲惫,极度的惧怕。
「咯唰-」像丧钟响起,门被轻轻打开,我立即闭上眼睛假装睡觉。神啊!主啊!阿拉啊!观音啊!佛祖啊!各路神佛啊!求求你让总裁认为我睡了,好心的不来打扰安睡的孩子。
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味,感觉他放轻的步伐,随着他的靠近,桂花的香味更浓,而我的神经更为拉紧,我努力告诉自己,我是睡着的,我是睡着的......
床边的一角陷落,他是坐在我的床边注视着我吗?沉默的因子在飘浮,随着一微凉的指尖而打破。总裁微凉的指尖轻触上我的额,慢慢的滑至我的脸廓描绘着;我的心随着他舞动的指尖而疯狂跳动,要被听到了,我的心跳声要被听到了!
「天上每一颗星星也代表死者对生者的每一个思念。」
「砰!」心脏停止跳动,所有的,一切的感知停顿,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唇被湿热的温柔覆上,没有强势的侵略,只是轻柔的短暂停留,却留下像火焰的高温,「Sweet Dream,贤。」
总裁走了,留下一室桂花香。
我有些茫然,伸手轻抚上那被熨热的唇瓣,张开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的夜空,怎么他会知道的,怎么他会对我说此话?曾经我又在那里听过呢?对了,是我那美丽的妻子在风烛之年虚弱地依在我的怀里告诉我,「贤,天上每一颗星星也代表死者对生者的每一个思念。所以每当你想我的时候,只要抬起头,你就会知道我也是多么的想念你,而你并不是孤独一个人品尝那思念的苦涩。」
一颗、两颗、三颗......今夜的天空,星星好像特别多,凯伦啊,你今夜是否特别想念我?你是害怕我忘记了星星的意义,所以要他来提醒我?但是你又可知道要用多少颗星星才能计算我对你和小风的思念呢?
希望我们能在梦中相会--
(10)-- 张开眼睛
一颗、两颗、三颗......今夜的天空,星星好像特别多,凯伦啊,你今夜是否特别想念我?你是害怕我忘记了星星的意义,所以要他来提醒我?但是你又可知道要用多少颗星星才能计算我对你和小风的思念呢?
希望我们能在梦中相会--是的,希望,六年里我一直也希望能在梦中见到凯伦。古人不是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为什麽凯伦却从曾不进入我的梦?是因为我对她的思念比不上古人的吗?还是凯伦早已喝下孟婆汤进入轮回,已然忘记了所有前尘往事?是的,依据凯伦那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性格,她也许已开始了新的旅程--
我知道我应该祝福她的,即使我会被忘记......
多麽残忍的事实啊!为什麽我是被留下来独活的那一个?为什麽要我一个人活在只可以回忆的生活里?为什麽我要清楚地知道我不能再回到从前?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我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但是我仍然要每一天自动醒来?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你说多好呢?
一切只是梦,其实真实的我正睡在凯伦的身旁,发著一个没有了凯伦和小风的梦,梦中的我是那麽的悲伤,是那麽的渴望著真实的我快快醒来,告诉可人的妻子那可怕的恶梦,让她嘲笑一下像小孩子一样胆小的我,给真实的我一个安慰的吻,然後真实的我努力地为所爱的家而干活下去,渐渐忘记,忘记这可怖的梦......
可事实是,我仍然在这个梦中,这个没有凯伦和小风的噩梦中,醒不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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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张开眼睛,我看见一片紫色的雾环绕著我,我在那里?
Hello!!有没有人在这里啊?
没有回应,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我自嘲地一笑,我是否又身在另一个梦中?或许吧,人生就是一场梦中梦,而我已经迷失,不知道那一个梦才是真实的梦,那一个我才是真实的我。
「贤...」
谁?是谁在叫我?
「你......名......啊......」
你是谁?你到底在说些什麽?
「贤......星......念......我......伤......」
你到底在说些什麽?我完全不明白啊!
「唉...」
幽幽的叹息,我不能自制地一震,这声音、这样的叹息声,是那麽的熟悉,是那麽的令人怀念。
凯伦?是你吗?凯伦是你吗?
我用力的叫唤著、渴望著,但是没有回答,也没有叹息声,回应我的仍然是我那撕裂的声音。
是幻觉吗?我笑了,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只能用手支著额、弯著腰,笑得连眼睛也张不开,是我疯了?竟然连在梦中也会出现她的幻觉!哈哈哈!!是我疯了,一定是我疯了!疯狂到连在梦中也要幻想她的声音!
「贤,张开你的眼睛。」
沙哑的笑声在回荡著,是我的,但是我已经笑不出来,我僵住了那滑稽的动作,也僵住了思想。脑子里只有那温柔的声音。
「贤,相信我,这不是你的幻想。来,张开你的眼睛来确认。」
可以吗?我可以张开眼睛来确认吗?但是我怕,我怕当我张开眼,你就会消失在我的眼前,甚至连这难得的相似的声音也会消失啊!
「贤,不要怕,因为我真的就在你的眼前,只要你张开眼,你就会见到我。」
别骗我了,你只是我的幻觉,我知道,凯伦已经去投胎,忘记了我。
「唉...贤,我没有。」
没有?是没有投胎?还是没有忘记我?那麽你为什麽一直也不来见我?为什麽?
「贤,你是在怪我一直不来见你吗?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我真的很想念你,也很想见你,但是......在这最後的时刻,让我再看看你的眼睛,好吗?」
幽幽的声调,说不出的无奈和哀伤刺痛著我的心,凯伦,我的可人儿,请你不要再悲伤,你要我张望眼睛我就张开眼睛。
缓缓地张开酸涩的眼睛,紫色的迷雾已经散去,一个淡淡的身影就在我的眼前渐渐变得真实化,相对我的眼睛却变得朦胧,但是这样的眼,这样的眉,这样的唇,这样的脸,是我记忆中的人儿,也是我最爱的脸。
凯伦,是你吗?是我的凯伦吗?
「是的,贤,我是你的凯伦。」
我的凯伦,你知道我盼著你的到来有多久了?你终於来接我了?
「不是,贤,我来不是带你走的。」
望著凯伦,我有些茫然,是吗......是吗......你不是来带我走......
那麽凯伦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要如何活下去?
「贤...」
你知道吗?当小风走了後,我一直也告诉自己,我要活下去,我要紧强地活下去,我告诉我自己,没有你和小风的生活只不过是回到从前一个人的时候吧,没有什麽是值得伤心啊!所以,我照常努力地工作,照常吃喝玩乐,假装自己很正常,假装自己很平静,假装自己就是林皓贤。
我忍不住笑了,有些得意地眯眼而笑,道,他们都相信时间能安慰一切悲伤难过,他们都相信我已经好了,我成功欺骗了所有人,我已经好了,就连我自己也都要相信,我已经不再悲伤了......可事实是林皓贤已经死了,他的心早已随著他最爱的人而死了,所以他又怎麽会伤心呢?
凯伦啊,你可以告诉我这个没有心的林皓贤,要如何活下去,活在这个没有你和小风的梦里?
「贤...」凯伦哭了,梨花带雨的脸是如此苍白和柔弱,是如此楚楚可怜。
不哭不哭,我的凯伦不适合流泪,来笑一个让我看看。
我微笑著伸出手想替她抹去眼泪,但是我的手却刹时僵住。我怕,我怕我一碰她,她就会消失在我的眼前。
像注意到我的僵持,凯伦伸出她温暖的手引导著我的抚上她的脸,我呆呆的望著她,泪水再次朦糊我的眼睛。我是多麽的怀念著她的体温,也是多麽的渴望著再次触碰到她......
「贤...」凯伦伸手抚上我的脸,轻轻道:「这个没有小风和我的梦是名叫现实,而你现在只不过是睡著了,沉沉的睡著了,沉睡於一个以小风和我为名的噩梦里,不愿醒来。贤,是时候要张开眼睛醒过来,寻找你的心。要知道,你的心并没有死,它只是被你藏起来了,所以请你再次张开眼睛去寻找它,好吗?」
没有死?寻找它?怎麽找?
「贤,你知道的,那麽聪明的你早就知道的,只是你一直也不愿意正视它。」
我知道吗?我应该知道吗?我忍不住再次笑出来,凯伦啊!凯伦,你好残忍啊!你可知道你要我做的是什麽?去寻找我的心!?你竟然要我去爱上别人吗!?那麽我对你的爱呢?难道你要我爱上别的人就像爱上你一样?可以吗?你可以忍受吗?将我的爱分给别人?不能,不可以,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贤,不是的,不是的,你一定会做的,因为活著的理由就是爱;只有爱,我们才会活著,才会去经历生命。所以贤,如果你爱我,就代替我和小风活下去,寻找你的爱,寻找你的新生命。」
不要,不要!我拼命的摇头,泪水已朦糊了我俩的脸孔。
凯伦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我不断摇晃的头胪,哑著声音叫道:「不要说不要,你我都清楚知道每个人也要向前走,我们不可以只是停留、回忆、怀念,因为这样只会让我们失去更多宝贵的东西。答应我,活下去,我求求你,好好的活下去。」
凯伦......
「贤,不要再悲伤,我希望每一次你想起我们的时候总是带著微笑,真心快乐的笑,而不是眼泪。好好的活下去,就当是代替我和小风好吗?」
凯伦笑了,笑中带泪,她伸出小指,「来,勾过手指尾,就不可以赖皮了。」
小指与小指的相扣,小孩子的玩意儿,但这却是诺言的证明,要我活下去的证明。
「贤,我的贤,」凯伦拥抱著我,声音是那麽的伤感,「为什麽我们的缘份是那麽的浅?为什麽我们拥有的时间是那麽的短暂?贤,你会有一天忘记我吗?」
将凯伦紧紧拥入怀中,用尽所有力气想将她揉进我的骨肉里。
不,不会,我绝对不会忘记你!我发誓。
凯伦抬头望著我,她的手轻轻的划过我的眼睛,然後微微一笑,泪水亦随即滑下,道:「得到你的爱,我已是不枉此生,你要知道我是多麽的不愿意忘记你。贤,我爱你,我永远都爱你,所以,请你为我好好地活下去,再次张开你的眼睛,继续找寻你的心,张开眼睛......」
「......张开眼睛,林皓贤,快些张开眼睛,醒过来。」
极度恐慌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咆哮著,谁?是谁在叫我?为什麽你的声音会这麽害怕?
「Shit!林皓贤,我现在命令你快些张开你的眼睛醒过来!要不然,我就......就扣你工资!」
扣工资!?有人这样叫人起床的吗?要知道我要是醒不了来,钱对我又有何用!这个扰人清梦,又不懂叫人起床的笨蛋到底是谁啊?
慢慢张开眼睛,强烈的亮光让我只能贬巴著眼睛,渐渐一张漂亮得令人窒息脸孔就在我的眼前,圆润的杏眼里满载著担忧和惧怕,定定的眼望著我。好像东奇尼猫啊!
「东奇尼猫?」漂亮的脸孔立时布满阴霾,惊慌的声音亦变得阴沉,「你在说谁像猫啊?」
呀﹏我...我有说出口吗? ><
圆润的杏眼用力地瞪著我,像是告诉我别想抵赖了。
呜﹏我是否睡懵了?竟然将这只老虎当作猫来说,很想闭上眼睛假装睡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