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情归处————杜露果
杜露果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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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办?"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为之犹豫,像是在我和什么有形或无形的人事间取舍着......"我带你走,同生共死,不连累任何人,哪怕躲躲藏藏的日子也无所谓。"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我应该感动,心湖却算是平静,这或许正是我希望他说的,我不失为一个狡猾的人,明明希望他这么做,却要他亲自说出口。
我看着他,眼里有情也有依靠,嘴角不由上扬,是心动也是安心。
"我找人先护送你离开,安置在一所我前些年外出遇难曾救下我的安居,隐于世反而难寻,无常再厉害也是找不到的,你我之间的情爱关系无人知晓,你等我处理完一些事就来找你。"
这话却是我意料之外,我以为他现在此刻就能带我离开......意外之余又觉得自己天真,他也是人,他也有他的生活他的环境,当然也会有他自己的牵挂,"你娘吗?"
"正是,虽不孝,可是......我要想办法安顿好她,好在,有人愿意好好照顾她的,只是她......总之你等我可好?"他伸手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力量和温度都在诉说他的真诚。
我笑,却仍免不了不安,因为是最无助的时刻,总想他一直伴在身边你真会过来的吧。"
"傻瓜,你我已亲蜜如此,我又怎能放得下你。不能,永远不能。少暄,你要信我!"他有些急看着我的眼甚至是湿润的,"我也不忍放下你一个人先逃,可是......少暄,求你信我。"
我呼一口气,怎可不信,怎会不信。他说了求字,虽说为了他的处境为了他的母亲,他也是求过人的,但我就是知道,他骨子里从不轻易真心求人,现下却对我说了......叫我如何不信......因为惊魂未定,我的笑尚是虚弱,但还是不吝地向他展露。
他似是松了口气,提起我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一记,"你先躲好,再重聚时,我郑憬此生对你再也不离,人不离,心亦不离。"
誓言在这危急关头,很自然地流入我心间,烙在心头,成了此生牵绊的印。
字里行间的情意,字里行间的执着,缓缓地渗入血液,融合进去,此生就是我生命的部份......
我们放下满腔的情爱和不舍,讨论起离开的时候方式,分别只是暂时,为了永远地相依,这是真的这样相信......

憬所言的那个侍卫叫做佑青,黑黑高高,笑起来有点憨,看得出他很听憬的话。而憬为了我对这人也是极尽客气。
"好好护送少暄少爷,你的恩我不会忘记。"临别前憬这么说着。
"憬少爷快别这么说,小人担待不起,你放心,我一定护着少暄公子。"佑青拍胸脯保证。
我却没有心绪感到心安,因为别离。想到的时候,尚没什么,可离别在即,有不舍有难过也有不安。分分离离,从仇变为情,经历了太多,似是太过在意了。
"少暄,这是你交待我给你做的。"
我看着憬递上来的物品,他雕出的小兔还是那样传神......
寒影归正满大街找我,可是我却不能同他道别,一样不能同关琮道别。任何人知道我的行迹只是徒增危险罢了。虽说是对不住他们,可是因为我想留着这条命和憬厮守,所以,只有负义了。
跑出来的时候匆忙,憬给我的玉佩尚留在身上,可那四只木兔子却......我很是心痛,于是憬就答应帮我再做。
这次他刻的是白玉,兔子半蜷着身子似是在磨擦什么,似是在依偎什么......其中的答案自是不言而喻。
人早手去接,握在手的白玉原是凉凉的,现下却因为一直留在憬的掌中,热得很。我笑,感觉些与之共鸣的情意......
"好好保重等我接你。"他的眼里多少也含着离愁,只是怕我难过不敢表达出来。"再重聚时,我郑憬此生对你再也不离,人不离,心亦不离。"
他又重复昨日的誓约。
我的心一紧,险些跟着那淡淡的酸甜参半,落下不算透明的泪......别过脸,我轻语再见。
别时,我被送上马车,掀帘望过去,他站在那里望着马车前进,一如当初我离开王府时一样......深深地扎进我的心里,相信也会在梦中反复的上演着......


16.
贻庄是个平静的小村庄,离京都并不远,却多半是地势的关系,显得有些偏僻。
接纳我的夫妇姓武,四十岁左右,性格似乎份外热情好客,他们要我称其为武哥武嫂。
我没有把到这来的真实原因说出来,这是先前和憬商量好了的。
在这等待朋友汇合再一起起程便是我的说辞,他们没有怀疑。这让我多少有些罪恶感,但仔细想想,若那无常真不想放过我,多一个知道真相,就多一个人可能会有危险。
在这里的日子亏得武哥武嫂开朗中不乏细心的个性,总是体贴地让我不会冷清不会胡思乱想,甚至拿著木讷老实却一样忠恳善良的偌青说笑来逗我开心,我才得以不会日夜受那种心焦的折磨。
第九日,远远超过憬同我约好再见的日子六天,我静静看著夕阳西下,心里却翻腾著与看不出表情的面上差之千里。
不安,正侵噬著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六日来,每多看一次落日,焦虑对我的侵略就更近一筹。
憬......
"再重聚时,我郑憬此生对你再也不离,人不离,心亦不离。"
那样听似平常却敲荡心间的誓言,我无法去质疑它的真实性。所以,我所能想到的便是有什麽拖延了他,不能来此。
无常......白和冷的恐惧之王。想到他,我就心寒。
不明原因的寒影归若是将我那次和憬见面的事说了出来,又或者无常自己想到我曾被他送给徐姨带入王府......
那麽憬是不是就有危险......
一想到这里,恐慌就是最可怕的杀手,纠住我的心,时刻准备著扼杀我的性命.....於是我一次又一次惊觉,已经爱得那麽深了呀......
"公子,天晚了,我看憬少爷今儿个也是不会到了,不若------进屋再说吧。"
偌青的声音把我唤醒,我这才意识到先前差点忘了呼吸,重要性......憬的重要性是如此可怕......
我深吸口气,缓缓转身,又不舍的再扭头,没有,来这的唯一出路,干净的不起一点烟尘,今天,又不会来了吧。

夜里,偌青找我商量。
"公子,我虽不知你和憬少爷到底在干些什麽?单看把你送来的这麽急,看你这几日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我知道事情不简单。我想,我们老在这等也不是办法,不若让我回去一次,沿路碰到憬少爷最好,如果真有什麽事,我去了也好助他。"
我知道现在不是惊讶於偌青粗糟表相里那颗玲珑心的时候,他的话却是打动了我。
这里不是那麽轻易找得到的地方,仔细想想,反倒是憬所在的京都更危险些......
想了一下,我点头,光是干等不行的,憬那处我是越来越不放心,"偌青有些事不说却是为你好,但憬的消息安危,还劳烦你打听了。"我作揖行礼,此时的偌青於我已是唯一能相助的人了。
"公子,你可不要这样。憬少爷於我偌青有著一辈子报不了的恩情,老实说为了他,拼上我这条命也值,只是,只有我一个人跟著公子,我一走,怕公子就没人护著了。"偌青有些不放心地望著我。
"......这点你倒放心,我在这里本就隐密到只有你和憬两人知晓,应该是很安全的。"说这话时我的心里是自信。
偌青多数也是被我这样的自信说动,与我相约天亮就出发,并应允我尽快带著憬过来。
虽称不上放心,但总有了稍多些的希望。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的憬是混杂著两种样子,却是一样恋恋不舍的眼神望著远方,我知道所望的方向应该是我,而这梦里的景象是别离......
醒来的时候,眼有些湿润,我慌忙抹去,天尚未亮,有人敲响房门。
是偌青,他也是醒得早想及早出发。
因为那个梦,我心里仍笼著些不安,於是立即同意了。
不吵醒武哥武嫂,我望著他离开,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偌青骑著来时拖马车的马离开,扬了些沙尘,人走了,沙尘却久久不散,久到让我生疑。

待到一切终於平静,我看著偌青倒在那里,红色的是血,而那血映衬著在那处立著的白衣白发的男人,号称无常的男人。
我终於等到有人来到小屋,却不是我要等的人。
拔跑开始奔跑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因为屋里还有武哥武嫂,我只能跑,跑得越远越好,不能再连累到他们。
我心中为偌青感到愧疚万分,因为我知道他的死只因为我这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
此外还能想到的东西是这里地处偏僻,而知道我去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现下死了,一个......
我想到了憬,不......我甩头。
憬会出卖我吗?
会吗?
憬明明是那麽爱我,我以为就算无常找到他加以危胁,他宁死也不会说出来的......我真是可怕的人啊,宁愿情人死也不想为他出卖......
可是,我是那麽相信憬......
一方面为他不安,一方面却又希望他对我绝对的忠诚,只不过现下......

我望著眼前的山峰,无路可逃,只有往上爬,爬上了又如何,我不知道......我已经彻底乱了。
占据内心的不单是对死的惶恐,还有对一条生命逝去的惋惜,更多的是怀疑憬所带给我的那些强烈到让我窒息的痛楚......
最高处我被绊倒,无常站在我面前。风吹动他的衣袂他的发,还是冷......
我应该问他的,死也要死个明白,他是如何知晓我的去相的,若是被告知,那说出来的人是谁。可是我不敢,命在旦昔也不敢,怕听到心里已渐渐肯定却同样不想去承认的名字......
我看著他,认识到自己的苍白无力,他的残忍强大,认识到我已无路退。

至少不想死在他的剑下......看著他的剑出鞘,我突然想到,於是反身,用力和空气碰撞,我坠落了,模糊的眼似乎看到无常站在高处望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渐渐也看不清他的样子,正因为看不清,竟把那个模糊的身影想作了另一个人......
憬,若真的是你,我是该伤心恨你;还是该庆幸你没有因我而死为我牺牲;又或是恨过後才去体量你一瞬间的退却......
可惜,我少暄此生无缘再去选择了吧......
憬,至少往下坠的我,无怨,无恨,只有淡淡的不舍......
一切的一切,过去的过去,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直到我迎接意识和肉体的黑暗......

17
睁开眼睛,阳光和到这里来的每一天一样刺目。
脸已经不疼了,我任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在我的脸上动作,感觉他似乎扯去了什么。
"好啦,好啦,大功告成。筋骨帮你接回去了,脸也帮你修补好了。老实说你真的是运气好碰到我,否则,你不死也是废人一个。想想就佩服自己。小子,不是我说你,骨头也接好了,你还躺那不动。懒就懒吧,你至少开口说声谢谢吧。要不是我有这个闲情逸志逼着你吃饭,我看你这个懒虫饿死都可能。"
我听着他一如既往在我耳旁叨念,这次却是回了个淡淡的笑容。
是啊......如果不是他,我已命丧黄泉了吧。应该该感谢的,偏偏有时会想,死真的那么可怕吗?
不会怨不会恨,有的只是淡淡的不舍与相思罢了。
活着又如何......无非是每天活在从猜忌到悲苦之间,游走而不得救赦。
会想见憬,却又害怕再见。自f3r由367自gi84在
曾经因为王府的那些不堪而渐渐消失了生的意趣,当时是怀修救下了我......现下里,又渐渐迷失在意识中的生死边缘,又有谁来救我......
无依无靠,有那么一点点时间里憬就是我的全部,我以为我们会有个美好光明的未来......
现在呢......
"多久了?"我开口,却发现声音根本不像是我的了,沙哑得吓人,太久没开口了吧,又或许是到了年纪该变声了。
"什么?"老头似是没想到我会开口,吃惊不小。
"我这样多久了?"
"二年,从我救下你开始算,不多不少正好两年。"老头像个孩子般蹲在我面前,对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二年啊......连走肉都不如,就这般躺着维系生命的日子,又或许我是花了两年的时间真正经历了一次死亡。
偏偏是这个老头,用尽所有心思要我活了过来......不问我的意愿......
"也许这样下去也不错。"我呢喃。就这么让心让头脑麻木,让思想让情感陈封。
"不错?我救你可不是为了找个少爷来侍伺,我是个医者,等着人陪我上山采药,下山医人呢。"老头不满地瞪大眼睛。
我又笑,这就是我活下去的新意义吗?也好,就当少暄死了,做一个小医徒,新的生活,没有寄希也没有痛苦......除了偶尔想起过往淡淡的伤痛。
我终是没有勇气再去找憬求证什么......就让他当我死了好了,让一切过去,从此我的天空下没有他,他的世界里也没了我,只是活在对彼此的回忆里。
我没有自信去相信憬其实并没出卖我,却坚信憬不会忘了我。
因为他的感情表露得那么真,我无法相信那是假,我只能说他有比爱比我更重要的东西吧......
生命,安危?
不及这些,我虽不甘却也无耐......人总是会脆弱的吧。只是没有那份肚量去原谅去释怀,所以才不敢面对不敢证实。
了了吧,不见就会了了吧。
"小鬼,你若肯走肯跳,明儿个正好陪我去上头的村庄。"老头摇着我,带着点请求意味地说着。
"你救了我不是吗?都听你的吧。"我给了个让他满意地回答吧。
"呼,总算是真正救活。"他显得手舞足蹈,"你最好起来照照镜子,我保证你一切和跌下来前无改。"
我苦笑,真的无改吗?心,不是他所能救得好的吧。

"干嘛带有纱遮住脸的斗笠,你的脸我修得很好,一点都没差。"
我对老头的抱怨充耳不闻,他坚持要我叫他郝师傅,我却仍喜欢称他老头,不用太毕恭毕敬,反倒显得亲切。
说不上为什么遮脸,只是想隐瞒自己的生活,应该先藏起这张脸吧。
"你这小子真怪,我都怀疑那崖是你自己想跳的。莫明其妙,性格怪异......"
我由着他叫骂着。怪,以前没人这么说过我,我却有这种感觉。仔细想想,我的确算是个怪人吧。轻笑,漫不经心地想着些避重就轻的人事,等情绪麻木情感蠢钝,就行了吧。
我被他夹在怀中,他是个高手,不可否认。咻地开始往上跃,落地的时候已不是崖下了。
又赶了很多路,才到达他说的那个村庄。
和贻庄不同,这里很是繁闹。像个集会,不同地方的人都汇流在此休息,热闹甚至是吵闹。
"呵呵,做了两年的鬼,如今回到人世感想如何?"
我看着老头,扯一下嘴角,"除了觉得你的形容很贴切之外,没多大感觉。"
"臭小鬼!"老头又把铃般的眼瞪得老大。
我知道他不会真心同我生气,所以丝毫不在意。我有些佩服自己还有闲情和别人逗趣。哀到极处就是这样变得麻然无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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