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幸福----sukisusi序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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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曲航好像放松了些,干笑了两声,‘可能吧!昨天出去放鞭炮玩儿的时间太长了!'
赵衡感到曲航有些事情在隐瞒著自己,心里不悦,连带著声音也变得低沈,‘可我和张小舒昨天一直在打你家里的电话,打了整整一个晚上,你是玩儿的时间太长了,还是根本就没休息过。'
‘我,'曲航有一时的迟疑,不过很快的,就笑著说,‘我没告诉你吗?昨天晚上我们全家都在徐临川家里过的年。不对,不是他家,是他家在郊区的别墅,刚刚修好还没装电话,所以没给你们拜年。衡衡,你别怪我。'
如果在以前的任何时候,这句糯糯的‘衡衡,你别怪我'都会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可是今天,赵衡实在是没办法就这样说原谅。‘航航,你到徐临川家过春节不是昨天决定的吧!为什麽不告诉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只顾著自己和徐临川玩儿的开心,你这次太过分了!'
‘我,'曲航停了好久没说一个字,赵衡有些後悔,他们认识那麽久,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对著曲航发火,是不是有点过分,航航还从没有过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时候呢。赵衡禁不住轻声开口,‘航航',几乎是同时的,曲航也在那边叫了一声‘衡衡'。赵衡心一下就软了,声音也随之柔和,‘你先说。'
曲航又一阵的沈默,接著用轻松的语气快速的说,‘衡衡,我明天还有别的事情,不能回去了,你帮我和张小舒说一声。'
赵衡呆住了,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应该作出什麽样的反应才算合理,可很快的这种空白转化成了直接的愤怒,‘曲航,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你让我等了几个月,一句不来就要把我打发走,你到底把我当什麽!'
电话那边的曲航声音小得可怜,‘衡衡,你,我,我是真有事,你别生气。'
赵衡心思一动,‘航航,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航航,别瞒著我,我去看你好不好?'
‘不好!'曲航显然变得激动,‘衡衡你不要来,我没事!我是要出去玩儿,去外地,根本不在家,你来了也找不到我!'曲航等了一会儿,知道赵衡的沈默中包含了太多的怀疑,又轻轻的开口,‘其实那是一个冬令营,去海南,明天出发。我和徐临川一起报的名,我本来没被选上,不过有个人临时退出,我才被补进了。衡衡,对不起,我真得很想去,所以我,我不回去了,你也不用过来。不过,我们还会见面的,我们可以一起过生日啊!每年的六月十号我们都在一起的,今年也不会例外,我保证。'
保证?赵衡苦笑,你也保证过会在明天回来吧!我家里没有别墅,我不会弹吉他,我也不能去海南,我更不在你身边,是不是这样,我就不再重要了,你就可以随时为了那些事忽略我,为了那个人撇下我。生日,我们共同的生日,真的还可以吗?赵衡刚想开口就听电话那头有人在叫曲航的名字,那个声音他听过,那个声音是徐临川。
‘曲航,我准备好了。来,我带你去顶楼看焰火!'
赵衡觉得自己的心彻底的凉了,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沈重的失望,他连愤怒的力气也没有了。准备?赵衡冷笑,就是因为徐临川还没准备好,才有时间,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吧!航航,我还没可怜到总在这里等你拿我当备用品,‘航航,我知道了。不回来就不会来吧,我会帮你告诉张小舒的。冬令营好好玩儿。还有,'赵衡死命的咬了下嘴唇停了停,‘生日也不用在一起过了,反正也不能一辈子都一起过,迟早会分开。'说完迅速的挂上电话,他挂得太快,快到没听见听筒中水滴落的声音。

15.
那个春节,或者说那个寒假是沈闷的,沈闷到张小舒每天都在扳著手指数著开学的日子。他对於赵衡所说的关於曲航的事有极大的怀疑,根本不信那套去冬令营的说辞。可在他私下里打了无数的电话也联络不上曲航之後,张小舒像完成了项任务一样放弃了对真相的探寻,与此同时也给了自己的良心一个交待。对那番话质疑的人并不是只有张小舒。那天过後,赵爸爸和赵妈妈也曾打电话到曲家询问,可始终没有人接听,後来春节假期结束,他们才从曲爸爸曲妈妈同事那里得知,曲家父母初三那天去了日本考察,那是设计院年前就决定的,并不是临时的安排。赵爸爸赵妈妈这才相信曲航一定没事,不然他父母又怎麽会将他一个人留在家里。赵衡对这个的信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
赵衡在学期开始前接到了曲航的电话,听著曲航在电话那头依然轻快的声音,他忽然觉得这个人非常的陌生,‘航航,冬令营好玩儿吗?'赵衡听见自己的声音机械的发问。
‘嗯,怎麽说好呢?'曲航对赵衡的不妥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在那边调皮的笑著,‘吃得很好,又有人陪我玩儿,想要什麽都行。不过就是......,不如现在不告诉你,等六月十号我们生日那天再细细的讲给你听!衡衡,你要等著我哦!那天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等?等著你讲那些把我放在一边玩儿的多开心的事吗?‘恐怕不行。'赵衡冷冷的开口,‘那个月我和张小舒要参加奥数竞赛,没有时间。'
新的学期开始了,日子是简单的重复。赵衡依旧每天接送张小舒上学放学,他们还是在一起打球,吃饭,晚课上共同的探讨一个个题目的解法。可还是有什麽改变了,至少在赵衡身上,原来的那种充盈著的活力似乎消失不见了。他更加的认真刻苦,成绩越来越出色,越来越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欢迎,可张小舒却一天比一天担心,他总是觉得已经快要记不起赵衡开心笑著的样子了。曲航间或的会给赵衡和张小舒打电话,可彼此之间的话题少得可怜,总是没说上几句就陷入沈默。即使这样,张小舒也能感觉得到,赵衡在接到那种近乎乏味的电话,第二天里所表现出的些许不同,在他的眼睛里会零星的闪过些得意,甚至闪过些幸福。
张小舒独自坐在教学楼的天台上,这是他升入初中以来第一次午休时间没有和赵衡在一起。他靠在墙壁上,三月里的风已有些和煦的味道了,静静的闭上眼睛,想著开学来的一幕幕,怎样的逼迫自己去做那一道道根本就讨厌的函数题,只为了看到他欣赏的目光;怎样的强忍著扭伤的脚踝接下一个又一个的球,只为了看看到他尽兴的笑容。还有每一天特别准备的便当,每一天精心摆出的笑容,可这一切竟然都比不上曲航的一个电话,一个那样无趣的电话。想到这里,张小舒突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自己到底是怎麽了?为什麽会有这样的想法?事情不该是这样,他不该有这样的情绪,航航和衡衡一样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个要好,自己不是该开心的吗?张小舒苦闷将头埋在膝盖里,有些不知所措。
‘张小舒,你没事吧?'又冷又关切,这样奇怪组合的声线,除了那个学长决不会有第二个人,张小舒苦笑著抬起头,‘没事,就是有点困,想睡一下。'
‘要睡去办公室。'孙海涛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张小舒面前俯视著他。
张小舒眯著眼睛笑了一下,‘学长,我是不是个坏人?'看著孙海涛的嘴角好像抽动了一下,张小舒拉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学长一直都在帮我,借给我办公室,帮我整理笔记,雨天里留伞在桌上,天气转凉就在椅子上搭件外套,那次下雪,还把车子都借给我和赵衡。可我,却始终不理不睬,其实是比那更糟糕,'张小舒低头嘲弄的笑了一下,‘我是接受所有的帮忙,可躲著帮忙的人。我,一定是个坏人。'
孙海涛看著张小舒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抖动,嫩红的嘴唇轻轻的抿著,像是在刻意的隐藏著情绪,‘你到底想说什麽?'孙海涛深吸了口气,‘要是为了我的事,大可不必,要我说,我们两个做得都差不多。要是为了赵衡,我除了能当个听众,别的帮不了你,也不想帮你。这是唯一一件我不想帮你的事。'站起身,眼睛望向远处的天空,‘可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你呢?也有唯一一件不想帮他做的事吗?'
赵衡的那种近乎自虐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他在六月里的竞赛中,成绩在整个C市排名第四,作为一名初一的学生,赵衡也算是改写了一项纪录。他变得更加的繁忙起来,不仅要继续上学校的晚课,还有区里,市里的集训。到了暑假,他还要参加省里的封闭式特训,以期在下学期开始的全国数学竞赛中得到更好的成绩。在这样的忙碌里,他的生日过得无声无息,这个缺少了生日蛋糕和礼物的日子,对赵衡来说,只有一个遗憾,那天他回去的太晚,错过了曲航的电话。六月十日的晚上,赵衡躺在床上盯著外面黑漆漆的天空,翻来覆去没法入睡。他回想著过去一个又一个的生日,每一个都有曲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吹灭蜡烛,烛光下黑黑的眼睛总是兴奋的闪著光,大叫著‘衡衡,衡衡,我要最大的那一块',那麽的快乐。可现在,航航的脸模糊了,朦胧在一片烛光里,一片刚刚张小舒送给他的一幅用点燃的蜡烛绘成的画里,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日子水一般的从指缝间流过,赵衡实在说不上那半年里他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的确长大了很多。和曲航还是时有联络,可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情绪激动著吵著见面了,他们的交谈开始变得平淡亲切。赵衡依然会感受到只有曲航才能带给他的轻松快乐,但那种快乐再不是独自的霸占著自己的心了,他发现自己完全可以拥有的更多,而且努力的试著接受这种转变,这样在没有曲航的日子里,他才仍然可以保有足够的活力和期盼。
孙海涛在那年的秋天毫无意外的升入实验中学的高中部,张小舒在他的推荐下正式接管了那间小小的办公室。接下来的一年风平浪静,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著,三个孩子的生活好像都步入了轨道,无聊的一圈圈重复。这期间,在孙海涛的筹办下,实验中学的高中初中部联合推出了一本叫太阳鸟的月刊,内容主要是校园文学和课堂上的趣事,稿件全部来自本校学生,由於和生活异常的贴近,所以特别受欢迎。张小舒和孙海涛每月中开始都会在晚课後聚在一起,为此工作一两个小时。那个时候,赵衡总是塞上walkman的耳机默默的等在一边。张小舒注意到赵衡似乎从未更换过里面的磁带,一次好奇的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的是在有些嘈杂背景下不太纯熟的吉他曲,反反复复只有一个旋律,从耳机里倾泻而出,那是赵衡最喜欢的──moon river。

16.
‘对了,学长,'张小舒放下手里的稿件对孙海涛一笑,‘下学期开始我就不再负责太阳鸟的工作了,你知道的,初三下学期要全力以赴准备中考嘛!'瞥见孙海涛蹙起的眉尖,又连忙加上一句,‘我已经把所有的情况都讲给李志斌听了,李志斌你也见过的,他从上个月开始就已经在做了,所以到时候应该没有问题。不过,'张小舒对孙海涛眨了眨眼睛,‘你到时候可别摆出现在这张脸啊!我是看惯了没什麽问题,你可不要吓坏我的学弟。'
孙海涛也不看他,哗啦哗啦的翻著手里的稿件,‘怕吓到他,就自己接著干。'
赵衡依旧塞著耳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手里拿著本英语书,可从开始到现在一页也没翻过。张小舒不时地从稿纸的缝隙间注视著他,目光透著淡淡的忧伤。孙海涛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稿件扔在桌上,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行了,今天我状态不好,就到这吧!'跟著也不理张小舒和赵衡,抓起书包外套,径自开门走了。
那晚赵衡带张小舒回家的路上,两人一直沈默著,张小舒望著赵衡耳边垂下的一段耳机线,突然有种要把它扯下来,抛到天边去的冲动。到了张小舒家门口,道过再见,赵衡已经转开车把要离开,张小舒却突然折了回来,拉住赵衡的手臂,盯著他的眼睛,轻声问,‘航航来电话了?'见赵衡回应的点头,张小舒微微笑了,酒窝浅浅的浮现在唇角,他松开赵衡,退後一步向他挥了挥手,随即转身进了楼门。张小舒呆呆的站在楼梯上,对於自己的软弱感到愤怒,竟然连一句航航说了什麽也不敢问,有什麽好怕的?真的没什麽好怕的,最糟的也不过是现在这样而已,现在,张小舒轻笑,他还不是过得挺好,可以随时随地见到他,挺好。
其实昨天曲航的电话和这一年以来的没什麽大的不同,几句寒暄,长久的空白,只除了一句话,曲航嬉笑语气下的一句话,赵衡蹬著车轮,moon river的旋律下,那句话是如此的清晰,‘衡衡,你还想见到我吧?'自己是怎麽回答的,不记得了,也许什麽也没答,也许说了好多,不记得了,除了那句话什麽也不记得了。
那一年的春节下了一场大雪,气温陡降。初五的那天,路面已经清除得很干净了,可树上的积雪还完好的保留著。一大早,张小舒就打电话将赵衡约了出来。他们带著冰鞋,照相机,张小舒甚至拿上了画板,两个人跑到运河边上,滑冰,照相。他们有时会不自禁的望向堤岸,仿佛可以看见另一个少年,眨著黑亮的眼睛,扬起地上的积雪。玩儿的累了饿了,赵衡和张小舒就冲进附近的一家面馆,三两下就吞下一大碗,身体暖和过来,又跑回去,接著在冰面上笑闹追逐。直到最後,实在是没力气了,才并肩坐在了运河边的水泥台阶上。
一阵冷风吹过,张小舒刚出了汗,这一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赵衡一皱眉,伸手拉他,‘玩儿的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张小舒摇头,‘没事儿,再说我画板都拿来了,不画几张速写就回去怎麽甘心。'说著把画板拿到身前,手指在上面轻轻的摩挲著,‘好久没画了呢。'
赵衡心里一惊,隐隐的愧疚夹杂著些怜惜,伸手拉高张小舒的衣领,又摘下自己的围巾替他系好,打量了一下自己亲手包装的只余下一双大眼睛的张小舒,不由一笑,‘这下行了。'
从运河边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六点锺了,天完全的黑下来。赵衡单腿支著地坐在自行车上,‘快上去吧!你家人还等你过年呢!'
张小舒低著头,左脚不住的踢著地上的雪,‘爸爸妈妈去参加一个市政府的晚宴,十二点之前回不来的。'
赵衡仰起头望向五楼的那个黑黑的小窗口,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将头埋的低低的少年,在这样的节日里,要独自回到那个冰冷的房间,难过的连笑容也伪装不出了吗?赵衡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张小舒,要不要一起放焰火?就去学校的顶楼!'
赵衡先将张小舒送到学校,就立刻调头回家去取些烟花爆竹。一口气冲到家门前,刚一开门,就看见赵妈妈急急的迎了出来,开口时带了浓重的埋怨,‘小衡,你这一整天都跑哪去了?'赵衡也不理,进了屋到处的翻,‘妈,你把我们家的那些烟花爆竹收哪儿了?你快帮我找,我马上就要,还有人等我呢!'
赵妈妈伸手拉住他,‘现在是谁在等你我是不知道,可我倒是知道有个人从今天早上开始等了你一天。'赵衡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赵爸爸这时也从卧室走了出来,见到他叹了口气,‘真是难为他,那麽活泼的孩子一动不动坐了那麽久。'
赵衡转过头望向沙发前的茶几,一个泰迪熊造型的磁杯还放在那里,那是专属於一个调皮鬼的杯子,赵衡家里只有他才可以用的杯子。赵衡惊跳起来,推开家中一个个的房门,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颤抖著抓住妈妈的肩膀,‘航航呢?航航去哪儿了?航航呢?你快说啊!航航在哪儿?'
赵妈妈红了眼眶,一时竟说不出话。赵爸爸走上前,拉开赵衡,拍了拍他的肩,‘小航他从九点就坐在那里等著你,一直到二十分锺前,必须要去赶今晚最後一班回B市的火车才离开。小衡,小衡!你要去哪儿?小衡......'
赵衡在出租车到达火车站的那一刻掏出皮夹里所有的钱塞给司机,跳下车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了进去,候车大厅嘈杂污浊的空气里,赵衡狠狠的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刚才为什麽忘了要留些钱买站台票,怎麽办?慌乱的在口袋里翻弄著,牛仔裤的後口袋竟然有一张皱皱的十元钞票,赵衡狂喜著握著它冲向售票处,仿佛已经握住了曲航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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