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devillived[下]
devillived[下]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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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lood mary"
      他报了个酒名,然后坐下来认真看着将一脸惊讶慢慢沉淀为镇定的男孩。
      "好的......先生。"
      招袂记下君凌的牌号,然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调酒。
      "还痛么......那些伤......"
      透过微敞的衬衫衣领,君凌看见招袂胸前小块白皙的皮肤,上面原先的暗色伤痕淡了些,但依旧可以清楚地辨认出来,
      招袂点头,然后摇头。
      "痛过,但已经结痂。所以现在不痛了。"
      故意多放了辣椒油的酒被递了过去,君凌呷了一口,然后苦笑着把杯子放下。
      "......你的脾气还是没有变。"
      "治丧期间,你不应该来这种地方。"
      依旧低头擦拭着高脚杯,招袂语气平缓,好像对着个普通的熟客,谈论千里之外的天气。
      "我不是来玩乐,而是来找回我的东西。"
      又饮了口那特制的bloodmary,君凌伸手想要捉住那一直在自己眼前来回的白皙手腕,却被招袂灵巧地躲开。
      "我不是你的‘东西'"
      他依旧平静回答,但眼里已经出现怨怼的光。
      "
      君凌笑了笑,没有反驳。招袂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今天的君凌看起来似乎有点......凄凉。
      这是招袂从没有见过的君凌。
      "跟我回去吧,我已经弄丢了一个,不想再失去第二个......"
      君凌原本就带着些酒气,招袂现在才发现他一开始就有点醉意,那些话,根本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君凌的自言自语。此刻的他显得极为疲惫,双眉紧蹙,眼睛微红,而脊背依旧是笔挺。

      伸出手来抚上招袂柔软的短发,用食指亲昵地打着卷儿。这让招袂不由得回想起那曾经几次仅有的温柔--情事间歇他也曾这样爱抚自己。
      心里由甘甜到酸楚渐变了一下,语调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平静。
      "......你...放过小翔吧。"
      那只被擦拭了千百遍的酒杯被轻轻放下。
      "我和李梓封说了......小翔是你兄弟的事,小翔被赶了出来......是我害了他,所以他的事我一定负责到底......所以......伤害他之前......你先杀了我。"

      在一片慵懒的音乐背景下招袂淡淡陈述,陈述一个决心,同时也是一个变相的请求。
      "如果你不再折磨小翔......那我就回来,不再离开。"
      深深地望着君凌,认真地期待着。光是那眼神就足以让人心软动摇。
      然而君凌却吐出了让他绝望的回答:
      "不......我不会放过他..."
      他有他所谓的"目标",而现在的他,实在不知道除了这个"复仇"的目标之外,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是么......"
      听见这样的回答,招袂原先略略回温的表情在一瞬间冰冻,心脏像被人从十五楼摔下来似地失重、晕眩、空虚然后是落地的揪痛。
      "那就永别了......
      平静地诀别,低头继续擦拭,有洁癖的人也会被他的执着吓倒。君凌就这样看着招袂擦完最后一个杯子,然后迅速地再次捉住他的手。
      慢慢地俯过来,温热的气息带着酒精的味道暧昧地贴在招袂的耳边。
      "让我吻你,最后一次......"
      招袂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摔开君凌的手,自己揽过那杯变了味的bloodmary,狠狠饮上一口,呛得咳嗽连连。
      "现在,我们已经两清。"
      他红着眼睛瞪着君凌,故意想要显出凶恶的模样,可是脸上却形成了另一个诡异悲凉的表情。
      耳边最后一次传来君凌的叹息声。
      "为什么你不愿意安静地待在我身边......"
      已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前台的器物已经清理完毕,招袂转身整理后台的酒瓶,对于君凌的这句话他只是无所谓般轻轻地耸了耸肩。
      等他再回头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
      君凌走出流颜。
      隔着玻璃落地窗,他看到招袂一个人立在吧台中,身后红红绿绿的光点像极了鱼缸里五光十色的氧气珠。
      最后一次回头,他凝视着招袂的侧脸,男孩偷偷拿袖子抹着脸,哭了,缀在颊边的泪像一串剔透的水晶。
      君凌远远地望着,好像看见了热带鱼的泪水。
      "我想我爱你。"
      隔着玻璃,他对着那个看不见自己的身影无声地作出这几个口型,某一个瞬间,他突然体会到了父亲临终前的悲哀。
      第四十九章
      本因心情不好而来到流颜解闷,李梓封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面。
      招袂和君凌,这两个与他只有商业关系的人暧昧地凑在一起,自己心中却感到一阵烦躁。
      是因为想起了丁翔吧,中午他在饮水间昏倒,还是李梓封将他拽到休息室去的,可是等李梓封倒了杯咖啡回来的时候,刚才还昏沉的人已经不见。
      坐到依旧留有体温的沙发上,杯里的褐色液体溅了点到指尖,小小的灼痛,以及不用味蕾就能够品尝出的苦涩。
      心里已经有一小部分在提醒着自己有些事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可让人怀疑的现实却屡屡出现在他面前。驱动他做出些不可挽回的行为。
      那天在景区出外景时,遇见了个无聊兼大胆的报社记者,居然问起李梓封母亲是不是别人家的第三者......在公共场所被如此侮辱,李梓封依旧在人前保持冷静,但是转天就让人给那个记者施以了血的教训。

      麻烦不仅仅是这些,最近家里的长辈们频频催促他继承家业,而与君麟阁这边的竞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更加激烈,有时李梓封也感觉到些微力不从心,也许是时候退出电视圈了。

      而要想做回一个商人,就必须学会以金钱衡量一切。
      放下手里的酒杯,如果说陈家的人喜欢给他李梓封制造麻烦......那么自己也应该回赠一些什么了。
      猛吸一口手中的烟,然后将金红的火星掐灭在盛满了咖啡豆和水的烟灰缸里。
      七天后,龙坞殡仪馆。
      登云,馆内最深处的追悼厅,紧闭大门上没有任何标识,百坪的厅内大约有20个黑衣人,摆放在墙边的花圈上也看不出逝者的姓名身份来。
      这里就是陈邱凌遗体告别的现场。
      陈邱凌的唁讯并没有发布在报纸上,陈家人似乎在寻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公开这个消息。
      君凌以长子的身份将陈邱凌的遗像放置在丧菊丛中,而在这祭台后面小小的影壁下,停放着躺有陈邱凌遗体的冰棺。
      丁翔站在张栋和林律师的身边,他们是陈邱凌遗愿的执行人,在参与追悼会的人群中,他们是丁翔能够微微信赖的存在。
      "你和陈老先生的亲子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99.99%。"
      在司仪致完悼词、遗体告别还没有开始的间歇,张栋这样对丁翔说道,
      "把你带入陈家,是陈老先生交待我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之后我就将全心为新的陈总工作,所以,你以后的事情都要依靠自己了。"
      丁翔抬头,头顶上方父亲的黑白照片对着自己微笑着,那就是那天的梦中缺失了的表情。
      遗体告别仪式就要开始,在张栋的安排下,丁翔来到影壁后的冰棺边上,他将站在长子君凌的身后,以次子的身份答礼。
      陈邱凌的遗体就在装饰了翠柏鲜花的冰棺里,平静恬然的脸因为生后的精心修饰而显得容光焕发,除了青紫的嘴唇和过于惨白的脸色,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丁翔出神地看着,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死亡,而且还是亲人的死亡。像是不能认同这个既定的现实,他伸手欲触碰一下那惨白的手指。死者的手不都是冰凉的么,他的父亲,现在,是否也已经冰凉了呢。

      然而他伸出的手却被君凌快速挡了下来,那架势--就像是头守护着宝藏的黑龙。
      "听招袂说你被李梓封赶出来了。"
      没有对刚才的行为做出任何解释,君凌直视入丁翔的双眼,他只说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丁翔不作声。
      "恨他么?不如我们合作,以李氏企业和李梓封为目标。"
      怔了怔,没有想到君凌突然提到"合作",脑中第一个意识就是觉得君凌别有用意。
      从招袂的口中得知君凌对自己和母亲心存着根深蒂固的恨意,而且,自己对于李梓封......不愿意再深入思考,因为一想到这个名字丁翔就会觉得头痛欲裂。
      无论如何,他选择了拒绝。
      "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没有资本去实施任何的报复,另外......我不想参与你的计划...你曾经做过的事不允许我相信.........你和李梓封也许有过节,但我和他有的只是误会......我不想去解释它并不代表我必须去报复他。"

      淡淡地说完这些,丁翔用力摇摇头,拒绝这本就很可疑的邀请。
      君凌沉默了片刻,也没有打算深究下去。这个机会,本是他为了招袂而给出的,被丁翔主动放弃了。
      "你失去个难得的机会......不去攻击他,可别以为他不会过来伤害你......"
      话说到一半,外间的哀乐声已起,遗体告别开始。谈话截然而止。
      在悲伤外表的包裹下,那些完全陌生的亲戚们一个个鱼贯过来行礼,机械地重复着君凌的动作,丁翔感觉不到那些陌生人眼中本应存在的悲伤,相反地,每当他们看着自己的时候,一种阴冷的鄙夷和猜度就会升腾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响彻耳际的哀乐停了,最后深深凝视一眼陷入永眠的父亲,在冰棺边靠上一捧自己带来的白玫瑰。在众人黑色的注目礼下,丁翔走出了登云。
      不想做什么陈家的次子,他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平稳地生活。
      安葬仪式他没有参加,君凌也根本没有打算告诉他,陈邱凌的墓葬在何方。
      走出了殡仪馆,丁翔找了一家长途电话厅。在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后,他只对着那端那个微微苍老的女性说了一句话:
      "妈......爸已经去了......"
      沉默。自t54由g自7i在
      良久的沉默。
      在灰朦的天落下第一滴雨后,在快速公路上无数车水马龙涨落几次后,在陈邱凌已经火化的骨灰被小心装入白玉方盒后......好像经过千年万年,丁翔似乎听到了,从那遥远的地平线尽头,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哀泣声。

      只请了半天假,从殡仪馆直接回到台里工作,丁翔知道自己的模样一定很怪异,一身黑衣,还淋了一路的雨,可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在拿一种猎奇和新鲜的眼光看着他,而当他反过来望着他们的时候,自己的视线却会被鄙夷地避开,一个不好的预感隐隐出现在了脑海中,但具体究竟会是什么,丁翔直到第三天下午录制节目的时候才知道。

      其实他宁愿不知道。
      李梓封要辞职了,他走,也要带走所有属于他或曾属于他的东西,而手段并不是邀请。
      没有事先向导演提出辞呈,李梓封是在制作节目的时候突然提出的。依旧是微笑从容的模样,他偏了偏脑袋作头痛状装表示家里催促自己继承家业结婚生子,事物繁忙不得不离开。话音刚落,台下观众席立刻嘈杂起来,甚至连编导都坐不住了。

      丁翔站在角落里,和所有人一样,李梓封的话给他措手不及的震撼,但是比起其他人的手足无措,他镇定许多,心中甚至还有种安心的感觉。
      李梓封要走了,他终于要彻底地离开自己的世界。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在这里继续工作?平静地、不受打扰地完成自己的梦想?
      在一片人群的叹息声中,丁翔却觉得高兴起来。虽然这高兴最后还是变质成了自嘲式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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