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从来没有想过“坏人”死前会是什么样，悔过？张扬？死不悔改？她现在知道了，无论是好人和坏人，当他们意识到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他们身上时，他们眼中深处会浮现出一点幽光，那幽光代表着对生命的眷恋，他们会怯懦，会不舍，会畏惧。
露西握着贾斯丁的脖子，她感觉自己握着的是生死大门，她开始理解为什么总是有人去执着于挑起战争，控制人类，妄图统治世界，或者颠覆它。她从前只是觉得那些人可笑，笑他们明明拥有金钱、知识，却总是自取灭亡。
因为单纯的物质享受已经不能再带给他们任何的精神满足，而他们真正的快乐，来源于可以任意玩弄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生命。
露西观察着贾斯丁眼里那点幽光慢慢熄灭，对人生所有的期待都慢慢淡去，然后最后剩下绝望。她终于明白了那些手握生杀大权的人是如何在生命游戏之中获得愉悦的，这同样愉悦了她。
“你应该知道，放过坏人只能让这个世界变的更坏。”
露西慢慢松开了手。
“而当一个好人和那群残渣一样开始漠视生命，并没有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托尼也要丧失希望了。
他从来不信上帝，他相信科技，他相信人类才能够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但是他如今真心的，乞求上帝能把他的露西带回来。
他此刻甚至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去教堂时，他看着那一排排的蜡烛上的烛火在跳动，他的母亲告诉他，这就是世界。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盏蜡烛，那代表了人类的善良，正直，仁爱，乐观，以及你能想象到的所有美丽的词汇，他们汇聚在一起，点亮了这个世界，穿越历史上的漫长暗途，人们带着它越过战争、饥荒、瘟疫和死亡。
“可是它们会灭。”小托尼说，他轻轻一吹，蜡烛上的火苗开始跳动起来，摇曳着跳起舞，挣扎着燃烧的更猛烈。
而他的母亲拉着他稚嫩的小手，笼罩在烛光上。
“托尼，保护它们，别让它们熄灭。”
托尼抬头仰望，月光下露西的面目隐藏在阴影里，晦暗不明。但托尼的目光穿透了露西的身体，看到了她心中的那一点微弱的烛光。
“拜托，露西，别让你成为那种人。”
托尼请求。
露西的动作停了，她似乎在斟酌，但那并没有让情况好起来，贾斯丁如今只面临着两种选择，第一种是高空坠落摔的脑浆四溅，第二种就是在露西手里窒息而死。
托尼的心提了起来。
露西松了手，贾斯丁尖叫着掉了下来，砸在地上，一声脆响，生命就这样离开了。
托尼的眼瞳因为惊惧而扩大，不是因为贾斯丁，而是因为露西。
一只手穿过了露西的胸腔，如果不是露西闪得快，那一只手本来应该会直接插进她的头。
像是一道闪电劈过全身，露西一瞬间疼的大脑空白，而眼前一片漆黑。她跪倒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抽搐，绝境病毒在愈合她的身体，但那制止不了疼痛，她很没出息的又开始流泪，酸涩的味道进到她的嘴里，实在太不好受了。
“斯塔克，你应该听那个女孩的。”基里安说，他本想杀掉露西，但现在逃跑才是最要紧的，他的脚顶在露西的后背，准备把她踢下去，来拖延一些时间。
白银战将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行动起来，它撞开了基里安，把露西抱到了安全的位置，露西在白银战将的怀里呻吟，请求它放下她，白银战将小心翼翼地把露西平放在地上，并为她做了一次简单的扫描。
“Sir，女士的身体正在复原。”
贾维斯的声音让托尼松了一口气，同时点燃了他体内的怒火：“贾维斯，追上那个混蛋！”
基里安看着白银战将向他狂奔而来，他已经做好了像拆掉其它战甲一样把托尼的最后这件得意之作也毁掉的打算。然而令他惊讶的是，白银战将没有攻击他，而是在他面前分成了两半，四肢钢甲紧紧吸附在他的手上，包裹起他的全身，把他困在了盔甲内。
托尼的声音在盔甲内响起：“基里安，我送你一件礼物。”
基里安脑筋转的极快，他立刻意识到托尼的意图，他立刻调动全身的血液，让它们的温度猛然增长，但那已经晚了。
“贾维斯，帮我个忙。”托尼打了个响指，“帮我炸掉它！”
白银战将像烟花一样迸发出炫目的光芒，面罩弹射出去，冒着黑烟落在了露西的身边。
露西慢慢坐了起来，她身上那个骇人的大洞正在弥合，然而背心就剩下一块布片，她不得不把面罩尴尬地挡在胸前。
托尼脸色苍白地跑到她的身边，把她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露西虚弱地在他的怀里笑，脸上还带着疼痛激发的生理眼泪：“看看，你想救下贾斯丁·汉默，而你能得到什么呢？”
托尼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不，我从未想救他，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想救的是你。”
露西苦笑着摇摇头，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她真的太累了，已经累到不屑去论争什么，现在不是时候。
托尼抱紧了她，尽管她的身体火热，完全不需要他来帮她取暖，他看着露西有点发灰的面孔，无所适从。情感和理智在撕扯着他，让他的内心陷入困惑和混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如果不是绝境病毒，天啊，他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感谢它的一天，它给他带来了无穷的灾难，它制造了无数的死亡，它让基里安成为了一个恶魔，然而在最后的最后，它在死亡的边境线上将露西拉扯回来。
韦德非常不是时候的打断了两人：“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应该看一眼头上？”
一架昆式战机盘旋着压了下来，昆式战机上放下绳索，巴基·巴恩斯顺着绳索滑了下来。
“那是……”韦德难以置信的看着身着美国国旗色制服拿着星盾的男人走过来，像个为偶像接机的小粉丝一样，“胸怀计划的男人吗？”
巴基抛去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而韦德却觉得自己被分筋拆骨了一样，全身上下都被看了个光。而那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很快巴基的目光落在了露西的身上，他抬起了唇角，顿时寒冷的港口就像是吹入了一股暖风。
“朗姆洛，丢一件衣服下来。”巴基压了一下纽扣耳机，然后有人从昆式战机上扔下来一个包，巴基取出来一件皮衣，包裹起露西。
“露西，欢迎归队。”巴基说，他将盾牌挡在露西的身后，绅士地给她挡去冷风，并环绕住她纤细柔韧的腰，“我带你回家。”
巴基抓住绳索，冲托尼眨了眨眼，在他表达反抗意见之前就消失在原地。
“这撩妹技术我给满分！”韦德赞叹，托尼冷冷的眼神扫过韦德，“这真是太卑劣了！美国队长他明明知道你先看上的这个姑娘，他用纳粹都不屑用的招式把她夺走了，钢铁侠，去把她夺回来，我全力支持你！我就不打扰你们的3P小聚会了。”
韦德踏在栏杆上，在托尼把他拽下来之前，他单手一撑，跳了下去，啪叽一声摔在了贾斯丁·汉默的尸体旁边，变成了另一具“尸体”。
在托尼的眼皮子底下，“尸体”动了动，韦德哀叫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托尼摇了摇手，消失在夜色里。

他们没有飞回纽约，而是降落在迈阿密，托尼在那里有一间大型实验室。他们在一间酒店先安顿好之后，巴基从露西的房间退了出来。
“我们应该直接去实验室。”托尼焦躁地咬着手指，“你没有看到她做的一切，你不知道绝境病毒在对她产生多大的影响。”
巴基握住托尼的肩膀，摇晃了一下，制止了他想折回去把露西抓出来送进实验室的打算。
“我知道，我在贾维斯的频道里听完了全场。”
巴基的目光幽深，那里有在和平年代成长的托尼无法理解的东西，巴基越过托尼的肩头冲自己的副手朗姆洛点了一下头，朗姆洛毫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走廊里。
“所以我们需要有所准备。”
第61章 S2E03

夜间酒吧还开着，托尼·斯塔克一杯一杯的畅饮，他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了，一直到侍者问他到底跟花花公子女郎睡觉是什么感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喝的太多了，已经开始把以前那些不那么有趣的经历当做谈资。
可是谁让有趣的经历大多都没法说出口呢？他只和一个人分享过，可那个人今天差点被他害死。
“啤酒，谢谢。”一只机械手敲了敲桌子，巴基坐在他身边，对侍者说，“我来照顾他。”
侍者如蒙大赦一般的走掉了，两分钟以后带来了一杯波本酒和一杯啤酒。
巴基直接把手伸向了本来是托尼点的波本酒，托尼醉醺醺地伸手去阻挡：“嘿嘿嘿，老家伙，你别把你的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去，那杯酒是我的。”
巴基毫不费力的弹开托尼：“不高兴？”
托尼叹了口气：“我应该高兴吗？”
基里安死了，贾斯丁·汉默死了，美国总统被救了，满大人只是一场谎言，露西活下来了。
虽然马里布的别墅毁掉了，但是在保险公司和小科技的帮助下，绝对不到一个月就能再修好，那个时候他可以叫上整个好莱坞来给他办一场豪华程度不下于奥斯卡的晚宴。
然后他们大醉一场，跳跳舞，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到底他在难受个什么？露西身体里的绝境病毒是个大问题，但他可以交给手下的科研人员来解决，他的研究速度很快的，毕竟他走在这个世界科技的最前端，他是最优秀的生物科学研究专家，基因变异研究科学家，嵌入式电子工程师，热核天体物理学专家，全世界最顶尖的掌握核知识和技术的专家大师。
但是永远，永远有一种问题，他无法解决，他无数次的想要绕开它们，结果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人的问题。
它如此的令人纠结，令人困惑，也令人着迷。
托尼想起自己的一个大学同学，他们一起经历过一段稀里糊涂的大学糜烂生活，当然他们也致力于科学研究，最后设计出一款真正的人工智能，跟那些世面上只会说你好再见你要办卡吗那些垃圾完全不一样，它可以交流可以学习，是的，那就是贾维斯的雏形。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同学，舍弃了大把的公司邀约，去当一个神父，而他甚至入学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发誓，他唯一的真神就是特斯拉。
事后想想，他那位老友在他还沉迷于科学而洋洋得意之前就已经提前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去思考起更高层面的难题。
再高级的科学都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巴基说：“你没有做错。”
托尼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没有做错，为什么露西还会被因为我被伤害？”
巴基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如果一件事联系着另一件事，不一定它们之间的关系只有因果。”
托尼眯起醉醺醺的眼睛，用混乱成一团的大脑思考起巴基话中的深意。
“你想要救贾斯丁·汉默，和基里安差点杀掉露西，这其中没有必然的联系，它们只是恰好在一起发生了，别让自己背负太多的负罪感。”巴基握起了拳头，“想象这是两个细胞，一个好的，一个坏的。”
“通常情况下，我们不这么来演示细胞，这简直太可笑太不专业了，简直就跟高中物理老师一样……好吧你继续说。”托尼在巴基的瞪视下继续去啃自己的啤酒杯了。
巴基继续演示：“当其中一个好的被另外一个坏的感染的时候，你在试图让好的细胞抵抗坏的，但是你忘了另一件事……”他用一只拳头去击打另一个，“你没有控制住坏的那一个。”
托尼睁开了眼睛，他说：“哦。”
巴基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不是吗，每一次我们生病之后，都要告诫自己增强免疫力，但同时我们还吃药。”
托尼和巴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你一个高中辍学，中间有五十年时间还在睡觉的老头子到底怎么总结出这么多人生大道理的？”
“睡觉有助于思考人生。”巴基给了托尼一个戏谑的眼神，喝掉了他的波本酒，琥珀色的酒液在他脸上反射出波光，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映在暖光之下散发出一点智慧——托尼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的光芒。
托尼一般来说很讨厌和巴基分享人生问题，因为一是没什么用，二是动不动对方的语气就会变成‘孩子你得听我的，不然我就把你揍回史前时代’那样，十分倒胃口。但是现在对方突然变得脸胡茬都有点可爱起来。
“所以，现在是睡觉时间了，night-night，晚睡会长不高。”
巴基把小费和只有啤酒的钱留在了桌上离开了。
很好，现在巴基又变成那个他熟悉的讨厌鬼了。
托尼把眼睛翻到了天花板上。

露西在系统的提示中醒过来。
“我闭着眼睛的时候，我的意思是我想睡觉，而你一定要像个起床闹钟一样烦吗？”
露西起床气十足的把枕头扔了出去，砸向虚空中并不存在的幻象。
系统在她的头脑中勾勒出了一副酒店全景，给她画了一个通道。
系统说：“你需要从这里逃走，返回天眼会。”
“我为什么要逃？”露西走进浴室，在镜中端详起自己的身体，不得不说绝境病毒真是个好东西，她现在不光是感觉自己精神充沛，浑身充满了力气，而且她身上的伤疤，无论是昨天的那个差点把她心脏掏出来的，还是以前擦破蹭破的，都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就像个刚刚出厂的瓷娃娃一样完美。
平坦的小腹上浮现出了马甲线，臀部挺翘和大腿肌肉紧绷，胸部——虽然看起来还是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但是它们的形状很完美。
“我现在在迈阿密，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吗，最好的海滩和最好的阳光。现在我应该能穿比基尼了。”
“前提是你先穿上。”系统回答。
露西愣了一下，然后她想到了一件事……
她问：“你这个系统是贾维斯那样的人工智能还是有人在后面操作？”
半秒钟过后，浴室传出了露西的尖叫，她迅速逃了出来，找了一件浴衣紧紧地包裹起自己。
“也就是说你可以通过我的眼睛看到所有我能看到的东西？为什么你不早点说！”
系统：……你没有询问过，我也从未说过我是人工智能。
“该死！！这侵犯了隐私权！！！听你的声音跟谷歌娘差不多我当然以为你是个人工智能！”
系统：……
“刚刚有多少人看到了我的身体？我能杀掉他们吗？”
系统：……不能。
“所以我在跟谁说话，你的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天眼会控制室里的人大多数男性都在流鼻血，女性露出了羡慕嫉妒的目光。
阿曼达涂满了红色甲油的指甲敲了敲桌子，显示出她的烦躁，她斟酌了一下，调出了一个视窗。
同时，露西终于看到了一直通过系统发号施令的人。
一个黑人女性坐在桌前，对她说：“我是你的上级，阿曼达·沃勒。”
而露西的重点在阿曼达·沃勒身后那密密麻麻的一排一排的工位和穿行而过的工作人员。
“所以说刚刚有这么多的人看过我的身体，全裸的？？？”露西深吸一口气，“天眼会在哪里，我现在就回去。”
阿曼达正准备发送坐标。
“我要炸了它！！！”
露西的咆哮声响彻整个控制中心。

对于天眼会，露西的认知来自于福尔摩斯的科普，但是阿曼达·沃勒，她却是知道一些她的事迹。
这让她更焦虑了。
很难去判定阿曼达·沃勒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与小丑相比，她当然算是个好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一位英雄，她做到了许多超级英雄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她可以利用职权越过那些恼人的道德问题，彻底的控制了那些恶棍，让他们物尽其用的去为自己执行任务，其中包括各种各样的自杀式营救行动和突袭行动。
以毒攻毒，以恶制恶。
人类智慧的绝佳体现不是吗？
但同时，沃勒也是个极端爱国主义者，她控制那些坏蛋，但同时也想控制那些英雄，为己所用，想到这里，沃勒的形象在露西的脑海里渐渐地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