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有涯————横筠[上部]
横筠[上部]  发于:2008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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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卿摇头:"没有,他只说治不了你的病,可没说你活不久了。"
如梦影笑了一笑:"也罢,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来找你们,报答这救命之恩。"
颜如卿道:"可惜了,谁知道你来世还会不会像今世一样,长得这么美......"
如梦影狠狠瞪了他一眼,将他的话给瞪了回去:"要报答,我也不会找你!"
颜如卿也不以为意:"这么说,你是打算找我徒弟以身相许了......"
"你给我闭嘴。"如梦影怒目道。
颜如卿嘿嘿笑了两声:"那你打算怎么报答?以命相报?嘿,我徒弟要你的命做什么?想来想去,好像就只有让你以身相许比较划得来。哦,对了,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韩景宴的?"见如梦影立时脸上染了一层烟霞之色,遂笑开来,"看来我猜对了,瞧,美人脸红了......"
"你说够了没有?!"如梦影瞪着他,神色狠厉下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姓韩的凉薄无耻,又懦弱无能,最可恨的是,他不知做了多少害我的事,我如梦影就是喜欢一条狗,也绝不会喜欢上他!"
颜如卿不意他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不禁愕然,过了半晌,才干笑两声:"既然这样,你杀了他也就是了......"
如梦影脸色稍和,冷哼了一声:"第一,我杀不杀他,与你无关。第二,他实在是太好利用了,杀了后果严重。哼,你们走吧。今世再无机会相见,救命之恩,来世再报。"他口中虽然说着报恩,可是语气冷到极点,一拂袖便转身走了。
韩景宴已备好了车,此时正驾着车过来了。
如梦影戴上斗笠,推开院子大门,让韩景宴将车驾到大街之上。

第 9 章
车内铺了好几层锦被,还放置了一只小小的暖炉,不但舒适,而且暖和。如梦影索性脱了外衣在车内躺下,从韩景宴为他准备的几本书里挑了一本随便翻来看。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对外面驾车的韩景宴说道:"你有没有带药?"
"没有,属下还没来得及回总舵,一听说你出事便赶过来了。"韩景宴边说,边挑开车帘忧虑地望向他,"少主,你还撑得住吧?我尽量早一点赶回去。"
"死便死了,反正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如梦影冷着一张脸,"我死了,你一心想要的教主之位,自然就是你的了。如惊照那么喜欢你,到时可就皆大欢喜了。"
"少主......"韩景宴微微皱眉,却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转过头去继续一心驾车。
如梦影冷哼了一声,盯着车内暖炉看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死后,记得把我的骨灰洒了,别让任何人有机会碰到。还有,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给我办了。去把杜薛离的尸骨挖出来烧成灰,给他徒弟卢晋送过去。这是我答应了别人的事,你要是给我办砸了,当心你的小命。"
"少主请放心,属下绝不会让少主失望。"
如梦影又冷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扔下手中的书,闭上眼,不再发话。
不知过了多久,韩景宴忽然听到车内又传来如梦影的声音:"姓韩的,你有没有派人跟在后面?"
"有,属下挑了二十名高手,让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
"那你停车。"
"干什么?"
"叫你停你便停,哪来那么多废话!"
韩景宴无奈,只好停车,挑开车帘刚要问如梦影想做什么,便被如梦影抬手封了身上几道要穴,当下保持着挑开车帘的姿势僵在那里。
"少主?"韩景宴愕然,不明白如梦影到底想做什么,"你......"
如梦影却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进车里来,倾身压了下去,冲他挑眉邪笑,一脸得色:"你说我想干什么?"
他那么一笑,顿时显得魅色入骨,韩景宴不由得心中一荡。然而,不待他回过神来,就见如梦影那张漂亮诱人的脸慢慢在自己眼前放大。韩景宴顿时只觉胸如擂鼓,仿佛要窒息了一般:"少主......"
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嘴唇已然被堵住了,只觉柔软无比,鼻中有幽香缭绕。如果他这时还能动弹,恐怕早已向如梦影反扑了过去。但是他不能动,只能感觉得到如梦影十分生涩地将舌探入自己口中,遂立刻不能自已地缠了上去。
二人纠缠了一会儿,如梦影忽然在他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韩景宴吃痛,就这么一顿之间,如梦影已然迅速地离开他的唇,转而在他脖子上又啃又咬。
咬了一会儿,眼见他脖子上全是青紫的吻痕,如梦影这才冷哼了一声,解开他的穴道,冷着一张脸道:"滚出去......唔......"
穴道一解,韩景宴立刻便本能地将他反压下来,对准他的唇深吻了下去。如梦影立刻便反抗起来。韩景宴按住他胡乱捶打的两只手,抵住他乱踢的腿,用尽了全身解数拼命吻他。
渐渐地,如梦影的抵抗越来越微弱,呼吸慢慢急促起来。韩景宴感觉到他的变化,却突然惊醒过来,连忙放开他。然而低头一望,却见如梦影两眼半睁半闭,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染了一层红霞,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嘴唇微微张着,仿佛在邀请他将未做完的事情继续下去。韩景宴顿时脑中轰的一声,什么也顾不得了,当下便三两下扯开他的衣服。
如梦影情动之际,突然只觉全身一凉,整个身体已然暴露在了空气之中,顿时微微一惊:"不......"他立刻拉了身下的锦被盖住裸露的身体,"姓韩的,你要是敢继续,我就杀了你。"
韩景宴在听到他说"不"字的时候,本来已经昏了头,却乍然有些清醒过来,硬是没有扑上去。再听到他后面一句话,连忙退出车厢,极力压抑住已然被完全挑起的情欲,继续赶车。
如梦影深吸了几口气,慢慢起身穿上衣服,坐在车厢内沉默。他本来是想到那天尚随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便突然心血来潮如法施为,想在韩景宴身上尝尝这种滋味。他向来便是吃不得半点亏的,既然一时半会没办法让尚随为此付出代价,干脆找韩景宴来发泄,却没想到反而被他反客为主。而且从刚才的经历看来,他定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真是可恶之极。如梦影越想越愤怒,忍不住挑开车帘在韩景宴背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姓韩的,你老实招来,你以前还跟多少人做过这种事情?"
如梦影毫不留情,踢他的一脚带了三分内力,韩景宴好不容易才没从车子上跌下去,这么一忍,差点被弄出内伤来了。但是身体中的情欲却也被这一脚踢走了七八分,韩景宴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这是属下的私事,少主管那么多干什么。"
"你......你......"你喜欢的明明是我,却竟然背着我跟别人做那种事!如梦影气得差点翻白眼,"你"了半天,终于将话转了过去,"你竟敢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属下不敢,少主请息怒。"韩景宴的语气恭肃到了极点,却反而将如梦影心中的怒火越浇越旺:"你不敢?哼,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看来,我真是应该庆幸自己活不久了,否则,你我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少主......属下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如梦影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放下车帘重新坐回去。之前还曾对颜如卿说,自己就是喜欢一条狗,也不会喜欢这个姓韩的混蛋。这姓韩的果真是连猪狗也不如,喜欢他还真不如去喜欢猪狗。如梦影越想越愤怒,在心中变着法骂韩景宴。
可是骂来骂去,心里的愤怒却慢慢转为了哀伤与绝望。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而自己死后,韩景宴当了教主,总会娶妻生子,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忘记自己。他现在选择远离自己,确实是明智之极。这个世界上,除了娘,会全心全意关心自己的,竟没有一个人。可是娘却已经死了,被那碗自己亲手端给她的莲子羹毒死了。不知曾发过多少誓,如果查到那个下毒的凶手,一定要用尽手段折磨死这个人,然而时至如今,也没有查到凶手到底是谁。反而自己弑母的罪名倒是被那些人给坐实了。
如梦影慢慢闭上眼,心口仿佛被利刃在一下下地绞动,喉中有血腥气涌起。他强自压下血腥气,拉开车窗向外面看去。
外面只有秋景萧瑟。

第 10 章
一路上,如梦影再也没有跟韩景宴多说一句话,只管躺在车里睡了吃,吃了睡,默等死亡的到来。韩景宴便也一直沉默不语,除了必要的话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么过了十天,总算挨到了炎影教总舵。
韩景宴直接将车驾到风吟宫前,如梦影咬着牙,推开韩景宴过来扶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已然断了近一个月的药,若不是靠内力强行支撑着,恐怕连脚都抬不起来。勉强拿过放在床头的药瓶服下一粒,他便直接栽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韩景宴本来想跟进去,但想了想,还是命人将马车收拾走,自己回去见义父韩陵醉。
韩陵醉已然听闻了他回来的消息,已然等候他多时:"他安然无事?"
韩景宴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如梦影,便点了点头:"他是没什么事,不过这么一折腾,大约死期又近了许多。"说到这里,他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义父,反正他也是活不久了,又何必急着让他死?"
韩陵醉冷哼了一声:"让他就这么安生地病死,岂非太便宜他了,何况谁知道他还能再撑多久?还不如让他早点下地狱。"
"义父,我看他已经很可怜了,何必再苦苦相逼?"
韩陵醉瞪他一眼:"难不成你跟相处这么多年,还真跟他有了什么情谊不成?你天天被他像个下人一样使唤来使唤去,还得替他做这做那,让他舒舒服服地养病,这七年来,你还没在他那里受够气?现在教中差不多都是你的亲信,要反了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你看看他都在怎么折腾炎影教,不但胡乱杀人,还滥用教中大权,若不是有你在撑着,炎影教迟早要葬送在他手里。"
韩景宴低下头,不说话。
韩陵醉瞟了他一眼,又道:"这炎影教总有一天将会是你的,你若不想到时为他收拾烂摊子的话,就趁早把权力全部收到自己手中。这次你出门,又是为他办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个狄连,绝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如梦影帮他起事谋反,能讨得了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韩景宴沉默了一会儿,讷讷道:"他大概也只不过是心血来潮,才会与狄连合作,他做事向来莫名其妙的。他一意孤行,我也没有办法。"
韩陵醉怒哼了一声:"他简直是胡闹,这样下去,非要把炎影教断送了不可。你总得为以后想想,还有,你别忘了你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已经为我娘抵了命了,又何必......"
"那如梦影呢?他夺走了本该是你的东西,你难道不恨吗?你难道忘了,你小时候是怎么过过来的?你娘病死在外面,你一个人在外面不知受了多少欺凌,若不是我十四年前将你寻回来,你不知还要受多少罪。还有如惊照,他娶了你娘之后,不要三年工夫就移情别恋,被那个狐媚子迷得神魂颠倒,还为了她把你娘逼得无处容身。那时我还不是长老,本也十分敬他这个教主,可是现在看来,他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难以恭维。"
"义父,我没有忘记这些,只是......我看如梦影最多也只剩下一两个月的时间了,让他自己等死好了。或许,像他这样一天天清醒地看着死亡接近,才是最大的痛苦。"
韩陵醉挑眉质疑:"他真的只剩下一两个月的时间了?"见韩景宴点头,便道,"那也好,不过,你也别让他好受。如梦影孤立无援,除了你没有人会好好对他,他定然十分依赖信任你,说不定还对你情愫暗生。我想,该怎么做你自己应该清楚。"
韩景宴垂下头,低低应道:"我知道。"

如梦影再醒过来,已然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随便找了本书翻着看,一直昏昏沉沉地挨到中午。韩景宴照例来送饭给他,他还是像以前一样,送完饭就直接走了。
如梦影本想喊住他,但想想他呆会总会再来收盘子的,便吃了饭,就坐在桌子边上等他来。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才总算等来他。
看见如梦影衣冠楚楚地坐在桌子边,韩景宴吃了一惊。如梦影只要不出门,在风吟宫内向来是懒得穿外衣鞋子的。
如梦影站起来,在他脸上扫了一眼,挑眉道:"很惊讶?我有事情要办,你跟我一起去,带上锄头铁锹,去挖坟。"
韩景宴一愣:"这事我吩咐亲信去办也就是了......"
如梦影怒道:"这种事情怎么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杜薛离被如惊照幽禁了七年之久,除了少数人外,几乎无人知道他死在炎影教里,你居然说要交给亲信去办,你这不是故意敷衍我吗?而且,我倒是很怀疑,你是否还会记得他究竟葬在哪里。"见韩景宴还愣在原地不动,便两眼一瞪,"还不快去!对了,还有,准备火折子和油,再带一只陶罐,装骨灰。"
韩景宴被他瞪出一身冷汗来,连忙去给他准备这些东西,随他去处于夏季一带的乱葬岗。
总舵的大小毕竟有限,所以除了教中一些上位者可以有自己的墓地,其他人死了都是直接葬在这里。
这一带十分炎热,无人居住,站一会儿便感到额头上汗水直往下流。
如梦影在坟地里转悠了大半天,在一处近乎于平地的地方停了下来:"大约就是这里了。把锄头给我,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
韩景宴犹疑道:"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哼,你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成?锄头给我,你用铁锹。"如梦影见韩景宴还站在那里不动,不耐烦地将他手中锄头抢过来,自己走到那块平地动手挖了起来。
韩景宴只好跟着他一起挖。
如此挖了几下,如梦影停下来拭了拭额上汗珠,扔下锄头在一旁坐下来,喘气:"热死我了,给我挖快点!"他这会坐在地上全身发软,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了,只好在一边干看。
地面上热气蒸腾,如梦影越坐越热,脸上几乎被汗水洗了一遍。
韩景宴挖了一会儿,终于挖出一根骨头来,遂连着往下挖了几下,却只见着几片烂布和一些碎骨头,和一块白玉。他将白玉捡起来,擦去上面的泥土,走过来递给如梦影:"少主,这块玉......"
如梦影接过玉,仔细看了看,只见那玉被琢成小巧的方形,虽被埋了十几年,却依然宛如凝脂。本来蹙起的眉立刻微微舒展了开来,他笑道:"看来找对地方了,这玉是我留的。把他的尸体烧成灰后,玉就还是放在骨灰里吧。"
韩景宴颔首,又将玉接过去,走回去直接将布和骨头聚拢起来,就在原地浇上油点了火。
这四周本就热,火一燃起,便更是热得令人无法忍受了。如梦影脸都皱起来了,勉强聚起几分力气,起身便离去:"你自己慢慢处理吧,我先走了。烧完后就立刻派人把骨灰送走,别耽搁了。"
如梦影直接展开轻功,一会儿工夫便已掠远。他回到风吟宫,便立刻无法忍受地脱了衣服进浴池里沐浴。进浴池洗了一会儿,他才突然想起自己不但忘了在水中洒风吟花,还连换的衣服都没有拿,只好用汗湿的衣服在身上一裹,回房间随便找了套衣服。
至于风吟花,此刻也来不及慢慢摘了洒入浴池,他便直接进院子里摘了一朵拿在手里,撕下一片花瓣含入口中。
风吟花的香气有提神的作用,花叶可以口服入药,且药效极强,可令人六个时辰内无法入睡。如梦影常常会不知不觉地昏睡过去,尤其是在洗浴这种舒适的时候,所以他只好借风吟花来提神,也免得不知不觉成了洗澡淹死的冤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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