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真精彩!"我浑然忘了刚才的处境,全心意地为青衣人叫好。
"鼓掌之前,最好先把裤带系好。"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裤带已被扯开,有点羞赧地系好裤带,又整了整撕破的衣裳,抬头一看,那青衣人已不见踪影。
我狼狈不堪地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带人把那几位武学师傅揍上一顿,那几位果然是深藏不露,现在对阵起来才知道他们的真功夫。我理所当然地被打败。那几人倒还手下留情,临别时发了肺腑之言,"小公子,我们也是奉了老太爷的命令行事,您是千金之躯,谁敢弄伤您?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我们还想要自己的脑袋,所以,素不奉陪了。"
我抓来府里的家丁细细盘问,这才真相大白:家里人担心我学武弄伤折损了,一再叮嘱师傅们不得教授容易磕碰的功夫,于是这么多年,我学到的只是些花架子,说白了,就是些花拳秀腿,中看不中用。至于出去比试,府里更是已经发了话出去:谁敢弄伤秦府的小公子,当心小命难保!因此无人敢与我真打,我也就逢打必赢。这是京城公开的秘密,只是单瞒了我一人而已。
所以,我这个京城第一高手,其实就是满京城的笑柄!我回想起旧日比试时,我意气风发的模样,被打败者谦恭的神情。这曾经令我自豪的一幕幕,如今都成了莫大的讽刺!
我羞愤难当,先把平日里一起练武的家丁找来,痛打了一顿出气,又找到爷爷大哭大闹,"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
我一身破烂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爷爷见了,又是心痛又是气恼,"谁把我的宝贝孙儿打成这样?"
我这才想起京郊遇见太子之事,当下就把太子强抢民女,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被他痛打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他听,当然,被太子非礼这么丢脸的事被我理所当然地略过。
爷爷听后,却未如以往那般果断地为我出气,而是神色凝重、一言不发。思忖一会后唤了父亲过来,找了岔子哄我出去。
我一出门,走了几步,又哧溜一下溜到墙角根,偷听他们的谈话。
"今日青儿又与太子起了冲突了。"
"这小崽子,我去训训他。"
"也不能怪他,事端我已了解,应是太子的不是。哎......如今是太后当朝,我秦府才有浓荫庇护。但目前太后屡有贵恙....."
"我看皇上对青儿也甚是喜欢,即使太后还政皇上,应该也不至于......"
"我担心的是太子,太子独揽朝政之时,恐怕太后已无力管束,我怕他对青儿不利。"
"爹,那您的意思是?"
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我已听不清楚,但心里却明白了七八分。
我曾经偷听到他们说起过,当今朝廷上,实际掌权的其实是太后,皇上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傀儡就是木偶戏里的那个木偶喽,那就是不自由不自在的了。
皇上我也常常见到,是个很温和很慈祥的大叔,就是没有爷爷爹爹那份凌人的气势,而且好象很畏惧太后的样子。由于皇上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而我却是太后娘家的独苗,所以,打小起,我甚至比诸位皇子更受宠爱更得特权。现在听爷爷爹爹的意思,似乎是说太后终归是要老了,将来也不得不放权。如果还政于现在的皇上,应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可将来如果太子即了位......联想起太子平日里的种种作为,再推想到他即位后的种种可能,我不寒而栗。
我混混沌沌地回到寝屋,小三小四已经备好了换洗的衣裳,并问有没有伤到哪里,我检查了一下,发现伤口多在胸口,尽是些深浅的牙印、血印子、被指甲抓挠后的裂口,被掐捏的青淤,而且还粘粘的,可能是那人的口水。
"小公子,怎么伤成这样?我马上叫人去请太医。"小三大呼小叫起来。
"嘘!不许声张!"今天这事要是张扬出去,岂不是毁了我一世英明?"小三,你去给我备好洗澡水。小四去给我拿点伤药来。"
第 4 章
洗浴完毕,小四小心翼翼地为我抹上金创药,小三在一旁嘟囔着,"小公子,您可别再一个人跑丢了。今天因为没有看护好您,我们每人挨了二十鞭子。"
"行了行了,我自己搽就可以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夺下小四手中的金创药,赶了他们出去。
脑子里思绪纷繁,理不清头绪,无数人物在脑海中浮现幻灭,有太子弘飞奸诈的笑脸,眼神阴骛贪婪有如盯上猎物的鹰犬,先清晰又模糊淡去后,又有那青衣人打斗的身姿,优雅飘逸,然后是镖局里镖师被打败后谄媚的面孔,又逐渐淡化,而后是他们嘲讽的目光,越来越强烈。耳畔边仿佛也响起他们,不,所有京城人刺耳的嘲笑声!而这些,却是爱我的家人造成的!
为了表示我的抗议,我拒绝吃晚饭,并扬言拒绝睡觉。爷爷奶奶进来好言哄劝,我用棉花堵住两耳充耳不闻不理不睬。爹娘过来软硬兼施,我翻了个身闹个眼不见心不烦。
终于老爹火了,"真把你宠到天上去了!连太子都敢打,现在还敢给脸色看!小三,家法伺候!"
我畏缩了一下手脚,哇地哭出声来,边哭边从手指缝里看向外边。
"孽障!我还没死呢!"爷爷劈手一拍,将一张美人椅劈成两半。
"父亲息怒!"老爹急急跪下,"我这也是为他着想,象他这般不加管教无法无天,成日里斗殴滋事,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滔天祸端来!"
"我的孙子怎样,我心里有数,论不到其他人来管教!你要打他,先打死我!"
"孩儿不敢,孩儿不敢。" 老爹唯唯诺诺,"父亲先消消气,您看母亲面有倦色,不如您二老先去歇息,再找太医来看看,这里我自有办法哄青儿吃饭。"
奶奶近日来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么闹了一阵,确是显得疲惫得很,爷爷见了也有些心疼,再三警戒老爹不准打我,就要搀她去歇息,临走了奶奶还不忘向我唠叨,"青儿,人是铁饭是钢,要吃饭呢。"
爷爷奶奶一走,老爹就铁青了脸色,"不吃就不吃吧,你给我呆在房里好好反省反省,来人!"他叫人反锁了门,任何人也不准送饭,又命人一会去给爷爷奶奶传话,就说我吃过了且已睡了。
"又骗人!"我又饿又气又恼,在屋里走来踱去,乱砸东西。砸了一会,忽然想到,爷爷奶奶住的是南花园,我这边是东花园,隔了老远呢,我这砸多响也听不到啊。当下泄了气,躺在床上辗转反复。
我想起了那个青衣人,他傲慢的眼伸冰冷的语气刺伤了我的骄傲,可我同时又不可理喻地为他灵动的身手、飘忽的行踪所吸引。至于太子,成了卡在咽喉的一根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生生憋了口恶气。不行,我得找姨奶奶告状去。可是,太子登基后会不会秋后算帐呢?哎,如果他不是太子就好了。
我瞪大眼睛熬了半夜,终于还是撑不住昏昏睡去。梦里各色人等走马灯似地穿梭表现,最后各人的形象全都模糊消散,只余下那青衣人一对如漆般黑亮的双眼异样清晰,倨傲且带几丝轻蔑。
第二天早上,一眼就瞧见床边几上放上了热腾腾的米粥和几样好菜。早把昨天的誓言忘至九宵云外,又已经饥肠辘辘的我,立即狼吞虎咽了起来。
吃饱喝足,习惯性地要打几趟拳找师傅指点一下,这才发现师傅们已被我赶跑了。没了师傅,可怎么练?而且,找来了师傅,也难保他们不会象那几位一样,不教真功夫。我在花园里转了几个小圈,踢飞了几块鹅卵石,忽然开了窍:找那个青衣人做我的师傅!我叫来小三小四,叫他们立刻着手去寻找青衣人。
正百无无聊之际,忽然想起五皇子弘远约我去他府上看蟋蟀,顺便可以探望家姐,另外也要质问他关于比武的事情,便叫了人备马准备出去。
五皇子王妃是我一母同胞的四姐,细究起来,这门亲事,还是我拉的红线。当年,姨奶奶的初衷是想让四姐做太子妃,以巩固我们秦府的势力。皇上还未指婚,四姐已事先得知了风声。跑到爹娘那里哭了个梨花带雨却收效甚微,于是又来了我这哭诉。我直挠头,"姐,我也很同情你,可是找我有什么用啊?"她止了哭,红通通的大眼睛直瞪着我,"怎么没用,你去找姨奶奶,就说太子骄纵暴躁,我嫁过去会受委屈,你不喜欢。让她改个皇子让我嫁了。""哦,那我去试试。"我正待要走,又被一把拉住,她面泛桃色,羞怯怯地说道,"嗯,五皇子温文儒雅,是合适人选。""哦!"我恍然大悟。她嗔怪地瞟我一眼,又说道,"如果成了,我就将那绿皮鹦鹉儿调教成极品送给你。"
五皇子弘远和我向来要好,我去做姨奶奶那做说客前先打探了他的意思。我拐弯抹角地询问他是否已有了心上人,弘远眉目含情,深情款款地说道,"我的意中人,就在秦府呢。"秦府里的其他姐姐与弘远并无往来,那么他的心上人必是四姐无疑了。果然是郎有情妹有意啊,我精神大振,去姨奶奶那里晓以情义,辅以赖皮,终于成就了这一对天作之合。成婚前,四姐兑现承诺,将那只训练好的绿皮鹦鹉送我。它能说七八十多个句子,五六种方言哦。
第 5 章
一到王府,早有管家殷勤地迎了上来,"小公子来了,您快里面请!"
"远哥在吗?"我一向不爱遵循传统礼仪,对人的称谓依据喜好随心所欲,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林管家满脸堆笑,"小王爷早朝去了,王妃在。您先在厅里歇息歇息,我这就去请她。"
"不了,我去花园里逛逛,你让姐姐到园子里找我吧。"我急着想看那几只蟋蟀,寻思着它们应该在园子里,也不等林管家回话,一头窜进了花园。
虽是王府的花园,倒不如我家园子的磅礴大气。其实,以前的秦府远没有现在这般庞大华丽。我儿时喜好与人攀比,一日与太子争执谁家园子更气派,众人评断的结果是秦府花园远不如太子的紫阳宫精致华美。我自觉失了颜面,回家后连闹了三天,直到爷爷许诺我重修林园后方才消停。后来,秦府果然大兴土木扩建园林,建成的华府连姨奶奶见了都颇有微词,不过那一番指责在见了我喜逐颜开的笑脸后便灰飞烟灭。
翻遍了大半个园子,也没寻到蟋蟀的踪迹,夏日炎炎,知了嘶鸣,我感觉几分暑意,便去了凉亭歇息。
方才坐定,就瞧见四姐在三五个丫鬟的簇拥下娉娉婷婷地走来。四姐的娇资艳质那是名冠京城:发同漆黑,蛾眉扫月,眼若波明,又兼仪度娴雅、端庄大方,配上五皇子年轻俊秀,风度翩翩,真正是一对璧人。
"怎么,刚在家里吃了教训,又出来淘气了?"四姐的感觉真是敏锐,我立即向她抱怨爷爷的欺骗,太子的仗势欺人,老爹的是非不分。一口气将心里的委屈和牢骚宣泄完毕,感觉舒适了许多。
她静静地听完,柔柔地说道,"父亲也是身不由己,想那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谁敢对未来的君主说三道四呢!"
"是啊,如果弘飞不是太子就好了。"我由衷地感慨道。
她急急捂了我的嘴,"傻弟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她将眼风一瞟身边的丫鬟,说道,"你们去多多准备些瓜果鲜蔬,一会给小公子尝尝。"
等丫鬟们退下,她才悄声说道,"你若不喜欢太子,担心他日后报复,可以将你的担心在没人的时候说与姨奶奶听,让她替你想法子。或者,她会想法废了太子也不定呢。"
我被她这番话骇了一跳,到姨奶奶那去挑拨,废了太子?姨奶奶面相和善,宫里却传说她手腕强硬,据说在当今皇上登基之前,是他哥哥当政,由于固执己见一意孤行,被姨奶奶废了,远远贬到蛮荒之地,境况十分凄凉。如果太子被废,恐怕也不会好过。
我正不知如何回话,忽瞧见弘远回了府,朝这里走来,我随即将这些烦心事抛到了脑后,小跑着迎了上去,且跑且嚷嚷着,"蟋蟀,我的蟋蟀!"
弘远左顾右盼,故作惊讶道,"西帅?我不叫西帅。怎么,有人叫这个名字么?或者是什么从西方来的大元帅?"
"别逗了。你说的那几只蟋蟀大元帅在哪?我找了大半天了。"
四姐跟随着走来,在身后埋怨道,"快十六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弘远朝她笑笑,"你先去歇着吧,我和小青去斗斗蟋蟀。"
四姐娇嗔道,"你也陪他胡闹!" 她回了弘远一抹温柔的眼神,笑意款款,情意脉脉,而后翩然离去。
弘远如变戏法一般,令人从假山中弄出一个深瓦盆,又递给我一根细长的竹枝,他也取了一支。
我瞧那盆里的两只蟋蟀,果然生得雄伟庞然,气度不凡。我按捺不住性子,拿了竹枝就要撩拨它们,却被弘远拦住,"且等等,咱俩各选一只,相互比试一番如何?"
"好,我要这只大头大身子长尾巴的,嗯,叫它青头元帅。"那一只巨身修尾,想来力道也大,应该容易赢的。
"行,我就要这只小点的,它翅膀呈金色,就称为金衣元帅吧。"
"赌注是什么?"
"这样,输者要为赢者做三件事。"
"哦,好。"我刚一承诺,又忽然后悔,如果我输了,他提出的事情很难做怎么办,老爹可是一直告诫不可轻易许诺他人,于是又改口道,"不过得不违背道德良心,不太难做,嗯,不涉及朝政,不....."我冥思苦想着会有哪些我做不到的。
"都依你!"弘远答得爽快。
于是击掌为盟,开始斗虫。
两只虫儿被我们撩拨得兴起,开始横眉竖须、大打出手。我那只青头元帅。模样威风凛凛,开头儿倒也霸气十足,谁知却是外强中干,斗了些几个回合就有些不支。
我分外气恼,使劲用竹枝戳它,下人们也在边上呐喊助威,弘远只在一旁,怡然地瞧着我,笑意盈眸。
青头元帅终于败下阵来,我立马反悔,"不行不行,三局两胜,得再来两局才能定胜负。这次我要换大将,我要那只金衣元帅。"
"行,就依你。" 弘远应得干脆。
可是奇怪,青头元帅到了弘远麾下,立即精神抖擞、生气勃勃,连赢了两局。
我继续耍赖,"不算不算,再来再来。"
"行行,先去吃午饭,午后继续。"弘远使了好大劲才拉扯我离开。
午后,又继续战斗,可仍是负多胜少,那两只蟋蟀已经奄奄一息不堪一击,只得又换了两只,比试的制度已被我升级为三十局二十胜了,
天色已经渐黑了,我连忙叫人道,"来人,掌灯。"
弘远瞧着我,忽然说道,"小青,你的眼睛好亮,可以媲美夜空的星星。"
第 6 章
"星星?星星都出来了?"我早已输红了眼,忘记了时辰,抬头看看,夜幕上已经错错落落撒满了璀璨的星辰,而原在周围摇旗呐喊的随从们也散去了。
"挺晚了,小青,先去用膳吧,吃完再比。"
"算了,我输了。"尽管不服气,还是不得不承认,十二负三胜的战绩实在太惨烈了,估计再来十盘也无法翻身,"说吧,你要我做哪三件事?"我故作慨然地问,心里却在盘算着如果他要我的西域奇驹、南洋猛犬或者北蒙秃鹫,我应该如何应答搪塞过去。
"这头一件嘛,"他顿了顿,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小青,让我香一个,要亲嘴的。"
我松了一口气,这事还挺好办,不就是香香亲亲嘛,我平日里和也常和揽翠楼的姐姐们玩搂搂抱抱香香亲亲的游戏。我定睛细看弘远,他五官的轮廓十分清晰,有如精雕细琢一般,高挺的鼻,黑亮有神的眸,不错不错,挺好看的。我凑了上去,迎着他急促的鼻息,试探性地去香香他的唇,才一接触就被他封住,先是一番轻轻浅浅的舔弄吮吻,又将舌尖顶入我的口内肆意畅游,唇舌交缠。人也被他揽进怀里,他身上有一股清香,幽幽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