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柳湘莲也收拾整齐了，正坐在桌旁静静的擦着那把剑。甄莲见了感叹一声，柳湘莲每日都要擦拭他的那把剑的，拿着细细的棉布，一寸寸一处处细心的擦着，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充满了眷恋。

甄莲又坐了一会外面天才亮，柳湘莲拿起剑站起身，又拿起所有的包袱，看向甄莲道：“走了！”

甄莲笑着跟他对视了一眼，大声应了一声“好！”跟着跳了起来跟他一起往外走。
甄莲今天穿了一身颜色鲜亮的裙子，还说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整个人神采飞扬，精神奕奕。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掉下来过。

跟着柳湘莲上了马车，一路往城门赶。甄莲掀开帘子坐到赶车的柳湘莲身后，心情愉悦地欣赏着这座美丽的古代城市。

心情好了，看什么都是好的。以前对金陵城只是略看过几次，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它。现在看来，感觉却大为不同。

以前是压抑的灰暗的，看着它就像看着一个巨大的牢笼。现在眼前所见之处都是一片色彩斑斓五彩缤纷的世界，每个人在甄莲看来都是带着笑脸，共同分享着她的喜悦。

一边看一边问着柳湘莲那些自己不知道不认识的东西，柳湘莲也都笑着一一答了，还详细的解释了它们的来历，用处，好坏等。甄莲听得津津有味，大声感叹道：“我白活这么多年啦，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一个土包子了！”

“土包子是什么？”柳湘莲听她说自己是一个土包子，不解地问道。

甄莲嘻嘻笑了一下，抬眼看柳湘莲慢慢的说：“我说的这个“土包子”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意思！”说完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柳湘莲听了哈哈一笑道：“要是不认识这些东西就是‘土包子’，那这世上许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都是‘土包子’了！”

甄莲失笑，摇头说：“想来那些千金小姐也不想认识这些东西的，都是些市井俗物，怎么入得了她们的眼。”

柳湘莲又说：“兴许她们见惯了那些金贵的东西，看这些东西倒还有趣呢！”

甄莲想到红楼梦中有一次探春托贾宝玉买回来的东西很受众人喜欢。也点头道：“是呢！就像那些富贵人家吃惯了山珍海味，却还常想想吃野菜一样。”

说到吃的，甄莲眼睛一亮，手拍了拍柳湘莲肩膀，道：“我病已经好了，可不想再吃那些清汤寡水的饭菜了！我们今日吃一些辣的酸的怎么样？”想着那些酸辣的美味，甄莲嘴里的口水都泛滥了。

柳湘莲耳力好，听见她吞口水的声音，忍不住笑了下，故意道：“你刚好，那些辣的酸的是不能吃的？”

甄莲心里失望，唉声叹气道：“就只吃这一次也不行？”

“不行！不过…”说着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甄莲一眼，见她满脸失望，这才笑道：“吃一顿肉倒是可以的！”

甄莲大喜过望，笑眯眯道：“你可不要哄我才好！”

柳湘莲扬起鞭子一甩，“啪！”的一声破空声响起，哈哈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那等到了我家，我请你喝酒如何？”甄莲高兴到。

柳湘莲拍手笑着说：“如何不今日就喝，喝着酒，吃着肉，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们赶着路，喝了酒也不能多喝。再说只我两个喝，那有什么意思呢？等到了我家，你只管喝个够，岂不是更爽快！”甄莲反驳。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可不许舍不得酒！”

“当然！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

………………


晚上两人果然吃了肉，甄莲吃的心满意足，只致实在吃不下才罢了。

到了客栈订房，柳湘莲定了两间相连的。甄莲诧异，马上又想到本来两个人就应该分开住的，毕竟男女有别，住在一起也不方4 便。之前两个一直住在一间房里，原先是钱不够，后来是两人也都忘了。

两人进了甄莲的房间，收拾好东西，又等小二送来热水甄莲洗漱了，两个说了会话，柳湘莲便要告辞回房，走到门口又不放心道：“一会你把门锁好，有事情就高声唤我，我立马过来。”

甄莲点头应好，把他送出门，关了房门锁好回来躺在床上，一时间觉得屋里空荡荡的安静的吓人。虽然甄莲和柳湘莲住在客栈里的时候平时也不太说话，都是各做各的事。但总知道屋里有个人陪着，心里也是安心的，什么都不用怕。现在一个人在屋里安安静静的，房门外一旦有什么声响自己都要提起心来凝神细听。虽然知道他人在旁边屋里，有什么事他会立马赶过来，但到底心里还是不安心的。

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却也睡不深，一晚上都是梦，一会在跑，一会又满怀绝望的痛哭，一会儿又见着李老三夫妇在对面朝自己露出诡异的笑。

甄莲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再细回想梦境时却什么也不记得的了！

明明刚才才醒来时自己记得很清楚的，转眼间却又忘了！甄莲也不再细想，她历来都是这样的，醒来时头脑越清醒梦就忘得越快，马上就一点痕迹不留了，只剩下那种梦里的感觉久久不去。


第15章 路上
第二日起来时头脑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感觉腰酸背痛，在屋里走了一圈才见好一点。洗漱好了就听见门外敲门声，听声音是柳湘莲。

开了门让他进来，他早已收拾整齐，手里拿着那把剑和包袱进来坐下。见甄莲面色不好，关心道：“我见你面色苍白，是昨日赶路累的？还是晚上没有睡好？还是又伤又复发了？”

甄莲见他连连发问，抿嘴一笑说：“是我昨日做了噩梦了，一晚上没睡好，醒来后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柳湘莲听她如此说，安慰道：“梦都是反的，全忘了也好。那今日我赶车赶慢一点，你也舒服些。”

甄莲听他说慢慢走，那不是回到家的了时间又要晚了，况且赶慢也会错过投宿。遂说：“不用慢慢赶，没事的。”

柳湘莲见她坚持，也不反驳。只自己赶车时慢一点就是了。

一时两人又坐马车出发了，路上人少时甄莲便出了马车和柳湘莲坐在外面说话聊天看风景。人多了或是到了城镇便进入马车里躲着。

这一日甄莲见人少便出了马车，坐在外面的木板上，两只脚垂在空中跟着马车的前进晃来晃去无聊的看向周围。

他们走的是官道，还算平整，可以并排走两辆马车。但官道也只是用黄土夯筑的，上面铺了一层砂石。车马少的时候还好，多的时候都是扬尘，一天下来扑了满鼻子满脸的灰。

他们的马车是最普通的那种，轮子是木头做的，又没有防震装置，而且还是一辆使用了七八年的旧马车了，那马也老了，虽然走得稳，但到底还是晃得厉害。

不过也没办法，这个已经是好的路了，也只有咬着牙再忍受一次了！幸亏自己不晕马车，甄莲无聊的想。

甄莲又想到自己对柳湘莲的了解都是来自红楼里的只言片语，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遂问他：“我的我家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除了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其他的还一点都不知道呢！”

柳湘莲问：“你想知道什么？”

甄莲低头想了想：“关于你的都可以说，你跟我说说吧！”

柳湘莲眼睛望向远方，“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你既然想知道，那你问罢！我只管答就是了。”

甄莲想着他好像是父母去世了，家里也没人，可能自己说到他的伤心处了。只自己也问了，他也应了，也只得继续问下去。

遂问他年纪，柳湘莲想了想，道：“今年十三。”

甄莲听了也觉诧异，看他的身形还以为有十四了呢，没想到是发育的好，人也长大壮。

甄莲又问：“那你家乡在哪里？”

“在神京。”

这个甄莲是知道的，也不再细问，又道：“那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那么远的地方！”

柳湘莲笑了，“年年呆在家里也无趣，我今年年初便一路往南来了，想着定要走遍四方的，后来就遇见了你了。”

甄莲便问他一路走过的地方的风景和风俗人物等。柳湘莲一一的说了，又说了哪里的山最高最险，哪里的人最多，哪里的食物最秒。把甄莲听得心驰神往，恨不得自己也去看一看，听一听，尝一尝了！

但一想到古代的交通的不便利，就萎了下来，出个门都是一场罪啊！

柳湘莲见她神情萎靡，心里奇怪，问：“这是怎么了，刚才还一脸兴奋的！”

甄莲有些低落的说：“听你说得那么有趣又好玩，我也想去，只是一想到要坐马车，我便又想还是算了，又要坐的人的骨头都散了！”

柳湘莲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不觉哈哈大笑起来，笑毕才道：“你可是忘了有些地方是可以坐船去的！你只捡那些船只能到的地方去，也够你逛的了！只你不要晕船才好！”

说完又可惜，“只你不会骑马，要是学会，也没多大艰辛。那么天下你皆可去得了！”

甄莲听了知道是在打趣自己了，自己也是一时忘了这些了。又想到等找到了母亲，那自己也要照顾她的，哪里还能去到处看看，能日日不受限制的出门就行了！

只也不知封家都有哪些人，好不好相处。又想到外祖父封肃为人不是很好，常常言语奚落父亲甄士隐。

后来又见贾雨村想纳娇杏做二房便巴结了把娇杏送了去，要是自己回去了再他家住着，难保他不打什么坏主意，毕竟自己跟他也没有什么感情。

倒是最好还是自己买了房屋和母亲搬出来的好，住在别人家终究不自在也不放心。

想到这些又问柳湘莲：“你可知道大如洲在哪里？”

柳湘莲皱眉想了想，道：“我不曾去过，但也知道些，同姑苏一样皆是苏浙省的州府。就在姑苏往南，与姑苏相邻，你问那里做什么？”

甄莲听说还在姑苏的南边，心里失望，见他问才说：“我外祖父家就在那里呢！只我也没去过，不知是在哪里。原我想要是我们去姑苏时会路过那里，到时可以去打听一下我家里的情况如何了！只现在那里还要远些，便罢了！”

一时两人无话，甄莲复又想起刚才本再问柳湘莲的事，又被自己岔到了这里来了！还是继续问吧！

甄莲想了想，便又问他：“你怎么会在那个破屋里落脚呢，怎么不去住客栈？”

柳湘莲甩甩缰绳，“我一路出门除了刚开始几个月住了客栈，后来便是专找那些地方住，一般不去客栈投宿。”

甄莲好奇：“为什么？”

柳湘莲转头向甄莲看了一眼，朗声大笑道：“因为我的银子不多了啊！我初出门时带了一些银子，没想到才出来几个月就花了大半了！后来我便找那些地方住，好省些花费。”

原来如此，甄莲之前便猜他是没钱才住那里的，没想到后来他又拿出钱来用，这才把这个原因撇去了，却不想还真是这个原因了。

转眼间甄莲看到他那把剑，问他：“看你一直带着这把剑，那日你又轻而易举他把那老大给打跑了，你是不是练过武？”

“小时候学了一些拳脚剑法，这些年都荒废了，已多年不曾好好练过了！只这把剑是我家传的宝剑，我这才日日不离身的带着。况且我出来行走带一把剑也好防身。”柳湘莲语气带着一丝惆怅，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少年应该的模样。

想到自己才认识了几个字，倒是可以趁机让柳湘莲交自己一些，之前都没想起这事来，平白浪费了那么些日子。

甄莲转头眼睛盯着他笑着说：“你定是上过学的吧？能不能教我识一些字？”

柳湘莲想到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小时侯上学每日都被夫子打手板，后来学业也不成样子，现在却有人让自己教她识字！立马不好意思了，干咳一声，“让我教你？别误了你才好！我学业很是不好的！”

甄莲无所谓，只要能识字就好了，自己又不是做大学问。

遂又道：“总不会比我差吧！我可只能认得几百个字。你也不要教我难的，只把那些我不认识的字，交会我就行了。”

柳湘莲看这要求自己还是做得到的，这才答应下来。一时又努力回想自己是从哪本书开始学的，夫子又是怎么教的。自己又该怎么教等。

等想的差不多了才问甄莲，“你学的是什么书，学到哪里了？”

甄莲想着马兰儿教自己的到底还是比较混乱的，想让柳湘莲从头开始教自己。见他问，便道：“我学的是‘三字经’，才刚学到一半。这也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教我的，她从她弟弟那里学到了又来教我，断断续续的学着。你就从开始教我好了，我再学一遍。”

柳湘莲看了看，马车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写字的地方和纸笔，也没有书籍。

“现在也没有书和纸笔，等晚上我们到了前面城镇去买来再教你识字吧！”

甄莲应声，“也不急在这一时，这也是我刚起的想头，你只要答应教我就万好了！”

傍晚才到了县城，进了城城里的许多店铺都已经打烊了，书铺也是门扉紧闭，也只得明日早上再来买。

第二日离开客栈后，柳湘莲便下马车在书铺子里买了笔墨纸砚来，甄莲一一看了，竟然还有一本书，书上三个大字‘三字经’立在那里。

这还是甄莲第一次见到古代的书，认真的看了看，这才翻开。竖排的字看着很不习惯，也没有标点符号。幸好只是本简单的启蒙书籍，要是那些复杂的，光看着头就昏了！

柳湘莲这边见甄莲翻开，问：“这一页的字你都认识吗？”

甄莲细细看了下，都是马兰儿教过的，点点头，“都认识的。”

柳湘莲听了笑道：“那我现在就开始教你了，你可要仔细听着记着，我晚上可是要考你的！”

甄莲也笑了，点头答好。

柳湘莲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摇头朗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习相远。”声音圆润悦耳。
“它的意思是说：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的，只是…………”

甄莲认真的听着，柳湘莲不止讲了这些话的意思，还会举一些例子讲解。他讲的绘声绘色的，有趣得很，让甄莲听得很是入迷。

柳湘莲只教了十来句就停了下来，“我每日也只能教你这么多，多了你也记不牢了！”

甄莲也觉得好，道：“我自己先看看吧，不认识的再来问你。只是马车里也不好写字，你晚上给我找些细炭条，我拿着写。”

柳湘莲听了反驳道：“这个不行，你刚练字，用了炭条再用笔就不好学了！”

“我也只是希望能把字认全罢了，还是这个要紧些，练字的话等晚上再练。我也不是要当书法大家或去科举，字能见人就行了。况且只用笔写太费笔墨纸张，也不能让我这么糟蹋了！”

柳湘莲听了也无从反驳，想到自己的字也没好好练过，便也不好再说话了。

甄莲便自己拿着书复习着认识的字，见不认识的便拿到柳湘莲眼前问他。

十来日就在这样你学我教的日子中过去，而他们马上也要到姑苏了！

第16章 姑苏
甄莲看着姑苏的城门，心里一阵激荡，八年前她便是从这里被人抱出来的，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的滑落，却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