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城池里面有太多人的悲欢离合,甄莲的故事只是其中一个,激不起一丁点涟漪。只有历史与岁月能在它的身上留下痕迹。
马车一路进了城,城里虽然也很繁华,但明显却不如金陵,只有金陵半个大小。一路上的景色都是陌生的,又似乎有些熟悉。
甄莲记得的也不多,只知道甄家旁边是葫芦庙,后来一场火把葫芦庙和周围的人家都给烧掉了,其他的在哪条街那些就不知道了。
要是打听葫芦庙和甄家肯定很难打听得到,倒是那一场火容易打听些。只是甄莲也说不出自己是怎么知道那场火的,就像不能跟柳湘莲说自己家早已不在,父亲出家,母亲在外祖家一样。
赶了一天的路,两人早已疲惫无比,遂找了间客栈歇了下来,商量好明日再去打听。
躺在床上,甄莲却也怎么都睡不着,思绪翻飞。越靠近这里,甄莲便越高兴也越忐忑。在金陵生活了八年,那里却没有留给甄莲多少美好的回忆。这里只呆过短短一会儿,来到这里却让甄莲心里空落落的。
这里让她想起了爸爸妈妈,亲人和朋友,以及前世的一切。另一个世界的美好回忆淹没了甄莲,她疯狂的思念起他们来。爸爸慈爱的笑脸,妈妈亲手做的美味的饭菜,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也那样的遥远。两个世界,两方人,一切都遥不可及!
一夜辗转反侧,第二日起来时甄莲的眼睛果然又肿了起来,照了照镜子,红红的,肿肿的很难看,眼睛都快肿的看不见了。
怕一会儿柳湘莲就要过来,甄莲立马用冷水湿了毛巾敷眼睛,只敷了半日才消了下去,仔细看的话,还有一些痕迹。
这时门外传来柳湘莲的敲门声,甄莲只得收拾了去开门。柳湘莲见门等了一会儿才开本就奇怪,进了门一看就看出了端倪。怕她不好意思也不说破,只说其他的事。甄莲见了也当没事跟着他说了起来。
“你先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叫几个菜来,也跟客栈的人先打听打听。”柳湘莲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定会找到的!”
甄莲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话,仔细回想刚才他的神情,定是发现自己眼睛肿了,也知道自己哭了。甄莲心里微暖,真是一个细心又体贴的人。
柳湘莲出了门,来到楼下大堂。点了几个菜让小二送到房里去,便向小二道:“小二哥可知这姑苏城里哪里有一个叫‘葫芦庙’的寺庙?”
小二皱着眉头想了想,想不出来,“我也不知道这个‘葫芦庙’是在哪里,从来没听人说过!不如客官向我们掌柜的打听打听,他许多事情都知道呢!”说完自去了。
柳湘莲便走到掌柜那里,敲了敲柜台,问:“请问掌柜的,可知这姑苏城里哪里有一个叫‘葫芦庙’的?”
那掌柜听见声音抬起头,见是一少年问葫芦庙,仔细想了想,“葫芦庙?好像听过,只是一下子也记不起来了!待我再仔细想一想。”
那掌柜的在那里凝神皱眉想了半日,才“啊”的一声兴奋道:“葫芦庙!葫芦庙!我记起来了!”
柳湘莲忙问在哪里。
掌柜道:“这‘葫芦庙’ 原在城东的十里街仁清巷,只现在你要找定是找不到了! ”
柳湘莲忙问:“这是为甚?”
掌柜摇头叹息,“八年前,葫芦庙中炸供,烧着窗纸走了水,烧了个一干二净。周围的人家房子也大多是用竹篱木壁做的,被它牵连,也都接连烧了起来,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般。当时也有人救火,只是火势已成,哪里救得下。大火烧了一夜才慢慢的熄了,一条街都被烧没了! ”
柳湘莲的心沉了下来,“可有伤亡?”
“这倒是没有,见了火都跑出来了。”
柳湘莲这才松了口气,又问:“你可知那里可有一个姓甄的人家。”
掌柜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
柳湘莲想了想,问:“那十里街怎么走?”
掌柜的指了路,柳湘莲记下。
探听到这些消息,柳湘莲心里不由的沉思起来,甄家被火烧了,人也不知所踪,也不知道往哪里寻去了。
也不知怎么跟她说,不知道她要多伤心难过呢!手紧了紧,握紧拳头站了半日,只得提着心回了房。
甄莲见他进来了也不坐,只站在那里不停的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看过去,他又移开目光,心里奇怪,走过去绕着他走了一圈,还是没看出什么端倪。
只得问:“你这是怎么了?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柳湘莲定定神,眼睛盯着甄莲,“是打听到一些了,只是……”
甄莲见了知道他的模样定是打听到甄家的消息了,只是是个坏消息,这才吞吞吐吐的不好跟自己说。
心里也知道大约是什么消息,遂道:“你说吧!”
“我打听到消息,说葫芦庙走水,把整条街都烧了。你放心,人都没事,只是现在也不知你家人去哪里安身。”边说边仔细观察甄莲的反应,见她无事这才放心。
甄莲听完,道:“那我们去大如州我外祖父家看看吧,他们定是知道我父母的消息的。”
柳湘莲建议,“不如我们一会去你家那里打听打听,或许有消息呢,我已问了路了。要是还找不到,再去大如州如何?”
甄莲想了想,同意了。
一会两人出门来,照着掌柜说的路线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十里街。一路走过去,街两旁的房屋皆是簇新,一看就知道是这几年才建的。
又寻着人问着路到了仁清巷,两旁的建筑也都是新建的,找了两圈,两旁都是小院,并不见寺庙。更是找不到当初的甄家原来在哪了。
柳湘莲忙拉了一个路过的人问:“大哥可知道以前的葫芦庙在哪里?”
那人摇摇头,“我是这几年才搬来的,并不知道。”用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卖杂货的小铺,“那家铺子的人住在这里几十年了,他定是知道的,你去他那里问问吧!”
柳湘莲和甄莲皆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街边那个小杂货铺门口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旁一堆货物,他正在一个个仔细地清点着。
向那人道了谢,两人牵着马车走了过去,柳湘莲向前一步走到那人面前,“这位大叔,能否跟你打听一件事?”
中年男人听人跟他说话连忙抬起头站起来,脸上露出笑容道:“没问题,你要问什么?”
柳湘莲问:“大叔可知道这里几年前有个甄家?家主叫甄士隐,主母姓封。”
那人一听,便道:“他家我是知道的,是我们这里的望族,只是八年前因葫芦庙炸供,我们这一条街都被烧了个精光。甄家就在葫芦庙旁边,也早烧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您可知他们现在在哪里?”柳湘莲忙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当初我家里也被烧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关心这些,只后来我们大多数人家都又在原来的地方建了房,没见甄家回来过。”大叔说着语气里也满是怅然若失,回想起以前那艰难的日子,不由得满是伤感与叹息。
柳湘莲见他被自己问得想起前事伤感起来,也不好意思了。只得安慰他道:“发生那么大的意外,人没事就已经是万幸了。看大叔现在身体健朗,又做着生意,定时不比以前差了。”
“你说的也对,只要人没事,什么找不回来?只可惜那甄家,不久前刚失了女儿,后来又惨遭意外,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甄莲从柳湘莲身后转出来,问:“那甄家原来是在哪里?我们走了两圈,这里都已新建了房屋,既然甄家没有回来,那原该还在才是?”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一眼,只见是一个带着帷帽的少女,遮的严严实实的,也看不清面容。见她问,回道:“街头那里那一片就是原来的甄家的地方,他家几年都不回来,那里也就被官家收了回去,又被人买了过来了建了屋子。”
甄莲听得伤感不已,姑苏早已经没有甄家了。
两人走到那人说原是甄家的地方,只见是三户宅院,皆关门闭户。甄莲站着看了半日,才对柳湘莲道:“我们回去吧!”
柳湘莲见她心情低落,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默默的陪她站着。心里暗怪自己没学到好友他们那哄人的本事,以前见了都嗤笑不已,现在自己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做不出来了!
见她自己好转过来,心里大喜,笑着道:“明日我们便去大如州,定能打听到你家人的消息,你且安心。”
甄莲知道去大如州是能找到母亲的,也高兴起来。
回到客栈休息,第二日两人便早早起来登上去大如州的路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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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情起
大如州据柳湘莲说是在姑苏南方,按照他们的速度两日就可以到达,第一日晚上在一个小镇投宿,第二日傍晚他们便到达了大如州。
照旧是寻了客栈投宿,柳湘莲便跟着打听起来。只是封家是一般人家,这样的人家大如州比比皆是。又不比甄家那里出了几十年没遇见的火灾,许多人都记得这个地方,这才让他们简单的打听到了。
如今一问掌柜与伙计,皆是摇头说不知,两人无法,见天已黑下来,只得按下心来明日再去打听。
到了这里甄莲反倒是没有之前急切,反而有点惴惴不安了。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甄应莲,她们也不是真正的母女,虽然分别了这么多年,自己变成什么样也不会有人奇怪,但甄母会不会认出来?万一认出来了呢?
要是她没认出,把自己当做了甄应莲,自己能做好一个好女儿吗?自己也能真正的把她当做自己的母亲吗?也许可以吧!只是她是母亲,而自己的妈妈也只有一个,没有谁能代替谁!
第二日柳湘莲和甄莲便出门打听消息,只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到了酒楼茶楼等地方坐一会子,点些茶便问小二,只可惜两人跑了全城的几个最热闹的地方也不曾有人知道“封肃”这人。
第三日两人便往那些平常百姓居住的地方去,挨个向商铺老板询问,或者向路人打听。这样接连两日都失望而归。
两人日日在外面跑了三天,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打听到,不由得有些气馁。
柳湘莲想了想,道:“不如我明日去衙门跟那些差役打听打听,他们人多,又平常都是全城跑的,或许会知道呢!只我们这样打听也不是个办法,说不定一两个月都没消息呢!”
甄莲听了深有感触的点头,“你明日多带些银子,这样也方便些。”说完又道:“我们赶了那么久的路,吃住都是你出的,钱定是快用光了吧,我再拿一百两给你。”拿出身上的荷包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递给柳湘莲。
柳湘莲却不接,“我还有剩的,暂时不用你拿,等我没钱了,定会向你要的。你先放着罢!”
甄莲一路上也算过他们的花费,柳湘莲说的还有剩定是只剩下十几二十两了,去找那些差役打听消息不知道要给出多少,也定是不会宽裕的。
遂也不拿回来,只道:“那你先拿着,免得不够了再向我要反倒不好了。你为了我的事东奔西跑,我早已心里不好意思了,这钱本来就是你的,你不拿着倒教我心里愧疚。”
柳湘莲见她说得如此严重,只得收了起来。第二日便换了一身锦衣,一人出门往衙门处去了。
柳湘莲到了衙门,正见一带刀的官差仰着头缓步走出来,便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这位差爷请留步!”
那官差见人拦路,本来心里不悦就要发火,但一见来人容貌俊秀,气宇轩昂,一副富贵公子哥的打扮,那气便马上消了下来,抬起笑脸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柳湘莲也笑着道:“看见差爷想打听些事罢了!不知差爷现在可有空闲,我们到前面的醉仙楼坐下谈如何?”
官差见柳湘莲这般客气,又要请他去大如州最好的酒楼,立马眉开眼笑的道:“我刚办完差正闲着呢!这么着就跟你去一趟。”
两人一路来到醉仙楼,那醉仙楼是大如州最大最好的酒楼,占地颇广,临街是一栋三层的大楼,后面还有几个小院,里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专供贵客享用。
路上两人闲话间已互通了姓名,这官差叫吴二行,正是这大如州府衙的一名普通衙役,如今已当差数十年了,也算有些本事。
柳湘莲定的是二楼的一个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两人坐定,柳湘莲请吴二行点菜。吴二行也不客气,让店小二介绍了几个醉仙楼的招牌菜,点了四菜一汤,又叫了一壶好酒,柳湘莲见了便又添了两个菜。
一时酒菜上来,柳湘莲给两人倒了酒,双手举起酒杯向吴二行道:“小弟我先干为敬!”仰头一口干了。
吴二行也举起杯:“果然豪爽干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一口见底喝了,哈哈大笑道:“好酒!好酒!”
柳湘莲连忙又给他满上,他又是一口就干。就这样你来我往,两人连喝了三杯方罢。一时两人空腹喝了酒,肚子也叫了起来,才想起桌子上的佳肴来。
吃了一些饱腹,一时两人又推杯换盏起来,半日两人酒足饭饱,都已有些醉熏熏了。
吴二行这才迷着眼道:“老弟,你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推辞!”说着右手用力拍着胸口保证,力气太大,胸口被拍的啪啪做响。
柳湘莲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要找一个人,对我来说千难万难的,对你来说那就万分简单了!”
“你要找谁?你具体说说!”吴二行听了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事容易,我们干这一行的常各处跑,你说了来,就是我不知道,我回去问问,总给你打听出来!”
“那人姓‘封’,名‘肃’,家就在这大如州。”柳湘莲报上姓名。
吴二行听了名字陌生的很,不由得摸摸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自己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只得摇头对柳湘莲道:“这个名字我没听过,老弟你且等等,待我回去问一问,有了消息就来告诉你。你住哪里?我得了消息好找你。”
柳湘莲便把客栈名字和房号告诉他,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散了。
柳湘莲回了客栈,甄莲见了忙问道:“可问着了人?”
“刚才请了一个官差去酒楼吃? 艘欢伲宜盗四阃庾娓傅拿郑救瞬恢凳腔厝ゴ蛱蛱辛讼⒈憷锤嫠呶摇!绷媪攘诵┚疲丫辛思阜肿硪猓嗣疟阋话烟稍诹碎缴媳掌鹆搜劬Γ粢裁挥型盏那謇柿恕?br />
甄莲见了忙走到他身边问:“这是醉了?我去要点醒酒汤来。”就要转身,不想手一紧被柳湘莲一把抓住,“不要走!”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语气焦急又坚定。
甄莲一愣,转头去看他,却见他双目已经张开,正紧紧的盯着自己。甄莲见了心一紧又一慌,连忙移开目光不去看他的眼睛。手抽了抽,没抽出来,再要抽时他却放了手。
甄莲也不清楚柳湘莲到底醉了没有,再去看他却见他又闭起了眼睛,细看时却可以见到他颤动的睫毛和紧紧握着的手。
甄莲见了心里倒是好笑起来,弯腰俯身在他头顶笑道:“你到底醉了没有?”
柳湘莲没有回答,嘴角却微微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