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坐在床边抽了支烟,脑海中的空白才慢慢淡化成一个现实:父亲再也不会出现了,不会再有人责骂自己,不会再有人宠爱自己,不会再......没有了,没有了,都没有了。
唐靖轩的四肢发麻,凉凉的,楞头楞脑的出了门,去和和律师谈,和爸爸公司里元老谈。
然后去医院,对着烂到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父亲的遗骸,唐靖轩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呼吸都困难。
从太平间出来的时候,唐靖轩拦了辆计程车,口中报了个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名字,车就开到了陈韦之家。
然后就见到了钟景奕。唐靖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找钟景奕,明明人家已经说的那么清楚那么明白。
可是就是来了,麻木了一天的心在见到钟景奕的一刹那终于觉得疼了。干干涩涩了一天的眼睛,终于疼的掉下眼泪来了。
虽然很丢人,可是唐靖轩顾不上了,腿脚还是很软,所以需要一个支撑。
还好还好,钟景奕的怀抱很温暖。
那天钟景奕抱着一直哭的唐靖轩,安慰的话说不出,只好一直轻轻的拍他的背。
他有点懊恼,老天为什么就这么吃定他心软?才刚刚觉得似乎两人界限开始分明就打这样一个雷,劈得那人哭的稀里哗啦又跑来自己这里避雨。
诚心找碴不是么......
唐靖轩哭的累了睡着了,钟景奕也就抱着他的姿势睡了过去。
心中本有些尴尬,可终于还是没有推开,毕竟唐靖轩是他爱的人。就算是个很混蛋很混蛋的人,此刻也只是脆弱的像个孩子,蜷缩在他怀里,找寻着依赖。
他不忍心,就算曾经说过再狠的话,心中指天划地发过一万次誓说绝不回头,如今看着这样的唐靖轩也狠不起来了。
钟景奕就在自己对自己不争气的咒骂声中,抱着唐靖轩睡着了。
陈韦之从门缝里望外看,看到两个人像孩子一样挤在沙发上睡着,就笑了起来,摇摇头,拿出毛毯轻轻盖在了两人身上。
钟景奕醒过来的时候唐靖轩已经离开了,走的神不知鬼不觉。
倒真的是说来就来想走就走了,钟景奕呵呵的笑。自己当初说的那些狠话倒像放屁一样的成了个笑话。
之后几天也一直没有出现,本城的新闻报纸轮流播放着他父亲去世的消息。
钟景奕蹲在沙发上边看电视就边对陈韦之笑,"你看,唐靖轩那傻子,人模狗样的也做老总了。这个社会完蛋了。一个广告牌砸了十个人,九个都是老板啦。"
陈韦之想说,你要是担心就直接打个电话问问,电视上放的也都是皮毛看得出什么来?亏你天天蹲了守着看,累不累嘛?
不过终究没说,他要真把这话给说出来,钟景奕指不定得拿飞毛腿飞他。钟景奕爱面子不是嘛?而且......暗地里谁又知道他到底打没打呢?有些事情不要问的太明白才好。
谁的心上都有一道坎,要是他自己不愿意挪这一步,你推也不能把他推过去。
倒是何予很风骚的打了个电话来,咦,原来钟景奕那小男人来头不小啊?不过真倒霉......啊,带我捎个节哀啊。对了我的婚礼你会来参加吧?
陈韦之回答的很爽利,没错没错,全世界都知道,你何大少要办喜事了,精神爽利了。人家的丧事你就不要管了,省的触了你的霉头咱赔不起。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回味了下觉得很爽,难怪钟景奕嘴巴要刻薄,有时候人任性一点真的能感到很快活......
何必要一直忍气吞声呢?咱真没欠你点啥。
意识到自己这个不大好的念头,陈韦之捶着自己的脑袋大骂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钟景奕你是罪恶的源头。
日子就这样过,转眼也就到了何予结婚的日子。
白天教堂内的海誓山盟陈韦之是不打算听的,钟景奕也很支持的说咱们就去婚宴骗吃骗喝就好了,把咱这西装钱给吃回来才算赚够本。
陈韦之就觉得钟景奕越来越混混派头,自己越来越像混混的小弟了。
明明好歹也都是知识分子来的,怎么就这样了?想不明白,算了,混混就混混吧,咱自在。
婚宴上来的都是有派头的人,没点身家没点权势咱们李公子不请你。都在挂着优雅的微笑面具你来我往浅浅试探忙着攀谈。
一开始别人看陈韦之和钟景奕长的都一表人才,一个儒雅公子相,一个冷清王子样,还都试着攀谈,想是不是哪家才留学归来的少爷,但都被钟景奕刻薄的三言两语给打发了,然后就再没有人上前挑战了......便宜了两个人贼头贼脑的吃的开心。
当然,前提是何予不出现的话,不过何予怎么可能不出现,人家结婚不是嘛?
何予着合身的西服,很帅,头发软软搭在额前,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模样,身旁的女子化着漂亮的妆,刺眼的白婚纱,纤长的手挽着何予笑的很甜蜜。
该甜蜜的不是?何予要什么没有?嫁人是该嫁这样的,陈韦之觉得新娘脸上的幸福不是假装。
钟景奕抬着酒杯对何予皮笑肉不笑的说,"恭喜恭喜,还当真是郎才女貌啊。"
陈韦之也附和,"那是那是,才子佳人,最佳组合啊。"
何予的新娘掩了嘴呵呵的笑,毕竟这两帅哥她不认识,只好斜了眼睛看何予反应。
何予只是笑的很官方,不冷不热的样子,抬了抬杯将酒一饮而尽,就体贴的挽着新娘走了。从头到尾一语未发。
走着走着又低头在新娘耳边说了什么,新娘就又掩嘴而笑很开心的样子。
钟景奕就小小声的骂,"操,结婚拽啊!陈韦之我们两个出国结婚去!"
陈韦之没有搭腔,只是看着何予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心情。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似乎没有悲也没有喜,一切就是安排好的剧本,演员不该有任何心情。
何予却突然回了头,眼神隔了几个人和陈韦之对个正着。
然后何予笑了,那样满足的笑容。
陈韦之突然脑海中就漂起个念头来,挥不开也找不到答案,缠缠绕绕不知道在问谁,何予,你到底,到底想要证明个什么呢?
如果是要证明我爱你,那么你做到了。
Part.9
门铃被很有节奏的按响了,持续了大概快要有10分钟,坚持不懈仿佛知道门内一定有人。
钟景奕顶着鸡窝头坐在床上,眼睛直直的没有焦距,火气慢慢在凝聚。
1、2、3!
掀开被子套上拖鞋拉开卧室门然后再拉开大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妈没教过你不要打扰别人睡觉么他妈的现在才几点啊......厄,你......谁啊?"
门外的男人西装笔挺,夹着公文包,银框眼睛看起来很斯文,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整体感觉就是古板冷硬。
男人推了推眼睛一板一眼的样子,看的钟景奕冷飕飕的。钟景奕很怕这种很阴险的类型,这种人总是不干不脆很闹心。
"钟先生我们可以进去谈吗?"男人从胸前口袋里掏出证件,"我是津惠公司的律师张锡。"
钟景奕的脑子开始转,让开条道儿给人进来,津惠公司?那不是唐靖轩的公司么?这混蛋打的什么牌?
钟景奕有点摸不明白了。
张锡进屋之后很自觉的就坐了下来,掏出一叠文件递给钟景奕。
钟景奕越看眉毛抽的越厉害,嘴角都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唐靖轩这是干嘛?请我做助理?这算哪门子事儿?"
张锡依然冷冷硬硬一本正经的样子,钟景奕几欲抓狂的模样似乎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影响,"具体事宜聘书上都有写,我只是负责送过来。唐总说,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给他挂电话。"张锡说着站起身来,很有礼的道别,然后就蹬蹬蹬的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钟景奕,心中给猫抓似的痒着疼。
钟景奕拿着文件看了一遍又一遍,职务待遇等等都写得很清楚,可是就是有东西在脑海中跳不出来想不明白。
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的喝下去,走到窗前眺望,外面阳光正好。终于还是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闭着眼睛都不会按错的号码。
"喂?你好,我是唐靖轩。"低沉有礼的声音。
"......好你个鸟,陈韦之家的电话你不知道?"钟景奕不知道自己火气怎么可以那么大,就要莫名其妙的这么大。
"啊!景奕,怎么?我让人给你送过去的聘书你看过了?如何?"唐靖轩的声音听起来兴高采烈。
"我还想问你呢,你他妈的到底想干嘛啊?嗯?!说了不要来骚扰我!"
"我没有骚扰你啊景奕......我并没有对你做公事之外的要求不是么?"低沉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委屈,不像装出来的。
钟景奕却更加火大,他脑中浮现出的四个字:自作多情。
"那给你做助理天天对着你区别很大嘛?!"
"景奕......爸爸刚去,公司的很多事情我不明白,你知道的。我只是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先帮帮我......"
有些无助的语气,三个字"信得过",就混合成为一道咒语,招来阵阵雷雨浇灭烧的正旺的火。
算了,人家现在也是总裁了,还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人家现在也是总裁了,哪又有那么多时间追着你钟景奕耗呢?钟景奕,不要自作多情了吧。
就当是帮兄弟一把,钟景奕你是讲义气的人不是吗?
既然他能做到毫不尴尬,你也就该大方点不要别别扭扭还显得你很在乎是不是?
在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之后,钟景奕答应了唐靖轩的邀请。
陈韦之回来的时候,钟景奕正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到陈韦之回来便蹭蹭的跑了过来,谄媚的笑,"韦之你回来了?借我点钱吧。"
陈韦之挑了挑眉,一边拿钱包一边就顺口问到,"你要借钱干嘛?要多少啊?"
钟景奕就笑的开始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要借钱请你吃饭!"
陈韦之黑线,很想像平时钟景奕拍他那样也给他一掌,"请我吃饭还问我借钱?你......你......你想出去吃就直说嘛!干嘛颠三倒四的啊!"
钟景奕叉腰做茶壶状,"我找到工作了,想请你吃饭庆祝又没启动资金!先问你借着领了薪水还你不可以啊!?这个是我的心意问题!说,你领不领情?!"
陈韦之马上对恶势力屈服,"领......领......喏,我的卡你拿去......要吃啥咱听你的......"
钟景奕接过卡满意的狞笑,"你不问问我找的什么工作?"
"哦,你找的什么工作?"
"给唐靖轩做助理。"心虚的声音。
"哦,啊!?唐靖轩?"陈韦之眼睛瞪的圆圆的。
钟景奕咬牙点头,陈韦之要是敢笑话他,他马上剪刀飞毛腿。
陈韦之果然呵呵的笑了起来,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不是想象中的那种[看吧你果然离不开他]的那种嘲笑,却让钟景奕别扭的浑身起毛,"你笑什么?"
陈韦之歪了歪嘴,想了想,终于还是说到,"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了景奕,在还能把握住的时候,一切没有到尽头的时候,能不那么倔强就别那么倔强了。别搞到我和何予这个地步。才真的是山穷水尽。能好好过一天,就好好过一天吧。"
钟景奕张嘴就说到,"我和唐靖轩的事儿你不明白。"
陈韦之只是很随意的抬眼看了看钟景奕,笑了起来,"是,我确实不明白你和他的事儿,可是爱一个人的心情我很明白,这就足够了不是么?"
钟景奕突然就光火起来,"爱爱爱,爱能当饭吃?别那么轻巧的就说出来,不是爱就能在一起的!"
陈韦之点点头,就沉默了,确实,不是爱就能在一起,他明白。
钟景奕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其实相比陈韦之的情况,他和唐靖轩确实是要好很多,只要他一个妥协,一切也许就能不一样。至少现在能不一样。
他现在说的这样的话,真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给人伤口上撒盐。讷讷的想说对不起,却终于没有开口。
恍惚中就觉得,其实他和陈韦之也不是那么互相明白。他除了知道陈韦之爱何予而何予结婚了之外,他们之前的故事到底如何?他们爱的是否甜蜜如意一切一切都是不得而知的。
而陈韦之也只看到他对唐靖轩的爱,唐靖轩对他的死皮赖脸,但是这份爱里隐藏着的他和唐靖轩个性上的诸多问题也是看不明白的。
钟景奕就困惑起来,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有些人能爱的生死相随天涯海角至死不渝,而有些人就算爱的痛苦却也不能在一起,是因为爱的不够?还是因为,就算再爱,也始终还是两个人的个体,终是融合不起来的?难道爱就真的就是需要其中一个人牺牲自己扼杀自己的灵魂去依附另外一个,才能天长地久?所以那些特别倔强坚持自己的人,才会爱的如此辛苦如此狼狈也看不到一个未来?
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陈韦之看钟景奕就这样发了呆,推了推他,"走么?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嘛?不走啦?"
钟景奕抬眼看了看陈韦之,又垂下眼,再抬眼看,再垂下眼......陈韦之不由自主的就浑身发毛,"你要干嘛!?"
钟景奕别扭的搓衣角,斜着眼睛看陈韦之,"给我说说你和何予的故事?"
陈韦之怎么也没料到钟景奕会想说这个,"厄......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真的要听?很无聊的没什么好说的......"
"说吧说吧,不出去吃了,就在家里,说吧说吧?啊?"
"嗯......如果你不这样撒娇的话,我可以说......"
"操......"
Part.10
嗯......童话故事总是大同小异,王子打败后妈或者大怪兽拯救出脆弱的公主,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幸福的生活啦!
不过这个终究是童话,是用来让孩子们相信世界是美好的要充满希望的。现实嘛......现实嘛......唉,有没有哪个童话是王子和王子的故事的?
嗯,好吧,今天陈韦之来说一个,至少前半段,很童话。
何予和陈韦之认识很多年了,在还是懵懂无知的少年时代,就已经牵牵扯扯拉出一段缘分。
那时的何予眼神没有现在这么深沉,只有满满的傲气夹杂了星星点点的温柔藏匿其中,头发软软的搭在前额,遮住眉毛露出不大笑起来却能弯弯的很好看的眼睛。笑的时候总要翘起嘴角微微仰起下巴,很骄傲的德行。
那时的陈韦之就很呆,傻傻楞楞很多事情摸不明白很好糊弄。头发短短的,露出饱满的额头,明亮的眼睛总是让人觉得很干净,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看着就想亲近。
说起来本来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人会认识,还真是老天的恶作剧,就是要有那么样的一个岔路口,让你我相遇。
那天何予的车坏了,私家车坏了,司机正在修。
那天陈韦之的车也坏了,自行车坏了,刹车失灵。
何予端坐在车内,嘴里无意识的哼着歌,等着司机修车。车就这样不尴不尬的停在一个坡脚处。
他无聊的正打算下车催一催司机动作快些,却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喊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
声音清亮划破天际还带着颤音,然后就是"嘭"的一声,何予的车就开始摇......
何予的眉毛开始跳,缓缓的回过头,隔着玻璃看到一个眉眼明亮的少年,张着嘴也看着自己。
于是何予翘起嘴角,仰着下巴笑了起来。下了车去看情况。
陈韦之跨坐在他那倒霉的小自行车上,一边看着车内的少年下来一边拍着胸脯,然后尴尬的笑,"不容易啊不容易,终于停下来了!"
何予盯着少年漂亮的脸,也笑,"是不容易,这么大辆车你能撞上来。"
陈韦之流汗,看着被自己撞凹的高级轿车,"厄......我不是故意的。刹车......"
何予挑眉,"厄?厄!厄,不是故意的也要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