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随雁字长前传 小江你别跑
楔子
"师傅啊,这是什麽?"手拽住两条後腿拖回来一条全身黑毛半睁著幽黄的眼睛被打的有气无力的大狗问。
"狼!"
"哎~~这就是狼啊!师傅啊,可以吃吗?"
"可以,不过不好吃!晚饭吃两大碗你还饿吗?"
......
"师傅啊,这是什麽?"手里掐著一只全身雪白直翻白眼吱吱乱叫脖子快断了的小猴子问。
"猴子!"
"哎~~这就是猴子啊!师傅啊,可以吃吗?"
"可以,砸开脑袋吃里头的浆水!晚饭吃了三大碗你还饿吗?"
......
一、稚子出深山 元帅夜遇袭
郁郁青青的密林深处,四周绿树环绕,峭壁间红花朵朵,轰隆隆瀑布飞溅,直泻而下。
少年一声清啸过後,林间一团白影扑面而来。空中一闪身手腕一抖,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猴子被抓住了後腿,吱吱叫著用尾巴缠上少年的手臂。少年大笑著跌入水中,手一松,小猴子踩著他的脑袋跃出水面。
"小白你别跑!"少年浑身湿淋淋的也不在意,身形如锦鲤般从水中一跃而起带出一片水花。
少年双手拢在嘴边对著森林大喊:"小白,我要出去找师傅了!"
赤著脚一步一个湿脚印穿过树林走过木头小楼。遍眼的绿,碧草萋萋,眼前是一片澄清的湖水,湖边桃花灿若云霞,点点花瓣顺水流淌。仰头看去,周围是高山绝壁,山顶笼在云雾里看不到了。
一声轻啸,提气内力,足尖飞速点在崖壁上。气力用尽的时候攀住横生在崖缝中的松树稍作歇息,几番停顿终於跃到了山顶。欢快的啸声伴著不时好奇的笑声一路下山。
走出山林来到官道上,眼前是马拉的两个轮子的车,手推的一个轮子的车。有神气的男人骑著高头大马,还有头上插著花走路扭来扭去的女人。
少年看什麽都新奇,眼睛不够用的了。可是不明白为什麽走过身边的人都在看自己。
师傅说去找一本书叫"宇内搜珍录",里面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这本书在皇宫里。可是皇宫在哪里呢?少年拉住走过身边的一个妇人。
"呀!"那标致的妇人尖叫一声,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如此放肆,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你你你......"羞愤地扯回被拽的衣袖,眼睛瞄了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的男人,怒气消失了,脸红红地问:"小兄弟,你有什麽事啊?"
"你知道皇宫在哪里吗?"少年乌溜溜的大眼睛毫不知礼地盯著妇人看。
那妇人稍稍有些失望,这少年倒象是心里不太清楚似的,可惜了:"这里往东就是东扈了,往西就是西齐,往南就是南越,往北就是北晋,这四国都有皇宫,你要去哪个啊?"
"东扈、西齐、南越、北晋,有四个啊!"少年自言自语地说,又问:"那,你知道哪个皇宫有《宇内搜珍录》吗?"
妇人挎著竹筐的手掩住嘴轻笑:"真是个傻子,谁能知道皇宫里的事情啊。"说著嫋嫋娜娜地走了。
少年嘟起嘴来,看了看十字路口,半晌,抓抓头发打定主意,还是先去东扈好了。
"报,启秉元帅,东扈大军退守衡阳高挂免战牌。"探马在帐中回报。
大帐中案前端坐著南越东征元帅平王韩重。韩重不到而立之年,身高体阔,剑眉朗目,顾盼间气势夺人。一身镔铁锁子甲,系著墨绿色勒甲丝绦,威风凛凛。
"传令下去,各营休整,随时待命。请李将、陈将前来。"韩重说著,就见帘子一挑,进来两个年轻将军。左边一个,敦实的身材,红黑脸膛,端正严肃,正是大将军李棠。右边一个,高高的个子,皮肤黝黑,露著雪白的牙齿笑得爽朗,正是大将军陈查。
"爷,您找我们!"李棠行礼说。
"坐吧。"韩重说著合上手里的牒报说,"粮草快用尽了,皇上迟迟不派督粮官前来,恐怕咱们得从长计议。"
李棠点头说:"爷说得是,这大军每日所耗粮草不菲,还得尽快拿主意才是。"
"爷,我倒有个主意您不妨听听看!"陈查喝著校尉沏的茶笑说。
"但说无妨。" 韩重知道陈查歪歪点子多,虽不是什麽正道,关键时刻总能派上用场。
陈查不紧不慢地说:"密阳郡离此地不过三天三夜的路程,他那里光粮寨就有三个。"
李棠一听摇头说:"你的意思是动官粮?没有两院公文,没有兵部文书谁能让他们把粮食给咱们?此路不通。"
韩重沈思了片刻问:"陈查,你有什麽计谋?"
陈查笑笑放下茶杯说:"我能有什麽好办法,抢呗!"
"啊?胡闹!"李棠皱眉道。
"哈哈。"韩重大笑,陈查也跟著笑,笑的李棠摸不著头脑。韩重笑完点头说:"好,密阳郡不过几千兵马驻守。陈查,你点上五百精兵换上东扈兵服,今晚就动身,机密行事。"
李棠张大嘴巴说,"这......这样妥当吗?"
"有何不妥,谁也想不到咱们会抢自己的官粮,正好栽给东扈,再说,粮草将尽,难道仗打到这里搬师回朝吗?千万的将士就白白送死了吗?"韩重沈声说。
李棠知道韩重的难处,当今皇上只管寻欢作乐还要国家安定,怕平王拥兵自重还要扩充疆土。一面督促进攻一面克扣粮草,若不是平王治军有方,恐怕早就连连败退了。
夜色渐深,肚子里咕咕叫的欢,韩重才想起来还没用过晚膳。正想著,鼻子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嘴里顿时充满了唾液。校尉捧著盘子笑嘻嘻地挑起帘子,火头军手里垫著粗布端著一个黄铜大火锅进来。
火锅摆在条桌上,底下炭火烧得红彤彤滋滋乱响,锅里头两尾活鱼、肥羊片子、干菇鲜蘑、牛肚条儿、海带丝儿......火头军从校尉手里接过盘子,把各色碟子里的细料兑进火锅里,拿起一小壶烫得滚热的酒沿锅边儿一圈浇下去,登时满室香气扑鼻。
这些日子以来粮草短缺,韩重和士兵吃的一样的饭食,豆饼、豆饼还是豆饼,今天乍看到这个,嘴里的口水止不住地要往外流。但他还是板著脸说:"不是说过了吗?本帅和诸位将士一样的夥食,拿出去!"
火头军行了个礼笑笑说:"元帅,您忘了今天什麽日子了?"韩重愣了愣,火头军一脸就知道的样子说:"今天是您的寿辰。"
"哦~~"韩重恍然,一晃在这里又过了一个生辰了。
"这是李将和陈将自己掏体己钱让小的去采办得,元帅,小的们几个凑份子给您热热得烫了二斤酒,您喝了解解乏。"火头军讨好地说。
韩重笑笑说:"有心。"对站在一旁的校尉说:"赏他们每人二两银子。"
人都退下了,帐子里的香气越发浓郁,烫在小甕里的酒壶也飘出了酒香。韩重卸了盔甲,晃动几下肩膀,坐在条桌前,拿起竹箸刚要夹,就听到身後几滴轻响。韩重的汗毛刷地立起来。有刺客!
什麽人竟能躲过巡访,悄无声息潜进账中,而且就在自己背後!韩重的手夹了一片羊肉填进嘴里,就听到身後一声轻微咕咚的响声。说时迟那时快,韩重竹箸一扔,手摸上腰间宝剑,一按机簧,"仓啷"一声宝剑出鞘,拧身反手便削。一剑削空,身形转过来,手腕一抖,斜刺里挑上去。
韩重腾起左脚,左手捏剑决,右手执寒光宝剑,姿势优美如雁落平沙,半晌没有动过,穴道被点住了。
韩重又恼又惊又羞,看著眼前这个明显易过容,看不清本来面目的人,正指著条桌上香气四溢的火锅问自己:"哎~~这是什麽啊?可以吃吧?"
二、两夜诱馋虫 双问惑达士
韩重又恼又惊又羞,看著眼前这个明显易过容,看不清本来面目的人,正指著条桌上香气四溢的火锅问自己:"哎~~这是什麽啊?可以吃吧?"
这是什麽都不知道?就算那个铜火锅没见过,里头的羊肉和鱼也没见过?哼,故布疑阵,当真诡计多端啊!韩重心想。
当韩重悲哀的发现自己的本事不可能抵挡绿林武功,被点的穴道只能由这个人解开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拉过椅子坐在桌前。对著火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地摇晃著脑袋,亮晶晶的涎水流出来。韩重明白了自己听到的诡异嘀嗒声和咕咚吞咽的声音从哪里来。
可恨的刺客,不但辱我身!还掠我食!韩重轻喝一声:"有种把我放开,大战三百回合!"其实,韩重很想大喝一声显显声威,可是自己现在的模样实在有损於统帅的威严,再说这个"刺客"......
他半蹲在椅子上狼吞虎咽,手中竹箸探纵如飞,羊肉片,蘑菇片,海带丝......飞一样地进了他的嘴里。黑乎乎的爪子从咕嘟冒著泡的锅里拎起一尾鲜香味美的鱼来。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嘴里喊著:"烫,好烫!"
看他嘴里喊著烫还是毫不犹豫地啃下去了,韩重站在身後用眼角瞄著他,滋溜著倒吸凉气,觉得自己的嘴上好像也被烫起了一排燎泡一样。
他吃的不亦乐乎,火锅里的炭劈啪烧著,渐渐地燃尽,青烟冒出来。锅里的汤不再滚了,东西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左手掐腰,右手执箸站在火锅前,居高临下坚持不懈地捞啊、捞啊~~
箸头夹著一条肚丝儿,韩重终於看到那人想起了自己,转过头来问:"这是什麽啊?"
都吃光了还问?韩重怒目而视,不予理睬。
"唔~~好吃!"填进嘴里咀嚼著。
"谁派你来得?有何目的?快说!"韩重不忘用威严的眼角余光瞄著他质问,雁落平沙的姿势看著优雅其实很累啊。
用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袖抹了抹嘴,两只手把火锅端起来,"咕咚~咕咚~咕咚~"......一锅汤进了肚子。
"呃~~~~"一个长长的饱嗝打出来,那人用手摸摸有些突起的肚子,心满意足地走过来。"你每日里都能吃到这个吗?好幸福啊!"站在身前的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流露著豔羡的目光。
怎麽看也不像是刺客,韩重非常信任自己的眼光。"你是何人?"忍不住再问,看他吃东西吃得太香,好像饿了几辈子一样。
"我吗?"那人指指自己的鼻尖,眼睛眨了眨。
韩重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说:"帐子里一共你我二人,你说我问的是谁?"
"哦。"他倒不在意,咧著嘴,露出整齐的一排小白牙说:"我是小江。"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姓小?名江?有胆子闯进来抢我的晚膳吃,没胆子报上姓名吗?" 韩重有点看出来了,这个武功高强、贪吃不怕烫的人脑子有点不灵光。
小江挠挠头,半晌问:"那个......江少衡,这个行吗?"
"嗯,行。"韩重点头,果然脑子不灵光。脸上就露出诱哄的笑容说:"先给我把穴道解开。"
小江看看他手里寒光凛冽的宝剑,摇摇头说:"我要走了!嗯~~我点住小白的时候,一个时辰後它就能动了。"说著,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看著那个连汤也不剩的黄铜火锅走到帐边,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人影就没了。
"哎,哎,别跑啊!回来!你......小江你别跑!"韩重无语,手臂很酸,小腿肚子有点儿要抽筋儿。
第二天清早,暖阳普照,清风送爽,喜鹊在营中大树上叫著。
"元帅,不是小的说大话,这配料可是小的祖传的秘方!小的祖上靠这个很富过一阵子呢!"火头军第二天一早来取火锅,一看锅底连渣滓都不剩了,想来元帅一定是爱吃得很,脸上登时冒出三尺红光来。
韩重看著自己的早膳,两块豆饼,一碟腌萝卜干。鼻子嗅了嗅,帐子里仿佛残余著一点点肉香,那麽得动人。
"嗯,很好,很对本帅的口味,这样,今晚再照样置办一份来。"韩重吩咐校尉拿了几串钱给火头军让他去采办,寻思著怎麽也得把"寿筵"吃回来。
东扈高挂免战牌,战事暂歇,韩重察看粮秣兵备,督导士兵操练与几员大将布署商议,静等陈查带五百精兵抢粮回来。
夜晚,明月当空,火把燃起,校尉烧了热水进来将浴桶灌满,韩重彻彻底底地清洗了一下,连换了两桶水,火头军端著火锅送了进来。
将身上擦干穿上中衣,从不离身的宝剑握在手中,韩重含笑走到桌前,拿起竹箸。
"哎~~你果然每天都吃这个啊!"熟悉的说话声伴著咕咚咽口水的声音在身後响起。
看来帅帐门口要十二个时辰都安排上守卫。韩重没有回身忙道:"别点我穴道,有话好说,想吃就坐下共享。"转身再看,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香气扑鼻的火锅,根本就没听到,"你......不会一直躲在外面,等著吧?"
大眼睛眨了眨说:"没有啊,我走了的,可是走了一天的路肚子很饿,就回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吃这个。"
"啪哒"竹箸掉在了地上,韩重俯身捡起来,也跟著他盯著火锅看。有这麽美味吗?想到他吃东西的样子,韩重眼珠转了转说:"你看你一身尘土,这样,这里恰好有热水,沐浴干净再吃也不迟。"
"可是我肚子很饿。"小江咽著口水说,身上脏和吃东西有什麽关系啊。
"来来,先洗干净,你瞧,衣裳都破了,我给你找一套衣裳你先穿著。"韩重捏著他黑乎乎的破烂袖口说,把他推到浴桶边。
"哦,你等我和我一起吃吗?"小江解著腰带问,韩重点点头。转身开衣柜找衣裳的时候,小江已经脱得精光,一个优美的纵身跳到了浴桶中。
小江坐在浴桶里用手撩著水搓洗身上,眼睛盯著火锅,看见一片羊肉被韩重夹起来了,忙喊:"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吃的!"
羊肉停在嘴边,鲜膻的香味带著热气只往鼻孔里钻,韩重看著浴桶里的小江,乌溜溜的大眼睛荡漾著波光坚定地注视著自己,一动也不动就那麽看著。
把羊肉扔回火锅里,韩重起身,拿起搭在浴桶上的粗布手巾说:"想吃就快洗,煮久了就不好吃了。"
"哦!呵呵。"小江开心地笑,将脑袋埋进水里,仰起脸来眼睛还眨巴了两下。水面下,两只手在脸上脑袋上揉来抓去。浴桶里的水登时浑浊了起来。
韩重戎马生涯最是不拘小节,不过看到能把自己弄得这麽脏还如此坦然的人实在是佩服得很。
"洗干净了!会不会煮久了?"小江从水面跃出来,水珠从头脸身上滚滚而下,少年青涩的身体翠竹一样修长挺拔,肌肤犹如雨後阳光下的琥珀,蜜色中泛著润泽。
韩重拿著手巾站在浴桶边,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少年。有两句话和著唾液涌到嘴边:这麽大点儿,你的武功怎麽练得?吃这麽多,你怎麽长成这样的?
三、心动为美食 腹黑赚贪吃
"洗干净了!会不会煮久了?"小江迫不及待地从水里跳出来,伸手按住浴桶边一跃而出,带著一身的水滴站在韩重面前。
像是干涸的荒漠里陡然拔起青翠的绿洲,像是不化的冰山蓦然盛开灿烂的花海,眼前的景象耀眼生辉。离得这麽近,韩重连眨了几次眼睛还是觉得晃眼,幸好是位尊显贵,身经百战,片刻失神後,伸手抓起一旁放的袍子将小江包裹住。
小江哪里还顾得上穿衣裳,肩头披著袍子直奔火锅扑过去。人还没靠近,手腕一抖,竹箸到了手中,屁股还没坐到椅上,已经捞起来最美味的羊肉塞进了嘴里,其实如果不是太烫的话顶喜欢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