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早----阿吴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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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钓狐狸,就必须有饵。不能是普通的饵,得是从不曾有过的饵。毕竟紫扬可是吃遍天上地下仙殿皇宫的棘手角色。不花点心思,只怕狐狸不上钩。如今看来,这第一步算是开了个好头。
"小,小秀才,你还没说这芙蓉松糕怎么做的呢!"
紫扬只顾得吃,哪里知道林慕染的百般心思。嘴巴旁边沾了满嘴的渣,配着眉开眼笑的表情,透着和年龄段完全不相称的天真可爱。林慕染忍不住拿帕子隔着茶几凑过去。本想亲自给他拭擦,但想了想,最后还是退半步。
"先擦一擦。"
"真好吃。最难得是甜而不腻软中带脆。我吃了不下十种芙蓉松糕,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个味道。到底是哪家师傅做的点心?绝了!"
他赞个不停。一会说芙蓉松糕配莲花茶,每一口都是绝妙享受。一会又夸这做点心的厨子手艺了得。林慕染但笑不语。等紫扬稍微安静下来,方说。
"你若是喜欢,我每天都做给你吃。"


第 10 章
紫扬突然听到这句,差点没被噎死。瞪大两只眼珠子直愣愣地朝林慕染瞧去。
"这糕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真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你若不信,可随我至厨房看个究竟。"
一连问了两次,得到的都是肯定答复。紫扬从未想过一心只读圣贤书急着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林慕染居然也会十指齐沾阳春水,不由有些回不过神来。
林慕染掰开一块芙蓉松糕,指着内里的红色甜丝说。
"这是春天收的新鲜梅子,用糖腌了,切成丝。混上芙蓉花干,浇上糖浆略微炸过。蒸的时候火候要适当。既要把糕给蒸熟又要不破坏内里梅子丝的甜脆。算是比较考功夫的一道点心。"
他说得头头是道,紫扬更加佩服。夸奖道。
"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你做一个点心状元,前途亦是无可限量啊。"
既然有这等细致心思钻研小小一块芙蓉松糕,想他也没腾出心思料理那圣贤书。估计不是没读书的头脑便是屡考不应。
紫扬这样想,心中的怜悯又添了一层。却见林慕染用手托着下巴,脸上找不到一丝难过的表情。
"你觉得我能当一个好厨子?"
"能。当然能。肯定能。"
"待日后告老还乡,我定必承真人吉言开个小酒楼做掌勺大厨。"
"告老还乡?"
"承蒙先生悉心指点,我去年科考高中榜眼。现在翰林院里修职。"
林慕染端起茶杯,轻轻地往内里吹气。耳边果然听见紫扬倒吸冷气的声音,继而自言自语,喃喃说道。
"不对,不对,不对。"
说完又问。
"小秀才,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林慕染如实报过。紫扬立刻掐指计算。结果整个人像泄了气般,半天都不出声音。
"怎么了?"
看他无精打采,林慕染难免担心。只见那有万年修行的黑狐狸神仙困惑地抬头,张开五指对他说。
"算不出来...你的未来,我完全算不到。"
"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当然要紧!!"
紫扬猛地炸起来,刚想说话,突然又抿着嘴坐下。安静地继续吃点心。
以他的修为,算不出一个人的命数只能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这人的命与他的命紧紧地缠在一起。解不开扯不断。注定要纠缠。纠缠到死。
紫扬望了眼满脸关怀神色的美青年,想起当年往事,背后冷汗刷刷地往下淌。
打死他都不能让小秀才知道。
两人各怀心思,好不容易才等到陶文清返回。跑过去一看,紫扬差点没噗哧笑出声来。原来许久不见,修炼成人徐愫的长相反倒比从前更显小。漆黑长发只简单地以枚金环束在脑后,站在穿着正装神态严肃的陶文清旁边,整一个父慈子孝图。
"书呆,你眼角的皱纹怎么那么深?!"
紫扬不等徐愫开骂,迅速从怀里摸出盛药的葫芦。将两粒仙药倒在徐愫掌中。
"一粒可保长生不老,两粒便能青春不老。快快快,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堵得慌。"
徐愫满肚子火全被这两颗药塞了回去,只好翻白眼表示不满。陶文清却不着急,与紫扬说了一阵,转过身来对林慕染皱眉。
"幸好你报病,皇上今日又提起郡主的婚事。老王爷似乎很中意你。我推说你在乡下已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但他已经派人去查...事情恐怕瞒不了多久。"
"无妨。先生不必担心。"
林慕染倒不在意,笑容平和。
"实在推不掉,我便娶了郡主又如何。"
"啊?"
"郡主美名早已满京城。我能得此贤妻,足以羡煞旁人。更何况她出自天子之家?是皇族血脉。算起来还是我高攀。"
林慕染说完,顺手向陶文清徐愫送上热茶。彼此眼神相接,内里已交换了千百信息。
"那是。我那小堂妹,自小就是美人胚子。配你是绰绰有余啊。"
知道陶文清不擅撒谎,徐愫忙接过话头。暗地里却悄悄咬他耳朵,奸笑道。
"怎么,对老狐狸还不死心?"
"你待先生如何,我便如何待他。"
林慕染只以嘴形回话,眼睛却不往紫扬方向看,硬生生扭到屋顶看大梁。
"我等着看你怎么逮狐狸。"
徐愫往他腰上拐了一肘,林慕染回了一记,动作很是熟练。紫扬想起当年林慕染苦求摸白狐狸而不得反被挠得满脸血印子泪水涟涟的可怜模样,不由感慨万千。
他迟到了十年正。再相见时已不知该如何与他共处。错过了少年成长最重要的时段不说,身份还尴尬不清。如果一直守在他身边,眼下就不会害怕他仍会如从前那般对他怀有不能有的情意。十年时间足够他将林慕染歪掉的路扶回正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紫扬默默地抚上手腕间的红绳结。这是苏遥从前为他系起的灵性情物。一度消失不见,但现在再度浮出。实在不知是福还是祸。
其实重返天庭的十一日里,苏遥没少来找他。冷美人仍旧冷峻,但冷峻中又带了丝恳求的柔情。他不太会求人,更别说低头。能向他道歉认错已是非常难得。虽然这一切切实全部是他犯下的罪。
轻飘飘地浮在半空对月品酒,紫扬又摸了一下手腕上的细红绳。这么多折难过后,他自认已经对苏遥死心。一心一意做他的逍遥神仙。谁料兜兜转转再次相见,他依然为那个男人心跳。无法控制。
正是黯然伤神责怪自己没出息的当头,突然从底下又传来一声尖叫。直勾勾地刺入紫扬的耳朵,像记拳头般砸在他心上。
"轻,轻一点..."
陶文清声音全哑了。也对,喊了快大半个时辰,任是神仙也扛不住。看来这徐愫不知道被憋了多久。急吼吼地连饭都不吃直接就把人往房里拐,还丝毫不害羞,弄得陶文清越喊越响。
紫扬翻了翻白眼。陶文清的恳求似乎起了反效果,床板摇动的咯吱声越发的大,好像下一刻就要坍塌般。
"阿愫...饶...要死了...要..."
再听了一会,陶文清显然已经意识模糊。说话颠三倒四。对单身者的刺激却成倍增加。紫扬忍无可忍,恨不得立刻架起云头赶回天庭。好避开这些暧昧得叫人受不住的呻吟叫声。
"紫扬。"
"嗯?"
"来陪我喝酒。"
林慕染洗浴完毕,换了清爽的浅色便服,站在廊下朝紫扬招手。身旁放了一个泥封坛子。紫扬犹豫片刻,反向月下美人招手。只见林慕染与酒坛齐齐慢慢浮起,朝他飞来。
"我们换个地方。"
看来徐愫一时半刻都不会完事,不把陶文清折腾个够本就不会歇。而且这种活春宫听下去,不死也要丢半条命。美景美酒美人,何必要在这么煞风景的地方享乐?!
紫扬望了眼林慕染。他对突然腾空而起毫无惧意,唇边笑意不减。那半干长发挽在脑后,倒比平日的形象多了几分风流。
"你,你不是听惯了吧?"
瞧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紫扬禁不住对他的定力表示羡慕与怀疑。林慕染点头,笑说。
"今日的确久了一点。只怕明日先生又要起不来。"
紫扬泄了气。想不到看起来老实保守的陶文清教起孩子来比他还狠,也想不到当年那个隔着裤子抚摸都脸红得不像话的少年如今会这么淡定。
"不说了不说了。来,我们喝酒。"
拍开酒坛泥封,紫扬小小使了个手势,立刻有如丝般粗细的酒水自坛中喷出。分别落入两个白瓷矮杯内,一滴不漏。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香气。不单只含有酒水醇香,还夹杂了类似蜜酿柑橘的气味。
"蜜柑酒?"
"是。按照古法炮制,已经放了一春。"
林慕染先举杯抿了一口,皱眉。
"嗯,我还是急了些。再放放也许会更好。"
"我倒不觉得。这般甜酸滋味,恰到好处。好喝,好喝!"
蜜柑酒酸甜适中入喉醇美。紫扬一饮而尽后连着干了三杯,干脆捧起坛子咕噜咕噜地灌。一坛既了尤意犹未尽。伸手向林慕染继续讨要。
"有是有,但......"
"别罗嗦!有多少都拿出来!"
林慕染有些犹豫,可紫扬已经摆出长辈的架势截住话题。只好无奈地把人带到放酒的地窖,顺带切了碟水晶牛肉和剥好的卤汁花生给紫扬下酒。
"一共酿了六坛。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紫扬顺次地拍了五个酒坛子。连小菜都顾不得,单单喝酒。他喝遍天下佳酿,此前也喝过宫廷秘方酿造的蜜柑酒。但都不如眼下由林慕染亲手酿造的美酒甘醇可口。叫他哪里忍得住?
"够了,别喝了。"
林慕染在旁边陪伴,有点焦急。这蜜柑酒虽然顶着蜜柑两个字,酒液又香又甜,但内里却仍然是酒。哪里禁得住一坛接一坛地猛灌?果然,紫扬渐渐显露不支神态。略歪着身体倚坐在墙上,脸颊泛起淡淡红晕。
"好酒。"
他打了个嗝,眼神迷离地朝林慕染傻笑。怀里尤抱着一个酒坛子。
"是是是。你能自己起来嘛?"
林慕染上前搀扶。圈住紫扬让他靠在自己胸膛,半拉半扯地带了他往房间走。紫扬也不反抗,踉跄地跟他走。一双桃花眼张了又闭,几乎要在慕染怀里入眠。那长睫毛随着神志的挣扎不时颤抖,最终还是慢了下来,归于安静。
"醒一醒,先喝口茶。"
鉴于酒醉者多数会半夜呕吐。林慕染倒了解酒浓茶,折回来尝试让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紫扬喝下去。

 

第 11 章
醉酒之人大多感到渴意,紫扬在林慕染臂弯中,双腿蜷起,闭着眼睛本能地吮吸茶水。温顺得像只小猫。两唇微张时偶尔可见内里粉色舌尖和闪动着珍珠光泽的牙齿。沾染了茶水,显得分外湿润。
"别再诱惑我。"
被他熟睡姿态所诱的林慕染倒吸口冷气。昂首将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再扶着紫扬的后脑轻柔地舔他嘴唇。引诱他无意识地追逐,主动献吻。那柔软的唇瓣上还残留了蜜柑酒的甜味,芬芳的气味几乎让林慕染陶醉。毕竟怀抱着思慕了十一年的爱人仍要做柳下惠,难度太高,他做不到。
"紫扬。"
他喃喃地反复呼唤,掌心拂过紫扬略带潮红的脸颊。听徐愫描述这个人心眼坏脾气也坏,惹到他的人无一不被整得死去活来。就连当朝皇帝也不例外。低声下气地封他为护国法师反被痛耍一顿。却不知为何独独迁就于一个看他不顺眼的少年。搓圆揉扁,毫不反抗。
仅仅是因为他无心砸碎了那祖传红釉花瓶?不,这个理由荒唐得令人发笑。但如若他心怀感情,那为何要在知道他心意后慌慌张张地逃跑,一走就是十一年?
林慕染摇头苦笑。先弯腰为紫扬脱下鞋袜松开衣带,再挨着他身边躺下。手指绕起一缕长发,牵到唇边轻吻。
朝思暮想的人眼下就在手边,他大可以趁虚而入吃干抹净。但最终还是不敢。怕他醒来会生气,会再跑到他找不到去不了的地方。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凡人,会变老会死亡,经不起年华虚耗。
再等一等。
彼此温热的唇再一次相触,辗转反复。虽然远远不够,但总算能一慰相思。唇瓣许久以后才分开,伴随着林慕染气恼的声音。
"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紫扬睡到近午时分才苏醒。立时头痛得厉害,忙盘腿打坐念经静心。等好些以后才起床更衣,踱出来准备笑话徐愫和陶文清这对甜蜜情侣。
"哈哈哈,你不也风流一宿?看那脖子上的红印,莫要告诉我是蚊子咬出来的?"
出尽怨气的徐愫春风得意笑容满面,对紫扬的话语毫不介怀。反扯开他衣领,呼唤羞得坐立不安的陶文清过来看好物。
一枚清晰的嫣红吻痕,不偏不倚,正好印在紫扬漂亮的锁骨之上。
紫扬低头看了眼。虽然看得不算真切,但那椭圆的完美形状怎么看都不像是蚊子叮的。
"切,书呆,你来评评看这是不是蚊子做的?"
他挨过去,手指略微勾开陶文清衣襟。内里肌肤上可看见一大片红紫。有吮吸的痕迹也有牙齿啃咬的痕迹。无一不在诉说昨夜情事的激烈。
"真...真人......"
"哈哈,这只蚊子恐怕个头不小啊。嘴巴也很大。要不怎么能咬出这么一片来?"
紫扬伸手在陶文清裸露的肩膀处摸了一把,然后满足地看着徐愫暴跳如雷两步抢过来护住情人。恨不得能从眼睛里射出小刀来扎他。
"侄儿,这么多年不见你的脾气还是没改啊。"
"彼此彼此。"
徐愫替陶文清整好衣服,小心翼翼地为他揉腰。紫扬捂着自己锁骨,若有所思。片刻后方皱眉问。
"小秀才呢?"
"一早就回宫里修书去了。怕要下旬才能回来。"
陶文清提起爱徒,不由微笑。
"慕染聪慧勤劳,还煮得一手连御厨都比不上的好菜。所以每回进宫去都要留至少半个月才能回家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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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不回来,就只能由他去找他。
紫扬安坐在皇帝特意赏赐的座椅,身上是许久没穿的道士装束。有十一年不曾见面的九五之尊则因为他毫不见衰老的容颜而暗自欢喜。一叠声地夸奖他法力高深。
"陛下过誉了。这些不过是些小把戏。"
紫扬有心示威。右手一抬,茶杯内的茶水顿时冲天而起。在宫殿里化成一条龙,腾云驾雾活灵活现。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语。
"好!好!"
皇帝最爱的就是吉兆。眼见龙腾皇宫,喜得眉飞色舞。
"有爱卿法术庇佑,皇后腹中龙子必可安稳无恙!"
"龙子?"
紫扬挑眉,有点惊讶。因为按照这位天子的面相,命中注定正室无后。侧室所生子嗣亦会因为他对同胞兄弟徐愫所下的毒手而夭折。顶多会留下一两个公主承欢膝下。百年以后,其皇位只能由二王爷继承。怎么这皇后会突然怀胎?
他掐指暗算。但却如计算林慕染命格时一样,什么都推算不出。正在纳闷时,忽见门外大踏步走入一人。星目剑眉,紫袍飘飘。说不出的风流,道不尽的冷俊。他略微躬身算是行礼,道:
"苏遥见过陛下。"
掌握了凡人命数的神仙私自下凡,这可不是件好事。紫扬寻了个借口匆匆告退,果然见苏遥从后追来。两人一前一后绕到园中偏僻处,神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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