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花色,白茶本不太珍贵,只因为这株生的尤其的纯洁,却无半点杂质丝纹,倒是茶中的上品,比起美人的肌肤,也要甚上几分。"
"我倒是见过比这白茶还要美丽的肌肤。"
"哦?哪家的美人?如此肌肤盛雪的光华,朴某倒想认真见识一番,也算饱饱眼福?"
"不是美人,倒是个美男子呢!就在这儿?"
"这儿?"
朴有仟有几分糊涂了,这儿只有他与金在中二人,哪来的第三人,虽然两人都算是品格出众的英俊少年,只是论上这茶花,仿佛多了一分人情,少了一份脱俗,真不知道这金在中的葫芦里倒底卖的是个什么药。
"没错,此人就住在金某家中。朴大人你瞧那儿......"
金在中挥手一指,正是金俊秀寝室的所在,原来,指的是他!不禁冒出一阵冷汗来。
"金公子何出此言?金乐师自是品格风流,只是论及白茶仙子,倒要再三的考良了吧!"
"不是金某虚夸,金乐师可是通体白净呢!发如乌木,眸如秋潭,口若樱瓣,肤若玉脂,通体修长匀称,这样子若是生在女儿家身上,早就嫁入豪门享福了,只可惜,是个男儿身,再想要了,也不过是一介峦童,可惜可惜!"
朴有仟听出此言,心中倒抽一口冷气!他如何这般了解?难道真的比我先享受了?这可是我朴有仟从小养大的家奴呀!他的娘亲春也是他的半个娘亲,他的身体也是他的半件物品,从小到大,凭了哪点一味的护着,还不都因为他金俊秀是实实在在眼睁睁看着他出生到长成的西厢里头的孩子,从没出生就注定了是属于他的,任何人也别想拿走,就算是死在了外头,他的骨头灰粉也要刻上朴家家生小奴的字样!从头到尾,他都是属于朴家西厢小主的人!......
想了许多,朴有仟便从怀里摸出那只拾来的狼毫,还没沾过墨呢!碧竹身,前端用羊脂玉锁住上成的灰白狼毫,笔身上用小刀刻上:金氏细亚四个字。明明是金俊秀!细亚只不过是个字号,他的本名明明是金俊秀,这是他给他取的名字,如今怎么全改了!想到这里,气急的一把摔了笔,过去金俊秀是我的,如今你叫了金细亚,也永远是我朴有仟的,你以为改了个名字,你就可以摆脱朴家家生小奴的本质了么?还是可以毫无脸耻的去和那奸商金在中床上交欢了?不可以!是我的,就要拿回来!一定!......
......
朴有仟几日忙于应酬,也不见金在中递上邀请的帖子,自然不好意思冒冒失失的闯去金府见见俊秀,自那一晚后,还没有正面的与俊秀见过面说上话儿呢,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是恨不恨着自己,想着,却念着他的俊俏模样,描出一幅画儿来了。
"大人!京城加急!"
"拿来看看!"
"少爷!是德安王府递的口信,昌珉小王爷的生辰将至,请大人回去一趟赴宴。"
回转了头来,算算日子,自己在江南已呆了一月这久了,若不是为了这金俊秀,早就该办完了事回京城交差,只是因为这金俊秀,与金在中僵持不下,如今接到儿时好友昌珉小王爷的生日宴请,于情于理都要回一趟京城,万不能因为为了守着这金俊秀,便亏了这权大势重的德安王府,也不能亏了这从小便有了交情的昌珉小王爷。次日一早,便带了几名家丁并小婢,只留下知心的管家朴恒守在别馆,名为看门,实为监视金在中的动静。
这金在中自然也察明了朴有仟已回到了京城,去德安王府赴宴的消息,心里便有些隐隐的不安。永乐大当家少奶奶的姐姐,便是德安王爷侧福晋阮氏,恐怕这次回京,不单单是为了赴宴这么简单,莫非永乐行也插了其中的一手?总之自己也要抓紧了,虽然知道自己手上握着的是将军的棋子,只可惜,这朴有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完全的意识到这枚棋子的重要性呢!
过了半月,这朴有仟果然从京城回来了,而带回来的另一个消息便是,朝中早已内定了,永乐布坊该接下这笔子生意,这让金在中苦笑不得,心想着,还是使上最后的一招吧。
这日,便派了府上的管家合生亲自上了朴府别馆递上帖子。
"朴大人,我家爷决定放弃杭州这边的生意,迁回苏州老家,今日特宴请您一同惜别。"
什么?不就是得不到这档生意么?这金在中也太自暴自弃了吧!为了这一单生意未如愿,就想放弃了这里?带着一家老小迁回苏州!这像话么?
"什么?你家少爷要迁走了?"
"回大人,看来是这样!"
"我这便随你去,你在这里等着!朴恒!打赏!"
朴有仟怕是等不到晚上赴宴的时辰,便急冲冲的进了屋换了正装,要与金家合生一同上府,定要问个究竟,金在中!你真是好样的,凭了你也要和我玩这种小手段!
唉,只可惜!金在中深知,这一招他向来冷静精明的朴有仟是吃定了!
行至金家,一付收拾家当的样子,里里外外的奴才都在整理着行装,行至大堂,当下院子里早早的摆好了几十桌的八仙桌,看来真是今晚宴请辞别宴了,金在中一身白衫山水长袍,立在当下,指挥仆役们搬动着东西,见朴有仟进了门,笑脸迎了上去。
"朴大人您来的真早!这宴还有四个时辰才开席呢!"
"金兄别来无恙吧!这是为何?放下杭州大好的生意,倒要回苏州去过活了?"
金在中自是热了,取出扇子扇了扇风,垂声道:
"唉!花销是一日比一日多,生意是一日比一日难做。朴大人您不知道,这金府的生意表面光荣的很,只可惜,我这不争气的,因为生意场上的一点小错误,倒是把好端端的一个染坊输给了人家了!"
"此话怎讲?"
"这染坊是我金家新办的行当!但并非我金家投的银子。几月前,湖西的单家老爷来我家吃酒,正巧,我家一门客从苗疆回来,得了一套扎染的好技术,原只说笑请老友开开眼界,并未再回打算,可谁知单家老爷看了这活计,顿时动了心,便鼓动着我们做了这笔生意,我们金家向来只做缫丝的生意,这染布还是头一回,特别是这种新的样式,便不敢接着往下说,单家老爷自是好心,便提出由他出资,管理与技术全全交给我们金家打理,半年后再还他借来的本金加三成的利息,这样,我们金家的染坊生意才做了开来,想不到生意还真不错,只是要还那三成的利息,确实还差许多。谁知道,单家老爷三个月前便病逝了,单家三个儿子急着分家,我们这边的债也算在了里面,分给了他家的二少爷,朴大人您不知道,单家二少爷可不像他们老爷那般好说话又和气,我便请人上府去要求拖上三个月再还,他便是不答应,说这是他们老爷子生前的买卖,如今也要照着合同办事,方才是尊重了死去的人,我们金家本是筹措了,也可以还的上的,只是又碰上缫丝场正扩大了规模,预先支付了大笔的设备更新钱和师傅们的工钱,哪来那么许多的闲钱支持下去,如今,还是先把这染坊抵出去,对了现钱还上才好。"
"怎么就突然这样困难了?"
"可不是!如今也只有撤回老家再做打算了!算来也真上天不随人愿吧!快别说这些话了,今日本该高高兴兴的辞谢了大家,也不枉一场朋友,这些日子,还真是谢谢朴大人好意,金某不胜感激!"
金在中说着便要作揖,看上去真是去意已决,不像是诓自己的。心里倒是真的慌了,不是别的,只是怕了这金俊秀也随着去了,到时候,真的再没机会相见,便忙扶起了他。
"快别这样!金兄也是太心急了,凡事都会有办法的,何必如此性急呢?"
"如今,又有什么好办法?这么一大笔银子,上哪儿去才筹的到,就算抵上金家大宅,只怕也没有哪个旷世的财主敢借来,这可是倾家的一大笔钱呀!除非......"
"除非什么?"朴有仟早有预感,但这事已不是他说能给就能给的,这可是回京城后,德安王一直暗示吩咐的事,这生意,指明了要给永乐的,拿谁也是没有办法的。
"除非......,算了,现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于事无补的,这便是我金在中的命,命里不发也是没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金在中便回转了头去,进了里屋忙去了,只吩咐底下的一名小婢服侍着朴有仟,朴有仟看着金府上下忙忙碌碌,心里也不禁的伤感起来。
金在中来到后院,他并不是想要搬家,只是做给这朴有仟看的,这染坊的生意是这样没错,只是这单家老二再无情,也是金在中的挚交,怎会干出这样缺德的事来,分明了,他要以金家的惨状,不,是金俊秀的被迫离去来逼朴有仟,他相信,只要是他,不论什么方法,都会为了金俊秀为金家争取到这单子的生意的,就算是王府里头有人又怎么样?王府必竟不是直辖这档子事的,又能怎么样?再说,再大的权,也不过是个不痛不痒的侧福晋,而这金俊秀,在朴有仟眼里,可是个大宝贝呀!他朴有仟舍得么?连他金在中都快要舍不得了呢!
想着想着,不觉已踱至金俊秀的门口,这金俊秀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金府突然说搬就搬了,见金在中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便上前问道:
"金公子,为何这么快就回苏州老家了?"
"唉!金乐师你有所不知呀!高债快要逼上门来了呀!"
金在中摆着一张苦瓜脸,分明是扮给金俊秀看的,只是他这样,心里却正准备着如何把金府的境遇描画的凄苦一点,好让这金细亚中上自己的套套里来。
"金家怕是要被逼破产了呢,我看这里也再不能照顾金乐师了,还是请回到朴大人那边去吧,也好有个依靠。"
"金公子说的是什么话?我金细亚哪里是这样的人了?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汉子,可这知恩图报还是很分明的,金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这样,是断不能嫌弃金公子的,若能帮的上什么忙,请金公子尽管开口,金某再所不辞!"
好感人肺腑的话,好单纯的脑袋,怪不得上上下下都被迷的神魂颠倒的。
"金乐师说的好深切,能有这份待金某的心,便知足了,只是草窝容不下凤凰,金乐师本就是朴大人府上的人,如今是多了一层的原因才落在我们这样的平凡人家,现在金家也再不能给金乐师什么了,还是请回吧,这方是安心之道!"
"金公子这样说来,如何让我安心,我若是这样嫌贫爱富的人,只怕也对不起金公子的搭救之恩,还是请把原由说出一二,金某道也有二三位友人,若能略尽绵力,甚好!"
金在中便把方才对朴有仟抱怨的"惨状"与金俊秀又描了一番,未等话完,这金俊秀便起了身,一头跪在了金在中的跟前。
"金公子,我虽一介贱奴,可怎么说也是朴家的人,如今,只怕只有求朴大人相救,才能保住金家生意了,若是这样,不论成功,请让在下去试它一试,朴大人也并非铁石心肠,若能听进一二便好。"
"这是为难你和朴大人的,这生意给谁做,此次并非朴大人的主意,多半是上头的意思,你又能怎么办?"
"不试又何尝知道行不通了呢?"
"罢了,罢了,金乐师的好心金某心领了,只是快别干这为难的事了,朴大人算来也是身不由己的,还是安心打点后事吧,金乐师若是真为金某好,也请回了朴府,也算送你最后一程。"
金在中说完,不理会俊秀挽留推辞,便一转身,出了他怕小院,只是暗地里躲着,等看见金俊秀整了行装,从院门出来,往前厅去了才安心的一笑,他果然没有看错这纯良的金细亚,话虽如此,还是很在意金府的,一定是去找朴有仟说情去了,才是路儿越走越顺了呢。
金俊秀行至前厅,本打算出门至朴有仟的别馆,却不想,正撞见朴有仟若有所思的立在当下,不觉一惊,自那日夜间被袭后,二人再无它言,如今相见,当日火辣辣的场面仍旧钩火,似是没有脸再见一样,只是为了这件事,又是非见不可的。
朴有仟见多日不见的金俊秀生的越发的白嫩了,心里不觉一动,多半也是回想起那日粗暴欲情的场面,也痴痴的底下了头,只等金俊秀上前来向自己问好,不便太过主动。
"朴大人安......"
金俊秀强忍着尴尬与羞涩,上前向朴有仟问安,这倒省了朴有仟的许多事来,只要装着应成就行了,其实心里早就想找到俊秀问问话了,终于还是他来向自己开口了,只是为的是什么事呢?大概不用开口也能猜出一二分来了吧。
......
第六章:
这金俊秀忍着羞怯与不安来找他朴有仟,为的不是别的事,正是官家染坊这笔子生意,可若不是为了这笔子生意,恐怕发生了那日晚上的香艳之事,他金公俊秀快要把他朴有仟当仇人一样的痛恨了吧,难是难了点,但总算有个理由让他不得不向着自己呢。
朴有仟一味是尴尬的不知所措,一味是站了许久,口也渴了,便端起才沏上来的茶,抿了两口,斜着眼观察金俊秀,羊脂般雪白透明的脸蛋早就镀上了一层绯红,双手垂在两侧死力的攥着衣角,甚是紧张的样子。
"金乐师有何贵干?......"
话还没问完,只见这金俊秀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下,这倒吓了朴有仟一大跳,两旁侍候着的婢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闪了出门,大概向金在中报信去了吧。
"朴大人......金家,金家就这样,要迁了......"
"我自是知道,今日前来,也是来吃杯散席宴的,金乐师这是做什么?何毕行如此大礼?"
"朴,朴大人,小人知,知道有个法子可以救救金家,想请朴大人开恩......"
果然,猜的一准没错儿的,真是为了这件事来求情的,只是这事是上头定下来的,并非他朴有仟一人能够担当,虽然德安王爷管不着这档子事,可是是王爷开的口,又能怎么办?就算现在自己肯了,也是未有办法的,谁让人家永乐请的动大佛,把这各路的神仙都给压了回去呢?单是这件事,自己怕是不能够答应他的。
"这事不必再提了,此次的决定并非我一人做订,要顾着上头的意思,也不是你我的交情能抵的上的,如今金府落到如此的田地,真是商场万变,福祸一瞬,我也只能略尽绵力,你莫怪我才好。"
"朴大人,朴......少爷,求您再努努力试试才好!"
"唉,你还是自我打算一下吧。如今金家落得这样,怕是再养不起这许多的下人了,你也要为自己打算了,只要愿意回来,我便用银子向金公子赎了你回来,价钱一定公道,也算是危难的时候帮他金家一把,讨得两个生活的体己,这样可好?"
"不!金公子是我的恩人,是救了命的大恩人,如今恩未报完,见了恩人落难,便一脚踢开,无论也不会干出这等子的事来。再说金公子平日素来待我不薄,又如何舍得下这份关怀,若是金家就此落迫了,只怕俊秀辜负了少爷,还是先报还了金家的恩情,来生再还上少爷与朴府的养育之恩了。"
"你!哼!别以为我一时糊涂睡了你,你便得了我的把柄,又怀不上我的孩子,别看高了自己,你便少了自己要胁的资本,再说好男风宫廷内外多的是,哪家不出一两件这样的事来,别就以为我找了你,你便有多重要似的,回不回来由你!你只不过是府上的家生小奴,本就无所谓赎不赎的,如今你得了好还卖乖了!也罢,多你一口子,还要朴家一月多使出几两银子的花销,你就跟了那金在中去吧!再别想着回朴家!朴家只当白白养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奴才!"
朴有仟一听金俊秀如今为了金在中,竟敢说出不回朴家的绝情话来,不决的怒火冲天,一搁手走了出去,他金在中是个什么东西,也不过占了金俊秀的美色与才情,只亏得这傻子,到头来还是看不穿这些个道理,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转,真是蠢极了蠢极了!这样胳臂肘向外的奴才要他干嘛?还要多一个心眼防着他帮着外人!这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天下乖巧美艳的少年少女多的是,偏就只有你金俊秀可以了?他朴有仟还不信了个理儿!少了你金俊秀,明天便有成百上千个李俊秀,张俊秀的送上门来,比你可要美艳一百倍,贴心一千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