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正在手术。"李哲抱住了慌张的小桃。
"什么叫没事!都进了手术室了!到底行不行啊?这里是什么医院?靠得住吗?"小桃炮语连珠。
"小桃,听我说,现在那边的那两个家伙比你还着急,你不要再牵动他们的情绪了。这家医院是私人的,但,医生都是顶尖的。你现在乖乖坐下来等。一切都会好的。"李哲紧紧搂着小桃起伏的身体。
"李哲......我真的害怕了......"
"没事,有我在,没事。小光呢?"
"我把他送到朋友家里了,我没敢告诉他......"
"嗯,好。好。"
大家寂静无声的坐着,等着,直到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丁丁!"邱杰猛的站了起来。
"怎么样?"丁隽走向了医生。
"没问题。病人的手术很成功。"医生柔和的笑着。
"太好了......"丁隽的半颗心放了下来。
"他的手,他的手有没有什么问题?"邱杰抚摸着丁遥沉睡中的脸问。
"先让护士把他推进病房吧。"医生示意了一下护士。
"他的手经过复健日常生活上是没有问题的。"
"那绘画呢?他是画画的。"邱杰焦急的问。
"......绘画......怎么说呢,"医生尽量找着稳妥的词汇,"绘画......可能不行了,手会抖......这是唯一的后遗症。"
丁隽长叹了一口气......
"医生,隔壁手术室的那个怎么样了?"小桃拽住了转身要离开的医生。
"你急糊涂了吧?"李哲拽过了小桃。
"隔壁的我不是太清楚......只是送过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伤得比我的病人严重,肋骨折断伤到肺部,脾脏破裂......具体的等那边的手术医生出来吧。"
"小可儿......"小桃掉下了眼泪。
继续等待着,宋可被推进去已经有四个小时了,丁隽一直望着紧闭的门,内心的不安越来越严重。
六个小时以后,医生终于出来了。
大家围了上去,丁隽坐在椅子上没动。
他听着大家询问,很认真的听着。直到听见医生很坚定的说,他没事儿了。
丁遥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头还是晕晕的,看到邱杰红肿的眼睛,嘴角上扬了一下。
"SB,你丫怎么哭了?"丁遥的声音很小,他现在可没有力气大声骂人。
"丁丁,醒了?"
"不醒难道是诈尸?"
"疼吗?疼的厉害不厉害?"
"你找个斧子来,我劈你一下,你试试。"丁遥的嘴巴永远恶毒。
"丁丁。"邱杰抚摸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你丫就鸡巴酸吧。"
"......"
"是不是特希望那斧子砍我嘴上,让我再也开不了口?"丁遥笑了,笑得很美。
"丁丁......"
"唉,我看不见,也感觉不到,我的右手是不是没了?"
"没有,好好的,绝对还在你身上。"
"哦。挺好的。幸亏不是你挨了一下,那个疯女人。你要是挨了一下,大画家你可就废了。"麻醉还没有褪去,丁遥动不了。但,脸上都是柔和的微笑。
"为什么?干嘛要替我挡那一下?"邱杰一直等着丁遥醒来,他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他甚至有点儿自作多情的去猜想丁遥是喜欢他的。
"不知道,身体先于大脑一步行动了。"丁遥不笑了。"我说,你能转过身去吗?"
"嗯?"邱杰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他了。
"叫你转过去你就转过去。"丁遥催促着。
"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出去。"邱杰站了起来。
"你SB啊?还是听不懂人话?我没说让你出去,你转过去就结了。"
邱杰转过了身,看着窗外正午的太阳。
"邱杰......别内疚好吗?"丁遥的声音很小。
"嗯?"m
"别回头,听我说完。我是个特别别扭的人。我总骂你,总讽刺你,总伤害你......我知道,我的手恐怕再也没机会拿画笔了,没关系,画画是要靠天赋的,比如你,比如小可儿。刚刚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很多人,你,丁隽、宋可、妈妈、很多很多人......我一直活得很任性......丁隽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帮他分担,我就那么地看着他,远远的看着他,我早该帮帮他的......其实,我一直在考虑转系的事情,所以,参赛的作品我一笔没动......"
"什么?"邱杰想转过身来。
"别动,听我说完。我十月底的时候问过学校这方面的问题,他们说只要通过内部的一个考试就可以......我想转到管理系那边......所以你不需要内疚。在斧子落下来的时候......我只想到要挡住,因为......我喜欢你的画儿,很喜欢。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对吧?你上次被我赶走,我道歉。"
"丁丁,不是的。"
"闭嘴,听我说。我说过有些事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告诉你。我收回这句话,我今天想要告诉你。你对我来说,很特别......十四岁那年,你教我画画,带我去很多的地方写生,给我很多温暖的东西......即使,是虚假的。你就像我的家人一样,结果,你却一转身离开了......你走了,我一下子崩溃了......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喜欢丁隽......你走就走吧,可你这混蛋还偏偏回来,回来纠缠我......可我不是那时候的孩子了,当我看到你那么看着丁隽的时候,我什么都明白了......你问过我小可的事情,我确实喜欢他,就像我当初迷恋你那样迷恋他,可,他无言的向我表示,他的选择也是丁隽......我真的觉得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对什么人认真了......可,晕过去的一瞬间,我忽然发现,我其实一直在认真着......"
邱杰沉默了。
"我说完了,你出去吧。"
邱杰没动。
"出去!"丁遥用尽力气喊着。
邱杰猛的回过头,丁遥原来一直在哭。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身边,一辈子都不离开。我不知道我给了你这么多的痛苦,我会好好弥补,用心弥补。我爱你。我现在可以确定了。"
"去你妈的,真酸。"
邱杰发誓,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丁遥这张又哭又笑的脸。
"邱杰......我的心里,肯定会留一个角落......"
"留给宋可?"
丁遥没有回答。
"你怎么不问宋可怎么样了?"
"不用问,我知道,他还好好的,活着。我能感觉到。"
宋可睁开眼睛的时候,抬头望见了雪白的一片。浑身没有知觉。他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直到,看见趴在床边的丁隽。
"丁隽?"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想伸手拍拍他,却没有力气。
幻觉吗?我死了?
"小可儿?醒了?"丁隽的声音给了他肯定:没死,还活着。
"嗯。"
"麻醉还没过去。"丁隽把椅子拉近了宋可。
"丁遥呢?"宋可好不容易才吐出了这个名字,现在,他连开口说话都觉得是一种负担。
"你隔壁躺着呢。"
"受伤了?"
"嗯,替邱杰挡了一下。"
"嗯?"宋可搞不明白状况。
"你晕过去了,不知道。我们到的时候,有个女人袭击了他。"
"伤得......重吗?"
"......还行。可是,画画是再也不行了。"
逆光,宋可看不见丁隽的表情。
"对不起......没能保护你弟弟。还连累了他......"
"你这道歉真牵强。"
"有吗?"
"小可儿,我觉得你跟我不亲。一点儿也不亲。"
"嗯?给你这种感觉了?"
"不是感觉,是事实。你不喜欢我,对吧?"
"怎么会?"宋可还想继续说点儿什么,可他没有力气,他想对丁隽说:我很喜欢你。只是,我太冷了,每个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我不善于表达,很多话我说不出口。可宋可就是说不出来,不知道是因为体力透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小可儿,你喜欢的是丁遥吧?"
"......"
"那天,我看见了,在海边,你抱着他,他挣脱了你,落寞的走了。"
"......是吗?"
"嗯,看见了。"
"丁隽......我现在说话很费劲,让我再睡一会儿......"宋可说着闭上了眼睛。也许,这是他选择的一种逃避方法,他现在不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可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得很沉。
丁隽看着他,轻轻用手抚摸着宋可苍白的脸。
"你还是个孩子啊......"一声叹息。
因为不眠不休的看护着宋可一夜,丁隽本身也累得够呛了,看着熟睡的孩子,他轻声的呢喃着:"小可儿......对不起,我擅自闯入了你的生活,可,我给你给的却一直都不完整。我的心里,住着另一个人,他会一直在我心里......对不起。但就是这样,我还是想霸占你。原谅我的自私,好吗?"
梦中的宋可听不见,当然,也不会回答。
丁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久,宋可猛的醒了,他看到丁隽趴在自己的身上,睡得死死的。
他不想打搅他,他知道他很累、很累了。
夜色透进来,月光零零散散的。宋可想跟丁隽说一些话,他不在乎他睡着了,其实,睡着了更好,他只是想说,丁隽能不能听到是没有关系的。
麻醉褪了,很疼,可,宋可就那么平静地躺着,随意地自言自语着。
"丁隽,你说过,我让你觉得很温暖,我的感觉,和你是一样的。跟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安静地接受你的情感就可以了。我很愿意接受你的宠爱,没有理由......你问我,我是不是喜欢丁遥,是的,很喜欢,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想每天都见到他。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来没有过朋友。然后,丁遥忽然跳了出来,说,宋可咱们做朋友吧。再后来,你跳了出来,说,小可儿,我要你的心,你的身体。你们,你和丁遥,都让我感动。这两种感动我分辨不出来,你们常常让我混淆。那天,我知道丁遥想跟说他喜欢我,我回避了,下意识的就回避了,我在大街上走了一整个晚上,听到了一首很好听的歌,叫《好朋友》。然后,我哭了。我不想伤害他,也不想看到你流泪......对不起,你们哪一个我都对不起。"
宋可说的断断续续,身体的疼痛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他看着丁隽趴在自己身上安静祥和的样子,什么也不想再说了。
他看不见,漆黑的房间里他看不见,丁隽......流泪了......
其实,他醒了......
宋可就那么躺着,直到过了好久听到了丁隽的声音。
"小可儿......"
"嗯?"
"感觉好点儿了吗?"一语双关。
"丁隽......"宋可笑了,"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小可儿......"
宋可在黑暗中盯着丁隽折射着月光的眼眸。"吻我一下吧。"
"......你需要我吗?"丁隽的声音很淡。
"需要吧。"宋可的声音也很淡。
温暖的唇贴上来的时候,宋可真的想抱抱丁隽,可手却抬不起来。
"丁隽。我比你小11岁,我可能有时候会比较冷漠,比较不会关心你,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我会尽力对你好,把能给你的都给你。请你耐心的等等我,等我长大,等我变得足够坚强。"
丁隽的眼泪滑落了下来,李智,也曾经对他这么说过。
"丁隽,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的。"
是啊,这就足够了,你还要求他什么呢?
(二十六)兄弟
"丁丁,你好像真的长大了......"丁隽坐在电脑后面,看着对面的弟弟。
"早就长大了,只是你过度关心我,搞的我像个孩子似的。"丁遥叼着烟,整个人陷在沙发里。
"但是,你刚刚说的事情我就当没听过。"
"哥......我已经说了,你就不能当没听过。转系的事情已经确定了,下个学期自然会转过去。"
"你选一个你自己喜欢的专业吧,帮派里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插手的。"丁隽态度坚决。
"哥,很多时候,命运不是我们自己决定的,既然已经处在这个环境中,我不想你孤军奋战。其实,那天我跟李哲聊天的时候,他也在说,你才是不适合这条路的家伙。我绝对是合格的。"丁遥笑了。
"你跟李哲谈了?"
"嗯,他很支持我。"
"这个混蛋,我看他脑子里别改锥了。"
"他没有,是你。"丁遥站了起来,"我真的想帮你一些。也是报答李叔叔抚养了我。"
"丁丁......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唯独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的人生是废在这里了,你的不可以。你要去做适合你的事情。过正常的生活。"
"哥,我的话既然说出口了,就绝对不会收回。新LABLE李哲已经交到了我这边,就当我练练手。实践学习一下。"
"你!"丁隽站了起来。
"哥,你就别说教了,今天叫我回来不是说要去妈那里吗?出门吧。"
"小可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丁隽迫不得以转移了话题。
"画画啊。他忙的要死,上次参赛的作品获奖以后,好几家杂志社约了他的画稿。不过他说晚上一定过来。"
今天是丁隽30岁的生日,李哲一清早交给了他一把钥匙。是小时候丁隽、丁遥和母亲一起生活的那所房子的钥匙,李哲说,爸爸说了,你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交给你,里面有你们两兄弟想知道的一切。
推开尘封已久的屋子,所有的家具都被白色的布盖着,因为长年的日光照射,白色的布已经开始泛黄了。
"哥,咱俩小时候就住在这里?"
"是啊。"
"这个是妈妈和爸爸?"
"嗯,是。我都忘了,你都不记得爸妈了吧?"丁隽拿过了落着一层灰尘的相框。
"妈妈还有点儿印象,爸爸......"
"爸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生病吗?"
"嗯。"
"好像听你说过。"丁遥扯下了沙发上盖着的白布,坐了下来。
"妈走的时候是不是像李智那么难看?"
"......是。"
"哥,似乎你总是经历生死离别。"
"是啊。"丁隽在丁遥身边坐了下来。
"这个屋子里藏着什么秘密呢?"丁遥靠在了丁隽身上。
"动手找啊。"
"你来吧......对于这个家,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也是。"丁隽站了起来,转身进了里屋,他记得,母亲有个小柜子,里面都是一些他很好奇的东西。
柜子上用手轻轻一摸,留下深深的印记。
打开,有几个各种各样的小箱子。
丁隽拿出了最下面的一个,打开。
里面是一张没有交出去的结婚证明书......
上面填写的两个名字让丁隽拿着纸张的手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