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的少年————桃之妖妖
桃之妖妖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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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去的少年


"唐豆!!上课吃泡面,你还想不想好了?!?!"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站在低头玩命吃面条的学生身边,气得面色泛红。
少年蓦地一震,忙不迭地把泡面往桌肚里塞去,慌张地站起身来,未来及摘下的耳机带出了银灰色的SONY CD机,掉在地上一声闷响,冲经验不多的女老师下战书般地挑衅。
"唐豆!!!!!!!!!"女老师的忍耐已到达了极限,毅然丢掉自己的淑女形象,一根手指指向窗外:"出去。"
仰头望去,老师暴怒的脸挡不住高三死气沉沉的氛围,所有人都嫌恶地看着那个个子不高的瘦弱少年,"耽误课堂时间",这在高三是杀无赦斩立决的大罪。于是少年识趣地走出去,开始罚站。
很不起眼的少年,普通,平凡,什么都好。也许他的脸可以称得上是清秀,但是那体格也太轻弱了一点,仿佛一推就倒似的,偏偏又透着不服输的坚韧,形成一种吸引人的气质。
刚才的事情在唐豆的高三生涯时常发生,也许他是张扬的,但是他的体貌如此的微藐,以至于让人觉得他甚至有点可怜,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特别到你没办法忽略。但那双眼睛里闪出的光芒常常是令人不愉快的,这种不愉快是让人有想要伤害他、凌虐他的心情的,就是那种,有点茫然,有点无助的光芒。
在遇见秦臻之前唐豆刚打了耳洞。正在拼命抓着耳边的头发让它挡住那个突兀的伤口,唐豆是怕疼的,这是从小就有的毛病,风从耳朵上的伤口拂过带出新鲜的血液,唐豆觉得自己有点晕血,加上不敢让家人发现,于是更加和自己耳边的头发过不去。
"打了耳洞,不敢回家了么。"一个干净清亮的男生的声音,具有穿透力。如果只听那样的声音,你会觉得是阳光的热情渗透在绿叶里,象征着所有的生命力和强烈的活泼感,情不自禁就想要沉沦。但是唐豆转过头去,只看到黑夜里的一点烟火明明灭灭--那个人在抽烟,他阴暗的眼睛在黑暗里隐的完美,凹陷下去,唯一明显的,是一个挺直的鼻梁和精致的下巴,唇很薄,玩味地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唐豆傻傻地看,眼睛眨个不停。
"喂,我说你啊......"那人的语气冷冷地嘲弄起来:"学生吧?"
唐豆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有点失礼,于是紧张起来:"不,不......不要你管。"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人把烟扔在地上,脚尖碾过,这下连下半边脸也看不清晰了。
"跟,你,没,关,系。"唐豆疼的时候心情都不好,平时他哪敢这么说话:"你别站在这里了,我闹心。"
那人伸出优美的手指,指一指唐豆倚靠着的某样东西:"我不是要站在这里,只是......那个。"
唐豆看看自己,又回头看看,这才明白,把放在摩托上的书包一拎:"OK,我走。"
"等一等。"
唐豆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了,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只停留在"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家伙"的阶段,但是很奇怪,无法抗拒他命令般的口气。
"有一个好办法,可以不让你家人发现你的耳洞。"那人说,然后自顾自走过来,触上唐豆冰冷的耳垂。
"干......干......干......干什么你......"唐豆警觉地后退,左耳"轰"地烧起来,连带脸庞,热得奇怪。
那人笑笑俯下身来,头伸在唐豆的肩处,呼吸近在耳边,唐豆甚至可以闻得到他发尾的清香,一下子有点反应过度,就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别动。"
--"乖乖的,不要动。"他又补了一句。
这句话像带了魔力一样立马让唐豆全身僵直,几秒之后,左耳"铮"地一痛,血从凝固的裂口处"哗"地涌出。
"真是麻烦呢,流这么多血。"那人皱皱好看的眉直起身来:"不过不要紧,一会就干了。"
"你......"唐豆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便看到一辆摩托呼啸着冲过来,慌忙闪开。
那辆摩托显然冲过了头,在不远处以一个夸张的角度拐弯回来,急刹车之后是男生不耐烦的声音:"喂,婆婆妈妈什么呢,走啦!"
那人微微地笑,笑容在黑夜里显得致命的帅气,他发动摩托,头盔下的声音闷闷的:"我叫秦臻,我们以前一个学校的。"
巨大的马达声渐渐消失,唐豆低头看见自己灰白相间呆板死气的校服。
以前?一个学校?
高三学生的形态果然复杂多样呢。秦臻俯身在摩托上,唇角噙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秦臻,"身边的并排开车的人突然开口,在极大的噪音里拼命喊着:"你觉得那小子的眼睛像不像颜夜?像什么,琥珀?"
秦臻的笑意蓦地消失了。
尖利的刹车声中,秦臻摘下了头盔,一阵风把柔软的头发吹乱。
"喂,你怎么回事。"后知后觉的同伴绕回来,单脚撑在地面上:"哈,我说一句而已,他算什么东西,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那个体形那个长相,怎么跟颜夜比,是不是?"
秦臻冷笑一下,并不回答,脸色越来越差:"Ken,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只可惜,颜夜永远,也不可能喜欢男人。
秦臻突然觉得自己的失败,按理说他是颜夜最信任的人,从小到大的死党,但也仅仅是死党而已。颜夜绝对的喜欢女人,而且不止一次地表露过自己对同性恋的排斥。
而他,也不是喜欢男人,只是颜夜刚巧是个男的罢了。
算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想到今天晚上神使鬼差地去戏弄一个不起眼的平凡男孩子,也是因为那男生一抬眼的瞬间吧。
眼睛的颜色是和颜夜一样--少见的琥珀色,但是不得不说,那双眼睛有魔力,可以把人吸进去。
那小子,有一双比颜夜还要漂亮的眼睛。

秦臻那个淡粉色中略带橙黄的耳棒确实让唐豆隐瞒过了好一阵子,唐豆破天荒地没有把它拿下来,只是抚摸的时候常常会想到那人邪气的笑意和潇洒的举止。--我真是疯了!唐豆抚摸着自己的额头确定自己没有发烧。
每天都去第一次邂逅的地方看看,虽然他明白和秦臻遇上的几率几乎为零。但是从小到大,那么近距离的接触,那么暧昧的话只有前几天的秦臻对他说过,秦臻的热度似乎还在,想到这里唐豆就不由自主地脸红。秦臻的魅力让他无法抗拒,习惯被人骗,被人耍,被人鄙视被人欺负,那天偶然的相遇把他十几年来的麻木统统都打破了。
--我只是来......把他的东西还他而已!!执拗地对自己重复着,唐豆轻松了一点:才不是因为想见他呢......
怎么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
看来今天他是不会来了吧......唐豆揉揉酸麻的腿,准备离开了。
--再十分钟,十分钟以后他要还没来,我就不还他了......自言自语着,唐豆又坐了下来。
栅栏后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有两个挺出众的男生站在那里抽烟。
KEN饶有兴趣地看看不远处左顾右盼的唐豆,回头对一脸阴霾的秦臻打趣道:"看不出,他好像在等你嘛。"
言下之意就是:大少爷你的魅力连古板的高中男生也不能抗拒啊。
秦臻一把扔了手上的烟,阴沉沉地笑了笑:"他自己愿意惹上我,哪能怪我呢?"
说罢,他双手插袋,无所谓地走了出去。f
唐豆低着头数着地上的蚂蚁,一头细软的头发在夕阳下泛起微微的栗色,忽然他感觉头被拍了一下,茫然地抬起--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多少天来想着念着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并没仔细看过秦臻的样貌,只是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让人立刻就知道,这就是秦臻。
于是他笨拙又慌张地站起来,怀里的书包一下子掉了地,里面的书呀本子呀文具呀哗啦啦散了一地。
"对、对不起......"急忙地道了歉,唐豆手忙脚乱地开始捡东西,尴尬的满脸通红。
秦臻很是闲适地看着他慌张地收东西,扯起一抹坏笑,点一点唐豆的耳垂:"还没舍得摘啊?"
唐豆大窘,本来有点恢复的脸色顺着他手指点的那一点蔓延般地再次通红,连疼也顾不上便着急忙慌地往耳朵上一拽:"还、还你!"
秦臻一把接住,西下的阳光在脸上跳跃出光洁的痕迹:"耳朵上不带东西,很快就长起来的喔。"
唐豆就有点恐慌起来:"那......那你还是给我吧,我,我明天,明天还你......"
秦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喷笑出来,有种射去四面八方的野性和零乱。
然后他一伸手,轻轻松松把自己耳朵上的银饰摘了下来,笑意仍在。
"过来。"他说的很轻,头微微歪着,周围香樟的叶飒飒地唱歌,是傍晚醉人的旋律,唐豆不禁被那闪亮刺咪了眼睛。
秦臻再次喷笑:"你那样看着我做什么,叫你过来没听到么?"
唐豆这才一个激灵:"哎呀!我不是......"
话没说完,秦臻上前了一步,那么近的距离里唐豆又开始头晕目眩,然后他左耳再次一痛,那个耳棒出现在秦臻宽大的手心里,摸摸自己的耳朵,有个冰凉的饰品。感觉一带上就长进了肉里去,再也拿不下来。
也许入了心的东西,很容易就会扎根发芽。
他看着秦臻,秦臻漠然地看着远处,他感觉新奇又恐惧,秦臻把一个未知的世界展现给他,虽然,他只看到一角。
"喂,我说你啊......"秦臻并没有看他,淡淡开口,把他吓了一跳:"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做什么呢?如果我不来呢?你就等一辈子?"
唐豆张口结舌,过了好久好久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恶狠狠地反驳:"你,你,你少自恋了!谁,谁,谁,谁在这里等你了!我明明--我明明--"
秦臻被他的掩饰逗得一哂:"好好好,你不是在等我。既然不是,看样子你也没想和我交朋友,那......本来想给你手机号,还是算了吧。"
说完他便起身离去,还是那样悠哉游哉无所谓的样子。
唐豆一下傻了眼。
他就这么走了?好不容易才碰到他,他这么......就又走了?
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唐豆脱口而出:"你等一下!"
秦臻停住,并没回过身来,所以他那一脸不屑的笑容唐豆没有看见。他明白,这个唐豆,已经完全陷入对他不切实际的迷恋里了。
他的印象里闪过那双眼睛,有点懊恼,有点气愤。
谁允许你长一双这样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颜夜才是独一无二的?!你算什么东西,居然......
可他的胡思乱想很快被唐豆微微发颤的声音打断了:"请......请你......告诉我你的手机号。"
话刚说完,唐豆就闭上了眼睛,好像任由屠宰的羔羊。
尽管他告诉自己这并不丢人并不丢人,脸还是无可抑制地涨红开来。
他等待着秦臻的回答,好像一个大义凛然的烈士。
他想象中的嘲讽并没有来,只是一声好听的轻笑:"我又没说不给你。"
然后秦臻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一串数字:"收好了,我看你怎么都要哭了?"
"你。。你才要哭!"又不是女人,为这点事就哭?唐豆恨不得把刚收好的书包砸到秦臻的头上。
"嗯,我先走啦。"看到不远处KEN在拼命对自己招手,秦臻不耐地摆摆手,转身走开。


"唐豆,你出来一下。"
距离第二次见面已经过了一周,这一周唐豆的心里在进行着打秦臻的手机与不打的天人交战,天天神情恍惚如同行尸走肉,老班早就看他不爽许久,今天终于忍无可忍对他进行再教育。
唐豆走去走廊,看到一脸痛心疾首的班主任。
"唐豆,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这个样子?地理才考53分?!你说你上什么大学?!"班主任不耐烦地教育着:"最近老有老师反映你心不在焉,高三啦!!高三啦唐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不负责任?!班上的学习气氛全都被你搞坏掉了!!咱们班的流动红旗,全是因为你拿不到!你自觉一点好不好啊?!你这么难搞的学生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你非想被开除是不是啊?!还有还有,学生就该有个学生的样子,你那耳朵上是什么?!别以为我看不见!给我摘下来!立刻!!"
唐豆很快意识到老班说的是什么了,他摸了摸耳朵,很小声地反驳:"我不摘。"
"你说什么?!"老班不可置信地大声吼道,引得走廊上经过的人纷纷瞩目:"你再说一遍?!"
"我,不,摘。"唐豆一字一句地说完,勇敢地抬头望住老班暴怒的眼睛。
"那么,把你的父亲叫到学校来,我很早就想和他谈谈了。"班主任搬出了杀手锏。
唐豆低着头,并不说话。要说的话一下子像卡在喉咙里的话梅糖,哽咽住了。
"怎么,这下怕了?"中年的男人嘲讽地冷笑着:"刚才还宁死不屈的样子,怎么样,还是赶快摘了吧?"
唐豆忍了好久,这才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泛白的指甲深入肉里。
班主任仍然刻薄地说着:"既然怕了就赶快照我说的做,以后你要再不按规章制度办事,就直接把你父亲叫来。"
唐豆终于抬头,目光黯淡:"不是怕了。只是老师,我没有父亲。"
风声都静了,那一刻,唐豆清楚地听到自己心底花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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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去过了学校,唐豆知道。看他的脸色就看得出来。果然班主任是有他的联系方式的,也果然班主人在自己"父亲"面前把自己好好"夸奖"了一番。但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让唐豆有点诧异。
"唐豆,我是谁。"
居然没问成绩的问题,真的有违他的原则。
"你是陈正东。"自个儿的名字还用别人告诉,真丢人。
"不对。"男人站起来,逼近他:"我是你父亲。"
"你不是。"唐豆无视那股危险的气氛。
男人有点失控地大喊起来:"我就是你的父亲!那个人已经死了!死了!死了!!我不许你再提起他!!!"
唐豆没来由感到一阵恶心,声音前所未有地凄厉起来:"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内室的母亲感到了外面的争吵,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问也没问就冲上去:"正东,怎么了?"
陈正东指着不远处的唐豆:"问问你儿子!!!!"
母亲责难地看了唐豆一眼,连前因后果都没问就开口怪道:"豆豆,这么大孩子了,一点都不知道给妈妈省心,过来,跟爸爸道歉。"
唐豆不想忤逆母亲,但是更不想叫那人父亲,于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随便他,"男人冷冷地说:"这是陈家的房子,不承认我,就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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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豆漫无目的地走在满街的霓虹里,身边经过了形形色色的漠然面孔,他突然感觉有一点点的饿,想要买点东西吃,摸摸口袋只有2块的零钱了。他看看对面的面包店,再看看手中一直紧捏的一张纸,终于转开脚步,朝一个电话吧走去。
这时候他最想见到的人,居然是秦臻。
他用自己仅剩的2块钱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前他一直在想怎么跟秦臻说,说什么好,毕竟自己被赶出家门一点也不管秦臻的事,但是等他想明白这些,那边已经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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