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叔 第一部 流虹————逐渐冰冷
逐渐冰冷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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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生,连生,干啥哩,快放开!" 银锁焦急的扯着他的手臂,连生不敢放手,他怕放手他的世界就要崩塌了
全身像发疟疾一样打着抖,牙关咬得咯咯响,盯着男人粗壮的脖子,一个残忍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一了百了!一了百了!与其这样痛苦还不如干脆来个一了百了!
连生下了狠劲,他要终结这一切,这个世界!男人和他自己!他红了眼,下巴撑在男人的头顶上,皮贴着皮,汗黏着汗......
杀,杀,杀!不管怎样都好,不管怎样都好,他娘地怎样都无所谓!
响尾蛇嘶嘶的吐着滚沸的毒液,高昂着头,对他得意洋洋的伸出红信,烧红的铁坨坠呀坠......连生闭上眼,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发啥疯哩?!"银锁一掌推开他,丰厚的嘴唇上多出一道伤口,血珠子成串的滚下来,连生一个跄咧差点滚下床,银锁捂着嘴巴,伤口麻辣辣的针刺一样痛
连生疯了,却比任何一个时刻都清醒的意识到他想要什么,压抑的兽开始复仇,咆哮着席卷而来,叫嚣着满足--伸出舌头舔过下唇,转动眼珠,他冷漠的目光扫过喘着粗气的男人,一翻身扑上去......
抓,掐,咬,男人肌肉真实的触感暴风雨般扫过,狂喜到战栗,开闸的欲望泻洪一样冲出来,瞬间没顶"细叔......"梦呓样的念咒着,拼命压住身下开始猛烈挣扎弹动嘶喉的男人
黑夜狂乱的抖动,像风暴海洋里浪尖上舞动的一片叶,晕了,上上下下,颠簸,突进,狂飙,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血脉贲张!
揪住银锁的头发的手劲凶狠的快要把整张头皮都掀开,连生的手肘毫不留情撞击小腹,痛得银锁肠子绞成一团,口里分泌出酸苦的唾液,缺氧,没有星的夜晚漆黑一片,疲惫的肉体还未完全醒来,骨架子就被一根根拆下碾碎--
连生!连生!连生!震惊,不知所措,惊惶,睁大眼什么也看不见的恐惧,银锁转动着头想寻找光源
下身传来剧痛,全身最脆弱的阳物被吞入口腔尖利的牙齿仿佛嚼鸡蛋一样啃食,蹂躏......
啊--凄烈的惨叫声穿透耳膜,划破黑夜
热嗡嗡的耳鸣,暴凸的血管,如鼓的心跳,活跃的馋虫,一潮潮涌上的炙流,一切都冻结了--
我在干什么?连生茫然的抬起头,银锁摸到灯线,拉开灯:
活像是殴打现场的场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口水,牙印,血迹......是他干的吗?是他干的吗?连生抬起手,指间还粘着扯下的头发,盯着自己的手指,连生忽然塞进口中狠狠的咬下,他感觉不到痛,指头好象不是自己的。
他扭过头,从窗户玻璃里映出一张脸,他自己的脸,漠然而呆滞,无所遁形
就是这张脸!他跳起来,猛的朝玻璃窗撞过去--
拦腰抱住连生,银锁焦灼的吼:"你这伢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你不要憋在心里,你告诉叔呀!"
"你这都是为了啥?你倒是说话呀!"
连生斜眼看了他一会儿,哼哼笑起来,这样的冷笑是银锁从未见过的,银锁给苍白了脸,慌忙放开他,却一不小心拌倒了脚后跟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响,银锁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跳起来手忙脚乱扶起椅子。
大手钳住胳膊,连生挣了两下挣脱不开,心里苦涩的想你问我,我对你干什么你会不明白?你还问我,你为什么啥都不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几年过去连生已经渐渐知道男人之间的这档事并不希奇,越是贫困的地方对这种事就越是宽容,像石溪村这样缺女人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同性恋!这么多年没有女人,他细叔是怎么解决一个正常男人的生理需要的?
情不自禁的,连生想过说不定细叔早就有了相好的人才......会是谁呢?二流子刘兴刘二?银锁城里的同学李军?还是过去常来他家的王季山?连生想想都觉得不像,难道是矿上的人,应该也不会,否则自己怎么一点蛛丝马迹的味儿都没闻到?连生听过矿上的工人开玩笑,那可真是个口没遮拦的!
连生的脑袋忽然像挨了一棒,这些日子他干的那些事细叔怎么会一点都没知觉?他的视线,他的亲吻,他半夜里干得偷偷摸摸的勾当,是个人都不会迟钝到这个地步!
他懂,他知道,他就是装傻......心脏忽的炸开了一个豁口,愤怒,委屈,不甘,忐忑不安,酸溜溜的滋味一齐冒出来,一直呛到嗓子眼--
"不要你管!我去死都不要你管!"摔开银锁的手,连生气急败坏的大吼,潮湿了眼眶
银锁的手撂在半空中,叹口气,垂下了,内心慌乱得如一团乱麻,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银锁瞪着水泥地,人像是被打过木桩,过了好半天连生才听到男人呐呐的声音:
"叔......叔知道你的心哩,可是你咋就不懂叔的心思哩?"准备烂在心里含了好久把舌头嚼烂也说不出的话绕了又绕后终于消散在空气里,银锁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却不知怎的,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
第一次听到银锁用这种幽幽的语气和他说话,心头一阵激荡,连生扭过头,急促的问:
"那你到底是个啥想法?说清楚啊!"与其继续过这种日子忍受这样的折磨,他宁愿去死!
"你还年轻的很哩,将来的路那么长,明知道是条死胡同,叔说什么也不能看着你往里钻哪!"银锁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
"要是我甘愿哩?"连生尖利的逼问
银锁还是避着他的眼睛,摇摇头--连生,他的连生是真的喜欢他哩!藏在阴影中狼狈不堪青红淤肿的脸上似哭似笑
"那我就去死!"连生一跺脚冲出门
16
穿着秋衣秋裤跑出去的连生,像一颗烧了屁股的火箭头,火急火燎,不辨方向,横冲直撞。心头熊熊烧着把无名躁火,风割着耳朵吹,模糊的暗影在眼前飞逝,细叔细叔,眼前交互轮换闪过一幕幕,放电影一般:男人化尽苦痛柔灿灿的笑脸;男人骄傲满足的像喝了十斤老酒;男人不好意思的别开脸,黝黑的皮肤下渐渐晕开的红;从矿井里钻出来黑人一样,混杂着泥与汗;深夜细叔隐忍的热泪,闭眼咬着牙根的神情......
晨雾弥漫,十二岁的连生小手牵着男人走在县城窄窄的石板路上,拉着男人的大手荡秋千,小鞋板敲敲敲,丁冬丁冬,小溪流淌出欢快的音符
十八岁的连生偷偷凝视熟睡的细叔,梦中依然疲惫苦闷的脸,将怜惜的唇轻轻印上,把讨厌的噩梦揉碎揉碎
额抵着额,抱着他,仿佛不是坚硬的树疙瘩,绝望的木锥子,温热的泪滑下,立刻被冻成冰粒子凝在脸上。蹲下身,张开嘴巴,掉下来的透明液体丝牵着丝,线连着线--
啊啊啊啊啊啊!
王连生痛哭失声。
屋子里的男人颓然的倒在床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哆哆嗦嗦的的衔在嘴巴里,血块淤结在唇上,一扯开口里像吃着铁锈。一连划断了几跟火柴梗,扯下烟头,银锁呆呆的望着对面的墙壁,潮湿的绿霉斑一块快的剥落,光怪陆离,织成一张网,慢慢的慢慢的放大把他笼罩......银锁盖住眼。
屋子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静得可怕,扶起又被踢翻的椅子,立在屋角的开水瓶,僵硬的木版床,这屋为啥空荡荡的?物什都死了吗?
地上放着一只蜂窝炉,锅子里还有半锅冷面,中午和连生吃剩下的--
"连生!"银锁弹起来,抓起外套向外冲去
连生被捞起来的时候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湿透的秋衣秋裤上还挂着冰屑子,屋里围了很多矿工。
"这娃不要命拉,大冬天往河里跳,还好附近有人。"一个矿工摇摇头
"嘿!这小子还挺能扑腾的,老子去救他还踢老子,叫老子不要多管闲事,妈个逼地!冻死老子拉!"
"哪有大冬天游泳的!那河都结冰拉!俺说银锁,你"儿子"是哪根筋搭错拉!"和矿上的人混熟后,大家都戏称银锁是连生爹,一帮人还起哄逼连生叫爹,也不知道那里惹毛他这小子这么开不得玩笑操起家伙就要上去干架。
"他不都高三了吗,是不是功课太紧,一时想不开哪?"一个老矿工说,"现在的娃,读书也费脑子啊。"
一宿没睡,脸也没洗,银锁双眼布满血丝的去上班,下井后,桩没打牢,一块顶板坍塌下来,还好没人在下面。一夜的紧张和疲劳,银锁的眼前一阵阵发黑。钟老头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叹口气,再这样下去非出事故不可!
"跟郑老板请一天假,换个班,你先回去吧。回去看看你侄儿怎么样了。"
知道钟老头是好心,矿井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不在状态,银锁感激的点点头。从昨晚到今天他的心一刻就没安静过,很乱很乱,他想理出个头绪,却总焦着连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冰河,冰河,多少年前哥哥就是掉到冰河里......胸口翻涌的绞痛几乎让银锁喘不过气。
为什么残酷的命运会这样重复?连生,连生,你这是要逼死你叔啊!
连生已经醒了,看到银锁站在门口,像个黑人一样,脸上煤屑子糊糊的一片,扭曲的表情是那么的伤心,痛苦。他知道自己伤了细叔的心,细叔辛辛苦苦的养活这个家,供他上学,图的是个啥?他是男人贫瘠生命中的唯一希望。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事实上他当时没想那么多,脑子一昏一热,就......
那寒冷而黑暗的河水成功的浇熄了他狂郁的躁火
现在连生只觉得满满心心的是愧疚和心疼
"叔......"吃力的坐起来,连生不知道说什么好,经过昨夜,两人之间有些尴尬。他看到男人走到跟前,扬起手--
打把!他真是该打!他是个畜生!竟然对细叔做出那样的事,不用看,他也知道男人身上的累累伤痕
他明明是爱着男人的呀,比谁都爱着。连生觉得自己的眼泪又要渗出来,他赶紧闭上眼,等着巴掌落下
没有预期的疼痛,粗糙的大手抚上上连生的嫩脸蛋儿,连生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邋遢的,脏污的,肌肉剧烈抖动的脸:
"生啊,你咋能糊涂成这样,你这是要逼死叔啊!叔只要你好好的,叔啥都依从你,啥都依你啊--"
"你要去死,你让咱一家人怎么活?叔求你,叔给你跪下了--"男人忽然扑通一声双膝着地
"细叔!"连生大吼一声,万万没有想到银锁会给他下跪,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想拉起男人,想告诉他他说的是气话他没真想去寻死他真的不是存心吓男人的......
老天爷,他到底干了什么!他到底干了什么!

身子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银锁的脸上的是再也压抑不住的恐惧,悲伤,一点一点绽开的鲜红伤口,真实的血肉模糊。
紧张的弦一断,压制在心底的感情冲闸而出,银锁黑炭的面孔被冲刷出一道道白印子,差一点差一点就......还好他的连生没事,还好还好!
连生紧紧的,紧紧的搂住男人的脖子,一遍一遍的,在男人耳边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好象要把这三个字融进血肉里才罢休。感觉细叔绷直的身体慢慢放软。
连生捧起银锁的头,望进他亮晶晶的眼眸,他的矛盾挣扎,大海一样温柔的深处,蕴藏着深沉的情感。
连生试探着小心翼翼的贴上唇,银锁的身子微微的一僵后柔顺的张开嘴,闭上眼,脸贴着脸,热泪相和,舌绞着舌,把口津源源不断的哺入男人嘴里,也拼命吮吸着男人的唾液。感觉到微小的回应后连生不禁欣喜万分。
完全凭借着本能,像两只失去母亲的小鹿交颈撕磨,第一次接吻的两个人都激动的浑身不住颤抖,牙齿和牙齿生涩的碰撞,黏黏的唾液蜿蜿蜒蜒的流出嘴角。

17
许多城市人都有一种偏见就是这些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农民是不懂感情更谈不上享受什么高尚的精神生活的。谈情说爱罗曼蒂克似乎永远都是城里人的专利,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泥腿子那里懂呢?事实上正是因为农村人相对狭窄的生命维度和单纯的生活体验使得他们的感情比起城里人要更专注更浓烈也更持久得多,在广袤的田野里,他们用生命去爱,却很少懂得像城里人一样勾心斗角的恨。他们的生命或许贫瘠,但是谁也不能说他们感情贫乏。他们的情感就如祖祖辈辈与之打交道的黑土地一样,温柔,沉默,滋养万物,是那么深厚与深沉!虽然他们的痴情往往是城里人不能理解,在他们眼里甚至是可笑的。
没有读过多少书的银锁,心思不像连生那么深。他是个老实人,但并没有木呐到不懂感情,反而恰恰相反,他性格里的的执着和痴情可能比一般的农村小伙子更固执,他本身就像一坐蕴藏着无穷能量的火山,一旦喷发,流出的将是无比炽烈的浓浆。他牵挂着这个烂包的家庭,连生奶奶,白痴的哥哥,还有连生,他把他的爱化作在田里没日没夜的在劳作,身子累散架却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在疲劳之余他感到深深的痛苦无力。在最无助的时候,月桂的爱情曾经像青泉一样润泽过他的心灵,他不止一次的梦想过一个女人,孩子,温暖的床,巨大的幸福之后梦想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他是男人,是个穷人,财富可以使一个病恹恹的老头得到无数美女的眷顾,贫穷也能使一个健康的农村小伙子娶不着媳妇。
生活啊,是一条沉重的僵绳,银锁就是给套上轭头的驴马,甚至不给片刻喘息的时间怨恨这不公的命运。
村里有汉子耐不住寂寞,上县城找最便宜的发廊妹,结果染上脏病回来,怕被同村人耻笑只好自己躲在屋里用艾水洗下身。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搭伙也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在需要慰藉的心灵和欲望面前,性别只是一道轻易就可以跨越的鸿沟。虽然这一切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村里还是有长辈知道后觉得伤风败俗,把自家小子赶出门的也有,还有感情好的一对干脆一起跑出去打工就再也不回来。连生奶奶也不知道哪里听到的风声,从前村里的民办教师王季山到家多来了几次后老太婆的脸就绷上了,当面不好发作,屡次含沙射影说:
"季山哪,你也不小了,咋还不找对象哪?你不急你家大人就一点不急?我看你和周老师就是顶好一对儿,你们不是在一起教书吗?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大妈去给你说!"周老师也是村里的民办教师,上个月就结婚了,新郎是外村的,连生奶奶不知道,只听连生的描述是个挺年轻的女人。她这一乱点鸳鸯谱,把王季山闹了个大红脸,尴尬不已。
王季山一走,银锁就说:"妈,人家王老师来说连生的事,没啥意思哩!"
连生奶奶眼睛一瞪,"他没啥意思?鬼才信呢!他没啥意思干吗把你拉到房里说话,还关门,怕我听见是咋地?年纪轻轻的不找姑娘整天跟男人撕混!亏他还读过书,安的啥心!"
"这种人,屁股一撅,我老太婆就知道拉的是红屎还是绿屎!"连生奶奶连珠炮似的骂,她防着哪,生怕银锁也喜欢上男人搞不好学人样跟王家小子私奔可咋办?
这次连生奶奶算是瞎猫碰上死老鼠,王季山接近银锁还真存了这个心,银锁和月荷刚吹却没想过要去找男人,村里那些搞同性恋的事儿,银锁也听说过,他真不理解这些人,就是再......也不能找上男人啊,而且两个老爷们做那种事,抱在一起亲热,银锁想想就要起鸡皮疙瘩哩!银锁王季山来的勤的时候,银锁一扛锄头就下地,渐渐的季山也不大来了,远远的望着银锁也不走前。
想到连生,银锁男子汉的心里就涌上一股柔情,失去的妈的孩子对他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依恋,简直一刻也离不得,晓得心疼他,安慰他,脑袋瓜聪明,读书又肯努力,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因为连生的存在银锁觉得未来的日子有了盼头,甜丝丝的真是做梦也会笑醒。
连生大了,两人还像从前那样亲热,连生啃他奶头的时候,银锁常常有反应,他压抑着自己,紧紧的夹着腿,连生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火热,有时侯简直像把他一口吞了一样,这种令人心悸的电流只要不是木头人都能感觉得到,银锁心里泛起一种隐隐的刺激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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