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共君一醉一陶然[卷一~卷三]
共君一醉一陶然[卷一~卷三]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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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滚雷乍起,暴雨凶猛地下着。
"明鉴,你去联络兵马司侍郎郭毓,另外,让杨朴拿我的令牌亲自去一趟京郊驻扎的健安营,告诉莫将军做好应变准备。如有异变,举火为号,令其立即攻打神京,入城之后,务必封锁城门,阻住勤王军队。"
杨靖这份反心也存了不止一年两年,许多准备工作早已经做的周全,这些年掌管京畿防务的兵马司一直为他把持,驻扎京郊的健安营守将也为他收买,苦心经营,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
谢观挑了挑眉,有一丝犹豫:"大人,你真决定起事?"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杨靖沉沉道。
事到如今,只有赌上全部家当,奋力一搏!
成,王;败,死!
厚重的云层压得极低,雨势稠密,令人难以喘息。雨鞭抽打得人都睁不开眼,狂烈的雨势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企图将置于期间的人生生压垮。
大周王朝的暴雨惊雷,也将如同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只在旦夕间。
炸雷突出重霄,惊破了夜色。
神京笼罩在一片阴云浓雾中,暴雨连绵,连月不开,强大的杀气凝聚成一股洪流,不断冲击着大周王朝的权力中枢。风云变换,浊浪排空,整个王城都陷入权力更迭的诡谲波澜中,风雨飘摇。
上书房里,周鼎华坐在御案后,阴沉着脸冷眼旁观,看诸位臣子商讨对策。
晚膳的时候周鼎华收到了一份令他十分窝火的奏报:关押衡王周云朗的焉城镇抚司突遭大火,火灭之时,衡王已于乱中走脱,不知去向!
衡王的逃脱,打乱了他的部署。彻底剿灭杨家的计划,又增加了一个未知的危险变数。
所以他连夜召集众臣商议对策,以应万全。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愤怒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琉璃瓦上,仿佛金铁交鸣的声音,听着听着,总会让周鼎华想起那些驰骋沙场纵情杀敌的日子来,身体里的血液不由自主开始沸腾,心中战意愈炽。
"启奏皇上,臣以为,臣等应该提前行动,抢在衡王回到寿陵调兵遣将之前消灭杨党,使杨靖不能于之呼应,分而击之,方可一举成功。"
商议过后,金缕衣率先提出意见。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很快,大家一致同意提前行动除去杨靖,周鼎华得到这个结果,满意的点点头。
"就按照事前商议好的办吧。"
"是!"
众臣答应一声,各自准备去了。
"金卿。"
在缕衣迈步出殿的时候,周鼎华叫住了他。
转身,凝眸,缕衣看到周鼎华沉静自若的走到他身前,抬手为他捋顺散在额前的发丝。拍拍他的肩膀,周鼎华浅浅一笑,眼神里充满了自信和鼓励:"速去速回,万事小心,我在这等着你!"
"臣知道。"缕衣一恭身,疾步离去了。
滂沱大雨模糊了他的背影,周鼎华站在殿前张望着,试图看清那个挺拔的身姿,可惜天太黑,映在他眸子里的,只有被大雨浇灭的宫灯,在风雨里惨淡摇摆着。
"湛泸!"周鼎华轻轻唤了一声,一道黑影应声而出,如鬼魅一般跪在他身后,正是暗卫的首领湛泸。
"夏钧雷走到哪儿了?"
"宁安县,预计今夜可过永昌。"
周鼎华在黑夜里无声的笑了。
"你传朕旨意,要他不必入京,直接去永昌县接管隐藏在那里的铁血卫,然后和你一道率军入京。如有异变,你可临机决断!"
湛泸面无表情的应了声,正欲走,忽听周鼎华幽幽的说:"你知道先王为你赐名湛泸的深意么?"
"湛泸不知。"
"湛泸者,形如眼眸,湛湛然也。取意目光深邃,明察秋毫,为注视君王诸侯举动之剑。朕如今将神京安危托付于你,不要让朕失望。"
湛泸终于抬起了头,定定望着周鼎华。他看到了君王眼里的信任在暗夜里灼灼生辉,怔愣半晌,突然纳头深深一拜。
"臣,定不辱皇命!"
暴雨铺天盖地,轰鸣声淹没了蹄铁铮铮落地的声响。一队人马奔驰在朱雀大街上,铁蹄过处,污浊的泥水四处飞溅。
将士的铁甲被雨水冲洗着,在黑夜里闪耀着凛冽寒光。缕衣一苇一马当先,带着禁卫军中抽调的精锐直扑兵马司衙门。
同一时刻的兵马司里,侍郎郭毓正拿着杨靖的印信召集将官,要求众人封锁神京九门,同时发兵驻防,切断京城与外界的联系。
兵马司吕懋叔和管肃卿两位主事都是郭毓的心腹,自然没有异议。但是郭毓的命令却遭到主事卢仞强烈反对。
卢仞是原兵部尚书卢定侥的儿子,为人刚直不阿,这么多年在朝里摸爬滚打,几乎是本能的嗅出这道命令里的危险味道,因而坚决拒绝执行。
"卢仞,你要违抗丞相大人的命令吗!"
哗啦啦的雨声里,郭毓喝问的话语被风雨掩去,逐渐模糊。
"下官不敢,只是兵马司职在保卫京师安定,大人突然下令封锁神京九门,事关重大,除非有皇上明旨,否则请恕下官难以从命。"
"对,除非有圣旨,不然怎能随意封锁九门!"
卢仞向来得手下爱戴,兵马司的绝大部分兵丁皆听命于卢仞,此时卢仞一反对,郭毓的命令竟然寸步难行。
"反了!"郭毓一声怒叱,对着吕懋叔和管肃卿的属下道,"速将卢仞拿下!"
"住手!不许拿卢大人。"
"凭什么抓人!"
"郭大人一意孤行,无故拿人是何道理!"
......
不等卢仞说什么,卢仞手下的士兵已经哗然,更有甚者,索性挡在卢仞身前,拔刀在手,怒目瞪着想上来捉拿卢仞的人。
僵持之际。卢仞忽然在人群中振臂高呼:"郭毓图谋不轨,矫诏行事,众将听令,擒住这个反贼!"
卢仞手下将士齐声答应,纷纷端起兵刃杀向郭毓。郭毓大惊,连忙令人阻挡。
顿时,兵马司里一片混乱,郭毓和卢仞的手下战成一团。
"住手!"
凭空传来一声厉喝,如同列缺霹雳,自有威仪,震的在场的人皆是一愣,不由停了手。
"砰!"
一声巨响,兵马司大门訇然中开,两队训练有速的士兵从破开的大门中蹿入,很快对在场的所有人形成包围。
寒光照铁衣,狂风骤雨里,那些身躯个个屹立如磐,任凭雨水冲刷,动也不动,只有手中刀剑反射的光和冷静刚毅的面庞,说明了他们杀人不眨眼的手段。
大门中央,昂然走来两人,都是一身重甲,其中一人手里还捧了明黄的缎子。
"圣旨到,兵马司众官听旨!"
众人一时无所适从,又是卢仞率先反应过来,双膝跪地,口称接旨,身后的士兵也立即跪倒一片。郭毓且惊且疑,见众人都跪下了,也不好坚持,勉强跪倒。
缕衣展开圣旨,双目一扫,看到院子里的人都匍匐于地,才高声诵道:
"有人密报兵马司侍郎郭毓秘密聚众,图谋不轨,特,令内廷侍卫统领金缕衣将其收押,着兵部侍郎牟一苇暂掌兵马司事物,钦此!"
满院寂静,一时只有暴雨的声音响彻心肺,寥寥数言,兵马司已换了主将。
"微臣接旨!"
片刻,卢仞带头响应,瞬间兵马司里一片呼喝接旨之声,惟独郭毓一派默不做声。
"郭毓接旨!"缕衣冷眼一瞥,又对着郭毓厉声重复了一遍。
这时候卢仞的人也停止了喧哗,静静看着郭毓。
郭毓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把剑疾呼:"把大门关上!弟兄们,我们杀他个片甲不留!"
手下士兵轰然暴起,没头没脑的一股脑儿拥了上来,乱刀砍向缕衣和卢仞那边的士兵。
霎时,兵马司宽大的院落里又混战成一团乱麻。
有道黑影在暗夜里勇猛地扑过来,灵巧的侧身,避过砍到面门的一刀,缕衣嘴角噙了一抹血色的微笑。
拔剑,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在雨夜里泛出凛凛光华。
一声惨叫,有人血飞溅五步,一颗头颅骨碌碌滚到缕衣脚下,双眼犹自惊恐的放大。那张脸孔,正是属于郭毓的。
血水混着雨水静静在石阶上流淌,蜿蜒一地,冷冷的反射着刀光剑影。
"咔嚓!"
又是一声炸雷,狠狠打在院子里的一棵古木上,参天大树立时裂成两半,疯狂诡异的火焰在树间剧烈飞旋,转瞬又被大雨浇灭......
"杀啊----"
喊杀声此起彼伏,缕衣和一苇挺剑而上,冲入了混战的人群。
血肉横飞,尸骨相叠,一时间,兵马司里传出的哀号响彻九重天,暴雨的声音也遮不住。
一个侍卫来阻一苇,眼前一花,还没做出反应,头颅已骨碌碌滚落了地,留下身躯犹自手舞足蹈往前扑了过去。
另一边,缕衣面无表情的举剑,一剑一剑砍碎了周身的所有障碍,血从鲜活的肉体中喷溅出来,染红了缕衣的双目,妖红的瞳仁在夜里如同熠熠的火焰,诡异的妖冶。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身边的敌人一个个倒下,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尸首,横陈在阴森森的院子里。牟一苇斩掉了最后一个士兵的头颅,冷酷的收剑入鞘,和缕衣并肩而立。
在禁卫军的帮助下,卢仞也顺利解决了对手,此际已跪在湿冷的地面上,率众向一苇高呼:"参见侍郎!"
一苇摆手让卢仞起来,勉励道:"卢大人辛苦!"
卢仞再拜:"下官于前日接到上谕,谓郭毓暗怀反心,着下官谨慎行事,惟新侍郎之命是从。"
缕衣听到这话,脸色变了一变,须臾又恢复平静无波。
原来,周鼎华早有安排了。
"传讯!"缕衣冷冷吩咐那些浑身浴血的手下。
"呜----呜----"
悲壮的鼓角声在暗夜里远远传开,宣告兵马司已完全落入周鼎华手中。
不多时,又另外有鼓角自远处相继而起......与缕衣这边的声音相应和,那是事先约定的暗号,看来张择贤已经领兵羁押了所有杨党官员,文廷悦也彻底掌握了长林军,但是路鸣那一路的号角却迟迟未响。
原计划路鸣先行一步去关闭城门,以防健安营士兵入城,待一苇夺下兵马司后即由牟一苇接手京城防戍,但号角久不响起,难免令人生疑。
暗夜的沉寂里,所有人屏息凝神,都在等待最后一声号角。
......
瓢泼大雨里,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长嘶,响亮的划破夜空。却不是报平安的信号,而是求救之声!
缕衣和一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惊诧:
事情有变!
没有犹豫,一苇迅速做出布置,让卢仞带人扼守城中各个要道,自己则亲自带兵增援路鸣。缕衣也立即率手下赶回皇城,以备不测。
"噼啪!"
雷电毫不留情的凭空斩落,整个神京城,都处在了风暴的中心。
一苇纵马在雨里狂奔,眼前划过了缕衣的背影。那个仿佛刀削斧凿的身影是如此挺拔,原以为他的心也和他的身影一样刚硬,却偏偏在离去前的一刹那,那个人悄然对他说保重。
心里柔软了下来,缕衣心底,多少也是看重他的。
寂寂雨里,一苇温柔的笑了。
同一时间,杨靖府邸里也是人头攒动,无数披坚执锐的勇士满面杀气的聆听着杨靖的鼓舞。
他们都是杨靖平日蓄养的门客死士,危急时刻,杨靖终于把他们也派上了用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是你们效死用命的时候了!"
杨靖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之上慷慨陈词,竟也有隐隐的风华气势。
"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院中的勇士皆是杨靖重金礼聘,此时众口一词,倒也声势夺人。
一旁杨朴悄悄靠近杨靖,低声耳语几句,杨靖听闻,大喜过望。
"城外健安营勇士已经控制了京城九门,那无知小儿的手下遇上我们的人,溃不成军,全体覆没。机不可失,本相命你们立即攻打皇城,谁能捉了那小皇帝,本相封他万户侯,如数赐赏食邑,保他子孙富贵万世!"
"是!"
数千亡命之徒齐齐呼喝,很快整好队形,随着杨靖一声高呼"出发",浩浩荡荡直赴皇宫。

第 21 章

雷声滚滚,暴雨覆地,漆黑的夜空使得天地失色。
"咔嚓--轰--咔嚓---"
雷电轰鸣的声音惊天动地,伴随着痛苦的嘶喊和浓重的血腥气息回荡在皇城端门上空。
金檐红墙,朱红色宫门紧闭,金铜铜钉印映着灯火铁器的霍霍闪光。刀剑撞击声此起彼伏,皇城近处乱成一团遭。杨靖的亲卫在雨夜里疯狂的以黄木撞击着宫门,试图着硬撞开厚重无比的禁宫宫门。
杨靖神色狰狞的看着城剁处傲然而立的身影,哼哼冷笑。
"周鼎华,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周鼎华身着金甲,按剑立在城头,冷然注视着禁卫军和杨靖的亲兵混战。
眉目扫过杨靖,泛出幽冷的光。
"皇上!"
缕衣已经赶了回来,此际也大步踏上城头,奏禀道:"都布置好了。"
周鼎华点点头,眼中划过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忽然拔剑出鞘,扬天一指,高声大喝:"御林军,列阵!"
暴雨从天降下,周鼎华金甲粼粼,高大魁梧的身躯成就了他惊人的气势。王者一怒,势若雷霆重击,千钧压顶,从城下远观,恍若天神临世!
声音透过京城最巍峨的建筑向周遭扩散,士兵呼应的声势更加夺人心魄。杀声四起,端门四周响彻了此起彼伏的嘶吼:
"铲除逆贼,誓死卫君!"
"铲除逆贼,誓死卫君!"
......
"铲除逆贼,誓死卫君!"
......
"杀啊--------"
城门大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响了起来,排列在端门驰道内两旁的御林军近百人突然涌出,集体移步推进,现出后面挨墙的数十面大型钢盾。
"轰------"
又是一声炸雷,震的大地抖了几抖。城头上的周鼎华当城而立,挥剑南指,这一刻的气宇风华咄咄逼人,那种横扫六合,君临天下的威仪,无人不避其锋芒。
御林军士兵们抢出深长达五丈的门道,在外面阔逾十二丈的通道布防,分作三排,前排坐地、第二排蹲立、后排站起,各举盾牌,形成可柢御箭矢强攻的盾牌阵,最后一排盾牌斜举,状如铁桶,密不透风。
同一时间以百计的长林军从午门门道杀出,前矢如飞蝗般射向杨靖亲卫,"噼里啪啦",乱箭如麻,宫城外惨嚎连连,很快就有无数尸首堆叠在宫墙之下。
待杨靖的第一批人死伤殆尽后,周鼎华再度打出行动的手势,开始潜伏的御林军精兵流水一般从盾牌后急步奔出,借着钢盾掩护朝前冲去。
杨靖脸色大变,双眼鲜红,冲手下怒喝道:"擒贼擒王,杨府的死士听着,给我冲进宫里,活捉周鼎华!"
杨家的亲兵都是些亡命之人,听到杨靖呼喝,战意顿起,手舞着刀枪剑戢,毫不畏死的杀向训练有素的御林军和长林军,竟然凶悍异常。
这边,马蹄声轰天而起,足音雷动,由秦虎臣和指挥的三百精锐杀入了杨靖的阵地,和那群彪悍的武士交上了锋。
杀声震天。
牟一苇带兵赶到城门之时,赫然发现九门皆已被健安营控制了,城头上到处竖着代表杨靖的黑旗。
城门之下,却静静流淌着己方将士的鲜血。
伏尸遍地,流血漂橹,冰冷的尸首,暗淡的铁衣,还有一张张死不瞑目的惨白面孔,无言横陈着,任大雨浸泡。
牟一苇的心缩紧了。
显然,本来奉命关闭城门的路鸣一定是在这里遇到了同来抢夺城门的健安营,一番血战,路鸣他们兵少将寡,难以敌众,最终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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