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望进去 , 韵的精神算不上好 , 但还是和御医们有说有笑 . 没了以往那浓厚的自卑感 , 整个人落落大方 .
我妥协地点头 . 「一切就像你所说吧 . 」
皇上轻揉我的发顶 , 差人送了一些东西来 . 我望著那臂弯大小的一块黑一块白的东西 . 「这是什麽 ? 」
「这是探子熊 , 送给韵 . 将来有什麽事 , 探子熊也可以随时来通知我们 . 」
探子熊 ? 「可是 ... 在人间没有人会养熊的 , 很显眼 ... 」说不定被人指非法治养 .
皇上和小熊对望 . 「是吗 ? 我们这里近来有股养熊潮流 , 探子熊都是立了不少功 . 而且韵小时都是整天和熊一起的 ... 」
房内的韵似是注意到这边 , 他和小熊四目交投 . 韵轻轻地笑了 , 作怀抱状 . 小熊机灵地跳下地 , 爬上韵的床 .
令我惊奇的是 , 小熊身手几灵活 .
皇上等人都感概地望进去 . 「失忆不好吗 ? 十弟以前有只小熊被人虐杀过後就不敢再养 , 明明是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 却装著最厌恶地抗拒 . 现在可以坦然接受 , 不好吗 ? 」
韵很新奇地捉住小熊两胁 , 高高低低地飞 , 然後凑到鼻尖和他蹭脸 .
韵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没有记忆 , 露出的笑容是我看过之中最真 , 最开怀 . 但没了记忆就可以变成一张白纸吗 ?
他曾珍视和母亲的回忆都全没了 , 我不相信他知道的话还是不介意 . 我该守秘密 , 什麽都不告诉他吗 ?
疑惑地抬头 , 望见皇上坚定的眼神 , 我再点头 . 「我知道怎样做了 ... 」就是什麽都不要做 .

18
再让韵休养一段日子 , 在韵睡著的时候弓送我们回天校 . 两边的时间不一样 , 这前後几个月的时间 , 在人间只是两天 .
我们在校内树林出现 , 我抱著睡去的韵 , 弓抱著探子熊 . 我们回到宿舍 , 才用门匙开 , 里面就被急急推开 .
是行和厉 , 行一看见我就扑上来搂紧我 . 「枫 !! 呜 ... 我还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你 ... 」
我望著室内的厉眨了眨眼 .
厉翻了老大的白眼 . 「没事就好 , 这位是 ... ? 」
弓把小熊放在地 , 小熊立刻爬进宿舍 . 「抱歉 , 这几天我出了点事 , 阻了枫几天 . 」
行抱著我一把涕一把泪 . 「我见你前晚在饭堂跑出去 , 等了很久都没见你回来 , 我打你电话又不通 . 我找了厉陪我到处找你 , 我们在森林看见很多血迹 ... 做了 DNA 测试 , 有你的也有韵的 , 也有很多不知什麽人的 ... 」
这麽严重 ? 「那麽 ... 」
厉拉开行让我进宿舍 . 「我和行一直找你 , 也没再告诉其他人 . 你们发生了什麽事 ? 」
我把韵放在床上 . 「没什麽都解决了 , 只是不小心卷进了这位朋友的事里 . 」我指向弓 .
只有厉和行两个知道还好 , 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大 . 早就说好一切都用弓来过关 , 反正他的事厉和行怎也不会查到什麽出来 .
他俩质疑地望向弓 . 「真的没事了 ? 可以找我们商量 . 」
「嗯 ... 有一件事 ... 韵不小心失忆了 , 希望 ... 」
「什麽 ?! 」他俩同时瞪大眼 .
「嗯 , 希望大家暂时和他保持个距离 , 让我慢慢替他再次融入天校 . 不要造成他的压力 . 」我坐在床边轻抚韵的头发 .
「他还记得你吗 ? 」厉有点不安 .
「不记得 , 但重新介绍过了 , 他也很接受 . 放心交给我 , 不用担心 , 有事我会找你们 . 」我对他们安抚地笑 .
行指著爬到韵脸旁的探子熊 . 「这是 ... 」
弓微笑 . 「这是我家主人为了答谢他们送给韵的 , 韵可帮了个大忙 , 虽然他不记得了 . 」
厉和行猛问弓发生过什麽事 , 弓不慌不忙用早已编好的故事一一回答 .
韵被声音吵醒 , 张开眼望我 . 「枫 ? 」再望望身边的环境 .
我轻吻韵的额 . 「我们回到学校了 , 放心我会帮你好好适应的 . 」
他微笑闭上眼 . 「嗯 . 」
「还累吗 ? 」
「一点点 . 」
「那再睡吧 , 我会在这里陪你 . 」
他揭开被子让小熊走进去 , 轻抱著它 . 「有小探就可以 , 你可以做自己的事 , 不用管我 . 」
我和小探对望 . 「那好 , 你再休息 . 」我站起身向弓打眼色 .
弓会意地把厉和行引出房 , 厉和行一直缠著问 , 没发觉韵醒来 . 我们全都退出房 , 让韵一个人静一静 .
还好行当时懂得找厉 , 若是找了其他人事情可能都闹大了 . 接下来的时间我打了电话回家 , 因为他们问过我家人 . 报了平安 , 答应周未回家让他们安心 .
再去找老师解决这两天无故缺席的事 , 简单交待故事一次 , 再三保证已经解决 , 还是被呈上校长那里 . 再一轮解释 , 再数十个谎言 , 再保证已经没事 .
很累了 ... 我讨厌说谎 , 还一连扯了这麽多个大谎言 , 骗的全是我亲爱的老师和校长 . 情同手足的兄弟 , 爱护我的家人 .
感觉很难受 , 心情也很差 .
完结一切後 , 我到饭堂买了两个饭回房 , 没心情自己煮了 . 升降机门打开 , 我步到自己宿舍门口 . 想抽门匙打开 , 但想了想我又退後 . 把两个饭放在门边 , 我脸朝天地挂在栏杆上 .
很累 ... 这种谎言中的生活很累 . 我很想对朋友坦白 , 很想大大声告诉厉他发生过什麽事 , 很想哭著告诉校长自己这几个月一直担惊受怕 . 很想告诉爸爸自己做过什麽 , 不论是被骂还是被赞都不紧要 .
我很想坦白 !!
每每看见质疑的眼神 , 我不能软弱地害怕被拆穿 , 只能更坚强地去让自己看起来可信 . 我怕自己会变得虚伪 , 我怕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 .
我陷入很严重的自我厌恶 , 我不敢入房 , 我怕韵见到会敏感 . 我不能找人说心事 , 我的秘密只可以靠自己肩担 . 原本这件事还有韵一直在与我分担 , 但 ... 他退出了 .
『我是谁 ? 你是谁 ? 抱歉 , 给我一点时间消化 . 』
一直有韵陪著我 , 我不觉得辛苦 , 也不觉得孤单 . 但现在 ... 我觉得自己在一片一望无际的黄沙中 , 自己孤身一个 , 走著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对的方向 , 走著一条不知道要走多久的路 .

19
「枫儿 , 你这两天去了哪 ? 怎麽都不跟家里联络一声 ? 你知道厉小子打电话来时有多急吗 ? 急得我们快要报警了 ! 」一进门妈妈就拉著我一直说一直说 .
我赔笑 . 「对不起 , 我在路上突然看见朋友出了事 , 就没想太多去帮忙了 . 」
来之前我跟厉再三确认他跟我家人说了什麽 , 他说打了电话去 , 他母亲接 . 他问了我妈妈我在不在家 , 知不知道我出了什麽事 . 然後就说我和韵不见了 , 电话不通 . 隔天又打一通电话 , 这次是爸爸接 , 告诉他我和韵很有可能和别人打架了 , 但没有告诉血迹的事 .
家人即时通知了警方备案 , 但还是要二十四小时才能正式处理 , 不过已经小规模行动 . 校方也收到通知 , 低调地在学校调查 .
幸好我在再隔天的下午就回来 , 不然 ... 唉 ...
「去帮忙 ? 怎样帮 ? 警方在你学校一带范围搜索过 , 发现你和韵的血迹 . 这麽危险的事 , 你不懂先找大人的吗 ? 怎会自己走去 ? 」爸爸一看见我就骂起来 .
血迹 ... 警方 .
但我听说过阴间有人处理了血迹 , 现场就算搜到都只是少部份 . 「对不起 , 我下次会更小心 . 」
「失踪这两天去了哪 ? 」爸再接著问 .
「我 ... 」
爸又打断我的话 . 「你从头说一次好了 . 」
我暗暗叹了口气 , 把故事再重覆一次 . 「那天 , 我和韵在校门边缘听见打斗声 , 我们走出去看 . 看见有个人被几个人追著打 , 我和韵都学过武 , 就想去帮手一下 . 追到森林里 , 我们打起来 , 不算弱势 , 可是都受了点伤 . 」
我暗暗观察家人的脸色 .
「之後被追打那人的援兵到了 , 混乱之下不知道我和韵是敌是友 , 用迷药弄昏了我们 . 我和韵都睡了两天 , 因为被打的人替我们解释了 . 一醒来他们就道歉 , 送我和韵回天校 . 所以两天都没联络上 . 对不起 . 」
「真的 ? 给我看看伤势如何 . 」爸爸放软了声音 , 向我和韵招手 .
我的伤口早就好了 , 而韵的却太严重 ... 我拉紧衣下摆装出男孩子独有的自尊心 . 「不要看吧 , 爸 ... 」
「有什麽问题 ? 只给我看好了 , 来上房 . 」
「不喇 ... 」我别扭地退了一步 . 「都 ... 都大个了 ... 」
爸望著我 . 「我不是想看你的身体 , 只是关心你伤势 ! 」
「只是让刀子割到少许 ... 呀 ... 不要了 , 伤口很尴尬的 . 」我还故意脸红望向妈妈和娜娜 .
娜娜立刻不自在地低头 , 母亲也轻咳了声 .
爸好气也好笑地叉腰 . 「枫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女孩子 ? 」
我搂过韵的腰 . 「我的身体只可以给韵看 , 不可以再给其他人看了 . 当然韵也只可以给我看 . 」爸不能打我主意 , 更不可以打韵的主意 .
爸叹了口气 . 「好 , 但上医院做个身体检查 , 知道吗 ? 」
「下个月 ! 这个月学校很忙 , 抽不出时间 . 」到时查不到大伤口也可说已全好了 .
爸翻起白眼 . 「枫你愈来愈别扭 , 不像少时那麽爽快 . 」
我心里苦笑了一下 . 「还有没有什麽要问 ? 」
「你救的是什麽人 ? 他们也很应该出来见见我们 . 」
我眨了眨眼 . 「我救的是个有点钱的人 , 他当时正被绑架 , 他反抗时我们就到了 . 他有好好感谢我们 , 还说迟点会请我们吃饭 . 可是他不想这件事让人知道 , 不太方便见面 . 」
「这麽大件事发生了 , 见一见也不可以 ? 」爸皱起眉 .
「他性格很敏感的 , 也很怕见陌生人 , 他那天就是见了陌生人就发生这种不幸 . 要不是我和韵为了救他而受了点伤 , 他也不信我们是好人 . 」
「怎会有这种怪人的 ? 」爸很无奈 .
我笑笑 . 「世上无奇不有嘛 . 」
爸又问了一点东西 , 我继续睁著大眼 , 一眨不眨 , 眼睛直望不回避地一一回答 . 爸爸很关心地抱了我一下 , 感概地叫我小心 .
我眼圈红了 , 爸爸这麽关心我 , 我却存心地欺骗他 . 被他关心我很有罪疚感 , 想哭又不敢 . 还被爸带轻松嘲笑地再说几句感性的话 , 我知他不想我哭才加嘲笑意思 .
但我的泪反而更加流出来 , 很内疚 ...
爸爸见我这样就不再说这件事 ,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饭 . 见他不提 , 我更是决定今晚要好好听爸爸的话 , 再也不骗他 .
饭吃到一半 , 我的心情也慢慢被家庭温暖暖起来 .
突然娜娜可爱地望著我 . 「哥 , 为什麽一整天都没听过韵哥哥说话 ? 」她落寞地放下饭碗 .
我差点整个弹起身 . 「韵只是身体还有点虚弱所以不太说话 . 对吧 ? 韵 . 」
韵望了我一下 , 然後望向我妹 . 「嗯 . 」
「可是我觉得韵哥哥很冷淡 , 平常都不是这样 ... 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 」
韵立刻笑起来 . 「不是 , 我认识你 , 但男女有别 , 不太方便主动搭话 . 」
我呆了一下 , 全家人都望著韵 . 「韵 ? 你 ... 再说一次 ... ? 」
我搂住韵的腰 . 「呀 ! 韵 , 我想要那碟 , 你夹给我 . 」
大家白了我一眼 , 更加紧张地望著韵 . 「韵 , 你再说一次 . 」
他一边夹给我 , 一边说话 . 「男女 ... 」
我情急之下吻住他 , 他想挣 , 我吻得更用力 , 他想说话 , 我伸舌头进去 . 最後他静了 , 不再动作 . 我知道他没再挣 , 但我还是很怕他突然开口 . 正想著对策时 , 爸爸叫我 .
「枫 , 你也太心急了吧 ? 这种事你回宿舍才做好不好 ? 你妹妹也在看 . 」
我放开韵的嘴巴 , 望著他 , 他望著我 . 「我 ... 我 ... 我等不及了 , 韵我们回学校吧 . 」我拉起他的手匆匆走了 .

20
我不知道到底失忆的人是什麽会记住 , 什麽会忘记 . 他读书方面好像没什麽问题 , 看的时候都懂 . 但韵的观念却不是以前的他 ... 很古老 ...
男女有别他也能说出来 , 他和娜娜最喜欢斗嘴 , 每次见面都要吵个结果出来才可以 . 他突然却说男女有别 ...
现在娜娜在学校看见韵都不敢上前 .
韵现在很静 , 和以前赌气那种静不同 , 他是整个人有种与世无争的安静气质 . 不同以往那敏感 , 不服输的孩子气 .
他去到哪都带上探子熊 , 上课时把它塞进背包 , 走路时抱著 , 出外时带著 . 在宿舍更是形影不离 .
我没去说什麽 , 只是 ... 我像个陌生人 , 同住一室的陌生人 . 他不会主动跟我开口 , 我也不想打扰他宁静 . 有人跟他说话他一定会答 , 但我觉得他很勉强 , 最少身为他最亲近的人 , 我不想强逼他开口跟我说话 .
这天半夜 , 我被一种不安感唤醒 , 没有任何声音 , 却是一股大得不能忽视的不安 . 我撑起身环视房间 , 第一眼就看见隔床上那幽黑却发亮的眼睛 .
韵坐在床中心 , 抱著小探 , 一动不动 .
本来我还在想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 正要再睡时 , 我看见韵抱著小探的手在抖 . 然後我发现韵有点不对迳 , 整个人很僵硬 , 目光很阴森恐怖 . 就像是希望用眼神击退一切不怀好意的敌人 .
说实话 , 我被他望得背脊凉凉 . 可是想起他是我最爱的人 , 我怕他什麽 ?
我尝试低声温柔地开口 . 「韵 ? 还不睡 ? 」
韵全身轻颤了一下 . 「嗯 , 睡了 . 」
他的声音在抖 , 全身在戒备 . 他到底在怕什麽 ? 我下床想走近他 , 他立刻退了一步 .
我们对望 , 也许他自己也觉得退得很唐突 , 他结巴地开口 . 「你 ... 想干什麽 ? 」
我快速地捉住他的手心 , 要给他知道我没恶意 . 「发生了什麽事 ? 」
他一手被我拉住 , 一手抱紧小探退後 . 「没 ... 」
我皱眉轻拍小探的头 . 「小探 . 」
我和韵都望著它 , 但没有回应 , 而且我发现小东西很冷 . 我从韵的怀中夺过它 . 「小探怎样了 ? 」
韵心急地想夺回 , 却知道抢不过我 , 仰著一张紧张的脸望我 . 「它 ... 它 ... 不知道怎样了 ... 」
「什麽时候开始 ? 」我打开房灯 , 翻找电话 .
韵急急地跟在我身边 . 「我像以前一样抱著它睡 , 睡前还好好的 , 突然半夜觉得很冷 , 我起身 , 发现小探身体很冰 ... 到底什麽事了 ? 」
我已经在拨电话 , 虽然半夜吵醒人很过份 , 但我知道小探对韵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 虽然我不想承认 , 但这几乎是他的一切了 .
电话响了很久 , 拨了很多遍 , 终於有把惺忪的声音回答 . 「谁这麽没良心 ... 不让我睡 ... 」
我抓紧电话 . 「学长 ! 韵的小熊病了 ! 你可不可以看看它 ? 我现在带它来 ! 」
对面线沉默了很久 .
我吼了对面几声 , 学长突然回过神地大叫 . 「什麽 ?! 韵的小熊病了 ?! 快来快来 ! 」
我披上外套带齐东西就出门了 , 在门边突然有只手扯住我的衣袖 . 「我 ... 我也要去 ... 」
我习惯性地单手拥住他 , 在他唇上轻吻 , 扯开他关上门就跑向楼梯 . 学长就在我们楼上 , 跑上去时学长已经开了门等著 .
「快来快来 . 」他伸手抱过小熊就自己进房了 .
我和韵跟著 , 学长的室友无奈地望著我们 , 既忧怨又体谅 . 看著小熊送到专业的兽医手上 , 我顿时又放松下来 .
这时才想起刚才对韵做了什麽 , 我吻了他 ... 不自在地以手指掩唇 , 轻触 . 我是习惯用吻来答应韵的要求 , 但这是以前的韵 , 不是现在的 .
学长很喜欢韵的小熊 , 二人常常聊动物聊到废寝忘餐 . 所以即使半夜被吵醒 , 一听是韵的小熊还是很乐意起来 . 况且熊猫在这里是多麽特别的生物 ...
我坐在一旁看著韵像个孩子无助地望著学长 , 学长一副放心万大事有我的自信 . 我很嫉妒 ... 韵这麽无助的样子竟然如此轻易给别人看 , 然而帮助他的人还不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