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魍魉————笑非
笑非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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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卿是好人。"这一回,答得飞快。
莫红尘笑了笑,"那么谁是坏人?"
他脸上却呈现出一副惊惧的表情,抱紧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莫红尘想他是吓怕了,却不知吴安使了怎样的手段。
这么想着,口中却说道,"我带你去见他,你去不去?"
一听小鬼便笑开来,"我去。"
"去了,你可不许哭。"莫红尘补充着,心里突然有些堵。在他来看草木皆有生命,但如果用一株草或一只小兽可以救人性命,毕竟还是要救的,更何况眼前只是个缥缈的魂魄。可是自己除妖无数,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心软过。

外面下起了雨,牢里更显湿冷。
莫红尘一踏入牢门就发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迎面扑来,令袖中的小鬼都不住颤抖。鬼自然感觉不到天气的阴冷,除此之外,便只有怨气了。
看到李素卿披头散发蜷缩在角落里,莫红尘心中一紧,轻声唤道,"素卿。"
李素卿抬起头,脸上胡茬散乱着,全然不复以往的干净。只是那双眸子还是清亮的,让莫红尘稍感安慰。
李素卿努力爬了过去,他的腿已经被打断,湿气钻进去缀心的痛。
"莫兄。"他淡淡笑了笑。
"你放心,很快就有办法了。"莫红尘低声说道。
"哦?有吴安的消息了?"
"目前依旧是一点证据都没有,但是我们可以叫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莫红尘凑近了些,"你猜我把什么带来了?"
李素卿看到他手中的一团白雾,没来由竟欣喜了一下,心中试探地唤道,"是你吗?"
白雾跳了跳,钻到他的怀里。
莫红尘笑道,"这小鬼倒真认得你。"
"望月的病医好了?"李素卿抬头问道。
莫红尘冷哼一声,点了点头。
李素卿苦笑,"莫兄,你不必如此......"
"告诉你是要你放心,先不说这些了。"莫红尘摆了摆手,道,"秦望月醒了,吴安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那望月......"
"若不将吴安绳之于法,将来迟早会出事。秦家不肯插手,就只有靠他了。到底是他种下的因,也算还了秦望月三年的痛苦。"莫红尘说的含糊。
李素卿隐隐觉察到什么,不由开口问道,"莫兄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牢头重重地砸了下门,示意莫红尘该走了。
"素卿千万保重。"莫红尘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牢房。

"很痛吗?"心里那个声音在说。
李素卿一愣,才意识到果然是他回来了。至于爲什麽用回来这个词,他自己也没有太在意。"你......怎麽来了?"
"莫红尘说带我来找你。"声音里居然带著雀跃。
"你知道这是什麽地方吗?"李素卿无奈道,"不过你没有肉体,应该也不会觉得有什麽不同。"
"我知道啊,这里是监牢。可是你没有做坏事,爲什麽会被关在这里?"
"你怎麽知道我没有做坏事?"
"因爲你怎麽想,我都是知道的。"那声音有些得意道。
李素卿不由有些好奇,"那莫红尘带你过来,你能不能听到他怎麽想?"
"不能。"顿了顿,又听他疑惑地说,"爲什麽啊?"
李素卿发觉和这只小鬼交流起来简直太轻易了,腿上的伤痛似乎也忘记了许多。他心中重重叹了口气,"方才他说我能出去,大概也只有壹半的把握。如果有什麽万壹,我把你交给他,你就跟他走吧。"
小鬼怔怔地呆了半天,才说,"不好。"
真是不懂遮拦,怎麽想的就怎麽说出口了。李素卿头壹次遇鬼,便遇到这样壹只拿它毫无办法的小鬼。突然又想,自己真要死了,说不定也会变鬼,就和他壹起飘著好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让别人给收去。
"莫红尘是你朋友,他怎麽会收你?"
李素卿笑道,"傻瓜,你当这世上捉鬼的就莫红尘一人吗?"

第十章

时节已到春末了。满城飘著柳絮,纷纷扬扬很是好看,秦家园子里野花也开了不少。秦望月身体慢慢在恢复著,有时能下楼走走,可时间总不好太长。这时候几瓣残花在枝头要掉不掉的样子,她抬手去够,忽然感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就要向旁边倒去。
一只大手适时伸了过来,扶住她的腰。
"谁?"秦望月一惊,站定後向那旁看去。神采飞扬的素衣公子,浓眉大眼的,脸上棱角分明,看上去说不出的俊美。她不由脸色微红,却又问道,"公子缘何出现在小女家中的後院?"
"我是替你医病的大夫啊。"磁性的声音略带笑意,正是莫红尘。
"啊。"秦望月不由叫出声来,眼神瞬间黯下去几分。她初见时便!这男子的气度所吸引,却在下一刻得知这样的消息。既然是替她医病的,又如何能不知自己那难於启齿的病情?如此壹来,他定然不会正眼看她了。内心的自卑不由自主地泛上来,她便又选择性地抹去了这段记忆。
"秦小姐。"莫红尘依旧温和地看著她。
"大夫有什麽吩咐吗?"秦望月低头道,面色仍有些苍白。
莫红尘心中暗叹,毕竟也是个可怜人。
"你既然知道我,是否又知道我是怎麽来的?"
秦望月低声道,"是李家哥哥请您来的。"
"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莫红尘终於问道。
"娘说,他见我无碍,因家中还有要紧事情,也没有等到我醒来见上壹面,便先回去了。"秦望月回答道。
看她的表情也不像说谎,莫红尘叹了口气,"你娘这样告诉你的?"
秦望月有些吃惊地抬起头,"难道不是?"

听莫红尘大致说明原委,秦望月的脸色越来越差,嘴唇甚至开始发抖。"可是......娘为什麽要骗我?"
"这不是很清楚吗?你娘是为了你好。"莫红尘嘲讽地说道。
秦望月怔了怔,才终於说出口,"娘怎麽能这麽做?"
莫红尘冷笑,"小姐如今怎麽想?"
"素卿哥哥被我连累到这个地步,我决不能害了他。"秦望月咬牙道。她不想李素卿出事是真的,却也不愿看到莫红尘鄙夷的目光。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是必须面对的。你准备好了没有?"莫红尘轻声道。
秦望月的脸突然变得煞白。e
"我知道这样对你很残忍,可若非如此,李素卿就没命了。这样......对他不公平。"莫红尘沈声道。
"你要我怎麽做?"秦望月艰难地问。
这时候两人身後壹个拔尖的声音响起,"莫大夫,你跟我女儿在说什麽?"顺著声音,看到惊慌失措的秦夫人。
莫红尘只冷冷地看著,一言不发。
"娘,我都知道了。"秦望月啜泣著说道,"这样,怎麽可以......"
秦夫人长叹壹声,"罢了,是我的错。清慧那条命,就由我来抵。可是莫大夫,算老身求你,千万不要再牵连到我女儿了......"
"秦夫人,你怎麽这麽糊涂?"莫红尘的声音强压著愠怒,"你爱女心切我可以理解,可如果不将那吴安缉拿归案,他能放过秦小姐吗?"
"娘,"秦望月扑通壹声跪倒在地,"是女儿不孝,可是这件事情,女儿自会处理,您就不要过问了。"
"好,好,"秦夫人颤抖著说,"你打算怎麽处理?去告诉官府,你......"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说不下去,瞬时泪流满面。
"真要如此,女儿也认了。"秦望月却止了泪水,挣扎著站起身来。
"秦夫人,"见此情景,莫红尘无奈地开口道,"倒也不必全说。在下有个计策,只是......希望小姐略加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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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门口挂上了白纱灯笼。
这些年来秦家的大院虽仍坐落在这深巷之内,很少有人会靠近这个散发著阴暗气息的巷子,偶尔从中传来凄厉的尖叫,给这扇几乎永远紧闭的朱漆大门增添了几分诡异。然而从巷口看去,门居然开了,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到处飘扬的白色麻布。行人经过时不由驻足,但又匆匆而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消息不胫而走,秦家老夫人收死去的丫环为义女,所有丧葬规格都按照自家小姐来办。
下葬那天一路吹吹打打,棺材抬到城郊秦家祖坟处,请人安葬好了,周围也不乏好事之人前来看个究竟。
秦望月一身缟素,静静立在坟头。碑上的刻文为秦氏义女清慧之墓,她看著看著,不由冷笑。那个倔强的丫头,大概却不屑於冠上秦这个姓。若非她无依无靠,也不至於死了还被当作诱饵。可是......她活该。
天色渐黑,人群渐渐散去,走时不免多看一眼秦望月惨白的脸和弯起诡异弧度的唇。这个女子,说不定真的是鬼上身了。
她依然孤零零站在那里,四下无人,忽然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你在等我?"
回过头,正是数日不见的吴安。
"吴管家,你终於来了。"

吴安脸色阴郁,一双眼直勾勾盯著秦望月,她不禁有些发冷。三年前自己是如何的痛苦挣扎,对方是怎样狞笑著欺身压过来,她只想忘记的,然而此刻回忆赤裸裸地撕裂开,羞愤混杂著欲将其粉身碎骨的恨意同时涌上来,几乎站立不稳。
"你们大张旗鼓诱我现身,想怎麽样就直说吧。"吴安看著她,柔弱却故作坚强的女人他其实是不感兴趣的。要泼辣就比如清慧,平日里冷冷的,要紧处可以为你把命拼出来。当年她在身下挣扎的样子记忆犹新,而自己,只是想毁掉这个女人。
"你与秦家有仇?"秦望月依莫红尘所言问道。她不是不害怕,但是因为那个人,仿佛就有了种莫名的力量支撑著她站在这里。
吴安阴阴地笑著,"怎麽,想套我的话?"
"如果你愿意,可以回秦家。"
"哦?"这回轮到吴安诧异了,"你不是对我恨之入骨?不是宁愿疯掉?"
"我这辈子是不会有人要了,这麽恨著你也没有意思。清慧已经死了......"她咬了咬下唇,尽力说出最後的话,"你娶我,继承秦家的家业。"
"秦家早就空了,我比你知道的清楚。"吴安暗自思量著,这些年呆在此处,除去找个落脚的地方,也看中了秦家这片老宅子。如此......倒也不错。
"但是有条件。"秦望月直视著他。
"什麽?"
"你要作证,清慧是自尽的。"
"怎麽,你想让那姓李的小子出来?"
"他毕竟无辜......"
"你懂什麽?"吴安啐道,"那小子指著名跟我过不去,放他出来,他能善罢甘休?告诉你,老子就是要他死在牢里头。"
正当这时,隐匿在旁边的莫红尘心头微颤,他掐指一算,暗道不好,李素卿怕是真遇到麻烦了。

第十一章

刑讯的日子又到了。
铁锁被打开,坠地,发出沈重的声音。牢门吱哑作响,随之而入的是几名狱卒。
"李素卿,起来。"
蜷缩在角落里的李素卿略略抬了下头。
"他们叫你做什麽?"小鬼依旧钻在他袖中,轻声问道。
李素卿心中苦笑,还能做什麽?"无论如何,你不要声张......我没事。"他细细叮嘱著。
忽然一脚飞过来,将他踹翻在地。
"磨磨蹭蹭的,找死啊。"
"呀!"小鬼不由惊叫。
"没事,没事的。"李素卿一边心中安慰,一边尽力扶著墙爬起来。左腿似乎早已经失去知觉,出去後不见得能治愈,怕是要废掉了。
枷锁被狱卒拽住,用力扯了出去。他便跟著踉踉跄跄走在阴森的过道里,周围哭喊声叫骂声不绝於耳。小鬼初来时只惦记著李素卿,并没有留意,而此刻不由往里缩了缩,"我们是在地狱吗?"
"这你倒懂。地狱是什麽样子的,有人教过你吗?"
"我不知道,"小鬼想了想,又说,"不记得了。"
他似乎有些事情是知道的,有些事情却又不知道,真真像个没人管教的小孩子,心地却是极好。李素卿这样想著,已经走到了尽头那间屋子。
一进门,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屋内不算宽敞,却长长直通尽头。可供行走的只有一侧的小道,另一则摆放著各样的刑具,看去不由眼花缭乱。更有甚者上面依稀还带著凝结的血迹,火光下呈现出暗红发黑的色泽。
"这些,是做什麽用的?"小鬼虽不明了,也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怨气,声音有几分发颤。
李素卿看过去,只见一只铁床横放在墙脚,上面挂著铁刷、长棍,带著铆钉的铁板。再往後走,地上堆著不同大小的刀,远远已能闻到腥臭的味道。
"前两天这人不是刚来过,怎麽又来了?"一旁有人嘟嘟囔囔地说著。
"少罗嗦,大人要审,轮得上你在这里多嘴?"来提审的狱卒中间为首那位开口呵斥道。
那人不情愿地站起来跟在後面,"你小子少拿大人来压我。想过两天消停日子都不行,也没见月底多发一两银子。"
"你还不知道吧?这人犯的可是死罪,早点结案,上面肯定有赏赐,到时候你我兄弟怎麽也能分上点吧。"
遇上位急功近利的狱卒,受刑是难免了。李素卿心底发冷,一时间却也想不出对策。只得任由那两人把自己吊挂在墙上,手腕铐著铁箍,冰冷的,勒得人生疼。
"你到底招是不招?"为首那位不耐烦地问道。
"那清慧确实是自尽而忘,在下实在冤枉。"李素卿回答著,却也知道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又是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那人冷笑,挥手示意手下递上皮鞭来。看上去足有三尺来长,上面还挂著倒刺。说话间一鞭已经挥了下去,本就破烂不堪的罩衫撕裂开,染上一道鲜红的血迹。
李素卿微微瑟缩,怎奈背後是墙,无处可逃。正当此时,第二鞭又砸了下来。这回直接落在颈上,连借衣料稍微挡一挡来势的可能都没有。
"怎麽,还是不招?"
李素卿暗暗道苦,莫非要死在这刑讯室里了?
再一下,长鞭却停在了半空中。
狱卒大怒,抬手再用力,却怎样也挪不动半分。
"这......是怎麽回事?"後面那人的声音却颤了起来。从他的角度看去,李素卿双手被捆绑在脑後,怎得从袖口又伸出只轮廓模糊的手臂,死死握住了鞭子。

"鬼,有鬼啊。"後面有人惊叫起来。
那手仍撑在当处,此刻却越发清晰起来。李素卿不及阻拦,小鬼已经从他怀中逸了出来。见那少年虚虚地站在中间,眉目清丽,身上一层白纱却是半透明的。
"本来那女人就是自杀的,你们干吗逼他说假话?"
几人已慌不择路地撞了出去,为首那位迟疑了片刻,壮壮胆子又折了回来。
"你是鬼?"
"他们都说我是鬼。"少年供认不讳。
那人後背突然窜上一股凉气,却还是尽力稳住声音盯著他问道,"你怎麽知道那女人是自杀的?"
"她护著那坏人,以为自己死了,就没人追究他做的坏事了。"
小鬼说的不甚清晰,狱卒听不明白,便又问道,"坏人是谁?不就是李素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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