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第二天看到他出现在书院时,那股怒火又再度燃烧起来。苏映梓感受到他的目光,很是挑衅的扬起嘲讽的笑容,气得寿喜满头青筋。
要是平时,寿喜也许会选择沉默,可现在,他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于是乎,当课下大家提议玩打仗游戏时,寿喜便自告奋勇的充当起白虎队的队长,挑起对抗苏映梓率领的黑狼队的重任。
不明就里的男生们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跟苏映梓差不多身材的新队长,满心期待。要知道,自从苏映梓成为队长以后,白虎队就从来没赢过。
寿喜瞪着对面的人,满心是报复的计划,却全然没想过自己有没有指挥军队的能力。
所以,完全不出乎意料的,这群缺乏策略与指挥的小老虎才开打没多久,便被苏映梓扔出的几匹黑狼给咬得溃不成军。
寿喜在这边气得跳脚,再也不管自己的军队,直接就冲到苏映梓的面前,要跟他一决死战。
从来没想过队长会这么勇猛的冲入敌军中心,黑狼们有些忌惮的向后退了几步,这边给了寿喜接近苏映梓的机会。
"苏映梓!给我受死!"肉拳直接砸向那张天妒人怨的脸蛋,寿喜大吼一声。
"花拳绣脚的家伙还想跟我打?"苏映梓冷笑,一掌劈开他的拳头,猛地蹲下,横扫他的下盘!
"喝!"寿喜一惊,情急之下竟按上他的肩膀,以一个完美的后空翻跳到了苏映梓的身后!
"好身手!"男生们欢呼,自动忽略随后寿喜跌了个四脚朝天的模样。
死猴子竟然有这样的身手?苏映梓有些惊讶,却越发兴致高昂起来,一转身,就要袭向寿喜,对方却迅速的往后跳了几大步。两人之间又隔开了不小的距离。
完全忘了自己是在打仗的男生们紧张的盯着两人,想知道寿喜的下场如何。
"死猴子身手不错!"虽然是赞扬,笑得却极凶恶。
"娘娘腔怎么可能成为常胜将军?"寿喜也不甘示弱。
听到这个花名,众人"喝"地一声,然后便是死寂一片。
吕寿喜,我们会在心底祝愿你早日安康的。
全然不知众人心声的寿喜紧张得微微喘气,额头竟然冒出了一点汗水。
苏映梓看在眼里,嘲笑道:"怎么,紧张成这样?"
"......谁要怕你这个娘娘腔!"寿喜呲牙冷笑。
他又说了!他又说了!众人哀号。
苏映梓皱眉,这个死猴子,如果是两人私下打架,他也许还会放他一马,可现在他居然敢在众人面前辱骂自己,是说勇气可嘉呢,还是没有脑子呢?
送上门的沙包不打白不打。
冷笑一声,在寿喜看清之前他便靠近了他,一击一扣,直接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寿喜又反扣着压在了地面上!
"怎么样?认输么?"手上略微使劲,就疼得那人哇哇大叫。还以为他练了什么本领才敢来挑衅他,苏映梓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除了这一招你还会什么!你这个恶棍!昨晚不也跟我打成了平手么!现在只能说是两负一平,迟早我会赢了你的!" 尽管处于下风,他依旧不服。
又是一阵抽气声。书院里的学生们从来没赢过苏映梓,而眼前这个吕寿喜却号称与苏映梓战平过一次,实在不能不叫人震惊。
苏映梓一愣,没想到他会把昨晚的事说出来,而且还把这么狼狈的结果称为"战平"。再一看周围人的反应,似乎有些明白了,凑近他的耳朵恶狠狠的问道:"这就是你的目的?为了让大家知道我并不是传闻中那样难以击败?"
寿喜疼得说不出话,却拼命的挤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真正一副奸商的模样。
苏映梓忽然笑了,笑得满意。"好,就算你战平了我,那我就等着,等着你来战胜我的一天!"
"不会很久......"
刚说完,寿喜笑容突然凝固,脸色巨变,额上冒出大量的冷汗。
没做任何动作的苏映梓觉查不对劲,急忙放开他,却看到他捂着腹部,蜷在地上,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喂,你怎么了!"苏映梓有些惊慌,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周围的人也慌忙靠过来,把两人挤在了中间。"给我滚开!这样围着他会更难受!"苏映梓朝他们怒吼,众人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
"死猴子!"苏映梓又吼了一次,却始终没敢摇晃他的身子。
"痛......"明明不想在他面前流泪的,寿喜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两颗豆大的水珠从脸颊上滑了下来。
苏映梓心头一紧,想也不想,冲力气最大的学生吼道:"快跟我一起把他抱到里面去!"那学生急忙过来与他一起把寿喜抬了起来,其他人还想帮忙,却被他吼"快去叫大夫",这才反应过来,冲了出去。
将寿喜抱到夫子的床上后,苏映梓一边按着他的虎口,一边替他擦掉额头上如雨的冷汗,心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惊慌。
床上的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脸色白得吓人。
"死猴子,死猴子!"苏映梓不停的唤着他,想让他醒过来。可床上的人只是紧闭着眼睛,连一句呻吟都哼不出来。
寿喜的手冷的扎人,苏映梓把它握在手心里,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手同样冰冷。
"大夫怎么还不到?!"他朝外面怒吼,心底一股闷气憋着,让他恨不得毁了整个房间。
大夫总算赶到时,苏映梓几乎是用拖的方法把大夫带到了床边,本来有些不悦的大夫在看到他眼底的慌乱之后,只能叹气,无法责怪。
"他只是睡眠不足,劳累过度,加上最近可能心气过旺,所以有些气血不畅,并无什么大碍。好好休息便可。待我再开些方子,每天两次。"大夫交待完毕,便离开了房间,众学生与夫子畏惧苏映梓会迁怒于人,也都离开了,只剩床上一人与床边一人。
苏映梓盯着床上的人,有一分气恼,却也有了九分的放心。
被大夫用针灸医治过的寿喜总算缓缓醒过来,视线落在床边那张精致的脸蛋时,神色变了又变。
是该骂这个让自己变成这幅模样的家伙呢,还是该为在他面前流泪而害羞,抑或为了他照顾自己而感谢?
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反应的寿喜只跟他对视,一句话也不说。
"死猴子你要再这么莫名其妙的晕过去,下次我一定把你扔到街边,让你死在那里!"他率先打破沉默,说的却是极没良心的话。
寿喜却没有生气,过了一会,才开口:"吕寿喜。叫我吕寿喜!"
苏映梓看着他,突然笑了:"死猴子,你命都不要了?"
"吕寿喜!"他又忍不住激动,结果腹部又是一阵剧痛。
苏映梓恼火的按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再说话:"给我闭嘴!吕寿喜就吕寿喜,难道这名字还要挂在墙上天天提示别人么?"
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名字,寿喜露出了胜利的笑容,随后眼睛一闭,立马就睡了过去,似乎刚才不过是在梦吟而已。
把手从他的嘴上拿开,苏映梓转开头,刻意忽略掉脸上滚热的温度。
这吕寿喜,绝对有奸商的天分!
一开始对两人打架还能笑而置之的苏老爷在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二话不说,就下令将自己的宝贝儿子关在反省室中,七天后才允许放出来。
"小打小闹无所谓,怎能如此不知分寸!"苏老爷在扔他进去之前大骂。
而苏映梓只是低着头,始终没有反驳。
手心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份刺骨的冰凉,即使泡在热水中还是洗不去那份可怕的感觉。
如果温暖没有回来,会怎么样?
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杀了那个倔强的家伙?
"可恶!"胸中四窜的气流让他难以忍耐的劈开了一旁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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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吕家这边突然乱作了一团。
"放开我!我要出去!"被人架起来的吕寿喜死命挣扎,可小小的身子怎么也比不过那些壮硕的家丁,只能用嗓子怒吼出自己的不满。
"少爷,您就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您昨天睡了整整一天呢!"丫鬟们七嘴八舌的劝慰。
"就是睡了一整天才要出去走动走动!你们放开我!!"寿喜龇牙咧嘴,始终挣脱不开一分。
"少爷您就休息吧!"扔下这句话,丫鬟们无情的关上了房门。
喘着粗气的寿喜瞪着门板,气恼不已。
该死的!都睡了三天,他们怎么还不放心?!"哼!"一跺脚,一转身,小小的脑袋立刻决定:从后墙翻出去。
于是,少年只用了短短的半柱香时间,便已溜出吕家,径直朝苏家走去。
他不是关心苏映梓,他不是因为听说苏映梓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而担心,他不是......
"我只是因为想去嘲笑那家伙而已!"他嘲天空怒吼,完全不顾被自己吓到的路人,随后继续大步的前进。
尽管心里面有些鼓噪不安。
好不容易溜到苏家,却意外地受到了阻拦。"老爷吩咐过,除了送饭的,谁也不许进去。"守在院门口的人为难地看着他。
寿喜咬着下唇,眉眼中有着浓浓的不甘:"难道,我探望一下也不行?"
守门人良心有些抽痛。还是摇头。
"我特地过来的,老爷知道也会通融一下的吧!"少年皱着眉头再度哀求。神色颇为诚恳。
守门人的良心非常的疼。
少年低下头,一脸不甘心。这一击完美必杀,守门的叹了口气,让开通道:"只要您不进屋就行。"
寿喜咧开灿烂的笑容。
只要能进到院子里,你管我进不进屋。
穿过院子只有一个房间。房门上挂着个牌匾:反省室。
寿喜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不想惊动里面的人。借着微微开启的窗子,他总算看到了屋里的情况。
屋里除了一张木板床,便没有任何杂物。而身穿月牙色袍子的苏映梓正盘腿坐在上面,闭目沉思。
精致的面容此刻看来更像是玉雕一般柔和美丽。
寿喜脸一红,发现自己竟然心跳有点变速。
正胡思乱想着,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看向他这边!寿喜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就蹲了下来,想要躲开他的视线。
......哎?
哎?
为什么他要躲?寿喜眨巴眨巴着眼睛,不明白。
而头顶上的窗户已被人推开,那人从上面俯视着迷惑中的寿喜,忍不住嘲笑:"来看望我?"
"不是!"他猛地站起来,脱口而出。
结果这一站,头顶就撞到了苏映梓的下巴上,顿时把两人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为了报复?"苏映梓揉着下巴,咬牙切齿。
头顶也受重创的寿喜红了脸:"不是。"
"那是什么!来看热闹?"苏映梓心想,如果这家伙真的点头,他立刻就把窗扇甩到这家伙的脸上。
= =暴力。
"你这里冷冷清清的,有什么热闹好看?"寿喜狡辩。
苏映梓皱眉,哼了一声,猛地将他推开, "啪"的一下用力的关上了窗户。
......这个死娘娘腔!第一次吃闭门羹的寿喜跺脚,在窗户前转了两圈,忽然又推开窗子,朝里面大吼:"娘娘腔!"
刚要坐回床上的人一愣,回头看见他一脸得意的模样。
"哈哈,想揍我是不是?很可惜呀!现在的你出不来吧?"寿喜挑衅道。
还说不是报复。e
苏映梓半眯着眼,盯着他,就像盯着猎物的鹰一般。寿喜打了个冷颤。他知道,就算下一刻那家伙会冲出来把自己痛扁一顿也毫不出奇。
"你,你不可以打我!知道吗?这是回敬你第一次欺负我的!"寿喜又朝他吼,"这下只能算扯平了!"这番话说得有些心虚。
可苏映梓竟然没有动怒,只是盯着他,半天,才轻笑着回道:
"行,我放过你。吕,寿,喜。"
一字一顿,清晰得很。
寿喜的脸蛋顿时红得如同猴屁股,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这才是最终武器。难怪苏映梓逢战必赢,连心理战都得心应手。
苏映梓见他没法反抗,大笑着坐回了原位,这些天心底的抑郁一扫而空。
寿喜站在窗外,别扭得很。明明是自己要求他叫自己全名的,偏偏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反倒一点也不能坦然。
是哪里出错了?
半天没见他有动静的苏映梓也不管他,继续回到原位打坐。刚要闭眼,却听那家伙又开口:"你......什么时候出来?"
苏映梓斜眼看他,不冷不淡地回答:"四天后。"
寿喜扒着窗台看他,有些惊讶:"那你不无聊么?七天都在这里,不能出去不能看书?"
对方却不屑一顾的冷笑,不答。
寿喜忍不住嘀咕:"打坐静思就那么有意思?"
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听院子里忽然热闹起来,一些声音远远地传来:"少爷!寿喜少爷!快跟我们回去!"
不好,是家里的下人!他有些惊慌,张望了半天,也没找到能躲避的地方,总不能跳进这个反省室里吧?又看了眼完全不理会自己的人,鼻子一喷气,想了想,便把手撑在窗框上,用力一跳,歪歪斜斜地就跳进了房中。
"你这家伙!"听到动静的苏映梓瞪大双眼,正想起身去阻止,那家伙已迅速的爬上了自己的床,朝自己扑来。
"我不要回去,宁可跟你打坐也不要躺在床上!"寿喜再度发挥缠人本领,两手紧紧地抱住了苏映梓,又抬头,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他:"我跟你之间的恩怨已经打平了吧?那么现在就算我欠你的,就先欠着一次!就这一次!"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求,让人难以拒绝。
被他这么一抱,身子微微紧绷了一下,苏映梓盯着他,神色有点不自然,便扭过头不再看他:"以后可要加息奉还。"
寿喜再度咧开灿烂的笑容。
待到下人们集体赶到时,全都只能被苏少爷轰出门外,而吕少爷则坐在床上,得意地大笑。
只是那只手,却紧紧拉着苏映梓的衣角,始终不放。
这天晚上,负责送饭到反省室的丫鬟的食盒里多了一份碗筷。
吕少爷在反省室待了整整一天,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有好奇的下人跑近偷看,却只见两人都只是闭目打坐,全然没有交流。
这吕少爷是吃错了什么药,要到苏家来面壁思过?
得到消息的苏老爷只是若有所思的微笑,没有反对。
"三少爷,吕少爷,晚饭准备好了。"将饭菜都摆放好,丫鬟低声唤道。
吕寿喜率先睁开眼,扫了眼桌上丰盛的饭菜,立刻朝丫鬟绽开可爱得煞人的笑容:"劳烦姐姐了。"丫鬟脸蛋炸红,慌忙摇头,又迅速的退了出去。
将她反应看在眼底的苏映梓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就下床,径直朝临时添置的饭桌走去。
倒是寿喜不乐意他这种反应,跳下床就跟了过去:"喂喂,你这什么表情?我不过是礼貌地感谢一句,又有什么错?"
对方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便开始吃饭。
寿喜咂咂嘴,没法再叨唠下去,也只能端起饭碗。房间里只剩夹菜与咀嚼的声音,静得叫人全身不自在。
这样的环境吃起饭来哪里会香?寿喜不悦,决定再度挑起话头。
"娘......"正要叫他的花名,寿喜忽然顿了下,那家伙居然也停下动作,盯着自己。一时间话语憋在喉间,脸蛋一红,嘴巴动了动,怎么也没法吐出那三个字来。想低下头继续吃饭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可那双眼睛始终还是盯着自己,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脸蛋越发滚烫,寿喜低垂着双眼,不敢正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