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无猜————明仔
明仔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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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结果还是一笑,转身离开了。
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比得到知己更重要的?这种话,在他面前说出来只会显得做作而已。
最终,寿喜还是决定留在这里等到他睡醒为止。站累了的他干脆找了块树荫,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完全不顾身上的衣服沾上了泥土。
不知等了多久。寿喜只知道自己手臂上被大花蚊子咬出了好几个大包包,然后,在他几乎要被痒死的时候,那家伙总算醒了过来。
睡眼惺忪的少年在看到忙着拍打屁股上尘土的寿喜时,顿时清醒了许多。
"你醒了?哈,我刚好路过,要睡怎么也不进屋里,这里蚊子不少......"寿喜把自己肿了好几个包的手臂收在背后,装出刚来的样子。
"蚊子是不少,可都被某人吸引了,哪会咬我?"苏映梓走过去,把他的手硬拉到自己面前,顿时皱起八字眉。"干嘛呆在这里?"
"唉,景色宜人,一不小心就被咬了。"他依旧嘴硬。景色是真不错,虽然经历过天灾,可修缮过后完全恢复了原样,更何况,那里还坐了这样一个绝色少年。
"我看等蚊子也把你的嘴给叮肿了,你才会有说实话的可能。"苏映梓哼道。
"你可别吓我!我娇艳欲滴的双唇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毒液!"寿喜故作惊吓。
娇艳欲滴称不上,让人又爱又恨倒是真。
苏映梓瞪着他,顺手一拉,将他拉近自己:"那就让你试试。"
一只大蚊子,漂亮的花蚊子,很准确的叮上了寿喜的嘴唇。
寿喜红了脸,作势要推开他,可对方窜入口中的舌头让他瞪大了眼,完全忘记怎么挣扎。
这次比上次甜了许多,似乎还能感觉到桂花的香甜味道。苏映梓像是在探索,从唇瓣到舌尖,无一遗漏的检查了一遍。
"有......有人会过来!"寿喜终于抓住苏映梓稍稍离开的机会,迅速的说出的自己担忧,也许,也算是个借口。
企图再次叮人的苏映梓终于放开他,只是拉着他的手还是没松开。"走,跟我回去。"
回,回去做什么?寿喜涨红了脸,有些抗拒。
苏映梓回头看他,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思,顿时咧开恶劣的笑容:"别胡思乱想,我只是要带你回去上药。"
这里的蚊子经过洪水的历练,各个毒性都大得很,不上药,够他痒上一天的。
被拉住手的少年连手背都红了。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啧,他们可都是男的!

第六章
说个故事。
那是个可爱的小厨娘爱上憨实乡土汉子的故事。
平凡得你也许都不想继续听下去。可这故事要落在吕少爷的耳朵里,那就不一样了。再忙,他也要凑上一脚,看着小厨娘脸红红的会见情郎,看着乡土汉子憨笑着拉起小厨娘的手。
啧啧,那个纯洁!就连周围的人都不好意思去看。
"嘿嘿,少爷,春心大动了吧?"贴身小厮顺儿在他身边贼笑。他能不这么想么?十六七岁正是谈情说爱的年纪,少爷还如此热衷于偷看他人调情,嘿......
一个大白眼横扫过来,寿喜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顺儿微微撅嘴:"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寿喜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顺儿,我问你,我在花苑里表现如何?"花苑是京城最大的青楼。
"没得说,众姑娘为您倾倒一大片!"这可不是假话。
这样才正常。寿喜用手指敲着围栏,心里百转千回,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如今这样的情况。
如果他要是像这个小厨娘那样,或者像乡土汉子那样......唉......可惜这样的他还是吕寿喜么?
"我跟苏映梓比起来,谁比较厉害?"
哎?少爷怎么问这种棘手的问题?顺儿眼珠子一转:"嗯......如果少爷会武功,绝对不比苏三少差。"
"那现在就是我比他糟糕了?"怒目而视。
"哎哎不是!少爷做的哪件事不比苏三少高明了?如今苏家在陵州的声誉,很大的功劳还是要算在少爷的头上,这样看来,当然是少爷更胜一筹。"不愧是吕寿喜的贴身小厮,就连奉承都有一定水准。
既然更胜一筹,为什么总要成为受欺负的那个?
寿喜盯着远处两个如胶似漆的身影,咬着下唇,下了个决心。

天气热得连知了叫喊的声音都虚弱无比,更不用说还要套上衣服的人们。
小心的将窖藏已久的冰块敲出一小块,放入的酸梅汤中,寿喜便乐颠颠的将它捧到苏映梓的房间。
"冰镇酸梅汤,这可是最上等的消暑品。"他笑咪咪的将碗递到他的面前。
苏映梓一愣,还是接过碗。"有劳吕少爷。"无功不受禄,这家伙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不劳不劳,这冰块是赵家小姐送的,这酸梅是王家小姐送的,味道都不错,苏三少您才劳苦,自然要尝尝。"寿喜笑得纯良,却让苏映梓的手一抖,差点没把酸梅汤洒衣服上。
诡异的看了他一眼,苏映梓皮笑肉不笑:"你倒挺关心我。"
谁不知道赵小姐王小姐是什么人?俩人都是正值妙龄的大家小姐,得知吕寿喜的事情后,芳心大动,有事没事都跑来苏家别馆,送这送那,大献殷勤,就差没把姑娘家最后一份矜持给抛了。
这吕寿喜安的什么心?
"你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是要比普通友人的感情要好得多。"寿喜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这句让苏映梓鸡皮疙瘩满身长的话。
今天的寿喜显然与平时有些许不同。
可这不同又是因为什么?苏映梓一时想不明白。
把酸梅汤一口喝光,碗又递回给他:"谢了。"
寿喜低头,瞧见碗里还剩一块冰块,不免可惜:"这东西怎么不一并嚼了?"
"我不爱吃太冷的东西。"
"浪费。"说着,寿喜用舌头舔了舔,立刻皱起眉头:"还有酸梅汤的味道。"
苏映梓心一跳。
这冰块他刚才分明看到被自己的嘴唇碰到过。
寿喜却毫无芥蒂的把冰块放进嘴里大嚼,一边皱眉一边笑:"跟吃了酸梅冰似的,你也该尝尝才对!"
他都这么说了,自己不尝尝似乎过意不去?
一拽一拉一压,熟练的咬上他的双唇,苏映梓低笑:"我这不就尝了么?"
冰凉得很。
这次,比第二次甜,比第一次甜得多。
寿喜红了脸,忍了好久,终于把嘴角的贼笑压了下去。
亲吻的间隙,那个占了便宜的家伙居然不知好歹的说了句:"想要我亲你,何必拐这么大一个弯呢?"
微红的脸蛋立刻烧得通红。
抬起脚,想要踹开那个总让他老脸挂不住的家伙,可脚还没抬起来,便被人用轻易的压制住,寿喜一个重心不稳,惨叫着拉着苏映梓就往地上倒。
这次没再摔倒在地上,而是被苏映梓稳稳的抱在了怀里。寿喜顿时沮丧不已,原来上次能将他压倒,纯粹是对方的退让。
"笨猴子。"苏映梓笑得得意。精致的脸蛋竟也有一丝粉色。
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破了,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出来了,然后出现开枝散叶的迹象,生猛得很。
寿喜不敢去想,红着脸就是不去看他。
他不说,他也不说,这东西能疯长到哪里去?
......啧。

事情来得总是那么的突然。
接连几日都是烈日暴晒的天气。来不及清扫的地方,淤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这样的天气里,吕寿喜还是没乖乖呆在屋里,而是带着顺儿一同来到了以前住的街道。
曾经的吕宅如今只剩一个老头看守着,而周围的街坊邻居并未改变。
趁着今日的好天气,各家各户都出来晾晒衣物,而力气较大的男人们则出来修补房屋,清理街道。
自从几口水井受了污染后,一直都无法清理干净,而现在的河水也无法供人饮用。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邻县也开始限制把水卖到陵州。水的问题越来越严重。
而村民们则趁着连续暴晒的天气,将干成土块的泥巴剥落下来,然后将井水打到一个新制好的木盆中,再一锅锅煮沸。趁着日头干活,就是为了让一切受到污染的东西尽可能的被阳光晒干净。
忙碌的景象看得寿喜怀念不已。
"以前我最喜欢闹水灾了,只有那段时间,爹才整天陪在我身边,而且洪水退后,好多的鱼虾都留在了地上,我就跟着附近的朋友一同去玩水抓鱼,什么苦活累活都不是我们干,当然也轮不到我们干。"
顺儿看他,忽然笑道:"这事您还是再跟苏少爷再讲一次比较好。"
"为什么?"寿喜不解。
"只要是想起从前的事,您总会跑到苏少爷的房间,硬拉着他一同分享。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寿喜红着脸瞪他:"胡说八道!你这小子,总爱打听别人的私事是不是?!"
"我没有!苏家别馆里的人都知道!"顺儿急忙为自己辩解,"因为您总是深夜去找苏少爷,又嫌房间里太热,就拉着他一同到院子去乘凉闲谈,那些端茶倒水的丫鬟们便知道了您的习惯,传来传去,别馆的人当然都知道了!"
无法反驳。寿喜咳嗽一声,没有接话。
耳根子却微微发烫。m
没再管他,寿喜径直推门进了吕家大宅。
正在清扫房屋的老头看到他,立刻红了眼眶。"吕少爷!"
接下来便是轻易可以想象的感动重逢,老人家的泪水差点没把寿喜烫伤,手忙脚乱的安慰完他,寿喜便进了自己从小长大的院子,熟悉的找到自己的房间。
打理得整整齐齐的房间,就像主人才刚刚离开不久。
唉,自己有多久没回来了?寿喜眼眶微湿。身在异乡为异客,京城再好,终归还是这里才最让他有归属感。
"少爷今日为什么不带上苏少爷来?"顺儿瞧见他的神色,忍不住嘀咕。
要是苏三少在他身边,至少此刻少爷不会这样的落寞。
"这里是我的家,京城是他的家。有些东西,不是想要分享就能分享的。"寿喜摸着曾被自己顽皮刻花的床头柱,低笑。
回忆可以分享,可回忆的味道却是对方无法彻底品尝的出来的。
那种说不出来的眷恋,怀念,惋惜,都只有本人才知道。
就好像某种感情。说出来,只会让语言单薄了这份感情。
可不说出来呢?酝酿在心里,只有自己知道,便会像此刻,寂寞而又难过。
寿喜忽然揭开褥垫,翻开床板。床板下一个小小的空格里竟放了个简陋的木盒,连锁都没上。
顺儿好奇的凑过去,想看看是什么,却被寿喜护在怀里。
"嘿,这东西可是我的宝贝。"他奸笑。
要真是宝贝,怎么会放在这种不保险的地方?顺儿撇嘴。
还想说些什么,老头忽然闯入屋内,一脸焦急:"不,不好了!大,大堤塌了!"
屋内的两人脸色顿时刷白。
今天是苏映梓去查看大堤的日子。
顺儿可以保证,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少爷这么失态的冲出去。甚至还很难看的被门槛绊了一跤。
什么足智多谋,什么处乱不惊。他统统都抛了,一股劲只知道往外冲。
本来就没什么体力的少爷,硬是用比平常快了许多的速度跑到距离甚远的大堤,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片狼藉的大堤处,受了伤的人们痛苦的躺在地上,不少人被石块压住了半身,处境甚惨。
连日来的暴晒,让大堤的泥浆干得太快,形成了中空,某些没仔细维修的地方,立刻皲裂,连锁反应的毁了这段大堤。
寿喜紧揪着一颗心,四处搜寻那个带着桂花香的少年。
没有。
没有。
抓着木盒的手握得死紧。
"苏映梓!"他不甘心的大吼一声。
喧闹的大堤附近都没听到回应。
"苏......苏映梓你这个娘娘腔!"混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把你困住!我吕寿喜连天禄城都杀不死,你怎么可以被这样的缺堤杀死?
"娘......"带着桂香的手捂住自己嘴巴的时候,寿喜差点掉下眼泪来。"呜呜......"即使嘴巴被捂住, 后面两个字还是照说不误。
"你这个死猴子......"少年从背后搂住他,用头去蹭他的脸颊,"哭什么......"怕极他的眼泪,让他想起自己之前犯的种种错误。
"我怎么哭了......"寿喜刻意忽略掉脸上湿润的感觉。
"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苏映梓轻笑。心疼死了。
"你死了都没人在乎。"连声音都抖了,还在倔强。
"那你不是人?"不管这里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苏映梓紧紧抱着他。
"所以我才不在乎!"明明脸都哭得皱成了一团,依旧逞强。
苏映梓也不再反驳他,只是笑,笑得脸色泛红。
一个在哭,一个在笑,看起来怪得很,顺儿却觉得,莫名的让人脸红。
少爷果然还是要在苏三少爷身边,才能笑得最好看。
顺儿在心里想着,全然没意识到自己下了个什么样的结论。

哭完了的寿喜吸吸鼻子,毫不客气地拉过苏映梓的衣袖来擦眼睛。苏映梓没生气,反倒很是好心的轻拍着他的背后,给他顺气。
第一次看到他哭得这么狼狈,什么形象都不讲。
可他只是因为难过么?
苏映梓盯着他笑,没有点破。
等到红肿的眼睛睁开,平时那副顽强抵抗的气势立刻消散殆尽,寿喜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里看来,有多么的楚楚可怜。
"你没受伤吧?"寿喜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查看他的身子有没有血迹。
"没有,不过其他的人就难说了。"他拉着寿喜的手,侧脸看他:"要不要一起来解决这些麻烦?"
手上传来的,是活着的温暖。
寿喜转头,不敢对视,"那是当然。你我狼狈为奸,少了我,你单独一人怎么行?"
苏映梓盯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心头一动。
"既然如此,永远不要放开我的手不就好了么?"他笑道。
寿喜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开。
"放屁,总不能让我永远追着你的脚步走吧?"不高不低的声音,正好让身后的人听见。
苏映梓轻笑,追了上去。也罢,就让他得意一次。
被甩开的手再度缠了上来,寿喜可以肯定,再不赶紧解决问题,他的脸蛋就会当着众人的面滴出血来。
听闻大堤倒塌的人们很快赶了过来,大家齐心协力地将埋在泥石下的人救出,并将扶到阴凉的地方让大夫医治。
寿喜则跟着苏映梓一起搬石头,也不管衣服被划破了多少道。白净的脸蛋上沾满了尘土,手上甚至划出了血痕。可寿喜没打算停止,苏映梓也没打算阻止。默契的配合看得旁人很是羡慕。
别人看来,那是两小无猜,在他俩看来,却是狼狈为奸。
可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彼此喜欢,管他是狼是狈,是青梅是竹马。
众人拾柴火焰高。抢救进行的很快。受伤的人虽多,却只是伤及皮肉,只有少数收了内伤的人,也在大夫的及时救治下,平抚了伤痛。
寿喜没打算留在此地--那些受了帮助的人说什么也要亲自来感谢,已经有点惧怕的他可不想再去婉谢那些要把女儿许配给他的人们--便转头看向苏映梓,对方却嘲笑道:"还留着干什么?想被捧为英雄么?"
啧。"苏三少爷本来就是陵州的大英雄。"寿喜反击。
"那是吕少爷的功劳。"刚刚放开的手,又拉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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