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仗剑任疏狂————墨式辰[上]
墨式辰[上]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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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长的美,不是克夫,就是红杏出墙,冲涉江这个长相,雅长老十分肯定这个女人有作潘金莲的资本。
而他,他还不想跟武大郎一个死法。
此刻美丽的涉江风情万种的站起身来,挽了挽裙摆,抚了抚了鬓发,冲着雅长老钩起一弯微笑。
聂平仲被她笑得浑身发冷,冥冥中只觉大事不好,顿时拔腿往外跑。他跑的匆忙,也没注意脚下,被门框一拌,骨碌碌的从小楼第一层的台阶滚了下去。
只听身后乒乒乓乓一阵巨响,地上漫起浓重的烟尘,雅长老吓的又滚了几个跟头,等烟尘散去,才看到一道寸长的口子从他方才的站的地方一直他裂到脚下。
那个女人一身水红,妖娆娉婷的立在风中,吹着指甲上的硫磺粉,无辜的说:"对不起,手滑了。"
雅长老立刻跳起来大叫:"那是火药!你手滑个屁!"
涉江盈盈一笑:"是手滑了,我本应该用霹雳弹的。"
聂平仲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涉江抬起手腕,掩着嘴角,缓缓一笑,抬起头,正看到颂长老下楼而来。她柔柔的作了一个万福,应了上去:"楼主怎么说?"
颂长老冲晕倒在地的聂平仲努努嘴:"楼主让雅长老去见他,要问问他究竟是怎么管的雅集楼。"
问问?
涉江叹了口气,这个该死的楼主到真会说话。怎么个见法,怎么个问法,这期中学问实在很大。她忍不住看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丈夫一眼:"既然只有这样,总也多谢楼主宽宏大量了。"
颂长老嘴巴动了动。
涉江注意到他的神情,轻声问:"难道还有什么么?"
颂长老背过身去,嗫嚅的说:"楼主他......楼主他冲我笑眯眯的说话了。"
啪嗒一声。
涉江的手中的指甲刀掉在地上。
她艳若桃李的脸上血色退尽,一片惨青。
楼主他,他居然笑眯眯的说话......

江湖二分,南属东风山庄,北属燕山贝家。在这两家之下,还有很多并没有加盟其中任何一家势力的中立分子,风雅颂就是其中之一。
风者,风流也;雅者,效仿古人美酒夜光杯;颂者,乃是一个"送"字,却是由十七家赌坊构成。风、雅、颂三位一体,组成了江湖上最大的八卦信息网。
主要你出的起价钱,你就可以从他家买到你需要的任何一条消息。包括东风山庄庄主内裤的颜色,燕山贝家主人前一天夜里吃了几碗米饭。
而这个八尽天下之卦的风雅颂主人--季独酌,他一世放荡不羁,言笑不忌,却喜欢装出一幅一本正经的样子。哪怕他一味痴缠江鄂,但除了江鄂外,也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风雅颂上上下下都知道,当楼主跟你撒娇耍嗲或者故弄玄虚的时候,就是楼主心情大好正在妖孽的时候。就算楼主指着你鼻子破口大骂,你也完全可以当着他的面从上到下问候他祖宗回去。可是如果楼主笑眯眯的同你说话,那么就麻烦你出门右转,棺材铺的大门随时为你而开。
而此时,这个季独酌,竟然笑的眯起眼睛了。
涉江心头暗自发寒。
这个只说明一件事情--楼主发飚了。
所以她当机立断,双手一挥,两名侍卫立刻上前:"给我把雅长老拖出去,打八十板子,狠狠打,往死里打。"
才刚刚清醒过来的聂平仲听到这句话,立刻重新厥了过去。

楼主发飚了,楼主发飚了,楼主发飚了。
季独酌斜倚在床边,黑发散落。他伸出一只手,骨节纤长,优雅的捏着一只青花酒杯。远方渭水上月亮升起,银白色的月光洒满阁楼,涉江一眼望去,只见他指尖在月光下晕出一抹淡红。

七十二家青楼的大当家、风雅颂的风长老,此刻急忙低下头去。心中暗骂:楼主你好歹是个男人,没事这么妖孽做什么!

季独酌看了眼风长老,眸子一转,向身旁的江鄂优雅一笑:"你看,我家涉江害羞了啊。"
江鄂扣住他正要倒酒的手:"季公子,你今天喝的不少了,小心醉了。"
"错错,"季独酌的目光溜溜在江鄂身上转了一圈,"酒不醉人,人自醉。"
平白被调戏了去,江鄂并不着恼,只偏头看了看一旁伺候的青黛眉和涉江:"嫣然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如果得此二姝中一名,江鄂我也会但愿长醉不负醒。"
季独酌晃了晃白绢素扇,掉转头来,很温柔的向涉江问道:"咦,涉江啊,楼下怎么那么吵,这叫楼主我怎么好休息?"
"禀告楼主,下面在杖责雅长老。"涉江一脸恭敬,肚子里把季独酌里里外外的腹诽了一顿。明明她上楼前,下面就开始责打聂平仲了,楼主你不想拦你就不要拦啊,怎么非要到斗口输了才想起来拿雅长老来岔开话题。

正说着,楼梯啪啪作响,珠帘子猛地被掀开,颂长老那张藏在大胡子下面的脸露了出来。
季独酌扇子在桌子上一点:"老刀,这么着急做什么?来来来,坐下,陪我和江大侠喝一杯。"
颂长老扑通一声跪在季独酌面前:"楼主!雅长老晕过去了!"
"什么?晕过去了?"季独酌眨眨眼,"好好的,怎么会晕呢?一定是老刀你看错了,来来,起来,过来喝酒。"
"这......"老刀咬住了牙。既没有起身,也没有喝酒。
涉江盈盈起身,风摆垂柳的坐到季独酌身前,为他添了杯酒,十指纤纤递了过去:"楼主忘了,下面在执行杖责。"
季独酌诧异的望了江鄂一眼:"江大侠,你说好好的,下面为什么要执行杖责呢?"
"季公子的家务事,我乃一介外人,怎么知道?"
"人言清官难断家务事,江大侠旁观者清,到不知怎么看的?"
"再加五十板子。"江鄂把自己的酒杯在季独酌的杯子上碰了一碰,心里忍不住暗笑。这个季独酌,明明自己有心放聂平仲一马,却非要他来做个顺水人情。不过么,他偏不要让他称心如意。

季独酌难得的愕然了一下,才刚要张开嘴,谁想老刀突然挺身上前,一把揪住江鄂的衣领子,大吼道:"我们楼主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男宠来支喙么!"
江鄂转头向风雅颂的楼主,十成无辜的问:"谁是男宠?"
季独酌抚平衣角的褶皱,拎起酒壶,无所谓的对江鄂一笑:"莫非我是你的男宠?"说着,他俯身上前,伸出一只白皙的手。

然后,老刀做梦也没想到那只手摸上了自己的下巴。

季独酌的手指温柔的勾着老刀腮底的胡子,眼中脉脉如水:"老刀啊,你这话说得有问题,楼主我放着一个好好的江大侠不去宠,却要来爱你这个胡子大叔么?"他嘴上说着,身子反倒凑的更前,吧嗒一声,柔软的嘴唇已经在老刀的胡子上落下轻轻一吻。
瞬间,砰,砰,砰--青黛眉摔了香炉,绿腰砸了砚台,绛唇毁了琵琶。一屋子人的下巴统统脱落。
颂长老更是面红过耳,浑身僵硬。季独酌细长的手指在他额头一弹,年近五十的颂长老像兔子一样跳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下楼。一边跑一边大喊:"我冒犯了楼主我冒犯了楼主冒犯了楼主......来人来人!快点来人!拿我的刀来,我要自刎谢罪!"
涉江目瞪口呆的开着这一切,她家那个整死人不偿命的楼主踱到她面前来,扇子一敲她的肩膀:"好了,好了,等八十板子打完了,帮我告诉平仲,这次我饶过他了,但是,再不许有下次。"

终于能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了。
涉江向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大呼了一口气,才刚要下楼,身后传来了季独酌温温和和的声音:"对了,再转告他,我这件小小的阁楼今天楼梯严重损毁,叫他修好了楼梯再来见我吧。"
风雅颂的小楼一共四层,每层二十台阶,每阶台阶上用蝇头小楷雕满全本道德经。
楼主你真狠。

打发了三个烦人的属下,季独酌摇着扇子,蹭到江鄂身边,身子往他臂上靠去。非礼勿见,非礼勿见,一屋子的侍卫婢女立刻识相的做眼观鼻鼻观心状。
江鄂默不作声的左挪一步,季小楼主跟进一步,江鄂挪两步,小楼主跟两步。于是,江大侠不挪了,任那家伙投怀送抱,只当身上挂了一只小猫:"我说,季公子,我怎么不知道您成了我的男宠?"
"哎哎,世上人都知道男宠比较吃亏,季独酌为人厚道,自然不能让江大侠你吃亏了。"
江大侠眉头扬了扬:"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季公子你的明褒暗损了。"
季小楼主半点羞愧也无:"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江大侠如若不弃,独酌愿意再吃亏一点,早早嫁了公子家,此后善待姑嫂侍奉公婆。"
"公子客气了,"江鄂轻轻推开季独酌的肩膀,"天色不早了,江鄂这边就先退下了,明天一早,季公子是嫁入我江家还是要昭告天下,再来商量好了。"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有十成把握算定了季独酌疯便疯完了,并不会真去胡闹。
果然,季独酌不再说什么,冲他一挥手:"江大侠去吧,独酌这里不送了。"边说着,一个转身,人已旋坐在窗口旁的矮塌上。

江鄂拨开珠帘,微一回头。
一人一塌一桌一月,一壶美酒。
江鄂的心头动了一动,珠帘半遮眼:"莫不如江鄂我今天宿在季公子这里?"
月下夜凉,季独酌缓缓一笑,不知是些什么原因,难得的没有接话挑衅。他只睁着眼,望着江鄂放下珠帘,大笑而去。

早在一旁侍奉的小婢青黛眉俯身上前:"楼主沐浴后一直只着内衫,现在入秋了,天气冷了,要小心身体。"她边说,边捧了一件靛青的云锦外衣的披到他身上。
"多谢。"
"楼主......"
"说吧。"季独酌拎起酒壶,满了一杯。
"江大侠本是人中豪杰,但,论起我们风雅颂,江大侠的武功权术相貌只算中可,不知楼主看上他哪里?"
扇子在青黛眉的水嫩的嘴唇上点了一点:"我听说汉江会的人生性痴情,所以我想知道,当他们爱一个人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
青黛眉颦了柳叶,季独酌抿进一口酒,忍不住想到那些被记录在厚厚的书卷上的资料。那种冰冷的、没有半分感情的文字,四四方方,框框正正,抽象了他所能接触到的现实。
汉江会的人生性痴情。
那么,让那个已死之人放下心防,让这个江鄂魂牵梦绕的孩子又是什么样子呢?
他有些期待的想着,饮尽琼浆:"独酌无多兴,闲吟有所思。一杯新岁酒,两句故人诗。"指尖沾了一点点酒水,挽住长袖,抬起手来,在桌子上写下半个江字。
晚风吹过,水气消散,什么也没留住。季独酌猛地抬起头来,只见窗外一片月明星稀。
北方天气凉的快,果然是入秋了。
第二章.第一只鸟

夜过半,已三更。一条身影捏手捏脚的潜入风雅颂的院子。黑衣人绕过一座假山,便见风荷田田,小湖中耸着一座石桥。他并没有上桥,反而一跃而起,双脚交替变换,在每个桥柱的耸立的小小石狮子头上一路踏过。
等下了石桥,左三右二进五退一,从竹林里摘一片竹叶,插入园子中间一只石雕大隼的嘴里。黑影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身手矫健的入了风雅颂的资料库。
资料库里燃着无数的羊油烛灯,用琉璃罩子笼了一半,既不会熄灭也不会因为烛火爆裂点燃资料。黑衣人在四壁高耸的书厨里转了一圈,有点出乎意料的四处望。四个书柜,分别放置着四种不同颜色的卷宗--红色档案,白色档案,黑色档案,紫色档案,除了颜色外,每个颜色系的卷宗从外表上看去没有任何区别。
黑衣人忡愣了一下,伸手从红色档案里抽了一本出来。
--《季独酌最爱吃的菜色大全》
这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流下冷汗一滴。
他翻了几页,只见册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各种烹饪方法,每种菜肴制作方法后来还有丹青妙笔一张。鲜灵灵的红烧鲤鱼,清爽爽的河蟹生吃,画的微妙微肖,看起来是在让人忍不住......忍不住抽筋。
黑衣人沉默的这本的卷宗放了回去,又从黑色里面抽了一本出来。这一次他只看了一眼名字就送了回去。
--《如何成为楼主的爱人》
再翻其他的。
《龙阳十八式》、《一段鞭子引发的血案》、《不要跟陌生蜡烛说话》、《左手断袖,右手断臂》......

这个风雅颂的楼主难道是个变态?
黑衣人托着腮帮子思考其中的可能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顿时,屋内秋风透体,苦寒瑟瑟。

突然,屋内烛火摇了一摇,黑衣人心头一动,侧身隐在书架后面。
木门响起咯吱咯吱的开合声,来人青衣浮动,白靴如雪,一只好看的手里正晃着素面绢扇。不是季独酌那个妖孽又是谁?
黑衣人砸咂嘴,难为他还没睡。
季独酌的手指在书册的背脊上轻抚而过,眼睛干净的像个孩子。黑衣人只要想到那些刚才翻开的卷宗里的内容,就觉得胃疼。
他刚要伸手抚一抚胃口,却见季独酌上前一步,警惕的望过来:"谁在哪里?"

黑衣人微一迟疑,已经长身跃起。因为顾及着季独酌的楼主身份,手上后羿射日、烽火戏诸侯、横槊赋诗,三招同时施将出来。
季独酌显然是被突然出现一个人惊到了,他只来的及退上一步,一只冷冰冰的鹰爪已然锁上了他的喉咙。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反手一掌打去,只是手才挥出,就被对方紧紧攥住。那人手腕子一转,季独酌手中的扇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而那个人则轻描淡写的把季独酌整个人扣进怀里。
季独酌梗着腕子挣了一挣,见毫无松动,也就放弃了。
那个不请自来的人在季独酌耳边叹息:"楼主怎么不挣扎了?"
季独酌不慌也不忙,笑道:"何必挣扎呢?有朋自远方来,独酌无暇迎接,实在失礼。"他这样说着,一股温热的气流从对方扣住他的地方传了过来。
一般人被人试内力,身体里都会生出一点自然的抵抗,但那人发觉自己的内力所到之地一片空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这个风雅颂之主分明是半点武功也没有的样子。他的声音里隐隐带出了笑意:"多谢楼主的好意,只是江湖上传言风雅颂之主手无缚鸡之力,今日才知原来竟是真的。"
"过奖过奖,独酌不过向来习惯急人之急。武功这种东西打打杀杀不利于彼此团结,既然有君子自粱上来,独酌我身为东道,自然要提供一切便利,好方便对方肆意轻薄偷香窃玉啊。"
黑衣人藏在面具下的眉头皱了一皱:"楼主果然妙人。"
"好说好说。"

黑衣人的手在季独酌脖子的动脉上按了一按:"不知道如果我在这里微微用力,楼主你的嘴巴还会这样刁么?"
"独酌要是死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黑衣人一挑眉:"哦?为什么?"
季小楼主抿嘴一笑,并没有作任何回答。
因为已经有人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消息阁的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木质的大门被"砰--"的一声踹开,瞬间门内涌进二十多个护卫。为首的老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手一挥,二十多把长剑同时指向黑衣人。

黑衣人看了眼面前的架势,压着嗓音在季独酌耳边说:"楼主真是好教育。"这二十多人动作整齐划一,跑步抽剑虽然是多人同时,却只发一声。这样齐整,显然是经过反复训练过的。
季独酌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并没有半分喜色,反而促了眉角,深深叹了一口气。
"楼主有心事?"黑衣人体贴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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