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无常答道，看一下在旁边的何贝贝，「言师傅说的是她吗？」上下打量了一下，「嗯，看来现在戾气已经拔净了。」

　　何贝贝转身向张晓道别，「晓晓，我走了。不用想我，下一世我会变得坚强的。」又转向言平，「老师，您那天说的对，我不应该为了别人的那些闲言碎语来惩罚那些关心我的人。来世我要变得更坚强一些，为我的朋友和家人好好活着。」

　　「好了好了。我们的时间也不多，快走吧。」白无常催促着。

　　张晓摆摆手，「贝贝，再见了。希望你投胎以后还能记得我。」

　　黑白无常带何贝贝走。信道旁边，黑无常忽然停下来，看看言平，「言师傅，您这里好象还有一个鬼，要不要带走？」

　　言平转了下眼睛，坏心地从衣袋里拖出色鬼，「小黑说的是他吗？」

　　色鬼用力抱着言平的手指，大声叫着：「我不去，我不去，道士你说话要算话，不要送我去地府！」

　　「算了，他说不去，那等他阳寿到了再说吧。」言平嘿嘿笑着，把色鬼放回衣袋。

　　又被道士欺负了，色鬼趴在衣袋里闷闷地想，不由得恨恨地踢踢言平。

　　第五章

　　黑无常走进信道，白无常停在后面，停一下，对言平笑道：「言师傅，前段时间我们闲来无事去找月老，听月老提一句，说您红鸾星虽然动了，可是轨迹紊乱，搞得他都没办法给您拉线。正好今天咱们来了，就提醒您注意着点。」

　　「哦？有这种事？」言平微微挑一下眉毛，笑着说：「老爷子怎么搞随便他，是我的自然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要。」

　　白无常扯了一下嘴角，便随黑无常一起进了信道。

　　金光中，黑白无常和何贝贝一起慢慢消失，而后金光消退，储藏室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张晓心中黯然，仍然低声抽泣着。言平走过去拍拍她，「好了，天已经很黑了，晚回去你家里人又要担心了。」

　　「嗯。」张晓点点头，随言平一起走出储藏室的门。

　　关好门，学校已经是空无一人。走廊的顶灯依旧明明灭灭、劈啪作响，彷佛仍带着挥不去的阴森气息。虽然言平走在前面，但张晓仍感觉有些害怕，下意识紧走两步离近言平。

　　忽然一只大飞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咻」一声从张晓耳边掠过，张晓吓一跳，「啊」一声拽住言平衣服。

　　言平愣一下，知道张晓是有些害怕，黑暗中微皱一下眉，拉住张晓的手带她下楼。

　　感觉到言平手心的温度，张晓的心里平静下来。

　　这一幕被原本无聊地趴在衣袋边左看右看的色鬼看到，不由得有些嫉恨，冷哼一声，「色狼道士！」

　　这话，对言平来说，充耳不闻是正道。

　　刚下到一楼，空旷的教学楼里突传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人均是心中一紧，却见走廊匆匆走来一个人，差点与言平撞个满怀。

　　言平忙停下脚步，对方也停下，迎着昏暗的灯光，看见是个时髦漂亮的年轻女人。言平皱了眉，在这女人身上感觉到一丝诡异的熟悉味道。

　　「原来已经结束了。」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言平。

　　言平心中了然，刚要开口，张晓忽然惊呼一声：「小姨？你怎么会来这里？」

　　女人愣一下，低头看看逆光站在言平旁边的张晓，「晓晓，你怎么在这儿？你跟这个灵师有什么关系？」

　　张晓表情有些别扭，似乎并不喜欢这女人，但是又不好不说话，于是对言平介绍，「老师，这个是我小姨，叫夏雨寒。她也是灵师。」

　　「原来是夏小姐。」言平客气地说：「我是张晓的老师，我姓言。夏小姐是来接张晓回家吧，我正准备送她回家，您来了正好帮我送她。」

　　「张晓怎样关我什么事，这么大的小孩还不会自己回家？」夏雨寒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我只是忽然感觉有灵师私自打开了冥界信道，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罢了，想不到─」她又上下打量着穿著古板的言平，「原来是这么个土包子。」

　　色鬼在衣袋里听到，有些不忿，从衣袋里探出头，看了夏雨寒一眼，不屑地啐一声：「这么跩，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美人呢，原来是个丑女人。嘁，道士长得比你好看多了。」

　　话语触了夏雨寒的忌讳，夏雨寒忽然伸手想抢过色鬼娃娃。还好言平听到色鬼的话起了警觉，捂住胸前衣袋，才让色鬼躲过夏雨寒十指魔爪。

　　色鬼忙躲进言平衣袋底下。

　　「夏小姐，请您放尊重一点，不要性骚扰我。」

　　此言一出，夏雨寒更加暴跳如雷，「呸，丑八怪！你看看你自己长的样子，你配被我性骚扰吗？」

　　「如果您不是在对我性骚扰，就不要做出袭胸这种让人误会的举动。」

　　言平一本正经地说着，张晓和衣袋里的色鬼不由得扑嗤一声笑出声来。

　　夏雨寒怒火中烧，「竟然养小鬼，你算什么灵师，根本不配做灵师！」

　　「抱歉。」言平微微欠一下身，「我是老师，不是灵师，目前教的是德育课。」说完拉起张晓的手，「张晓，很晚了，既然夏小姐不是来接你的，那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言平说着，便要离开，却被夏雨寒一把拉住手腕。

　　夏雨寒咬牙切齿地说：「言先生，你私开冥界信道、豢养小鬼的事情，我一定会向大灵师们汇报，你就等着受罚吧。」

　　「请便。」言平微微欠身，拽出自己手腕，离开。

　　拦了出租车坐进去，色鬼在衣袋里笑得颠来倒去，「道士真有你的，你竟然说她对你性骚扰，一定气得她半死。」

　　张晓歉意地说：「老师对不起，我小姨脾气不好。」

　　「跟你没关系。」言平安慰张晓，「她是来找我的，不是因为你的问题，不用为这种事情自责。」

　　「那......小姨说您是私开冥界信道，要向上汇报的事情......老师不会担心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言平微笑，「我敢开就不怕被追查。」

　　「道士，你好厉害。」色鬼挂在衣袋上崇拜地说。

　　言平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在张晓家的楼下，言平谢绝了张晓再三的挽留，请出租车司机调头，向自己住的地方开回去。

　　车开动后，色鬼挤出身体，坐在言平旁边，回头，看见张晓仍然站在楼下看着出租车的离去。

　　「小姑娘好象喜欢你。」色鬼趴在窗户看向后看着。

　　「是吗？」言平不在意地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咦，真冷淡啊，小姑娘会伤心的。」已经看不到了，色鬼老实坐下来。

　　言平不说话，疲惫地微微吁一口气，打开冥界信道消耗了很多的精神，好不容易搞定了，回去得好好休息。

　　汇报功劳的结果是拿酬劳，宜早不宜迟，所以言平第二天就告诉校长已经送走了女鬼的事情。

　　除却一桩烦恼事，校长自然很高兴，「酬劳我已经跟言师傅谈妥，很快就会汇到您的账户上。」然后又笑道：「您来学校，学校也没有什么庆祝一下，正好这次收了鬼，学校里也清静了，不如两喜并一，晚上邀请有时间的老师一起庆祝一下，说是给您接风。」

　　言平笑着说：「您还是先找个理由把这件事情搪塞过去，跟大家宣布一下，也省得学生和老师们总是惴惴不安的。」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校长点头称是。

　　寒暄一阵，言平起身告辞，校长连忙送出校长室。

　　言平还没走进办公室，却跟刚出办公室的杜姓女老师遇上。

　　「言老师你回来的正好，刚刚你的女朋友来了，说着急找你，正在办公室里等你呢。」说完，杜老师又暧昧一笑，「女朋友长得挺漂亮，花了不少心思追到的吧。」

　　女朋友？言平和衣袋里的色鬼同时吃一惊。

　　「道士，原来你有女朋友啊，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色鬼在衣服里戳戳言平，又彷佛自言自语道：「啊，原来道士是喜欢女人的，这下子没搞头了。」

　　言平没精力理他，匆匆走进办公室，却见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正坐着一个有几分眼熟、长相漂亮的时髦女子。

　　看见言平走进来，女人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迎向言平，一边声音软嗲地说：「你可算来了，我等了半天呢。」

　　言平皱皱眉，还没说话，探出头偷看的色鬼却惊呼一声。

　　「咦，这不是昨天那个丑女人吗？就是那个小孩的小姨，好象是叫夏什么的。」偷眼看去，旁边并没有其它陌生脸孔的女人，色鬼疑惑地问：「道士，刚才那个女老师说的女朋友，不会是这个丑女人吧？」

　　夏雨寒的脸色有一瞬间起了一丝变化，却又马上恢复如常，「言老师，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个误会。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总是对有些东西很忌讳的嘛，昨天......」

　　「我们出去说。」不想让办公室里其它人知道自己灵师的身分，言平打断夏雨寒的话，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

　　走到走廊尽头，走进没人敢来的储藏室。

　　夏雨寒跟了上来，提提鼻子嗅到仍然存在空气中的戾气，厌恶地皱了眉头，「这是什么地方？这么臭。」

　　言平冷声问道：「夏小姐，请问您今天来，有何贵干？」

　　夏雨寒转眼间便换出一脸笑意，脸色变化之快，只有翻书堪堪可比。

　　「言先生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啊。其实我也是为了这里的安全，毕竟我的外甥女在这里，我也是怕有不守规矩的灵师─啊，我不是说言先生您不守规矩......」

　　「昨天晚上我又想了一下，能不经过大灵师长老们同意，也不需要与同城的灵师合手就能打开冥界信道的，也许是高级灵师。现在灵师这么少，年轻一辈里的高级灵师就那几个，言姓也就只有言平先生您嘛。而且......」

　　夏雨寒羞涩一笑，瞟一眼言平，言平不由得打个寒噤。「去年高级灵师的授权礼上，我还见过您，就坐在您旁边的那张桌子上。」

　　言平不由得想起去年那个闹哄哄的仪式，被父亲逼著作正常装扮参加仪式。那些年轻灵师们或者谄媚或者敌视的视线，和女灵师们逡巡、爱慕的眼神，看得人心中烦躁，原来眼前这女人也是那其中的一个。

　　夏雨寒又飞个媚眼，「您看，您穿成这样我都不认识了。」

　　言平感觉头疼，平时穿成这样就是为了不想被其它灵师认出来─况且这女人实在很讨厌。

　　言平不客气地对夏雨寒说：「夏小姐，若您是来说昨天的事情，您大可放心，昨天的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我一会还要课要上，没时间跟您叙旧了。」说着，便要离开。

　　夏雨寒连忙拉住言平，「言先生等一下啦─您看，这个地方就我们两个灵师，我们应该祝贺一下才对......」

　　「对不起，没时间。」言平从夏雨寒手里抽出手臂，大步离开。

　　竟然无视我，我一定要把你搞到手！夏雨寒在背后恨恨地跺跺脚。

　　「这个女人真讨厌。」色鬼哼一声，「道士，她想勾搭你呢。」

　　听到言平不在意地嗯一声，色鬼有些不高兴，踢踢言平，「你喜欢女人吧，有个女人追你，你很高兴吧？」

　　言平有些好笑，停下来，低声笑道：「干嘛？我不能喜欢女人啊─还是，你吃醋？你不是要等你情人嘛？」

　　「谁吃醋了谁吃醋了！我还要等我情人呢，谁要吃你的醋！」色鬼在衣袋里翻滚两下，然后生气的不理言平。

　　呱噪的声音消失了，言平乐还来不及，自然没有去安慰的道理，从桌上拿起教案，默默看起来。

　　反而是色鬼半晌后忍不住，又爬出衣袋，低声问：「喂，道士，原来灵师也有高低级啊，你还是高级灵师呢，听起来很神气啊。」

　　「是啊，混到高级灵师，每次任务得到的钱自然更多，有钱不赚不是我的风格。」

　　「竟然是为了钱，道士，你果然财迷。」

　　「谁说只为了钱。」言平平静地说：「做到高级灵师，遇到呱噪而且多嘴的小鬼，可以直接让他魂飞魄散，或者开了信道让黑白无常把他带下去拔舌头什么的，也不用请示大灵师他们。」

　　说完，言平又阴森森一笑，「所以呱噪或者多嘴的小鬼可要小心哦。」

　　道士威胁我，道士是坏人！色鬼郁闷地蹲在衣袋里画圈圈。

　　课间操时间，趁学校大多数老师和学生都集中在操场，校长宣布─--

　　经过调查，是因为学校周边的空气受到轻微污染，才造成部分学生和老师看到幻觉，对身体受到损害。现在，环境保护机构已经彻底清除了造成污染的源头，希望学校师生们放心，也不要再相信什么闹鬼之类的无稽之谈。

　　此言一出，操场上的师生们一片哗然，有信的有不信的，吵成一片。

　　「真是虚伪。」色鬼不屑地说：「明明自己请人抓鬼的，还叫别人不要相信闹鬼。」

　　言平不说话，只是冷笑一声。

　　课间操结束，办公室里也吵成一团，讨论着校长的话的可信度。言平不说话，听着他们没有根据地猜来猜去，心中暗笑。

　　门忽然被推开，校长走进办公室。

　　校长笑咪咪地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对大家说：「前几天因为学校里混乱，所以言老师来了也没跟大家好好介绍一下。我想向大家重新介绍言老师，另一方面庆祝学校的混乱局面已解决，刚好明天是休息日，晚上我请你们这个教学组去餐厅吃饭，看看大家有没有时间。」

　　「校长您太客气了。」言平站起来微微欠一下身。

　　离最近的一个男老师伸手拍一下言平的肩膀，「言老师面子很大啊，校长亲自来邀请咱们。」

　　言平笑笑，「哪有，大家的面子。」

　　校长又笑着说：「大家看看自己晚上的时间，不能来的提早说，我也少订一个人的位置。」

　　众人都笑起来，「校长好不容易请一次，怎么可能不去啊。」

　　于是算了人数，定了地点。请客的事情安排好以后，校长又把言平叫到校长室。

　　「言师傅，这次的事情多亏了您。您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中学，经常是为了压住阴气，所以校址都选在以前的坟区，地气上的阴气也比其它地方重，亏得小孩子们阳气盛才能压住。」

　　「嗯。」言平点点头，「只是因为这次的女鬼是在学校死的新怨鬼，所以才会对学校影响这么大。一般来说，学生的阳气是可以压住地阴气的。」

　　「不过啊，毕竟地气多阴，我也经常担心会对身体弱的学生和老师有影响。所以，虽然这次的事情已处理完，还是希望言先生您继续留在学校里，而且您教的这门课也很轻松。」

　　「校长您多虑了。」言平不由得微笑，「我本来就是来当老师的，捉鬼啊什么的才是附带的，不会因为女鬼已经离开就离开的。」

　　「那就好，那就好。」校长拍拍胸口。

　　晚上的聚餐，因为之前令人紧张的源头已经找到，大家都很兴奋。

　　名义上是为言平接风洗尘的，所以尽管一再推辞，言平还是便被众人一杯接一杯灌了不少的酒。

　　色鬼也趁着一团混乱，别人又看不到他的方便条件，用灵体在桌子旁边转来转去，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

　　吃喝尽兴，之后几个单身的年轻老师又互相拉着去ＫＴＶ唱歌，边唱边喝啤酒，夜半方才散场。

　　言平喝了太多的酒，虽然走路摇晃，不过人倒还清醒。好不容易才摸回自己的家，拽下领带、外衣扔到一边，趴倒在床上不想动弹。

　　色鬼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一身酒味，真脏，道士快起来去洗澡啦。」

　　「吵死了。」言平皱起眉头，转头看一眼站在旁边的色鬼，手伸到枕头下摸索。半天，摸到一张符，伸手贴到色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