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铮接过来,看都没看的放在一边,"坐下聊吧,算你时间。"
"不用,还是等您签了合同以后再说。"男孩不卑不亢的说着,然后大大方方的坐下。
雷铮这才看清楚他,不自觉的眼前一亮。绯夜里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年轻漂亮男孩,总让人觉得各花入各眼,可这男孩往人前一站,再挑剔的眼光也不能否认他漂亮。
"好,"雷铮点点头,"我的条件有些苛刻,每周两到三次,早八点到十点,主要是打扫卫生类的清洁工作,也许赶上什么算什么吧。因为我的时间不太固定,每次来之前你需要打电话跟我的秘书确认,你觉得行吗?"
"行。"
男孩话不多,雷铮却有想跟他聊天的欲望,"你还在上学么?"
"大四了,功课不忙,时间没问题。"似乎想把雷铮下面的话堵住。
"学什么专业的?"雷铮笑着问。
"计算机。"
"这专业多少年前很火,现在学这个的也挺多,大四了?该找工作了吧?"
男孩微微皱了下眉,"还行。"似乎不愿意多谈。
雷铮装没看见,"到我这儿交通方便么?要多长时间?"
"四十分钟左右。"
"哦,那还成。你会做家务么?比如做饭什么的?"
"会。"
"要不你每天都来吧,帮我做早餐,一天一小时怎么样?"
"行。"男孩似乎考虑了一下,仍然答应了。
"会不会耽误你学习啊?"雷铮明知故问,谁不知道大四基本处于半闲啊!
"不。"男孩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有任何声音的起伏。
"你这人不爱说话吧?"
男孩又皱了一下眉,未答。
"我这人贫,但没什么坏心眼儿,你慢慢就知道了。"
男孩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
雷铮继续热络下去,"你多大了?"
"二十一。"
"还有兄弟姐妹么?"
"没有。"
"你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保安。"
"啊?"
"嗯。"
"那你妈呢?"
"大夫。"
雷铮开始在脑子里勾勒这桩极不相称的婚姻,漂亮的女大夫与一个没什么文化的粗壮保安,他坚信这男孩的漂亮遗传自他母亲,一瞬间幻想出七八种可能,最后定格成霸王硬上弓然后奉子成婚,从此忍辱负重。
那男孩看着雷铮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神游太虚,皱着眉等他下文,最终忍不住催他,"雷先生,您看这合同。"
雷铮干笑了一下,赶走了脑子里的漂亮女大夫,"不用看了,不都是固定条款嘛,就这么签吧。"说着四处看了一下,"我去找支笔。"
"我这有。"男孩说着从包里取出笔走过来递给他。
"光问我合同了,你愿意在我这干嘛?"
"愿意。"
看着雷铮在合同上签了名字,男孩似乎松了口气,笑了一下。
雷铮立即被他的笑容吸引了,灿烂而又清透,飞扬出一丝青春的味道,就象窗外的阳光一样。
雷铮这才想起问他,"你叫什么?"
"寒光。"r
雷铮只觉得下巴差点掉在桌上!刚刚自己还觉得他跟阳光有联系,这小孩给他整一"寒光"出来!
"韩?"雷铮边问边比划。
"寒冷的寒。"对方有一丝丝的不耐。
"你这名......让我想起武侠小说里的话,寒光一闪,人头落地,要么就是寒光一闪,鲜血飞溅,吓人!"
"哟,那可是非命死亡。"男孩仍然笑着,"坏人才怕呢。"
"切!"雷铮不屑的看他一眼,然后问他,"工资知道吧?"
"知道,一小时八十。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吧,行吗?"
"行。先收拾哪儿?"
"厨房。先给我做份早餐。"
"好。您吃什么?"
"你看着办,我无所谓,能吃就行。"
"那么,请您从现在计时。"说完要转身离开。
"哎,你下回弄一秒表得了。"
寒光特别无所谓的口气,"我用手机就行了,您随意,我不会计较到秒的。"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寒光转身走开,冷冷丢下一句,"没有!我又不是查户口的。"
雷铮靠进沙发里,随手拿起张报纸,重重"唰"的一抖--死小孩!嫌我问多了!
绯夜。
昏暗的灯光映着人们迥异的笑脸,空气里浮动着各样的酒香,有伴儿的各自调笑,没伴儿的仍自用目光逡巡,一声大笑突然爆发,划破了一派暧昧温柔的气氛,尤显突兀,令人不自觉的注目笑声来源处--两个衣着优雅的男子,一个笑的张狂,一个拧着眉看着。
"你还行不行啊?"雷铮看了看四周聚集过来的目光,"至于笑成这样么?"
"方便面......哈哈......"赵辉笑的肆无忌惮,"他居然给你煮碗方便面?!铺垫这么半天,我还以为他能给你弄出一份多惊艳的早餐来呢!"
雷铮喝了口酒,微笑道,"是啊,方便面,而且我一直也没说什么,他就给我吃了一星期的方便面,直到我说不想吃方便面了。"
"然后呢?给你做的什么?"
"谁知道他从哪儿打包的小笼包啊,还挺好吃的!然后我说能给弄点稀的么,他就给我煮了杯咖啡。"雷铮看着赵辉极力忍着要喷的样子,"于是我又吃了一个星期的小笼包就咖啡,还别说,他煮的咖啡不错。"
赵辉好不容易忍住了笑,"这小孩太他妈个性了,有意思!那现在呢?还处于小笼包加咖啡的阶段?"
"没有,大概是良心发现了,觉得不能虐待雇主,现在他开始给我弄早餐了,也是挺简单的面包加这加那,煎个蛋,打杯橙汁,热杯牛奶或煮杯咖啡什么的,或者来的路上打包回来,看他心情了。"
赵辉仔仔细细的看着雷铮,"你丫不是打这小孩的主意呢吧?要不,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啊!"
雷铮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子,"算你说对了吧,"看赵辉很认真的看着自己,又干笑了一声,"我想上他。"
赵辉一挑眉毛,"你......喜欢他?"
雷铮歪着头仔细想了会,点头承认,"是,他很漂亮,我看见他第一眼,就想上他,你说我是不是特俗?就因为他漂亮我就有这想法。"
"你本来就是俗人,敢情您一直以为自己是一特高雅的人来着?"赵辉看着雷铮突然有点垂头丧气,又接着道,"这也没什么,漂亮就是吸引人,这应该是种最原始的吸引,所谓的一见钟情吧,不是什么俗不俗的问题。再说了,我这儿这么多漂亮男孩,也没见你怎么着啊,说明你还是比较高雅的。"
雷铮笑了笑,"你还挺会劝人,不过,你这儿的男孩还真没有一个比他漂亮。"
"得,那我给他介绍另一个赚钱的法子,比当钟点工合适。"
"我看成,他要真肯来,我就包了他,哈哈,那可真是太省事了。"
"就喜欢他漂亮?"
雷铮颇不自在的干笑了一下,"我还喜欢他不爱搭理我。"
赵辉这回是实在忍不住的喷了,"我说,你可真是......怎一个贱字了得啊!"最后一个字还长长的拖了尾音。
雷铮轻轻踢了他一脚,"什么叫贱啊,这叫--上赶着不是买卖!"
第 4 章
雷铮怎么也没想到会喜欢上寒光,好象没有任何理由,也许赵辉说的对,得不到的都是好的,可也不甘心承认。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归结于被他漂亮的外表所吸引,从而认可了赵辉的结论--自己是个大俗人,也顺便认可了赵辉对于他的想法的形容--色情。每每看着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踏着晨光走进来,都会觉得自己的想法确实色情,不知不觉中,已将这个画面清晰的印进记忆里,挥之不去。
寒光做他的钟点工已近一个月,每天按时来按时走,基本上都是些琐碎的家务,天天对雷铮冷着一张脸,该说的一句不少说,不该说的一句不多说,令雷铮难以接近,几次搭讪被顶回来之后,雷铮也放弃了与他交谈的希冀。却不想事情的转机,来的意想不到。
秋天是感冒高发的季节,雷铮也没逃掉。
半夜就越睡越冷,雷铮懒的起来加被子,甚至懒的去开空调,缩成一团想忍过这一夜。被门铃声惊醒的时候,觉得头疼欲裂,浑身无力,雷铮知道自己病了,勉强爬起来开了门,对进来的寒光道,"我今天不吃早饭了,你歇会儿就走吧,我照样给你算时间。"
"我哪能白拿钱啊,来都来了,打扫一下吧。"
"随意。"雷铮说着走回卧室扑倒在床上,刚躺下就后悔刚才好不容易爬起来却没给自己拿床被子,仍然懒得再起,只好继续缩着。
朦朦胧胧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好象有人进来跟他说话,然后一只微凉的手覆上额头,说不出的舒服,接着有人推他,"喂,你醒醒,醒醒。"
雷铮睁开眼,对上寒光关切的眼,"你发烧了,挺厉害的,去医院吧。"
"不用,家里有药,你帮我拿来就行,在书房,书柜最上层有个药箱,退烧药认识吧?"
寒光皱了皱眉,"自己乱吃药啊?去医院看看的好。"
"我最讨厌去医院了,没事,就是感冒,我都是自己弄点药吃。"
寒光没再说什么,出去拿了药和水进来,雷铮吃了药,"谢谢,不好意思啊,你甭干了,歇会走吧,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寒光笑了笑,帮他加了床被子,掖好了被角,然后离开,随手带上了卧室的门。雷铮躺着看他离去,想着他刚才的笑容,恨不得把他叫回来再吃回药,大概是生病睡的不安稳,恍恍惚惚的全是那男孩漂亮的笑脸。
中间又被人弄醒了一次,迷迷糊糊的被塞了好几片药,灌了一大杯水,房间里光线很暗,依稀是一双关切的眼,一张漂亮的脸。
再醒来的时候感觉轻松了许多,雷铮起身拉开窗帘,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非常的温暖,眯起眼睛回忆着刚才零星的片断,心底似乎照进了暖暖的秋阳。
缓步走出卧室,四下打量一下走向书房,看见寒光正在整理东西,仔细而专注,斜靠在门框上无语的看着他,却不料对方头也不抬的发话,"起来了?饿不饿?我煮了粥。"
"哦,"雷铮有些意外,自认为没有弄出什么响动,却被对方发觉了,"你一直在?"
"等把书房整理好就走。"寒光说着抬眼看向他,"要吃东西么?"
"吃。"雷铮说着转身往餐厅走,刚刚坐好,寒光已将粥端给他,雪白碧绿相间的菜粥,一股清淡的香味,一下子勾起了雷铮的食欲,"真好吃。"
一件外衣落在肩上,"那就多吃点吧,难得你夸我。"
"你会做饭啊,前些日子故意整我的吧?"
寒光又笑了,"你这人不讲理,早上就那点时间,哪来得及熬粥啊?"
"切!"雷铮不屑的,"那有小笼包加咖啡这搭配么?明明就是存心整人。"
"有人说小笼包不能跟咖啡一起吃么?哪条法律写着不许这么搭配么?"
"现在不是说能不能这么搭配的问题,甭岔开话题,就说是你存心。"雷铮边吃边说,"就跟你现在一样,明明会笑,却偏拉长脸对我,快赶上驴脸了。"
"哎,我说你是不是病好了又有精神了?"
"还没谢谢你呢。你刚才给我吃的什么药?"
"治病的药。"寒光说着又走回书房了。
一句话把雷铮噎的没词了,吃了几口,他端着碗跟进书房,"我就是问问你走了以后我怎么吃药,没别的意思。"
寒光继续干着手里的活,"我妈是大夫,我问过她的,应该不会给你吃错药,用法和用量药上都写着呢,你又不是不识字。"
"你看你这人,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关心我留下来照顾我的,还一个劲儿的挤兑我。"
"臭美吧你!"
"还不承认。"
"我这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哎,说的真难听,什么灾不灾的,这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寒光干脆不理他了,低头只顾干活,雷铮则倚墙而立,看着他干活。
雷铮看着看着突然一笑,"你这样子看上去象找东西的,不象收拾东西的。"
寒光一愣,然后漫不经心的答,"其实找东西,偷东西,收拾东西有个共同点--都是认真整理一遍,只不过目的不同。"
雷铮继续笑,"真精辟!小光......"
寒光看着他,"叫我?"
"不然我叫谁?"
"叫这么亲热我不习惯。"
"那叫你什么啊?"
"叫名字。"
"你那名字......"雷铮夸张的耸着肩抖了一下,"吓人,叫一次我哆嗦一回,还是小光好听。"
寒光拧眉看着他。
"本想叫你小寒来着,这是节气啊,越叫越冷,叫着叫着就该下雪了。"雷铮嘻皮笑脸的,"要不,叫你阿光?光仔?光光?光当......"正说的得意,发现寒光的脸又冷了下来,雷铮赶紧拎着空碗走向厨房,还不忘了确认,"你看,你都不中意,就小光吧!"
他没看见寒光在他转身后露出的笑容,如秋天的阳光般明亮。
就这样,雷铮开始"小光","小光"的叫他,仿佛改了称呼,关系就能近一层一样,然而事实上好象也确实如此。
寒光开始和他话多了起来,开始常常给他笑脸,开始在他的要求下与他共进早餐,开始允许雷铮每天送他一段路而不坚持自己乘公车离开......雷铮尤其喜欢每天早上在车里的那二十多分钟,小光不用在他眼光晃来晃去的干这干那,坐他身边说说笑笑,只是很少谈及自己的事,而雷铮自己的全部身家资料倒让他问了个底儿掉,就差银行存款和密码了。
雷铮试图约他早晨以外的时间一起吃饭,泡吧什么的,都被他拒绝,开始还说学校或家里有事,后来干脆就说不想去。雷铮很郁闷,似乎他们的关系就此停步,不能再向深一步发展,而目前的状况离雷铮所要的,还相差太远。
直到有一天......
雷铮在外面吃完饭回家,初冬的夜晚已然很冷了,可是开了门后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冒火了--眼前一片狼藉,台风又一次过境。
已懒的去查看少了什么,很显然,如同前三次一样,并非为财而来,这些人是在找东西。随手把沙发上的东西扫到地上,腾出块空地方,雷铮坐下,点了烟,对着一室的凌乱,慢慢的整理自己的思绪......
烟已燃尽,雷铮随手掐灭了,抬手看了看时间,拨了寒光的电话,当悦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至耳畔,便将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哎,我说,睡了吗?"
"就要。"
"那别睡了,来我这儿加班吧。"
"怎么了?"
"第四拨来过了......"
"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