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月看见疏月来了,兴奋的扑过去伸手搂住疏月脖子,高兴的展示着手里的一把大刀,"疏月,看,我师傅特意替我寻来的八宝金环刀。"
疏月看去,这把大刀呈乌黑色刀身一揸宽四揸长,刀背有指宽,上面嵌着三个金环,仔细看,每个金环都是一条首尾相连的龙,怪不得耍起来叮当作响。
希月得意的伸手弹了弹刀面,声音清脆,带动金环震动,如悦耳乐器。希月指着黑色的刀身道,"削铁如泥。"再抖一抖,听着金环的叮当声音,"多威风。"
疏月无奈的看着希月,"希月‘郡主',你是想提着这把威风的大刀除暴安良吗?"
希月柳眉微蹙,不服气道:"有何不可?"
疏月叹气,"希月‘郡主',难道你不觉得用这样的武器实在有身份吗?"
"哪里失身份,是昆仑山顶的寒铁所制,便是宫里怕也难找到这么好的刀呢。"希月对疏月的话很是不满。
疏月再叹气,"希月,你好歹也是郡主身份、大家闺秀,至少也应该用一把剑之类才合身份吧?哪里听过女子用金环大刀的?"
希月恨恨抖抖刀,发出清脆响声,"什么劳什子郡主,又不是我愿意当的。再说,剑那种东西华而不实,哪里有大刀用起来爽利。"希月很是不高兴,转身气乎乎回房间。
疏月无奈摇摇头,也回到房间。
"生气了?"疏月跟着希月走进房间。
希月不理他,小心的把大刀放回刀鞘,然后搬过凳子,把刀放在高高的柜子顶上;想了想,觉得不妥,于是拿下来放入多宝阁,仍然不妥;又取出来挂在墙上,还是感觉不妥,一时抱着大刀在房间里左看右看没了主意。
疏月坐在一旁椅子上,笑看着希月抱着大刀爬上爬下,忙的不亦乐乎,不由抿唇笑道:"既然你这样爱这刀,不如抱着它睡觉好了。"
疏月本是玩笑话,希月却似乎豁然开朗,把大刀塞到枕头下,终于满意的点点头,"这样最好。"
这厢,疏月再也忍不住,笑的话也说不上来。
希月瞥他一眼,冷哼一声,"你自己柜子里那些字帖还不是宝贝的什么似的,动也不让人动。偏看见我收个刀就取笑我。我原是个粗人,哪像你是舞文弄墨的雅人。"然后又恨恨道,"回头皇上再宣我去跟他讨论什么古画,我便推荐你这个雅人去。"
疏月拉起希月手,"我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这屋里只有你我两人,我不与你说话还与谁说去,我们两个说说笑笑便觉得热闹了些。况且,我又何尝在外人面前取笑过你?"
希月神色这才缓和了些。疏月于是又笑道:"我原想,你既是想行侠杖义,必是佩剑才好,毕竟女子佩剑也并非罕事。至少也是像胡女那样随身携带弯刀。哪里想到你喜爱的竟是这样的大刀,所以不由惊奇一下。若是惹了你心里不快,我赔个不是,你也不要再恼我了。"
六、
疏月说着,便来拉希月的手。
希月翻一下眼皮,"每次寻我开心惹恼了我就会说这些,恨死了,总有一天你怎样说我也不原谅你。"虽然这样说,却是已经不再生气了。
"你若真计较,我也不与你说这些了。"疏月笑嘻嘻拉希月在炕上坐下,"不说这些了,你帮我做件事情。"
希月立刻站起来,"你让我做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我不去。"
疏月把希月拉坐在炕上,"不是坏事,与我们家里有关。"
希月不相信的上下打量疏月,"我能给家里做什么?我又不像你那么精明?"
"现在朝中重臣现在都是太后的人马,太后一直视爹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们如果稍有闪失就可能获罪。更何况我们两个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就是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因此,我想我们应该早做打算,在朝中拢络一些有识之士,以抵抗朝中太后的势力。今年的新科的三甲里有两位都不过弱冠之年,心高气傲,我思量着这两人至少有一人将来在朝中一定能有所作为,所以有心拢络到家里。"
希月干咳一下,"你不是说让我去对他们施美人计吧。"希月连连摆手,"我不干,我不干,一个皇上就要把我烦死了,我才不要招惹这样的是非。"
疏月笑,"美人计我已经施过了,你帮我去看看效果如何?"
希月老大不高兴,"你自己去招惹是非,为什么要我帮你看效果。"
疏月道:"因为有一个满脑子才子佳人的桥段,我怕他见到我缠上,我未必跑得脱。但若是你,他一定追不上。我想让你扮成我的样子,去看看那两人什么反应。"
希月想了一下,终于叹口气,"也罢,我若不答应,你自己又不知道要做什么。爹总担心我闯祸,他若知道你私下里都指使我做什么,只怕连门都不让你出了。"
次日,希月早上向王爷请安后,便换了一身寻常贫家女子的粗布衣服,疏月帮他拿了斗笠来。疏月自己也妆扮起来,换了市井寻常男子的衣服,在脸上粘了些胡子。疏月叫过凝翠,告诉她自己跟希月有事要出门,如果贤信王爷来找,两人晚上会去回王爷,凝翠记下。
"揽月阁"后面,有一条贤信王爷为了方便希月和疏月私下出门特意开的隐蔽的小门,希月和疏月从小门出了王府。
因为今年新科状元和榜眼都弱冠年纪的青年才俊,所以京城里这两人的消息传的特别快,很快就从路过小贩的嘴里打听出了状元和榜眼住的地方。
榜眼顾建卿与其他的新科举人都住在馆驿中,状元武宁安则是住在他的恩师翰林大学士李兆尹京城的一处私宅中。
疏月先拿了贤信王爷的名帖去请顾建卿,馆驿的官员见到名帖,连忙差人去叫了顾建卿并将两人让进屋内然后退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顾建卿匆忙来到,见是一个戴斗笠的女子,连忙退到门旁,垂首作长揖道:"不知郡主亲自前来,未曾远迎,学生惶恐。"
希月挥挥手,"疏月是因为一些私事前来拜访,请先生不必多礼。"
顾建卿起身,仍然不敢直视希月,问道:"不知郡主有何指教。"
希月道:"昨日先生来到王府时,疏月不慎将罗帕遗失。询遍王府下人,不曾有人看见。虽然不是贵重东西,但毕竟是我贴身之物,不可传到外人手中。因此特来问问先生可曾捡到。"
顾建卿骇的连连躬身作揖,"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郡主玉体金身,学生岂敢私藏郡主私物,请郡主明鉴。"
希月看一眼站在一旁的疏月,疏月点点头,希月于是起身。顾建卿连忙再后退一步,不敢抬头。
希月笑道:"先生不必担心,既然先生未曾见到,想是被风吹走了,疏月再回去仔细寻找吧。"
顾建卿不敢多说,躬身将两人送出馆驿。
出了馆驿,希月长舒口气,"这人就是个书呆子嘛。"
七、
疏月笑道:"我原担心此人不过是在父亲面前作作样子,这样来他真确实是有点书呆气。--也不错啊,有些书呆气还有些文人的傲气,这样失反而不容易被太后拉拢,若真入朝,应该是能为黎民百姓着想的。"
希月道:"你看就好了,反正我是不识人的。"
一边说着,向住在城西翰林院大学士李兆尹私宅走去。
李兆尹的私宅在一条巷子里,还未到巷子中,便看见有不少车马,看起来都是些京城官吏。
"看来来拍马屁的不少。"希月不屑的撇撇嘴。
"若本人不是沽名钓誉之人,想必别人也钻不得空子。"疏月笑道,"若一开始便把可以推掉的应酬和财礼推掉,其他人见无机可乘,便不会再来了。--像那个榜眼顾建卿,住在馆驿,也不与官员攀交,别人见他并不喜好这些,不好攀交,找他的人也少很多。"
来到府宅门前,见门面挤了许多人,手里举着名帖。听着他们吵吵嚷嚷,有的说自己是同乡旧识,有的是官员拜贺,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在与那些人解释。似乎是因为武宁安出门了。
"好象不在家,怎么办。"希月看一眼疏月,"而且这么多人,我们不好正大光明的进去啊。"
疏月想了想,无奈道:"只好先回去,改天再来了。"
两人转身正欲离开,却见一辆马车从巷子外跑进来,听到其他人吵吵嚷嚷道:"状元回来了,状元回来了。"
两人于是停下脚步,看见衣着华丽的武宁安从车厢中出来。
"架子真大。"希月皱眉,"不过是新科状元罢了。"
疏月于是催着希月向前。
刚才围在门口的众人此时已经围上了正待走入门中的武宁安,希月找了个缝挤进人群,轻道一声,"武状元。"
听到女人的声音,武宁安抬头,看见希月,吓一跳,连忙把其他人让管家处理,自己带着希月及跟在后面的疏月匆匆进了内室。
"不知疏月郡主鸾驾亲临有失远迎,请郡主恕罪。"武宁安躬身揖礼。
"不知者不怪。"希月挥挥手。
武宁安起身,上下打量一下希月,希月感觉混身不自在,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我原是为了件私事来的,所以请武状元不要张扬。昨日疏月在府内丢了一条手帕子,遍寻不着,因想起只三位进士曾去过,毕竟丝帕是私物,不好被人拿走,因此想私下来询问武状元是否曾见。"
武宁安转了转眼珠,微微笑道:"昨日宁安见郡主丝帕落地,只怕沾了尘土,便将帕子替郡主收了起来。"一边说着,从袖子里取出手帕,"郡主请看是不是这块?"武宁安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希月。
这种眼神很是熟悉,希月一阵恶寒,转头看一眼站在一旁的疏月,疏月面无表情。
希月不知道疏月到底想怎样,只好硬着头皮道:"正是这块,多谢武状元替疏月保存了。"于是便伸手欲拿回。
武宁安却将手帕捏在手心中,笑道:"郡主这趟只是来取这帕子吗?"
希月冷笑,"不然武状元以为如何?"
武宁安倒愣了一下,万没想到郡主语气忽然冷淡下来,连忙退了几步,施礼告罪。
疏月在一旁,看希月脸上已是写满了不耐烦,只怕希月已是按捺不住,于是两步走向前,从武宁安手中拽出丝帕,向希月使个眼色。希月于是起身,连招呼也不打,与疏月一起离开。
希月快步走出大门,转身看眼,恨恨啐了一口,"什么状元,就是一个色狼。"
疏月怕别人听见,赶快把希月拉出巷子,希月一边走,仍然一边嘴里嘟嘟囔囔骂着武宁安。
八、
疏月只是笑,希月更是不满,"你还笑,不是你强要我来,我才不想见到这种色狼呢。--我以为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原来不过一个轻浮的文弱书生,说什么怕被他纠缠走不脱。哼,又是诓我。"
疏月见被希月看穿了,于是便笑着却不说话,希月有些恼了,冷哼一声,快步走了几步,与疏月拉开距离。疏月于是紧走了两步,希月却已经转过街角。
希月低着头走的很快,听到前面一个有些诡异尖锐的说话声音惊呼了一声,"爷,小心!"然后咚一声,希月撞上了一个人。
本来就有些不快,撞了人,希月更是烦躁,抬头就要骂对方不长眼,却在看见了对方的脸,大惊失色,低头就要溜走。
哪知,却被对方一把拉住,"希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纠缠间,疏月也已经赶了过去,看见此人,不由大吃一惊,竟是当今圣上于镇浩,后面跟着的是平日里总跟在于镇浩身后的小太监林千。疏月连忙退后几步,看希月如何反应。
希月道了万福,起身道:"陛下不在宫里批阅奏章,却以万金之躯来到街市上。请陛下还以万民为众,尽快回宫去吧。"一边说着,一边想借机溜走,却被于镇浩拉住走不脱。
"希月,你怎么会在这里。"于镇浩又问一遍,但不等希月回答,他又继续道,"今年新科状元就住在这附近啊。朕虽然在殿试时候见过他,但毕竟要委以官职,所以想私下来看一下。"
"陛下果然为万民着想。"希月装模作样奉承道,然后又要离开,但又被于镇浩拉住,"希月也是来看新科状元的吗?希月觉得他怎样呢?"
于镇浩眼睛里满是期待,这让希月混身上下颇不自在,"希月女流之辈,不敢妄论朝廷命官。"
于镇浩仍然不放弃,"没关系,朕......"话没说完,却忽然被希月大声打断。
"镇纸啊,镇纸我放在柜子里了,你自己没看见吗?"
于镇浩愣一下,却看见几个人从旁边经过,好奇的看了一眼希月。原来却是希月怕于镇浩暴露身份,替他掩饰。
于镇浩心下不免感动万分,"希月,朕就知道你嘴上虽然不说心里还是替朕担心。"一面说一面拉起希月的右手。
希月连忙不高兴的用左手把被于镇浩抓着的右手拨开,退后两步。
于镇浩于是又心情郁郁起来,可是又不舍得放希月走,于是左右看看,又找话道:"你怎么只带着家丁出来,平日不都是带着你的那个叫凝翠的丫环吗?"他看看装成粗犷男人的疏月,又转回头对希月道,"王爷怎么舍得让你这样弱质芊芊的女子出来啊。"
于镇浩的话让希月不禁饽然大怒,"陛下,这是希月的家事。"
见希月恼了,于镇浩不由心下惴惴,连忙道:"不是,朕......朕只是担心你......"一边说着,看着希月的眼神里已满是委屈,"朕没有别的意思。"
看着贵为天子的于镇浩的委屈的表情,希月不由的心肠软了下来,脸色便也缓和了下来,"希月放肆了。"
见希月不生气了,于镇浩马上忘记了君臣之嫌,连声道:"没事没事。"但想起希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免又有些焦虑起来,"希月想必已经见到了那位状元了吧,你觉得如何?"
希月暗忖,这状元既然是于镇浩钦点的,必须是他得意的人,虽然心下对武状元很是不以为然,不过还是道:"果然陛下钦点,文思出众、年少才高。"
九、
希月原想顺着于镇浩的心思说,哪知却让于镇浩不由紧张起来。
于镇浩黯然道:"果然希月还是欣赏有才华的人吧。"
于镇浩的表情让希月不由再次心中不快,心道于镇浩怎么这么难伺候,这样想着,已经在脸上现出不耐烦的表情,"陛下钦点,希月不敢多言。"一边说着,回头看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疏月,使个眼色,又转回头对于镇浩道,"陛下还要微服私访,希月先行告退了。"
"等一下。"于镇浩不想这样放走希月,再次拽住他。
"陛下还有何事?"希月冷淡道。
于镇浩支吾半天,"那个......朕......朕......朕昨天晚上画了一张海棠春睡图,希月郡主明日可否来宫中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