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新欢——杜紫藤
杜紫藤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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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爱新欢
BY: 杜紫藤


  楔子

  展开画卷,画中是一个细心勾勒出的少年,漂亮的脸上笑意盈盈,虽然只是画,却是让人见之难忘。

  “要找的人就是他吗?”他问对方。

  对方点点头,手指小心翼翼的轻抚过画中少年的面庞,“是,要找的就是他。不过他擅长易容术,而且也已经过了很多年了,所以知道他长相也没什么意义。但是,他的后背在腰的部位有一块蝴蝶型的胎记。”提起笔,在纸上勾出一个少年的背部,然后在腰上画了一个蝴蝶样的形状。用笔熟练,显然在心里已经揣摩许久,“就是这样的,我想,即使是易容,应该也是不会把这里也易掉的。”

  “好我知道了。”他点头。

  旧爱新欢1

  秋天是吃桂鱼的最好季节,贺青楠特意赶来扬州城,因为这里的桂鱼是最出名的。特别是扬州城的桂香坊,美味的桂鱼伴着美人扶琴弄歌,那可真是个销魂的地方。

  贺青楠牵着驴慢悠悠向桂香坊走去。这时候扬州真是好时节,秋风吹拂河岸边代垂的杨柳枝条,河上的画坊里飘来女伎的歌声与街上小贩此起彼伏的新下水果的叫卖声音混在一起。好一幅秋日市井图,让贺青楠不由的心生愉悦。

  只是,这令人愉悦的气氛里,却生出了些令人不那么愉悦的小插曲。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大呼小叫一瘸一拐的从小巷里冲上大路,慌不择路,一头撞上贺青楠。还没爬起来,后面两个高大男人已经挥舞着碗口粗的大棍子追了上来,“小瘸驴,跑到爷的地盘上要饭,爷打折你两条腿……”

  贺青楠就在一旁,那两人却好象没看见他,凶神恶煞一般,棍子搂头向小乞丐身上打来。

  贺青楠倒是不想惹事,可是小乞丐撞在自己身上,两个高大凶恶的男人还挥舞着棒子,身旁是一圈好奇的视线,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全身而退。

  怕棍子打到自己身上贺青楠向后退两步,清清嗓子,“两位兄台……”

  “怎么?你想替这瘸驴说话?”大汉目露兄光。

  贺青楠再往后缩一下,四周人已经围了上来,贺青楠连忙打哈哈道:“哪里哪里,两位兄台,这乞丐已然是个瘸子了,想必对两位兄台也不会有什么损害。再说,两位兄台相貌堂堂仪表非凡,一看就是胸怀广阔的正派之人,何必跟个路都走不好的瘸子计较呢。”

  四周的人也一同出言求情,那两人见得了脸,街上人又多,恨恨骂着脏话,收了手。

  刚才聚上来的人见已经没热闹可看了,都四散又去。

  小乞丐感激不尽,倒身便要向贺青楠磕头,贺青楠忙要去扶起来,却见这小乞丐身上脏的实在没地方下手,又讪讪收回手,“不必不必,路见不平嘛,是路见不平。”

  小乞丐不依,便依旧在贺青楠脚底拜了下去。贺青楠无奈,只怕小乞丐再跟上来,忙扔了几文钱给他,牵了驴匆忙忙走开,似乎并未注意到两只细小的蜂跟上了贺青楠和他的驴。

  小乞丐起身,低头拖着脚一瘸一拐的走进旁边的巷子中。

  桂香坊的桂鱼汁多味鲜,女伎貌美声柔,贺青楠想想都觉得口水滴答。但是,走到桂香坊前,贺青楠过而不入,继续向前行。走了一段,贺青楠却又停下,想了想,美味佳音,今日错过了就要等来年,于是又折了回来,决定依旧去桂香坊。

  桂香坊门前,贺青楠呼唤着店小二,“小二,帮我喂点好的草粒。”贺青楠说着,拍拍自己的驴,将缰绳交到小二手中,驴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贺青楠抬腿迈进店中。

  地上,两只蜂尸身凌乱的躺在地上。

  旧爱新欢2

  贺青楠塞了锭银子给小二,小二乐的嘴都合不拢了,给贺青楠选了个上好的位置。

  台上几个小女伶在唱,声音倒还清楚婉转,只是口齿尚嫩,未脱童音。下边的人也并不听,吵吵嚷嚷,喧闹不休。

  “怎么不请个唱的好的出来?”贺青楠小声问小二。

  “还得等一会儿,咱们老板从远地方新请了个据说唱的特好姑娘。那姑娘今天才来的,咱还没听过呢,客官你可真是有耳福。”小二一边说着,一边端上酒和下酒的小菜。

  小女伶们唱了一会儿,便下去了。不一会儿,上来了个佝偻老人,抖抖的在角落坐下,拿了根笛子出来,用袖子擦了擦,抖抖的对到嘴边,吹了几个音,竟是余音缭绕,一室的喧闹便瞬间静了下去。

  这时,一个素面女子从幕后面转了出来,慢慢走到台前。她头发挽了个简单的髻,未上妆,素着脸,穿了件青色褙子,未着戏服,手中提着一个拂尘。长的不过中人之姿,但一双眼睛却是顾盼生辉,看一眼便让人掉不开视线,这应该就是小二说的那个唱曲的姑娘了。

  女子看了一眼旁边的佝偻老人,点点头,佝偻老人又吹起来,笛声悠远,是山坡羊的牌子。然后,便听得那女子唱了起来。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个成就了姻缘,就死在阎王殿前,……”

  原来是《思凡》一出。

  这女子身段不多,只是偶尔手上动作一些。但声音却极清悦,如山谷幽兰,只在人的耳朵、心里钻了进去,徘徊萦绕,听得人毛孔都舒张了开来,只觉身体仿佛随着那女子的声音飘飘欲仙。

  便是贺青楠也听得觉得心中无比舒展,只见那女子伴着唱词,双手偶尔动作,指间却似乎有隐约绞痕。贺青楠微微皱了眉,那是前朝不贞女子的刑罚。本朝民风开放,便是寻常女子也已废了这刑罚。而这女子不过是个优伶,已是下九流,即使不贞也不应该会得这样的惩罚。有些纳闷,反而曲少听了两段,不由心中遗憾,再听时候,那女子已经几乎唱完。

  “……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但愿生下一个小孩儿,却不道是快活煞了我!”

  唱毕,甩出个水袖,婷婷嫋嫋,翩跹而下。

  大厅众人半晌寂静,过了一刻方才反映过来,掌声喝彩声把房顶几乎掀翻。那女子并未再出来,连那个吹笛的老人也抖抖的退出了台子。

  贺青楠更觉纳罕,那女子下台时候虽然脚步刻意放平稳,但却仍然显示出些许跛态。这女子声音虽好,却是个残疾,怪不得刚才在台上只是唱,没有什么身段,着实可惜。此时,乐声又起,出来几个舞女,在台上翩翩起舞。

  贺青楠摇摇头,提起酒壶,在自己杯中倒下一杯。喝一口,品了一下,又继续一口喝干。而小二正好这时候将鲜美肥嫩的清蒸桂鱼端上桌,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盘中做了个老翁垂钓的造型,造型优美,简直让人不忍下箸,贺青楠举着筷子看了半晌,才下了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嘴中,鱼肉雪白,入口即化,贺青楠眯起眼睛,品尝这一年一次的人间美味。

  旧爱新欢3

  舞女们跳的并不差长的也漂亮,但有珠玉在前,所以客人们的反应并不甚热情。跳过几曲,稀稀拉拉的叫好声音后,舞女们退了下去。

  台上暂时静了片刻,食客们趁这时候聊天的聊天,吃饭的吃饭,大厅重新喧腾起来,甚至比之前更甚。

  贺青楠品尝着美味的桂鱼,这一室的喧闹仿佛化外之音,完全入不了他的耳。

  忽然一声笛音冲入这喧嚣中,一室皆惊,众人齐齐抬头,台上刚才唱曲的那女子又从幕后转了出来,已上了妆、换了戏服,是道姑的行头。一开腔,同样天籁声音,唱的是《叱谢》一出。

  “……松舍清灯闪闪,云堂钟鼓沉沉。黄昏独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稳。一念静中思动,遍身欲火难禁。强将津唾咽凡心,争奈凡心转盛。……”

  除了那女子唱曲的声音和伴奏的笛声,一室里鸦雀无声。贺青楠认真看着那女子,上妆后的扮相很是清秀。她手提拂尘,虽然仍然是只有手上的动作,身段甚少,但只声音便已经足够令人惊艳了。

  贺青楠听的认真,曲毕,那女子退场。贺青楠不多留,扔下锭银子,起身离开桂香坊。

  贺青楠牵了驴出来,慢慢在街上转,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是吃桂鱼的好季节,许多的文人雅士达官贵人都趁这时候来扬州,几间大的客栈已经挂了客满的牌子。贺青楠转了许久,直到傍晚时分,终于在一个巷子里寻到一处还算干净整齐的小客栈。

  放下简单的行装,店小二送上略显粗陋的酒菜。贺青楠并不计较,匆匆吃完便又唤了店小二撤了下去。

  关好门,贺青楠扶着自己的头,似是因为头痛,早早在床上躺下。

  天一层层黑了下去,困意袭来,贺青楠堕入沉沉梦乡。

  一阵细细的烟从窗缝中慢慢渗了进来,只一会,便充满了整个房间。贺青楠咕噜了一声,翻个身仍然熟睡。

  客栈的窗户忽然哒一声被推开,一个纤巧的黑影跳入房间,挥挥手,赶走鼻子旁边的烟,悄身走到床旁,低头,听见黑暗中贺青楠略显急促的呼吸,满意的点点头,并不做什么,便准备依原路退出房间。

  刚走到窗旁,准备跳出房间,窗户却“叭”一声被关了起来。黑影身体一颤,急忙回头,却见床上,贺青楠已经坐了起来,黑暗中看不清楚对方表情。

  “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多坐会儿,怎么这么着急要走呢?”贺青楠语带讥讽。

  对方一言不发,忽然猛的拉开窗户想要逃走。贺青楠哪容他逃走,一个箭步上去一把压住窗户,另一手则拉住对方手臂。对方反手劈向贺青楠手腕,贺青楠连忙松手,不等对方逃走,另一手又迅速继续擒住对方手臂不容他逃走。

  两人你来我往,在不大的房间里不一会已经交手十来个回合。

  “你就是之前撞到我身上的那个小乞丐吧。”贺青楠一边打一边道。

  对方不说话,手上却是顿了一下,贺青楠趁这功夫另一手也抓住了对方另一只手。

  触到对方手指,贺青楠又继续笑道:“我猜的果然没错,那个唱《思凡》的,也是你吧。”感觉对方手上略一颤抖,在贺青楠手中用力挣扎起来。

  旧爱新欢4

  贺青楠手中暗暗用力,只听哢一声,对方一声惊呼,双手应声脱臼。贺青楠用力一拽,顺手用腰带将对方绑在床柱上。

  点上灯,那是个长相普通身材瘦小的人,看年纪应该处于男孩与男人之间。他脸很小,眼睛黑白分明,嘴唇紧紧抿着,恨恨的看着贺青楠。

  “你先在我身上放了暗香,然后放了蜂虫来追我,后来在桂香坊向我的酒杯中投毒,刚才又在我屋里燃了迷香……你到底什么目的。”

  对方冷哼一声,掉转头,并不说话。

  贺青楠搬了凳子在床旁坐下,“你不说,其实我也知道。”他冷笑道,“你是千叶堂的人吧。最近有几家门派掌门暗地里联合委托千叶堂要杀了我,看来千叶堂是已经接了这单生意了吧。开始的暗香是白山梅草的粉末,后来在桂香坊我的酒杯里是无色无味能迅速溶于酒里的象鼻山上腐虫的血,刚才在我屋里燃的是九夜失魂香。这三样东西都不算是什么剧毒的东西,但前两样混在一起后,会在一定时间后让人头痛欲裂,再加上最后一样,则会使人体内如百蚁蚀骨。只可惜……”贺青楠笑起来,“你在我酒里下的毒,其实我在喝完酒以后就已经逼出来了,而九夜失魂香对我根本没有反应。”

  对方抬眼睛看着贺青楠,表情有些懊恼,却仍然掉了头,不说话。

  贺青楠于是继续道:“其实我觉得很奇怪,千叶堂若想杀我,你完全有机会下剧毒。特别是你唱《思凡》那时,完全可以趁我听唱时候下剧毒在我的酒或者菜中,我那时正聚精会神听你唱曲,恐怕不会注意到你对我下毒。──顺便说,我觉得你的《思凡》比后面那个女人的《叱谢》唱的好,但那个才是桂香坊请的歌女吧。──会学别人声音,精于易容,好用单药混合成毒,但武功却并不算高,手和腿还有些残疾,你应该就是千叶堂人称‘千面隐’的易依吧。当然,现在这张脸应该也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

  对方抬头,看着贺青楠,沉默半晌,终于开腔,“‘包打听’贺青楠果然有些本事,不错,我就是易依。”他说话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本音,“千叶堂确实接了要杀你的委托,但是千叶堂并不想杀你。”

  贺青楠挑起眉毛,“不想杀我?那你做这些是想干什么?──不过也确实,白山梅草加上象鼻山腐虫的血加上九夜失魂香虽然会使人体内如百蚁蚀骨,但却是让人生不如死,是死不了人的。那,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易依想了想,道:“你先放开我,帮我把手腕安回去我就告诉你。”

  贺青楠讽刺的笑起来,“你一个被我抓住的人要和我谈条件吗?”

  易依不说话,只是看着贺青楠。

  贺青楠想了想,“罢了,谁让我天生好奇心盛呢。反正凭你的武功想要在我眼皮底下逃掉也不可能,况且我又不怕你的毒。”于是解了绑住易依的腰带,又托起易依双手,手上使力,把易依的双手手腕生生掰了回去。

  又是哢一声,眼见着双腕立时肿了起来,易依却只是皱了皱眉,揉了揉,不以为意的样子在床上坐下。贺青楠心里不由赞一声,果然是千叶堂的人,耐性奇佳。

  “我已经依了你说的,现在该你告诉我千叶堂到底是要做什么了。”贺青楠道。

  旧爱新欢5

  易依坐在床上转着手腕,想了一下,道:“千叶堂确实接了要杀你的委托,但是接到这单生意其实是希望先把这个事压下去,免得他们再去找其他杀手。”

  “这么说,千叶堂倒是想保护我罗?”贺青楠不由得冷笑,“我倒不知道千叶堂有这样的好心肠呢。”

  “当然不是。”易依淡淡的说,“我们千叶堂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目的。你也该知道,我们千叶堂是专门揽这个暗地里的生意的,虽然以杀人为主,但也会做些其他的委托的事情。对于千叶堂来说,你‘包打听’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合作伙伴,不管是用什么手段,千叶堂要的只是消息,所以并不会杀你。──不过,我们自然也存着利用你的心,所以才派我来。本来想用三种单药混成毒,希望可以控制你,不过没想到你原来在毒方面也很精道,怪我大意,小瞧了你。”

  贺青楠有些怒意,“千叶堂若想与我合作,自然应该大大方方来,何必搞这些动作。难道我贺青楠是那种有生意不做有钱不挣的人?”

  “既然是生意人,自然是价格越低越好。所以,我们要的不仅仅是合作,而是希望你加入我们千叶堂。当然,千叶堂也会保障你的生命和人身安全……”

  “没兴趣!”易依话未说完,被贺青楠打断,“我现在这样,自由自在,何必要入千叶堂。我虽然武功不高,但足以自保,大丈夫独行天下,何必要千叶堂来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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