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云舒尘回过神来之际,忽然发现殿内站着一位意气风发却素未谋面的英俊少年,经由世尊摩严的介绍之后,云舒尘这才知道那位少年是长留的特招生,其名为孟玄朗。
孟玄朗……
好耳熟的名字啊……
是了,人界的未来蜀国皇帝孟玄朗,那个一心爱慕花千骨入骨却在最后导致周国柴王府北晴郡主轻水失心疯的蜀国皇帝。
“长留新招弟子上前……”落十一话语稍顿,十二名弟子顿时排成一行,他再接着道:“由掌门颁发宫木。”
语毕,白子画神色淡然地站起身来,抬手施了个法术,一块宫木就这么挂在了每个弟子的腰间。
接下来就是把血滴进验生石的时刻了。
验生石,顾名思义为检验所属者生死之石。
每个弟子入门之时,都要在自己的验生石上滴血,如此验生石便会记住弟子的身份和来历,一来是以免奸细混入各派,二来是若有弟子遭遇不测,验生石会闪烁示警,长留也好派人相救。
倘若验生石的光芒熄灭了,意即代表了验生石的所属者死了。
就在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儒尊笙箫默解释了验生石的作用之后,所有新进弟子依次上前滴血,由尊上白子画监看。
其他新进弟子的验生石都没问题,唯独花千骨与云舒尘的验生石却是大有问题——前者泛着橙光的验生石与他人泛着紫光的验生石不同,而后者泛着紫光的验生石却缠绕着丝丝不祥的黑气。
白子画眸光一沉,花千骨是他的婆娑劫也就罢了,可是这云舒尘看着性情温和沉静……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怨气?
云舒尘,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花千骨不是没看见自己的验生石的异常,只是她见别人的验生石都是泛着紫光,唯独自己的验生石是泛着橙光,她以为白子画施法替她掩盖,是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有异于其他同门罢了。
至于云舒尘,她也不是没看见自己的验生石的异常,只是她对此也无从解释,只能装傻充愣地睁着无辜的双眸看向白子画,就在云舒尘‘纯良’的目光之下,白子画微微皱了皱眉头,就抬手为云舒尘施法掩盖了过去。
回到原位之后,云舒尘微微眯起双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是云舒尘站在最末尾,当花千骨把血滴在验生石之后,从她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花千骨的验生石泛着与众不同的橙光,可是白子画在愣了半刻之后,立即挥袖施法替她掩盖了去。
《长留史·人物志》又曾如是记载,白子画是当时的六界之中修为最高的第一人,就连实力与其相当的七杀圣君杀阡陌也略逊他一筹,其修为之高深、实力之强大可谓是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的,适逢白子画欲突破十重天境界,是以天道布下婆娑劫阻其修法。
然而,此书从头至尾却未有只言片语记载白子画的婆娑劫是何人,只是在末尾处如是叹惋:「画自白璧,添花败笔。」
于是乎,长留后世弟子纷纷都在猜测白子画的婆娑劫是他唯一的徒弟花千骨,更有人以花千骨的凄惨结局而推测花千骨的婆娑劫极有可能是白子画。
云舒尘顿时明白了——
其实白子画早已知道花千骨是他的婆娑劫了,所以他不仅掩盖了验生石一事,还任由她待在长留修仙问道,甚至是在仙剑大会之后收她为唯一的徒弟。
——对于长留历代祖师之一的白子画,云舒尘不晓得该说他是随遇而安呢,还是该说他是狂傲自负?
如今云舒尘泛着紫光的验生石,表面上居然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而白子画出手为她掩盖验生石的异样一事,这一点可是让云舒尘深深地介怀——她的存在是不是会让原本该发生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这简直是太好了呢……
才怪!
这简直是万二分的可怕啊!
万一她介入了白子画与花千骨之间的纠葛呢?
“你们既然进入了长留的门下,就应该遵守长留的戒规。”冰冷的语声稍顿,白子画抬眸扫了一眼这群新进弟子,接着道:“如有犯错的话,我自严惩不贷。”
“弟子明白!”
对此,一脸淡定的云舒尘回应得有气无力。
就在此时,安静许久的世尊摩严终于站起身来说话了。
“我还有一事要宣布,今年尊上将要招收一名入室弟子……”
白子画冷冷地瞥了摩严一眼,淡漠的目光透着隐隐的不悦。
摩严佯作视若无睹,白子画身为长留掌门已有数百年的光阴了,至今尚未收下一个入室弟子,这简直是不成体统,他绝对不能再任由白子画任性下去了。
“若是你们之中谁想要成为长留掌门首徒,就一定要加倍地努力,在仙剑大会上夺魁,听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
对此,一脸淡定的云舒尘依旧回应得有心无力。
因为她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成为长留掌门首徒又算得了什么,她又不是没有当过长留掌门首徒,到最后她还成功上位成为了长留掌门呢。
现在的云舒尘只要一想到未来的自己有可能会跟白子画、花千骨产生什么纠葛就一个劲儿地头皮发麻,君不知白子画与花千骨的虐恋情深相爱相杀有多么痛彻心扉撕心裂肺,其中的悲苦曲折想必会比史书或是话本所写的还要深切刻骨。
停停停,这绝对不能再脑补下去了,好可怕……
万一她真的那么幸运不必介入白子画与花千骨之间的纠葛之中呢?
尽管如此——
云舒尘表示她还是想回家了!
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实在是太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云舒尘的验生石会有黑气,是在说明此云舒尘非彼云舒尘,也是在说明她的魂魄沾染了落神湖的怨气。
本来想安排给云舒尘一个婆娑劫的,但是想想觉得不妥,所以我就这么给修改去了。
修改之后,我觉得这样反而更好,她那验生石上的黑气可以大做文章。
☆、第五章 好一碗益气补血的鸡汤
长留弟子的住宿一共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偏殿,而这已批新进弟子的住宿就是在亥殿。
每一座偏殿足有九层之高,毫无疑问的,新来乍到的长留弟子必须居住在最顶层,云舒尘十分淡定地将爬楼梯当作是在锻炼体能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那一句网络用语怎么说来着?
哦,想起来了……
#老司机带你装逼带你飞#
不对,此时此刻的情景不同,需要稍作改动——
#老司机带你装逼带你爬楼梯#
情境符合、用语简朴,通顺又押韵……
啊,简直棒棒哒!
咳咳咳,话题似乎扯远了。
身在长留修仙问道,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好的待遇,寝室自是要共用的。
云舒尘与霓漫天就这样被分配到了同一个寝室。
说来这霓漫天可是大有来头,她是蓬莱岛第二百三十三代掌门唯一的千金,也是蓬莱岛第二百三十四代掌门,却是蓬莱岛史上为期最短也是最具争议的掌门。
其骄傲任性、刁蛮善妒的性格及其凄惨结局,皆让此后的蓬莱岛上下对于史书中记载的这位蓬莱岛第二百三十四代掌门而争论不休。
套一句身为云舒尘的挚友兼蓬莱岛第二百五十一代掌门叶岚在她俩一边寒夜煮酒赏月,一边在三言两语之中论及了古往今来的各派掌门或者著名人物之际曾这般说过:“下笔人评笔下人对错太轻巧,哪知笔下人爱恨情仇自曲折?”
如今站在云舒尘面前的霓漫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史书是怎么记载霓漫天的,云舒尘并不想予以理会,更何况现在的霓漫天不仅是她的同门,还是跟她住在同一个寝室的的同门,史书里的霓漫天全然不能与如今活生生地与自己同在一间寝室的霓漫天相提并论。
对于霓漫天,云舒尘不求能与她友爱相处,但求能与她和平相处。
倘若霓漫天的为人真的很不讨喜,她也不是很介意缺少这么一个朋友。
正当云舒尘在整理随身物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霓漫天略带试探意味的问话。
“云舒尘,你是不是也想要拜尊上为师?”
云舒尘动作一顿,徐徐转过身去看向姿容艳绝的霓漫天,温言道:“如若白子画只是白子画,而不是长留尊上,我想我会很乐意拜他为师。”
“明明白子画是长留尊上,长留尊上也是白子画,你这是在说什么呀?”
霓漫天轻蹙柳叶眉,神色有些疑惑,奈何天生性急,说起话来的语气更是透着几分不善。
云舒尘并未在意,反而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徒弟沈素秋一开始也是这般性情的孩子,恍惚间,眉眼间的疏离倒是渐渐地褪去了,悄悄地晕开一抹柔和。
“你不觉得白子画与长留尊上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区别吗?”
霓漫天见云舒尘温和的样子,并不似初见的难以亲近,遂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云舒尘的床上,一脸正色地问道:“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白子画代表的仅仅是他一个人罢了,而长留尊上代表的是长留这个修仙门派、仙界,甚至是整个天下苍生的定海神针。”
云舒尘慢悠悠地说着话,语气平淡得近乎毫无起伏,眼神逐渐变得深邃悠远,似是掩映在烟水光华之间的西江月,无声地流转着遥远而沧桑的清寒幽寂。
“成为白子画的徒弟或许会很好,但是成为长留尊上的徒弟也太辛苦了……”
“你身为蓬莱掌门的千金,自是见识过身为一派掌门会有多么忙碌吧,更遑论是贵为仙界一众修仙门派之首的长留尊上?”
霓漫天略显怔忪地看着云舒尘,从她的话语里,她似乎看见了自家爹爹霓千丈经常夙夜忙于处理门中要务,有时累极了也懒得回房就寝,就这么凑合地躺在书房里的那一张贵妃榻睡过去了……
她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只觉得心中尽是一片酸疼。
爹爹这么忙碌,她还成日在他的身旁为了那么一点小事耍小性子,真是不懂事!
“身为长留尊上,在长留就要守护长留以及门下弟子,在仙界就要时时赶赴瑶池群仙宴与众仙商谈如何抵御妖魔、守护神器,甚至还要出手去支援那些处于危难的门派,而在天下就要守护苍生、匡扶正道。”
“有师父如此,其徒也必须如此,想想就觉得好累。”
云舒尘并未注意霓漫天的异常,只是神色淡淡地继续说着话,说着那些从前她看似不想说实则是不能说出口的话。
在天下众生的面前,长留尊上不能说累。
即使在师弟与徒弟的面前也不行,她怎么忍心用这么一个字去熄灭他们眼里对她的信任与崇拜?
如今的她终于能够说累了,可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
这世事当真是不可不谓造化弄人啊!
或许是门外的夕阳过于绚烂而显得脉脉余晖分外的落寞,也或许是寝室里的氛围过于安静而显得心中的悠悠愁苦分外的喧嚣,霓漫天跟泄了气似的垂下肩膀,红唇微启,幽幽地说出了那些隐藏在骄傲张扬之后的话语。
“其实我不是很想拜尊上为师,他太冷漠了,让我打从心里感到畏惧不已……要不是为了蓬莱,我压根儿就不想来参加招生考核的。”
想想三千多年以后的强大得足以与长留并肩的蓬莱,再想想这三千多年以前的实力仅次于长留却不图更强反而要仰仗长留庇护的蓬莱,云舒尘不禁摇头失笑,若是叶岚也穿越到这里来了,肯定会因气极而搅得蓬莱上下鸡犬不宁的。
“将生死寄托他人,与砧上鱼肉何异?”云舒尘说出口的这句话,让霓漫天登时抬起头来,震惊地看向云舒尘。
霓漫天正要说话反驳之际,只见云舒尘露出一副‘蓬莱的人是不是傻’的神情,再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几句话,却当面给了霓漫天一记当头棒喝——
“强者是应该保护弱者,却不是必须保护弱者。”
“在面临灾厄之际,弱者不该被牺牲,强者就该赴死吗?”
“与其仰仗他人庇护,倒不如自强实力。”
“实力略逊于他人又如何,懂得进取之人方为强大。”
噫,她这是在炖心灵鸡汤吗?
语毕,云舒尘还没开始感叹身为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的自己居然已经堕落到要对一个妹子售卖心灵鸡汤的地步了,而霓漫天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先抬脚离开寝室了。
要是让以前的挚友爱徒知道了向来毒舌的自己居然会炖心灵鸡汤了,那么这简直就是微博里的‘此梗能玩个几百年’啊!
只不过,若是她真的能回到三千多年以后去,就算此梗被挚友爱徒再玩个百年千年也好,至少她还能在一个熟悉的心安处看着她在乎的人恣意地嬉笑怒骂。
哎,我想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洗白霓漫天,还在考虑要不要黑了花千骨_(:з」∠)_
PS:问一问,你们希望小骨的CP是谁?
☆、第六章 一个有气性的女汉子
自从云舒尘在那一天售卖了云氏心灵鸡汤给霓漫天之后,霓漫天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总是让她有一种霓漫天想要亲近她却又不晓得该如何亲近她的感觉。
对此,云舒尘倒是不急着跟霓漫天建立起比起同门与室友而言还要亲密几许的朋友关系。
虽然霓漫天微知世故,但是她在为人处世方面不够圆滑,加之其年纪尚轻、见识不多又缺乏历练,所以她的眼界不够宽广,胸襟也不够开阔,难以让云舒尘有想要与她交心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霓漫天看似骄傲张扬,实则心思敏感脆弱,偏偏她的性子又容不下丝毫的虚伪,思虑行事也多是以自己为出发点,若是态度拿捏得不好,就会很容易让对方产生不悦的感觉。
若让云舒尘这么一只千年老狐狸去跟霓漫天那么一只涉事尚浅的小老虎打交道,云舒尘深刻地觉得这其实跟要了她的命并没什么区别。
至于云舒尘为什么会在那天点拨霓漫天,那也只不过是看在身为蓬莱掌门的挚友叶岚的面子上罢了,霓漫天与其父霓千丈会否因此而醒悟,这就不在云舒尘的考量范围之内了。
她向来只做自己认为该做之事罢了,别人是否会放在心中自是与她无关。
好比云舒尘为人暗地里诟谇谣诼一事。
就因为云舒尘这样的性子,她自然是不会予以丝毫理会的,但是她还是抑制不住吐槽之魂热烈燃烧的冲动。
要说起被人暗地里诟谇谣诼一事,云舒尘不由得表示这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观真的很奇怪。
云舒尘从来不晓得低调寡言是一件值得诟病的态度。
低调是因为她立志要做一个优雅安静且不引人注意的美人罢了;寡言是因为她跟这些不甚熟稔的小年轻同门除了寒暄之外就没有什么话题可聊了。
呵呵哒,毕竟本座出来装那第二个字母出来浪的时候……
哦,我差点忘了这是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这时候本应该没有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云舒尘,如今……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啊!
其实云舒尘挺无辜的,本来她可以优雅安静地当一个低调美人的,奈何这一届的新进弟子之中有两名女弟子是王屋山大长老的双胞胎女儿,同时也是玉澜山掌门千金玉生烟的闺蜜。
于是,她的低调被说成孤僻乖张,她的寡言也被说成木讷呆傻。
为了帮闺蜜出气,她们不仅成功地把云舒尘黑成翔,还成功地让其他的同门弟子对她爱理不理的,就连一开始对她是赞誉有加的落十一一看见她,脸上的神情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师尊们看见她更是视若无睹。
一时间,长留上下都在热烈地‘交流’着云舒尘的‘事迹’,就连长留三尊也有所耳闻,还特地召来落十一了解一下云舒尘自入门以来的品性与情况。
唉,所谓的臭名昭彰形容的就是云舒尘这样的情形了。
然而,即使云舒尘面临这样的情形,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她活得实在是太久了,不仅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也见惯了各种人心难测,所以她早已不会因此事而感到难受了。
明知人心易变,无谓为此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