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皱眉,这事很棘手,找来兵部尚书胡田镇,和张恩一同商议。胡田镇却一反常态,只哼哼哈哈地随口应对,圆滑地打官腔,一句实成话没有。张恩看他的模样,便知此事不能善了。送走了胡田镇,太子叹道:"我也没办法了,带兵的讲究就是个本事,没有军功武艺,谁能服你?内府衙门的人去了,也是受气,不如都收回来吧。再给他们派点别的差事。"
张恩只能应允,撤回所有驻守关防的太监监军。太子就势将全国各地边防监军都陆续撤了回来,另派遣去监察工部事宜。张恩心里觉得不妥,但是工部负责全国土木水利,甚至兵工军备,是一等一的肥缺。说是"监察"二字,其实就是银子过手,不留下个一成二成,对不起天地祖宗。没有贿赂,监察自然不合格。太监们手里有权,银子水一样流到怀里,那可比去边疆荒漠之地驻守强过百倍。个个心花怒放,再不肯回去。
转眼已是深秋,干枯的树枝上仅剩的几片黄叶,也落了下来。白天越来越短,卯时仍是漆黑一片,太监们掌了宫灯,顺着瑟瑟的秋风打扫各处院子。
突然之间,皇宫西北角骤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哀号,利剑一样刺穿黑暗寂静的皇宫上空,将附近的太监吓得一激灵。每个人都被这阴惨惨的尖叫惊呆了,从心底向外泛起寒意。很多人扔下手中的活计,急急忙忙奔过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恩得到消息,立刻赶了去。那惨痛的哀号仍一声一声地传出来,似乎那人正遭受极大的痛苦,却不能昏去。嗓子早已嘶哑,却还在拼了命的嚎叫,听得人浑身发瘆。
无数的人拥堵在层染阁旁一处太监住的小偏殿里,张恩怒道:"都看什么看?全部退下!"太监们见是他,纷纷退后,让出条道来,却没有人离开。
张恩进了屋子,当时就愣住了。这里住的是那几个小倌,所有的人都贴着墙站着,双臂下意识地围起身子,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蜡黄,哆嗦着嘴唇。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中间躺在床上的那个小倌。
那已经不是个人了,他的脸上泛起无数脓疱,有的已然破裂,流出脓水。而脓水所到之处,又引发脓疱。他双手大张着伸向半空,似要抓住什么。十个指甲早已断裂,那是他因为剧痛挣扎而生生扣断的。他在床上不停地翻滚,扭动,黄色的脓水沾染了一床。刺鼻的气味一阵一阵传了过来,让人作呕。
没有人敢上前一步,耳边只听到他含糊的凄厉的哭喊:"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啊......啊......"张恩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沉默。
墙边那几个小倌猛可里齐齐尖叫起来,捂住耳朵跑了出去。
张恩一抖,全身血液瞬间凝固。他缓慢地扭转僵硬的脖颈,几乎要听到自己骨骼摩擦的"嘎嘎"声,看向一旁红砖绿瓦的围墙。
那是层染阁。
林见秋的报复,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