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冷箭上
"我们可曾在那见过?"被小蜈迎进门,那淡淡的檀香令她分外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在那里闻到过。看着站在眼前一言不发的白衣少年,槐儿问道。
"呵呵......"白云但笑不语。
"莫非......"对,这是兰若寺庙里的香味,那尊常年与他一同聆听佛理的金佛的香味,若这世间真有佛,那他便是......试探的走上前,槐儿看着眼前白色僧袍袈裟的少年,试探地问道,"是你吗?"
"呵呵......"白云仍在微笑,双手习惯的合十道,"曾经是,或许现在不是?"
"什么啊?"小蜈跳了过来,指着白衣少年道,"姥姥,他是我收的徒弟,叫白云。"
"白云?"不是那么简单,槐儿看着少年,却无法从那双透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恶意,她转过头在燕赤霞的搀扶下走进内室。
关上门,燕赤霞看着坐在床榻上的槐儿关切的问道:
"这几日,你去哪里了?我找得好辛苦......"
"只是,遇到了一个朋友!"没有告诉他黑山也在这座皇宫里,她站起来,主动揉住燕赤霞的脖子,像是在告诉自己般,"我不会离开你,不会......"
动情之下,燕赤霞抱住她主动吻上了那片红唇。绞缠间,她闭上眼睛,却总是把身上的男人看成那个人。衣衫还未褪尽,燕赤霞却停手了。
"怎么了?"极想在他的身上忘却一切的槐儿,抱着那结实宽广的背部,吻上他颈部的肌肤,"抱我,抱我......"
"好久都未曾吃饱了吧。"拉开她的手,燕赤霞走到一旁解开自己的衣襟,拿起小刀眼看就要往自己的胸膛划去。
"不,"握住他的手,槐儿摇摇头,靠在他赤裸的胸前,"我不饿,我只想你抱我......"
"怀儿......"她的唇热情地在他的胸前游移,惹得他一阵心神荡漾,回过神,将他一把抱起,双双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燕赤霞......"忘了他,忘了他......如同咒语般在心中默念着,但怎样也挥不去黑山的脸,黑山的身体......
"怀儿......"合拢在激情中被他拉开的衣服,燕赤霞深吸一口气后站了起来,"你也累了,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奇怪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难得她如此主动,竟被拒绝了,槐儿奇怪的坐起身来,"为什么不抱我?"
"我......"迟疑半刻,他笑得尴尬,"不要多心,只是这几日太累了,你先休息吧。"
"从兰若寺上路开始,你就不曾碰过我!"压在心里最大的疑问,终于从那双红唇里说了出来。
"怀儿?"无奈的笑了笑,燕赤霞扶她躺下,为她盖上薄被,"不要多想,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等等......"拉住他的手,透过月光,她自己的看着眼前熟悉的男人那张突然显得陌生的脸,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月光下,黑发中夹杂着太多的银丝,眼神已不再锐利,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岁月的痕迹。难怪,他的精血已不能满足她的需要,难怪,他抱她的频率也越来越少。
英挺的身姿早已不在,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已年过半百的男人,纵使他修道已久,但也逃不过人的宿命--老和死。
"燕赤霞......"是为他的老而伤心,还是为今后也许再也没有回如此爱她而伤感,连槐儿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能伸手扶着那张以深刻着许多皱纹的脸,久久不能言语。
"怀儿,"抱住心爱的人,燕赤霞也明白她的感受,"有很多事,无论怎样都逃不过,这就是宿命,纵使我也会随着宿命而去,但我的心,我的魂都会在你身边,不弃不离。"
他的保证就在耳边,但她去无法肯定。宿命?为何总将结局归功于宿命,难道真的无法逃脱吗?老死是人的宿命,那什么又是妖的宿命呢?她活了几千年,是否最终也会归于宿命?
夜的另一头,皇帝的寝宫里传出这平静的夜不该有的激烈的吵杂声,宫女和太监们似乎已习以为常,没有也不敢前去看望。
"你说过,你不会伤害她的。"
"不将她抓来,黑山是不会就范的。"
"不可以,我不想让她再受伤害了,黑山根本不爱她,抓她又有何用呢?"
"呵呵呵,黑山真的不爱她吗?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深宫冷箭下
未到清晨,窗外却传来响天震地的叫喊声,随着叫喊声而至的是沉闷的钟声,白云抬起头往屋外看去。只见,数名太监侍卫正在四处奔走,从他们慌乱的眼神中不难看出,有时发生了。
大钟声敲响到第三声时,漫天满地的哭喊声四起,从那些哭喊声中,隐约可以听见:
"皇上驾崩了!"
闻言,白云站了起来,手中转动佛珠,推开房门一轮妖娆的月闪着不同往常的绯红色光芒,笼罩整个皇宫,整个京城,甚至整个人间......
"煞月......"一阵轻微的叹息传来,白云回头一看,月光下,那白色的身影显得格外动人。
"姥姥,"白云是小蜈的徒弟,自然随着小蜈称呼她为姥姥。
"槐树精不敢当。"槐儿微微低身作揖,这几日来,她更加肯定了这位白云小和尚的身份,"当年,火烧兰若寺时,是你的一场大雨救了我吧?"
"姥姥再说什么?白云不知道。"望着那轮绯月,白云笑着回答道。
"无论你是否承认,槐树精都在此谢过了。"于他一同看着夜幕中的那轮月,槐儿伸手指向元月的中心,"这便是妖界百年不遇的煞月,人间的皇帝是龙子,龙子的精元比任何凡人都要来得强,若有妖类将那精元归于浊气再加以吸收,便可修练成万妖之妖。预示着万妖之妖出现的征兆,便是这绯红色的煞月。你看......那月的中心便是能量的源泉。"
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银白色的月光不再,似乎被血液慢慢的侵蚀,中央更像一只跳动着的心脏,预示着某些东西的复苏。
"还记得千年前那只名为妲己的妖狐吗?"槐儿看着手握佛珠,却始终沉默不语的白云。"她奉女娲之命去诱惑纣王,是殷商大业一败涂地。但她知道,她始终是一只妖,无法修练成佛,即便完成了女娲的命令,最终也只是回到原来的妖界,继续在阴森湿冷的地洞里,过着不见阳光的日子。于是,她留了一个心眼,吸食了纣王的精元,烧了摘星楼用漫天的大火来掩盖住煞月的征兆。"
"但她还是逃不掉在斩妖台被斩首的命运。"久未出声的白云,转动佛珠默念经文,似乎在为槐儿口中的狐妖超度。
"是啊,这便是妖的命。"那少年独有的清明的声音,诵读着他熟悉的大悲咒,让她不禁想起一千多年前,在兰若寺,那靠在她身侧的佛,也是如此这般的诵读着咒文,一遍又一遍。"妲己死前还留下一只银白色的小狐,那是她的儿子,她和纣王的儿子。"
"阿弥陀佛......"双手合十,白云也为她能留下一段命脉而感到欣慰。
"那只小狐是在妲己成万妖之妖时便怀上的,"看着眼前的白云,他没有变,还如那时,佛不是本该无情吗?"所以他生来便与众不同,受众妖封为王。直到,直到我救了黑山......"
"因果循环,谁也无法逃脱。"轻叹,白云似乎有些明白佛祖命他下凡的用意了。
"如今,这煞月再现,定是狐王心有不甘,向黑山开战的宣言。"槐儿不再说什么,她转过身往内室走去。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我做什么?"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缓缓隐入内室,白云无奈的笑了笑,用没有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是想我救世,还是想我救魔呢?"
与偏殿的平静不同,皇帝的死,让平静的后宫掀起轩然大波,一抹橙色的身影坐在大殿外的一颗参天古树上静静的看着这个灯火通明的夜晚,绯红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伸出手接住月光传来的源源不断的能量,漂亮的黑色凤眼渐渐的变成红色,微扬的唇角勾起煤火人心的笑,吸尽最后的绯红月光,她单手紧紧握拳将能量完完全全的控制在体内,丝毫不流失。
"就要开始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女子的轻柔在同一时刻响起,"就要开始了......"
才入内室,手臂便被燕赤霞拉住走了进来:"皇帝死了!这里不可久留,我们走。"
"走?"有些意外他的决定,槐儿疑惑的看着拉着她往外走的燕赤霞,"走去哪里?"
"无论哪里都比这里安全。"背起剑箱,将槐儿抱在怀里,他似乎去意已决。
"但是......"小蜈去找百族神君未归,那白云虽是金佛转世,但终究是凡人之体,难道就让他留在这个皇宫,这个如此险恶的地方吗?还有......还有黑山,他应该也看见这煞月,狐王应已修成万妖之妖,他一人又怎会是狐王的对手呢?挣扎开他的怀抱,槐儿道,"不可以走,要走也要等小蜈回来。"
"你的毒,我自会想办法解,"看着月亮慢慢褪去绯红的光泽,不要得预感慢慢降临,燕赤霞硬是拉过她的手将她扣入怀里,"走,这里越来越不安全了。"
"不,"中毒的事早已被她抛之脑后了,"我不走。"
"怀儿,听话,我们走。"无视她的挣扎,燕赤霞仍旧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燕赤霞,放开我!"看和眼前的男人,她似乎觉得很陌生,被紧握的手臂隐隐作痛,"燕赤霞,你的正义去哪里了?那个除魔卫道的燕赤霞去哪里了?"
"你......"一怔,他放开了手,是啊,为什么他会只想要离开这里,只想要逃走?看着槐儿眼中自己的倒影,那鬓白的发角,布满皱纹的眼角,原来,他老了,那些正义感,那些除魔卫道,早随着岁月殚尽。
"燕赤霞,你变了......"那个在兰若寺初识的年轻道士,那个可以为了除妖卫道离开她整整十年的燕赤霞,不见了。槐儿摇摇头,人总会便,难道始终不变的就只有妖吗?
"怀儿,"燕赤霞无奈的笑了笑,"我时日不多了,我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和你在一起,怀儿,你明白吗?"
槐儿只是摇头,她不明白,不明白......趁着燕赤霞失神,她快步跑出偏殿。
"怀儿,不要出去。"来不及将她拉住,燕赤霞也跟着跑出去,但是偏殿的大门外早已没有她的踪迹。
"这个劫难,我们谁都逃不过。"不知何时,白云出现在他的身后,如同以往,手持佛珠,白色的袈裟随和夜风飘荡。
"我该怎么办?"燕赤霞心急如焚。
"该来的还是来了,燕赤霞,你曾放得开,现下为什么又执迷不悟了呢?"白云语藏玄机,手上的佛珠不停的翻转。
燕赤霞看着远处的天空,月色中的绯红,完全消失了,夜色渐渐恢复银白光泽。
皇宫中的人们还在相奔告知皇帝的死讯,槐儿也在奔跑,她要找到黑山,她要告诉他狐王的事,她要在他身边帮他一同度过这个劫难。宫里的人忙碌到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个陌生人的存在,这样更方便了她不停的寻找,一定要在天亮前找到他,一定......
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雕花大门,她看见的只是忙碌的身影,根本没有黑山的踪迹。失望之际,她还在继续寻找,直到,那扇门的打开,在她眼前出现一格橙色的身影。
"欢迎来到我的宫殿。"橙衣女子坐在大殿中央,带着笑容看着她。
"你到底是谁?"没有慌张,槐儿微眯着眼睛看着她。
"二大王,你已经忘记我了吗?"橙衣女子突然面露伤感,眼泪滑过面颊。
"你......"这种眼神让她感到分外熟悉,难道是她......不,不会的,早在兰若寺她便已香消云散了,怎么可能是她。
"咻......"就在她分心之时,一道金色的布帛从女子的手上飞出,环绕在槐儿脖子上,紧紧地扣住往前拉。
"啊......"一声惊呼,槐儿只能抓住布帛的一端勉强用力,稳住身形,不让布帛将自己带走。那名女子一改方才的伤心落魄,纤细的手指牢牢的扣住布帛将她往前拉。
"不,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伤害她。"突然间,那满脸凶狠的样子又不见了,转而又是泪流满面。紧扣住布帛的手也缓缓松开,"二大王,快走,快走啊......"
感觉布帛的松动,槐儿连忙揭开绕在脖子上的布帛,往门外走去。
"住口!"一阵邪风袭来,将大门关上,橙衣女子双手在胸前交合,再往前推开,随着她一声狂吼,一道青色身影被逼出体外。
"青儿?"那抹青色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兰若寺为她挡去燕赤霞的金剑而魂飞魄散的青儿,那抹幽魂此时显得更加苍白,槐儿上前接住倒下的青儿,"怎么会是你?"
"二大王,青儿对不起你!"青儿躺在她的怀里,嘴角勾起美丽的笑容,"青儿,只是想再见你一面,青儿只是不甘心就这样魂飞魄散,二大王,没想到青儿的贪念,会连累你至此。"
"青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你不是已烟消云散了吗?这句话,她没有去问,纵使有着太多的问题,但见眼前的人已奄奄一息,便也不愿再问。
"那日......"知道她心中的疑问,青儿缓缓道来,原来,那日中了金剑的她,不甘心就此魂飞魄散,便凭着这口怨气苟延残喘的护住了最后一口精元,而早已在一旁隔岸观火的狐王在众人走后便用法力将她救起。
"青儿,既然如此,你有何苦再帮我呢?"这本就与她无关,是她令她开了杀戒,是她令她无法投胎,更是她令她魂飞魄散的,这段纷纷扰扰岂是一字可以说清的啊。
"青儿,"大殿主座上的女子娇笑着道,"你也见到她了,你的心愿也完成了,现下该是你讲皇帝的龙子精元给我的时候了吧。"说罢,单手向前一抓便将靠在槐儿身上的青儿抓了过来,
"二大王......"青儿仍是痴迷的回头看向她,眼角缓缓的留下了泪,"别了!"
"青儿!"眼睁睁的看那女子正将青儿的元气吸尽,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挽救,身旁一棵紫藤树让她眼前一亮。撤下一段藤条,在指尖挥舞成一条长鞭,随着"沙沙"声响,往橙衣女子的身上击去。
"呵呵......"橙衣女子显然已吸食完了青儿所有的元气,见那咆哮而来的藤鞭她不慌不忙的升起一道银橙色的光。
槐儿跃上主座藤鞭挥打,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待烟雾散去,定睛一看,主座上除了一套橙色女装外哪还有什么人在?一道银橙色的光线从屋顶划过,她心中暗叫不妙,该死,连忙一个翻身,往后躲去。稳住身姿,她也知目前不是狐王的对手,转身间藤鞭敲开紧闭的宫门,才跑出没几步,眼前便早已有人在那等候了。
"姥姥,"挡住她去路的男人一身银色长袍,一只银色的半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看得到那张半抿着微笑的唇。
"你是谁?"男人背对着月光,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更不知是敌是友,槐儿紧紧握着手里的藤鞭,一双美眸带着明显的戒备。
"我们刚见过面,不是吗?"瞬间,男人以来到槐儿的面前,反扣住她握鞭的手,"没了青儿的阻挠,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