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未央的故事----小擦
  发于:2008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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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想:刘澈那样嚣张,他怎么不说一句?难道就因为他是他老板,他是他姐夫?
一刹那只觉得无比凄凉: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亲人、我全身心依托的人。他们都摈弃我。
李光絮絮叨叨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好久以后我才听见他结结巴巴的问:"您是找霍区兵的吗?"
"我出去,你们慢慢聊。"他从我床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我仍没回过身来。
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我转过脸来,看到魏清的眉眼。
这一刻,我全身的细胞从他的手指接触处一个接一个的苏醒了,那乌溜溜的圆洞顷刻痊愈,不见一丝血迹。
"区兵,是舅舅的错,原谅舅舅。"他搂住我肩膀,把我的头抱在怀里。
我忽然做了件很出格的事:我把嘴唇重重印到他眼睛上,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挣脱他的怀抱,一溜烟的跑出宿舍,逃到外面去了。


第 16 章
----魏清------
大年夜,我与刘澈两家来到了西安郊外的度假村。
这里并不热闹,过年不像五一跟十一,多数人畏惧天寒地冻,情愿缩在家里。可我一向讨厌人多的场合与时分,尤其是春节,拜年的人踏破门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恨不得把自己封到地窖里去。
汽车驶入风景区,我忍不住放下车窗深吸新鲜空气。
魏康在后座抱怨:"冻死了,爸,快关上窗。"
"哟,年纪轻轻就这样怕冷。将来还指望你出去吃苦打拼?"
"我为什么要打拼?你不罩着我吗?"没有二世祖的家世,倒有二世祖的派头。
"想也不要想,等你满了十八岁,拎起衣领往街上一扔。"
他嚎叫。
子不类父,该喜还是该愁?
刘澈也常抱怨:"刘驹哪里像我?跟他妈一样,是他人手里的面团。"
我跟着刘澈一前一后在宾馆门口停了下来。
刘澈边走边回头笑:"你再不换车,我就要换了。现在宝马已经是暴发户的象征。"
"据我所知,暴发户都开加长林肯。"我才不上他当。
订完房间,刘澈发话了。
"紫芙,你跟姐姐一个房间罢,我们男人要熬夜看球的。"
真能扯,大年夜看什么球?再说刘澈从来不看球,只有霍区兵,兴趣广泛,什么都会玩。
霍区兵。
被吻过的眼皮忽然火辣辣发烫,似被烙铁印过。
"魏清,发什么呆呢?快快跟上。"

看完春晚,我回到房间冲淋浴,真畅快。
一走出来,发现刘澈坐在床沿上,盯住我上下打量,目光灼灼。
"有什么不对?"我被他看的很是尴尬。
他忽然笑了笑:"魏清,你真是个奇人。别人越老越丑,唯独你,如今反而更加出色。"
我还是头一次听见他这样夸人。
"出色?头发都白了。"我摸了摸鬓角,若有遗憾。
"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他拍拍身边的床。
我感觉十分异样,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魏清,你跟我多少年了?"
"到七月份就二十年了。"
"为什么你一直跟住我?"
我想了想,笑容不由浮上脸:"你还记得?当年你不顾一切与我姐姐在一起,即便为此遭遇诸多困境,你都没有表示过一句后悔。那时我便想你是个能够担当一切的人。"
是我看错了吗?他脸上有些不以为然的颜色。
"若不是因为我们姐弟,你一早在北京安顿下来,可以少奋斗十年。"
他接上去:"是,在丈人的设计院唯唯诺诺,夹着尾巴做人,回到家里对着一个悍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拍桌子摔东西,鸡飞狗跳。"
我笑了:"由此我认为你值得深交与共事,我为此感激你至今。"
他霍的站起来:"你的意思是,你完全是为了报恩为了你姐姐才这样容忍我?"
我诧异了:"我何尝容忍过你什么?你带着这么多人把未央做的有声有色,即便没有我,你一样能出人头地。"
他握紧拳头,仿佛要给我一下子,忽然又泄气的坐下去。
"难道你就没有把我当成知己?"他的声音无限悲哀。
我沉默。
知己。
有利害关系的人之间永远没有知己一说。
就算我们知己过,那也是大学里的事了。从他创立未央的那一天起,我们的关系就不再纯粹,何况知己。
关系再好的上下级也是上下级,永无两小无猜的境界。
我只得安慰他:"不能这么说,你是我家人,没有人比家人更重要。"
这是真话。
"魏清,知己到底是什么?"
我抬起头望住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
知己。
什么样的呢?
对,没有利益牵绊,简单的,纯粹的,相互依赖的那种。以我为他或她的感情支柱,看到我,整张脸会发亮,眼睛会笑,忘记身边的人或物。
我不贪心,我不要求那个人为我而生,我只求他的感情完完全全属于我。
当然不是萍杨。我知道她爱我,然则她的爱太有限:如有人向我开枪,她定会飞身扑上挡那颗子弹,但我假使像曹授一样躺在医院里慢慢腐烂,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魏康更是提也不要提,他像所有如今被宠坏的孩子一样,他的世界只有他本人。
至于姐姐--她几十年如一日的爱护我,然而我与她话不投机。
而刘澈--他的感情不外如此。
那位李小姐弥留的时候,他会在她的病房门口扮罗密欧,然而她一过身,他仍与下属高高兴兴吃年夜饭,与家人共享天伦。
把他作为知己?我从来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
还有谁呢?
我的眼皮微微地麻痒。
刘澈又出声了,打断我思路:"你天天这样辛苦,我觉得不是办法,有个建议你且听听。"
我抬起头。
"我看你就别在外面跑了,过了年,就管管土建所图纸的签字和审定,不然四十多岁的人,还在外面跟年轻人拼体力,人家会怎么看我?"
这才是他今晚要对我说的话吧。我微笑。
"你可别多心,你想,业主看你年年在外主持大局,肯定认为我们单位人才有限,连二老板都要出去卖笑,未央的年轻人都死光了?"
"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呢,你不妨轻松一点,说实话,光所里的事就忙不过来呢,别以为我给你个清闲差事,更别当我架空你。未央的股份你一点不少。"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你想好了让谁上没有?"
"霍区兵吧,你觉得呢?"
真的,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窗外传来零星的爆竹声。
翌日一开手机,铺天盖地的祝福短信涌了进来。
我和刘澈相视而笑。
"不知道张谦他们都在干什么呢。"我猜测。
"还不是走亲访友打牌打麻将。"
"你徒弟呢?怎么没给你打电话?"
"这混帐,年初一不晓得给师傅拜拜年,白疼他了!"
"大概还没醒吧。"
刘澈悻悻。
我转过头去偷笑:能叫刘澈悻悻的人可真不多。
趁着他上厕所的空档我给霍区兵拨了一个电话。
"在家呢?"
"没回去,在公司宿舍。"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什么?为什么?"
他懒洋洋回答:"回去干什么?睡懒觉?"
"你一个人,吃什么?"
"康师傅。"
我气结:"我立刻跟刘澈来看你。"
"要么你一个人来,要么就都别来。"这畜生打蛇随棍上。
"好,我晚上七点到,接你出去吃晚饭。"
"真奇怪,你为什么这样关心我?"
"我是你舅舅呀。"我没好气挂断电话。


第 17 章
------萍杨------
我坐在刘澈床边,沉默的看着他。
他蠕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李盈?"
我冷笑一声:还好紫芙不在这里。
他揉揉眼睛,清醒过来:"呵姐姐,魏清呢?"
"回市里了。"
"什么?工地上出问题了吗?"
"睡糊涂了你,过年哪有人在工地上,他去看霍区兵了。"
他一下子坐起来:"那小子没回家?"
"不知道。魏清二话不说赶回去了,叫我们自己先玩,他晚上回来。"
刘澈的脸沉得要滴出水来。
我起身就要离去。
他叫住我:"姐姐,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不,我从来不后悔,这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将来如何结果如何,我都心满意足。"
不能满足现状,还够资格做一个成年人?我是很知足常乐的。
紫芙拉着我去泡温泉。
"姐姐,我觉得刘澈最近怪怪的。"
我看了她一眼:黑亮的长发披散下来,随着水波荡漾,精致的脸庞不肯变形--紫芙仍旧是一个美女,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见了功,她看起来要比真实年龄小一大截。
而我,我摸摸脸颊--皮肤需要护理,关节常常无故酸痛,这就是自己养活自己的代价。
"动不动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难道那个女人逼他离婚?"
她并不笨,这么多年来,没有人不知道李盈的存在。
"别多心,他一直这个脾气。"
"还听到他喃喃什么‘臭小子',‘敢跟我斗'之类的,叫人好不担心。"
"刘澈生意场上的对手多了去了,你要学会见怪不怪。"
"我哪敢问他的事,只是觉得他忽然消瘦下去,叫人挂心。"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刘澈真是捧不起的阿斗。
"还是魏清跟你之间最省心。"她把话题扯到我头上来。
我哪里敢告诉她真相。
未央吃年夜饭的那一晚,魏清很晚才到家,一身酒气,表情十分异常。
那是一种什么神色呢?不妨打个比方,当年刘澈在南国歌城第一次见到李盈,回到家里对着紫芙也是这个表情。
我长久以来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但是这打击不到我,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并且很会控制自己,这么多年在外看人脸色不是白看的。
我甚至没有多余的兴趣去打听那个女人的底细,不外是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笑声像银铃,腰身像蛇,满足所有男人的梦想。
只要他不要玩过火,我不会干预他。
只是--我凄凉的微笑:我怎么也沦落到这种角色了呢?还是说没有女人逃得过这一宿命?
魏清,我发现自己爱他的程度超过原先想象。


第 18 章
-----魏清------
我径自来到公司公寓门口,一迭声的拍门。
"区兵,开门开门。"
一打开门,一张怒放的笑脸扑入眼帘。
"哟,舅舅,来得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呢。"
"准备什么?皇家二十一响礼炮欢迎?"我拍了一下他的头。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原以为他的公寓如垃圾场,没想到窗明几净,还供着一盆娇艳的水仙,满室清香。
唯一出格的是他把床上的被褥全部拿下来,大大方方铺在地板上,宛如日本人的榻榻米。旁边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播放碟片,看起来格外舒服随意。
这小子太会享受了,不像是干大事的料。
"今天吃了几包康师傅?"
"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的吗?"
厨房飘来一阵熟悉的香气,我翕动鼻翼,无比陶醉。
"唔,这是顶级曼特宁咖啡。"
"舅舅真是识货人。"
"还有这是什么?"我拿起茶几上一个大袋子,"葡萄干??怎么被你想到的。"
"嘿,我对你没话讲吧。"
我忽然反应过来:"等等,谁告诉你我的口味?"
"需要人告诉我吗?"他耸耸肩膀,转身去厨房了。
我觉得说不出怪异,呆呆坐下来。
他斟出一杯咖啡给我,十足十的地道。
"过年怎么不回去?"
"没兴趣。"
"你爸妈不着急吗?"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们忙着与家人团聚,才没空搭理我。"
我的鼻子如中一拳,张大嘴看着他。
"需要我解释吗?十五年前我父亲外面有了人,于是他们离婚,我跟母亲过,如今她另外嫁人了,就这么简单。"一句话道尽辛酸。
我动容:"呵,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嘿。"
"跟我还见外?舅舅都叫了。"
他嘲笑地看着我:"叫你一声舅舅,你还真把自己当舅舅了。"
"那把自己当什么?舅妈?"我有时候也很幽默的。
他凑上来,鼻子几乎没碰到我脸上:"舅妈?嘿嘿嘿嘿。谁是我舅妈?"
我急忙把他的脸拨开,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
门铃大作,我听见他骂了句粗话,自地上爬起去开门。
不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地回来,手里托着一个大大的纸盒。
"舅舅,来吃比萨。"
我瞪着他:"你不是号称天天吃方便面吗?"
"那不是为了骗取你同情吗?真让你知道我天天吃香喝辣,你什么时候才过来看我?"
我想开口大骂,他笑眯眯地把一块鸡翅塞到我嘴里。
我对这个人束手无策。
要是刘澈知道我在这里......
我想象着他的反应。
"你想什么呢?在我这里,还想别的事?"
"你这种态度不好,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怎么就只能围住你转?"
"女朋友?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有什么好笑?对了,大学里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匈奴未灭,无以家为。"
无非是一句烂俗的古语,然而我却打了个突。
好像何年何月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我沉吟。
"舅舅,我们来打牌吧。"
"就两个人玩什么?斗地主?三打一?八十分?都玩不起来。"
"不,抽王八。王八在谁那边,谁就输了。"
"输了怎么办呢?"
"脱衣服。"
我拂袖而起:"什么?不拿我当人看?我可不是你宿舍的小哥们兄弟,是你舅舅,上司!"
他抱住我的腰哀求:"就我们两个人,你怕什么呢?"
"无论如何没有可能。"
"你忍心看我冷冷清清过这个年吗?"
"你才不冷清,看碟上网打游戏,哪样不是你的专长?实在不行,给我把设计规范熟读一百遍,等开了年我要考试!"
"啊啊,不要啊!"他倒地做滚地葫芦。
我怕邻居误会我虐待动物,连忙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陪你打一局。"
"脱衣服。"
"咄,这种天气冻出感冒来没人理,你年轻不怕冷,我可吃不消。"
他拉开我的手又要叫,我举手投降:"就一局。"
我算是撞见鬼了,开始三局让他脱了个七七八八,接下来一连四局都败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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