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角天空----苍瞳
  发于:2008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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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谊是吧?]
他终於放下笔,看我,依旧是一副认真模样
[你..你知道?]
[哼,你答应那天我就在寝室门口.我就在想你什麽时候才开口告诉我呢.]
[那你是要去?]
忽然不怎麽高兴,希望他不屑去什麽狗屁联谊.
[当然嘛.你不是答应了麽?]
[那就... ...换衣服,走吧.]

一路上都无名火起,确是又不知在不爽什麽.
从宿舍後面不知哪位前辈高人造福後世挖出的门洞出去.美术学院所在的地方不算是真正那种"城市",市区之外,郊区之内那一片地方.
快要九点,天基本黑了.到邻校的路又比较偏,路灯都隔很远才有一个.
莫弈走在前面,大概是有点凉,偶尔会吸吸鼻子.也不知他在想什麽,我一路上什麽话都没说他都不觉得奇怪,陪著我沈默是金.

终於看到一片灯火通明,四眼胖子老远就在向我们招手.
胖子拍我肩膀,重复著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对著他们几个女生们的确没啥兴趣各自围成小圈子说话聊天,不时笑出声.四眼他们想插都插不进去,干瞪眼.

我们一过去,那边就"咦"了一声.然後又是一阵笑闹.
四眼连忙站起来介绍,我粗粗看了一圈,的确都长得很不错.不知为何心头却更不舒服.
我们的加入,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
很多人围著莫弈说话,问他问题.莫弈估计太木头从没被那麽多女生围过,有些紧张.女孩们笑得更大声.

[你们都是学画画的啊.很厉害哦.]
一个梳斜马尾的女生跳到我面前
[没什麽,随便涂涂.]
板著脸,我连语气都是生硬的.看都不看她一眼走到角落拿了罐啤酒.
女孩僵硬了一下,立刻跑开和同伴们不知说了些什麽.
之後就再没哪个女生来找我.倒是乐得清净.

四眼正给一白衣服女生端茶送水,胖子眉飞色舞讲著自己打架的经历,小白脸正在角落和一女生聊得开心,看来成果喜人,皮蛋正... ...
又过去端了罐啤酒.
发现我喝酒的天赋真是惊人,之前除了果酒就没碰过什麽其他酒精
结果上次被胖子拖出去火拼英勇放倒全桌.横七竖八的一堆尸体之上只我眉头都不皱屹立不倒.
那场面堪称壮观.

穿过半场人群,依旧一眼可以看到那个身影.
被围在正中,面色微红辩解著什麽,不时扬眉.然後忽然露齿一笑.那样的神采飞扬.
那一瞬间,从来抱著事不关己,不想和太多人牵扯上关系想法的我第一次感受到因为某个人的心痛.
他一直说笑,我就一直喝酒,面前已经摆了一排易拉罐.

然後不知他们说了些什麽,忽然起哄起来.
一个穿著单薄露肩装的少女大方地走了过去,我离得比较远但看侧面是挺极品的美女.
刚端起新打开的易拉罐要靠近嘴.
那个少女忽然一勾莫弈脖子,直接亲了上去.
是...在亲吻莫弈的唇...上.
手里的酒无声掉落,今晚一整晚的不对劲和怒气终於达到最顶端.一脚踹翻面前摆的七八个罐子,我外衣都没拿冲了出去.

说不清楚是怎麽回事,满脑子回想著刚才看到的场景.
就恨不得把能看到一切都破坏掉.所以趁我还没作出更傻逼的事情前,先走为妙.
或者说 我是怕再看到更刺激的画面也可以.

该死 该死 该死 该死...
脑袋里有嗡嗡的声响.

是凌晨0点左右,街道都漆黑.
我走在回校的路上,想起之前来的时候莫弈根本不理我的样子.忽然就走不动了.
站在那段离两边路灯都很远的地方,黑暗就一下子包绕上来.
并不害怕什麽鬼怪,也没啥钱给别人抢劫打牙祭.
我那样一直安静站著,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寂寞.
以前怎麽都不会觉得,一个人是那麽难熬的事情.

身後有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在跑.我屏住呼吸---万一真的打劫可就不好了.
越来越近,直到我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呼吸...
莫弈

他在我两步外停住,太模糊太淡的光,彼此的容貌都看不清
[林珂...]
沈静的人,居然叫我名字声音有些抖
他忽而一个跨步过来,不由分说拎起我领口
[你在搞什麽!那麽晚了又那麽黑乱跑什麽乱跑?啊?被人抢了怎麽办!你有没脑子啊!!]
那麽近,仍旧看不清,气息却清晰可闻.
从来没被他那麽吼过,一时间脑袋发蒙.等反应过来才一巴掌挥开他扔抓住我领口的手.
[干你什麽事情!凶什麽凶!]
整整领口,我抬脚就要走.
[你说...不干我的事?]
手臂被他五指钳住,很痛.
我忍了很久的火气终於成功爆发出来,使劲掰他手指,把指甲都嵌入他肉里面.
[你回去玩啊!那麽开心不是麽,那麽多女生喜欢你很好啊很好!!滚回去!!]
他也被我弄痛, 拉开我的手拧著眉毛一字一句问我
[你到底在胡闹什麽.林珂]

[胡闹什麽...]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
觉得,很无力.在他面前像个疯子一样大吵大闹,很空虚.
那种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非要改变现状又不知该如何做的疲惫
[她亲你呢,她居然就亲你了.她怎麽可以...]
小声念叨著,都不知自己在说什麽.面颊在风中感觉凉凉润润的.
然後垂下的头就被他指尖抬起
[抱歉,一下就好.]
他说,有些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

除了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
到现在,我都无法描述出那时候的感觉.
只觉得头木木的,舌头有点痛.牙关有点酸,没敢呼吸
太过惊讶,眼睛也没闭,太近的距离都看得清他挺翘挺长的睫毛.

放开,我依旧傻著
莫弈看了我很久,又说了一遍 抱歉.然後垂了头倒有些不知所措.
[呃...]
我终是反应过来
[不是碰一下唇就完了的麽?]
[... ...]
[恩?还有亲的时候可以呼吸麽?刚才好难受好憋...]
[... ...林珂...我败给你了.]

他没有跟我说喜欢我
我同样也没告诉过他.
但之後我们就在一起,像恋人一样在一起.
人前是关系很好的哥们儿,没人的时候会互相亲吻.寝室的兄弟有时候也会阴阳怪气说我们好得像是一对.
我会笑得格外无辜冲上去搂住莫弈脖子
[对啊对啊 没错没错.]
然後开心地清点看台下死伤的大片.

我们知道,有时候你故意这样做反而最不会引起怀疑.

在大学期间真正肆无忌惮的,也不过是那次联谊後的夜晚.
我们都没回寝室,在半夜漆黑小街上手拉手随意逛著,或是拥抱.
一整夜那麽快就过了.

我们那麽那麽的亲密
却从不敢奢望出现在阳光里.

------TBC------

++++++++++
这个文有没有人在看~~~ 有没有啊orz......

 



04

以前听别人说过,真正爱上一个人.当他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不是想要和他上床,而是单纯的拥抱.融入彼此身体的拥抱.
对我们来说,应该就是这样吧.
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学校里你也不敢怎麽样.
他也自然不是那种会出去开房的人.

更多时候,是偷偷的亲吻.
一下而已,都像偷吃到蜜一样足够傻笑一下午.
然後躺在床上聊天,吃核桃.
也说起过我高考的事情,他那时候的表情我还记得.
一下子跳起来,一脸严肃 说我不该这样.这样的赌气实在不值得.
我懒得反驳这哪里是赌气,是为了我光荣理想奋不顾身威武不屈.
再说要不怎麽遇得到你这个木头.

他亦偶尔会责怪我对待家人的冷漠,的确我有时候都觉得明明应该是最亲的人为何我在他们面前都要装,还一装十七年?
而莫弈那种相识不到半年的人都可以看穿他们却居然看不透我.

在他的逼迫下,从不主动和家人联系,特别是我执意跑来美院之後和父亲的关系进入空前的冰冻时期的我也扭扭捏捏,很不情愿地拨通了千里外家的号码.
莫弈在电话亭外等我,不时朝手上呼口气.
因为打长途用手机不划算,他非要大冬天的拖我来学校ic卡亭

[怎麽样]
出来的时候他问
我仍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我爸居然让我注意身体...说北方冷,要加衣服...]
莫弈就笑了,一片雪白里笑得很干净很纯粹
我望著他的眉眼,觉得非常安心.
那时候暗暗发誓 一定要死死守住这样的笑,任谁都抢不走.

可惜他後来自己走掉了.
把同样的笑容给了他妻子.

大学四年似乎是分外短暂.
专科美院的毕业生们基本上都不会脑袋有包到要去考研究生的地步.出来後的事情自然是工作.

[自由画画]
第一次被问到今後就业方向时候,我的回答只有四个字.
老师一脸不好打击我的样子,为难地什麽都没说.

莫弈在大三的时候就被一家小广告公司看中.毕竟长年的年级第一,再怎麽破的学校,就算是鸡头也是吃香的.

那时候真的是太天真
我指的不是工作选择的问题.
就算是现在,我也坚持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毕竟是一生的问题,若是为了工作而工作和为了活著而活著有什麽区别?整个生命就是在莫名其妙中庸庸碌碌,有什麽乐趣?不如快乐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当然要做好像我现在这样可能潦倒的觉悟.

我指的,是那个时候对於和莫弈的将来我并没有考虑得太多.
跟著他住进租来的小公寓,每天他上班,我就背著画板出门,或者自己在家里画画.
无论怎样,我都会在下午赶回公寓洗干净手准备晚饭.
所以一直没画成很想画的夕阳晚霞.不过也无所谓了,可以看到他的笑容比什麽都来的重要.

有时,自己的画也会被高价买走,那时候我会拖著莫弈去某某海鲜店啊,或者是自助餐烧烤火锅.对於美食我一向很爱.
在大街上也同样不敢太张扬,偷偷牵手都感觉赚到了.
有点...大学时候在寝室後面黑墙下小心拥抱的感觉呢.
不过现在毕竟和学生时期不一样.

我们会做爱.
在自己公寓里,这样才真正觉得没有东西可以束缚我们.尽情的肌肤相亲,他结实的身躯,怎样抚摸怎样亲吻都觉得不够.
在激情的时候也曾想过,如果有一日失去了身上这个人要怎麽办?
後来却是快感一阵阵袭来,再容不得多想什麽.
一切随感官沈沦.

然而
我们的未来如何.
我们要如何被社会接受
如何要我的父母,或是他非常非常爱的母亲接受
这些 那时候的我都没有想过.
只是觉得拥有就好,一直抱著就好,只要不松手就没有什麽东西可以把如此相爱的我们分开.

错的彻底.

既然身为人,就要遵循人类社会的法则.
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就是异类,而人类是最容易恐慌容易排异的生物.
我们并不能真的随心所欲.更多时候做得很多抉择要考虑很多问题,反而不能放纵自己的真实想法.
以为爱情无所不能是初中生才有的特权,成人世界里爱情会被用油盐酱醋衡量,会随著各种参数的影响升值或者贬值.

成长 真的是迫不得已又残忍的事情.

这些,
都是後来莫弈教会我的 事情.

事情来得挺突然.
莫弈执意要留在乡下守地守祖坟的母亲带著一大袋自家产的核桃一个人从乡下赶来.事前大概是为了节约电话费,都没通知一声.
到的时候是傍晚.

莫弈回来时候我照例上前,拥住他的脖子然後亲吻.
身後就有什麽东西撞到的声音,他回头看,身体忽然就僵硬住了.
我被他挡了,看不到正要从旁边探出头.
莫弈就用手掌按了我的头不让她看到我.

可是已经晚了.
[妈..妈!!]
他推开我,疯了一样跑过去.
他母亲,一辈子都老实守旧,本本分分想著要抱孙子的母亲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喜欢男人.
冲击太大,直挺挺地那麽倒了下去.

莫弈只留了句
[我去医院.]
就抱了母亲离开.

我默然走过去,看编织袋被石头划破,核桃滚了一地.
然後跪下来一颗颗捡起它们
好可惜...那麽多核桃.
手指却颤抖得拿不住东西.无力地任那些核桃又从指缝滚走.
好...可惜的啊....

有时候,我的感觉真是敏锐得可怕.
他母亲从那之後再没有站起来,突发性脑溢血去了半条命.
莫弈一个多月没有好好睡觉,一直陪在他母亲身边.
然而还是没有撑过多久,不到两个月 终是去陪了莫弈的父亲.

留下的话,就只是让莫弈好好找个媳妇别和男人鬼混了
而已

我实在不忍心看莫弈在那麽沈重的负罪感之中挣扎煎熬,看他那麽明显的一天比一天瘦,看他用无言的眼光一遍遍看过我.
所以我独自离开.

所以,他真的算不上是很残忍
他从头到尾也只是看著
也只是没有留我而已.

这并不怪他.

只是
我真不知道我何罪之有,要落得狼狈逃走的下场?
像那些戏台边上的丑角,那麽努力的在跳在演那麽想要得到认可,却因为生来的位置不对如果要站在舞台正中,要站在灯光下,要让观众承认.
就都是妄想.

-------TBC-------

 



05

我们初识时候我十八,离开他的时候是二十四
整整六年时间用来只看著一个人.

那麽熟悉有他在的日子,之於单纯的爱更可以说是亲情说是一种习惯
就像是呼吸喝水吃饭一样自然.
那麽 在忽然分开之後会不会难受的活不下去,会不会想死了算了呢?

答案是不会.
这是和呼吸喝水吃饭的本质不同.
"活不下去"是人主观的想法,事实上,只要你吃饭睡觉排泄只要没人把刀架你脖子上的话.怎样都是可以活下去的,至少在身体机能上.
活著却是比死去更难.

现在离开他已经一年,我依旧好好的活著.
只是 要比以前更加更加了解"寂寞"的含义.

实在是空虚得发慌,就把以前的事情拿出来想一想.
有时会笑,有时也难过.难过的话就不要再想了 赶紧收起来去做点其他事情.
越来越觉得,就算没有他母亲的那件事我们也不会长久.
两个过於天真,不够勇敢,顾虑太多的人要如何在重重险阻中存活.
不要说什麽有爱就有希望,我真的不信.
现在该回去感谢下高中语文老师,我的确是有些性格灰暗.

一年後,我知道了他要结婚的消息.
是班长通知的,我估计他压根没想让我去.
哈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又不是一年前了.很多事情想得通,可以理解.
他不用担心.

婚礼上是这一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他.
虽然走的时候他说有什麽事情可以找他,我一次都没有去.
就算有时候会睡不著把画板支起在夜晚里对这空白画布发呆.心口压了很重的东西却如何都宣泄不出,捏笔的手微微发抖.
新娘出乎意料居然是大学同学,隔壁班.果然是女大十八变,我印象中隔壁班是恐龙班来著...
婚礼也没出什麽岔子.我都佩服自己的定力,虽然走的时候一个人哭了一场,也属於情有可原嘛.
他只有一点点变化,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什麽眼神交流
平静地就像当年真的就只见面点头,帮忙打饭的交情.

之後我继续画画.
也懒得给家人联系,搬到郊区换了手机之後也没告诉家里人号码.
我以为他的婚礼怎麽都不会影响到我,却时时会想起他站在众人中间,携著美丽妻子气宇轩昂的样子.发呆的次数明显增加.

没想到的是,後来莫弈来找我.

我刚接到电话又有幅画卖了个不错的价,而且人家还有想要我以後的画的意思.一路上挺雀跃,决定今天出去打牙祭早早收了画具往公寓赶.
顺便说,这一年我真的是画夕阳画晚霞画了很多,比之前所有加起来都多.

上楼梯的时候看到有人杵在自家门口吓了一跳,想著好像是欠著不少水电费.
[林珂.]
我木了一下,再抬头
[莫...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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