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如牧————岸上的月亮
岸上的月亮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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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子牧艰涩地想着,淡淡的忧伤萦绕心口,挥之不去。
即使手废了,他也不在乎,他铁了心要带少年回去。他没有回头看少年,自然不知道少年眼里的痛苦。
怀着一种决绝的心态,少年挥臂挣开男人的钳制。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他抬高手臂,用力一甩,男人受伤的手松脱了。少年听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心口突然一阵疼痛,剧烈到他丢弃医药箱压住心口。
"跟我走!"男人的声音又冷又硬,再次用那只伤势加重的手捉住少年手臂;少年挣开了,他便换只手又缠上少年,几次三番,弄得两只手都淌下鲜血,再无法用意志控制手指。
森流秀回来,看到的便是男人阴沉着脸试图令手指运动去抓住少年,而手臂上尽染血迹的少年退到角落里蹙眉按压胸口。
"林先生,请您走--"少年苦涩地说,声音发颤,"求您......"
将少年挡在身后,森流秀戒备地盯视男人,敌意深重。如果林戒语硬抢,他很乐意再打一场。
刚才还在纠缠的人,忽然冷静下来,林戒语看不到少年,对上森流秀的眼。
"我还会来。"
留下一句话,林戒语毫不迟疑地迈步离去,身影消失在雨幕笼罩下的庭院美景中。
"姓林的坚持起来真够疯!"
森流秀咋舌,转过头,正遇上少年倒下的场景。手忙脚乱地接住少年,看着那张双目紧闭的苍白容颜,森流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森流秀不知道,有一种痛,发作时令人难耐,甚至昏厥,它--叫"心痛"。

医生给他处理伤口时,忍不住赞叹他的忍耐力超乎常人。
"俗话说,十指连心。你伤成这样,再晚一点处理双手就废了,可你连哼都不哼一声,真是佩服!"
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和护士离开林戒语的房间。在走道里见着等待在外的林戒音,林家的医生对林戒音说要采取措施防止林戒语自杀。
"自杀?"林戒音的心咯噔一下,难道是赌局的事引发的?敲门进入大哥的房间,水晶娃娃般的男子犹豫再三后把手里的支票塞回包里。
林戒音来,是送古子牧的违约金。
"大哥。"
林戒语没有虚弱地躺在床上,尽管他因受伤面色灰暗,仍坐在沙发上听新闻。
"戒音,帮我拨电话。"男人的手,在近期内是不能使用了。"于碧晴。"推过移动电话,男人指名。
"你要做什么,大哥?"林戒音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声音也高起来。"你放过牧吧!大哥?"
站起身,林戒语猛然盯住弟弟,神色复杂,半晌才向那个一脸乞求的人提出疑问,令他心冷的疑问。
"你--也有份?"
事已至此,惟有尽早了结大家才能好过些。林戒音拿出支票,上面的数额不多不少,恰恰是古子牧的违约金。
"大哥,这是牧的违约金。你放手吧。"
林戒音递出支票的手僵在空中,他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扬起的手,那手上缠着纱布,是最疼他的大哥的手。
从小到大,大哥一直以自己的方式爱护他,从不让别人打他,更别说大哥自己了。
而今--大哥扬起了手,虽然巴掌停在中途,但已动了打他的念头。
大哥要打他--
"大哥,为什么?"犹在震撼中,林戒音茫然地问。
收回掌,林戒语同样受到冲击。他一向自持节制,今天却一再失控。为什么?他感觉烦乱,他理不出头绪。
"大哥,你......"嗫嚅着,林戒音试探地问,"你爱牧吗?"
爱他?男人的瞳孔陡然收缩,犹如触电般震撼。
爱--那个少年吗?林戒语不确定,但他知道他心中已不再只有古典禾。
可是,他不会回答。
林戒语拒绝回答。

尾声
尝过北海道的鱼,森流秀带他去泡温泉。温泉开在森流秀位于山间的别馆后,是一处巧妙地与自然溶为一体的露天池。用竹管引来附近的温泉水,水质清澈没有硫磺味。
"啊,真舒服!"感叹着将毛巾叠成块放在头顶的是森光一,被森流秀嘲笑为"又被抛弃的拼命三郎"的男子。
"看了就碍眼。"说话的同时,森流秀站在池沿抬脚就朝森光一的头踩下去,后者沉入水中,移个位冒出来,抹把脸愤怒地瞪着无良兄长。森流秀面目狰狞,"限你三分钟,给我消失!"
"小白兔,你见识到阿伊达的冷酷无情了吧?"森光一向岸上坐着的少年控诉。"他要谋杀我!"
森流秀高大的身躯挡住阳光,阴影笼罩不知好歹的"超级大灯泡"。泡在本该是他和少年"鸳鸯戏水"的池子中的"灯泡"刺得他眼疼,外加手脚一并痒痒。
"谋杀?"森流秀嗤笑,极是猖狂与不屑。"捏死你还用动脑筋吗?在一个月内被‘小蝴蝶'连甩六十七次,你的存在给森家丢脸。"说着,森流秀扬了扬手机,正在播放偶然间抓拍到的森光一第四十八次被情人胡迭抛弃后躲在花丛下伤心欲绝的情景,那鬼哭狼嚎的声音简直可以去给恐怖片配音。
"阿伊达......"森光一恨恨地磨牙。
"木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接下来你花粉过敏,‘小蝴蝶'因为你身上的‘不明红痕',第四十九次抛弃你。"森流秀阴险地眯起眼,"把这个片段传给‘小蝴蝶',不知他会不会感动?"
会,胡迭肯定会马上"感动"得痛殴他一顿,然后再一次甩了他--明知自己花粉过敏还去花丛,在胡迭看来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愚蠢至极。
如果目光能变成利箭,那个嚣张的家伙早被万箭穿心而亡,哪还能笑得那么得意?森光一愤恨地想着,从池里爬上岸,怨气冲天地再瞪森流秀一眼,自动回屋收拾行李。
"当心哪......"
经过古子牧时,森光一不忘吹吹耳边风,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横空飞来的水舀精准地击上后脑勺。反射性地抱住头,在更多的不明攻击物袭来前,森光一狼狈逃走。
"家门不幸。"森流秀幽默地摊手表示无奈,大步走过来,在古子牧旁的沙滩椅中躺下,姿势非常休闲,看上去像一只正在享受阳光的大型犬类。
古子牧昏倒,医生给他检查后诊断为心理因素所致。于是,当天夜里,森流秀把注射了镇定未醒的少年带上航班,飞回了日本。
这算是--绑架吧。
可是,少年醒后得知自己身在异国,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温和地笑着,说:"我知道了,谢谢。"他表现的那么淡然,又缩回壳里戴上面具。
那一刻,森流秀暴躁的想杀人。
"不想试试?"森流秀端起果汁,问。
少年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甚至还有白色的袜子和深色休闲鞋,根本没有下水的意思,手里捧着一本小书,心无旁鸷。
"不。"少年的视线根本不曾移开书页。
挫败地翻眼,森流秀很快恢复过来。"我想看你泡汤--你一定会舒服得像猫那样撒娇。"
翻过一页,少年连眼也不眨。"抱歉。"说得出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话来,森流秀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厚。
猛地坐起,森流秀十分不满地斜睨少年。后者无动于衷,仍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啊哈--"突然出击,抽走少年手中的小书,森流秀跳到一旁像个恶作剧的孩子那样双手高举起书,大声宣读书中内容,"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在我的心里还没有完全消失/我也不愿它再去打搅你......"
森流秀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收音机突然被人关掉,他很少这么尴尬,不知所措地望向少年。少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让森流秀为自己的卤莽懊悔。
秋季的山野,起风时带来几丝冷意,古子牧周身发凉,起身拿回小书。
"普希金写的。"少年说,神色淡泊如水,只看了森流秀一眼,就让森流秀想到青灯、禅堂、莲花、水波......
"森流秀,多谢您的照顾,明天我就走。"
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古子牧蜷在床尾目光无神地盯着窗台上花器中正在盛开的淡菊。太阳沉沦,他在黑暗里睁大眼,一动也不动地缩得好小好小,像在令人怀念的母亲的子宫里时一样。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在我的心里还没有完全消失/我也不愿它再去打搅你......
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想,强迫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地躺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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