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D先生的伦敦保卫战————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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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钥匙拉在抽屉里啦,是的,我早晨走得很早、很匆忙,有时候我是会忘记。我安排你在我书房里处理文件,你有足够的理由一上午都呆在这个房间里,而我,你知道的,咱们大不列颠的老头成群的上议院只开三四个小时的会已经是很难得了。是的,我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弗朗西斯科,可是你那要命的好奇心难道不能够有所克制吗?"
"公爵先生......"
"我猜你一定会比上次谨慎,没人会在同样的河流里失足两次,对不对?如果我是你,肯定会比上次小心,最简单的方法是戴双手套。可是你知道吗?咱们可亲可爱的厨娘马丁太太的土豆浓汤,作为食物来说它实在是很不合格,但是做这个用途它却很有效,反应可灵敏啦。把钥匙放在这汤里煮一下,再拿出来,同时把汤汁抹在你可能会碰到的地方,真的,干了之后你一点都看不出来。现在我的茶杯里还剩一点,好啦,让我们加点碘酒,看看发生什么?它变色啦,真的,跟刚才你的手套一模一样。我的朋友道格拉斯先生是学化学的,他经常教我很多东西。那么你看我的手套,弗朗西斯科,"公爵先生从抽屉里取出一双崭新的白手套,滴了几滴碘酒上去,顿时泅开一圈黄色,"被我抓到是很糟糕的,弗朗西斯科。"
"那么您可以找警察,公爵先生,"弗朗西斯科低下头,他坐在椅子上,肩膀跨下来,语气却异乎寻常地平静,"我对这一切感到很抱歉。"
"不,我觉得这样不好,对你不好。你还这么年轻,不应该让轻率毁了你。要知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荒唐得无可救药。"
德沃特公爵叹了一口气,摇铃叫了佣人过来。
"道格拉斯先生回来了吗?请把他叫到我书房来,我有事情要找他。"
道格拉斯先生刚刚从出版社回来,胳膊下夹着一沓当天的报纸,他听到吩咐,立刻匆匆赶上楼。书房里弥漫着一股诡谲的寂静,道格拉斯先生看了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弗朗西斯科,又看了看德沃特公爵,后者刚刚开口:
"噢,雅各......"
但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伊莲娜站在外面,她那双绿眼睛流露出紧张不安的情绪,视线落在了她前夫身上。
"抱歉,可是......"
"噢,雅各,那么麻烦你。"
公爵立刻退出房间,随手关上房门并且确保它锁上了,他走了两步,才问:
"怎么啦,伊莲娜,出了什么事吗?"
"上帝!那么你看看这个,是小爱德华留下的。"
一张印着德沃特家族十字蔷薇徽纹的小卡片,对于他那位十五岁的儿子小爱德华不怎么漂亮的字迹,公爵和他的前妻都十分熟悉。
『我跟艾伦出去玩去了。--爱德华』
"又是艾伦!"公爵显然遏制不住他的怒气,"小爱德华怎么这么调皮,他都闹出了好几次事故了,还嫌不够吗?"

小爱德华的房间里一切如故,除了起居室的桌子上乱七八糟摆满了吃的,一边放着一个咖啡杯,其中一杯里面还剩着半杯咖啡,旁边的小瓷盘里盛着几块方糖。窗帘拉上了,窗户是开着的,雾几乎要散去了,难得透了些阳光下来。
因为午餐时间到了,佣人敲门来叫小爱德华下楼用餐,敲了很久也没有人应声,推开门,没有看到小爱德华,只看到满桌的狼藉和摆在咖啡杯上的卡片,就立刻叫了夫人过来。
"我想,它是放在那个空杯子上面的,是吗,伊莲娜?"
公爵将那张小卡片翻过来看了一眼,问。
"不,它是放在有剩咖啡的杯子上的。"
"这样吗?"
瑞奇和玛莎一直在小客厅里张罗着午餐,小爱德华要是从正门出来,就不可能不经过他们。即使能逃过他们的视线,楼下还有很多佣人在来回忙碌,小艾伦倒可能装扮成任何模样出去,但是小爱德华绝不可能,这里每个佣人都认识这位少爷,会向他致敬,会询问他是否需要服务。
环顾四周,房间里唯一可能出入的地方就是那扇观景窗了。窗户足够大,窗台也不高,既能保证房间采光,坐在桌前喝茶时又能欣赏到远处的美景。
公爵站在窗前,往外看了看,这里是三楼。窗台外爬着密密的常青藤,月桂树则相距不到两英尺,枝条都快伸展到屋子里来了,送来一阵芬芳。他注意到下面还放着一架梯子,高度几乎能够到二楼。这情景让公爵感到非常生气,该死的,谁把梯子搁在这要命的位置!
公爵手撑在窗台上,探出身体看了一会,忽然喊了一声:
"伊莲娜,你能过来一下吗?"
"当然,那么这样吗?"
他的前妻顺从了他的要求,掀起了她的钢丝衬裙,一只高跟皮靴踩在窗台上,将大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户。这对一位女士来说显然有点失礼,楼下一个园丁经过,惊讶地望了她一眼,这位女士只好尴尬地笑了一下。
她身后公爵则紧紧扶着她的一只手臂,继续指挥着。
"很好,那么你能再往外探一点吗,我保证你不会掉下去的。啊,这样就很好啦,我抱你下来吧,伊莲娜。"
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了下来,双脚重新站回地毯上,这位绿眼睛的女伯爵突然有点明白她的前夫的意图了,她眨眨眼睛,问:
"那么我们现在要出去找爱德华吗?"
公爵微笑了一下:"我想很需要,那么我们现在就吩咐佣人们去找吧,他们一定还没有跑远。"

小爱德华将耳朵贴在衣橱门上,他能隐约听到他父母远去的脚步声,屋子里的嘈杂声顿时消失了,变成了一片寂静。他在黑暗里叹了口气,试图将坐麻了的腿挪动一下位置。
白晃晃的光线突然刺了进来,衣橱的门被打开了,小爱德华几乎睁不开眼睛,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后领,将他拽了出来。
"你在玩捉迷藏吗,爱德华!"
小爱德华坐在地上,他还不能适应外面的光线,使劲儿揉着眼睛,他的父亲站在他面前,听声音就知道他带着克制的怒气。
"你这也太调皮了吧,爱德华,我真不认为这是件有趣的事儿。"
"唉,父亲,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而没有跑出去呢?"
"得了吧,你要是从窗户翻出去的,你母亲探出窗台时,也不会还沾上一脸的蜘蛛丝啦,她可还没有你高,你以为蜘蛛结网很容易吗?杯子里的咖啡早冷了,连盘子里的方糖都化了一小半了,你跟艾伦一定已经吃完很久了,对不对?可是你卡片上墨迹还很新,卡片背面也没沾上咖啡渍,你一定是新近才写好放上去的。还有,你鞋架上的鞋子一双都没有少,难道你打算大白天穿着拖鞋出去晃荡吗?最后郑重地告诉你,爱德华,你的外套夹在衣橱门上了。上帝,你简直比我年轻时还要能折腾!"
"好极了。"小爱德华禁不住鼓起了掌。
"我看你是想挨罚吧,平时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爱德华?"
"我也认为好极了,"绿眼睛的女伯爵伸手拉起自己的儿子,"那么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放过小爱德华一次吧,亲爱的?"
"唉,伊莲娜,你以前就太溺爱他啦。"
公爵的话音还没有落,他那位绿眼睛的前妻冷不丁踮起脚,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吻:露出甜美的微笑。
"但是我觉得你好极了,亲爱的。"
"噢!"0
德沃特公爵愣了一下,旋即热情地搂住了他前妻的腰。
他回过眸子去看小爱德华,骤然发觉这个孩子嘴角露出笑意,一瞬间他明白了儿子的心思。但是也就是这一瞬间,他觉得他的心变成一张羊皮纸,被祭司揉成了褶皱。
他还记得,只不过是十个小时前,深夜里有一双灰色眼睛望着他,对他说:
『但我,除了生活的必需品之外,别无其它所求。』

第十一章 伦敦保卫战

很明显,我们尊敬的公爵先生此时正陷入到一种多愁善感的情绪当中不能自拔了,他苦闷的内心正与他微笑的表情背道而驰。可惜要命地是,即使是舞台在上演《阴谋与爱情》,女士们纷纷掏出手绢掬一把同情之泪时,总还有些不体面的先生们在百无聊赖打着呵欠或是目不转睛盯着女演员的低胸衣看,--而现在,与公爵只不过隔了几个房间的道格拉斯先生正扮演着后者。
"噢,弗朗西斯科,"等了一会公爵先生还没现身,睡眠不足的道格拉斯先生掏出手绢打了个呵欠,他感到有点儿不耐烦起来,"你跟公爵先生怎么啦?"
但是弗朗西斯科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怜的孩子,我猜你是被他逮着啦,唉,我提醒过你好多次,对不对?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
"唉,你现在不说话了,难道你打算这样沉默着进警察局或者是蹲监狱吗?"
"......"
"你是被施了魔法的小人鱼呢,或者是那只坏了发条的机械鸟?"道格拉斯先生坐下来,敲了敲桌子,"唉,至少你不觉得懊恼吗?你都没明白问题出在哪,你就得去吃牢饭了,我恐怕踩踏车或者捋粗麻都不是你能干的活,你一定会发疯的。"
"或许是我该得的,道格拉斯先生。"
"你可终于开口了,弗朗西斯科,"道格拉斯先生点起了一支雪茄,"那么,作为你开口的奖励,我就告诉你要找的那颗宝石的事情吧。"
弗朗西斯科猛然抬起头来,他那一双黑色的大眼睛吃惊地望向对方。
"别这么盯着我看,你的眼睛太漂亮啦,弗朗西斯科。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我就有一点没想明白,在这个家里,究竟有什么好玩意儿让你恋恋不舍?不过今天早上我终于全闹明白啦,啊,我猜公爵先生自己也不知道哩,我们是等他来一齐来分享美妙的谜底呢?还是以后再给他一个惊喜呢?好吧,我看到你急切的表情了,那么我们就不等公爵先生了,天知道他要跟夫人说到什么时候!"
道格拉斯先生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取出一张帐单,抖了抖,这是一张由玛丽•玛里特珠宝行开出的费用为一万二千镑的账单,上面留有德沃特公爵的亲笔签名。
"那么你要找的是这个吗?我可怜的孩子!一万二千镑,这真是一笔巨款!我们都知道,公爵是个很大方的人,但是,一万二千镑无论何时都还是一笔庞大的数目。不过,这可不是公爵本人花掉的,他告诉我,之前为了讨好伊莲娜,伊莲娜寄来的帐单无论数目他都照单全签啦。那么这笔钱买了什么呢?帐单上写得很清楚,一枚镶嵌着亚历山大变石的戒指,这真是稀世珍宝啦!
唉,弗朗西斯科,我早就说啦,要是是公爵自己买的,他压根儿不会锁起来,他会天天戴在手上到处招摇。好啦,那么这一万二千镑在哪儿呢?它不在伊莲娜女士那里,离婚时丝毫没提及这件贵重首饰,它也不在德沃特公爵这儿,我敢打赌,公爵压根儿没过问这件事。那么它在哪儿呢,唉,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小爱德华•德沃特勋爵手上除了代表家族的十字蔷薇戒指之外,还有另外一只戒指呢?你肯定会觉得这么珍贵的宝石,怎么会让小勋爵随随便便戴在手上,这个家里还不至于奢侈到这个地步!这样不管是对小勋爵还是对这宝石来说,都太不安全啦。我也想不到,我对这张帐单上的戒指同样迷惑不解。"
道格拉斯先生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注意到这里唯一的听众正目不转睛地听他说话,这让他惯性地体验到了一种身为老师的满足感。
"我从小爱德华那里看到了这枚戒指,一颗漂亮的蓝绿变石,可真像小爱德华眼珠的颜色!唉,可是你知道的,宝石正如同人的品性,一点点小的过失就足够毁了它,这颗宝石稍微有一点点小小的瑕疵,需要借助高倍放大镜才能观察到,这让它不得不从顶级的皇座上坠落。实际上,它的正确估价应该在八百到一千英镑之间,虽然这也已经很不便宜啦。可是公爵竟然为此支付了足足一万二千镑!我亲自去请教了伊莲娜女士,伊莲娜女士承认了这些小把戏,她急需要用钱,离婚对她而言损失太大了,她以前的嫁妆都悉数归到了她丈夫门下了。她跟玛丽•玛里特珠宝行非常熟悉,将普通宝石当作珍贵宝石买进,只要她丈夫一签帐单,多余的钱就转到了她手上啦。反正女人总有办法让男人签帐单的,不是吗?只要谁也不说,一千镑的宝石就值一万二千镑啦。......这真是个无趣的世界,我认为。"
弗朗西斯科盯着对方看,显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最后低声说。
"也许您是对的,道格拉斯先生。"
道格拉斯先生沉默了一会,手指弹了弹烟灰,突然开口。
"我知道的关于这个家里的故事只有这么多了,但是故事还没有讲完,对不对,弗朗西斯科?你房间里那本剪报集上有更多的故事哩,啊哈,当然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你收集的,因为题头上的姓名缩写和你自己的都差了从路易斯安娜到利物浦的距离哩,那么是你来讲还是我来讲,可爱的年青人?"
"好吧,弗朗西斯科,瞧你,又不肯开口啦。那么我们来讲讲真正的亚历山大变石的故事吧,那还是三九年时,俄国使团访英的外交舞会上,咱们尊贵的女王陛下在来自俄国英俊的皇太子面前迷失了她那颗少女的心,而与此同时,俄国的亚历珊德拉公主则在咱们大不列颠国土上丢失了她的项链,正中的一颗就是皇太子生日时命名的亚历山大变石啦。至那之后,那颗宝石就行踪不明。有人说它曾经在意大利出现过,也有人说在法国,唉,谁知道呢?我问过小艾伦,最近确实听说伦敦臭名昭著的珠宝贩将一颗亚历山大变石,设法卖给了玛丽•玛里特珠宝行。可是,是玛丽•玛里特珠宝行将真正的宝石收藏了呢?是当初收购的就知道不是真的呢?还是谁又把宝石掉包了呢?或者,最初丢失的就一定是那颗传说中的亚历山大变石吗?那只有上帝知道啦!毕竟现在,小爱德华勋爵手上的那颗,无论大小、色泽都足以乱真啦。"
道格拉斯先生盯着弗朗西斯科看。
"黑头发的年青人,这就是你的任务,对不对?"
但是黑头发的年青人低下了头,继续保持着沉默。

"好吧,我也说累了,那么我们都休息一下吧。你要看看今天的报纸吗,我注意到你早上翻了翻,但是你一定没仔细看,因为你要忙着帮公爵处理文件,是不是?但我建议你最好还是看一看,多读书看报,有助于人类进步。你不想看吗?那么我念给你听,弗朗西斯科?"
道格拉斯先生从刚才他拿进来的一沓报纸中抽出一张,刚念了一个开头,"那不勒斯警方近期在......"
弗朗西斯科忽然抬起眸子,叫出了声:"噢,不,您别念啦,先生,让我自己看,好吗?"
他接过报纸,只匆匆地瞟了一眼,他突然感觉到眼前被一阵白雾给覆盖了,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啦。
等再度清醒的时候,他已经仰面躺在沙发上,衣领被解开了,嘴里弥漫着一股白兰地的辛辣味道,几乎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道格拉斯先生站在沙发旁,怜惜地看着他。
"我得珍郑重地向你道歉,弗朗西斯科,报纸不是真的。可怜的孩子,我想你一定给吓坏了。你知道的,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去找出版社随便印点什么--当然只要你付钱,是很容易的事情。你要是稍微注意一点,不管是油墨的香味还是纸张的颜色,刚才那张报纸都和真正的每日电讯报大不相同。还有,每日电讯报固然是垃圾当中的垃圾,还不至于有兴趣到刊登那不勒斯警方的消息,是你太紧张啦,弗朗西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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