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人受过————红尘紫陌[一]
红尘紫陌[一]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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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威这才把方之信的惨死对大哥讲。
汉辰听了皱了眉说:"你不是胡子卿,他的难处你是不会知道,所以你也不要妄断他的是非。就如同,他打你,你觉得屈委了你;你顶撞他的话,你怎就知道他就不憋屈?再者胡子卿毕竟是长官、是兄长,无论说到哪里,你也是太莽撞了些。"
见汉威连连称是,汉辰也没再多责怪他,又说:"你还偏戳他的伤处,提霍文靖先生,霍先生的事情你小小年纪又知道多少,人云亦云的。"

汉威嘟囔说:"我怎么冤他了,自从出了方之信的事,军里都在议论他。东北军的兄弟都在说,他胡少帅年轻时候伙了霍文靖为夺权造他老子胡大帅的反。结果事情败了,就推了霍文靖这个替死鬼出去挨了枪子,自己没事人一个,又腆了脸回去做他的大少爷。什么东西!"
汉辰一把按翻过汉威,照了他身后狠狠給了一巴掌,疼得汉威"啊呦~"的叫了一声。
汉辰骂道:"说你年幼无知,你不服。跟了那些人胡乱议论什么。"
见大哥面有怒色,声音严厉了,汉威不敢多说,只服软般讨好的把头往大哥的臂肘边靠靠说:"汉威如今不管胡子卿怎么样,汉威知道大哥绝对不会干那些落人口实的尴尬事。所以大哥带威儿回龙城吧,就是給大哥提鞋打水,小弟也不愿意給胡司令当什么臂膀了。"

 

以讹传讹


汉辰搂过弟弟说:"你别因为胡子卿打了你,就这么稚气的因事废人。霍先生的事,也真难为子卿了。霍文靖先生说来还是你我兄弟的远房表叔,早年也是在日本军校留过学,很有些才学,治军也严谨。"
"好象七叔当年跑去东北当教官,就是去投奔霍先生。"汉威接道,又解释说:"是胡司令告诉我的。"

汉辰点头说:"当年东北军的将官,多是跟了胡老帅钻山沟、打江山的生死兄弟,后来胡老帅被朝廷招安,这些兄弟就从绿林好汉变成了后来的师长、军长。但是军阀的恶习比别的军队更甚至,军纪散乱、抽大烟、赌钱、玩女人,干事全凭了土匪的一股蛮横劲,没个章法。霍先生最看不起这些粗人,就一直提倡改革,改善军纪,停止连年的内战,结果被那些老人仇视。胡子卿那时候很年轻,也就同你今日的年龄般大小,他那时刚从军校出来不久,踌躇满志要做番大事,在七叔和霍先生的辅佐下,也打过几场可圈可点的漂亮仗,但总被他老子和那些老将们辖制着手脚,发挥不出来,也是郁闷得很。七叔后来离开胡子卿和霍先生回了龙城来,霍先生就是子卿唯一的依靠了。霍先生那耿直的脾气,同那些土匪将领势同水火,矛盾越来越深。子卿夹在两边也为难,胡老帅听信谗言排挤霍文靖,警告子卿不许与霍先生来往。但子卿同霍先生是无间的师生兼密友,霍先生也劝子卿同封建家庭决裂,带了兵出去,大干番天地。就这么打来闹去的,霍先生终于被逼得忍无可忍的造反了,他带了胡子卿的一支兵团,直打得胡老帅从北京连夜逃窜退回山海关,仓皇狼狈。霍文靖打了胡子卿的旗帜造的反,说是‘反父不反子',要效法唐朝李世民,贤者登基。你想胡子卿能怎么办?胡老帅发电通报申称,他与胡子卿是‘今生的父子,前世的冤孽'。这就是你们说的胡子卿造他老子的反。"
"那胡司令事先真不知道?"汉威抬起脸问。
"不知道,当时子卿急得跳脚,赶去劝阻霍先生,霍先生只对他说,如果起兵成功,他就能把子卿推上领袖位置,从此执掌大权,改造出一支新军队,为停止内战统一全国努力;如果他失败了,那所有的罪过,他霍文靖一人承担。胡子卿一边要面对疼爱他的父亲,一面要面对他敬重的师友,他真是无从选择。所以他就想到要寻死。在中国,这儿子造父亲的反,他怎么有脸活在世上。天下能有几个李世民呀。之后胡大帅也急了眼,一边向日本人求救要援兵去剿灭霍文靖,一边发电报給我们父亲。"
"发电报給父亲做什么?求他发兵,这也太远了~~"汉威诧异问。
汉辰脸色阴沉说:"給父亲的电文说,胡杨两家也是世交,如果还念及这份旧情,就请杨七爷不要有任何动作。"
汉威更是糊涂了,问:"七叔怎么又被扯进来?"

"胡大帅知道七叔同子卿和霍先生的关系紧密,也知道七叔的本领和厉害。生怕他赶到东北来掺合这事,那霍文靖就更难对付了。爹他老人家收了电报,二话不说就下令把七叔锁了在柴房,不许他出去半步。"
"这也太没道理了,胡家内讧,为什么要锁了七叔?"汉威都有些为七叔打抱不平了。
汉辰笑笑说:"爹就这么没道理。七叔就对我说,说他无论如何要去东北,要去见霍先生和子卿,不然子卿肯定会送命。无论谁胜,依了子卿的性子,怕他都会去寻短见。"
汉威听得坐了起来,"那七叔去了?"
"去了,"汉辰答道,"子卿不止是七叔的弟子、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汉威眼睛转转,恍然大悟惊慌道:"大哥,你不是~~"
"是,我弄来了钥匙,把七叔放了,帮他联系了子卿,子卿派了飞机来接了七叔连夜飞过去的。"
汉威嘴都闭不上的吃惊,"那爹那边~~"
汉辰捋开衣袖,臂上一道深深的疤痕,笑了说:"见了吧?"
汉威眼泪潸然而下,心想这是什么刑具打成这么狠。
"傻子,哭什么?"汉辰伸手帮汉威拭去泪痕。

"那七叔呢?"
"七叔当然去了,七叔在一个废弃的宅子寻到了子卿,据说子卿那样子特凄惨,已经颓废得要疯了,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就一味的要投河寻死的。七叔气疯了,就动手打了他,抓了他起来对他说,‘你就是死,也不是这么死,现在死了,你就承认自己是谋反轼父,十恶不赦的逆子反贼,你就是死也要等事情交代清楚'。后来七叔帮了子卿发电做传单給霍先生那里带走的兵,对他们说,吃胡家饭,受了胡家滴水之恩的人,要知恩图报,要立刻回头。结果霍先生的军心就先乱了,毕竟很多人是胡家军的旧部。七叔见了霍先生,对他说‘你一定要死,必须要死,你不死,子卿就不能活。不管你动机好坏,你鼓动儿子造父亲的反,你就死定了!',霍先生听了大笑,说,‘我死在你杨老七手里,值得了,我没死在胡云彪手下那些土包子手里,就不枉死,'当夜就自杀了,东北军宣称抓了霍文靖,并就地正法了。但就我们几个知道是怎么回事。子卿自觉无颜面对霍先生的死,也更无脸去见他父亲,就准备了东西,要出国一走了事,从此不再回来。七叔追到他,对他说,‘你如果还是个小子,就别在这里哭哭啼啼,你现在就回去,理直气壮的把对我说的话去对你父亲讲一遍,你根本没有背叛他,你去说清楚。'"
"七叔真英雄,这种危难时候还去救胡子卿。"汉威感慨道。
"子卿从没遇到这种大变故,就对七叔说,他办不到。 七叔就吼他说,‘你如果是个小子,因你而起的事,你必须要面对。就是死你也要死得象个男人。'七叔还对他说,‘你知不知道为了挽回你,我们都付出多少,这回去家里,都不知要面对多狠的责罚,你呢?事情出来了,怎么连点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胡子卿听七叔的话回去了?"汉威问。

"回去了。"汉辰说,"我后来听子卿说,他本来想他爹肯定饶不了他,他从小没吃过苦,但他知道他爹虽然平日宠他,可脾气毕竟不好。所以也真怕会气急了打死他。毕竟为了剿灭霍文静,死伤了不少弟兄,损失惨重。"
汉威动动嘴,关切的听着大哥讲述说:"子卿说,他爹见了他,就骂了几句重话,结果子卿就受不住跪在地上哭了,越说越委屈。胡老帅也有意思,心疼得搀他起来,说‘儿子,地上凉,你起来说话,跪在那里多冷呀。'",胡子卿后来谈到这些,都哭得泣不成声。所以后来他父亲被日本人炸死,他是最伤心不过的。"
汉威听得心情郁闷,不想到大家以讹传讹骂胡子卿的事情,原来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背景。霍文靖先生的初衷是好的,但胡子卿俨然是无辜的,胡大帅也没什么过错。但牵扯了大哥和七叔平白受苦,真是冤枉。

见汉威听得心思凝重泪光闪闪的,汉辰就帮他掖掖被角哄他快睡。
熄了灯过了一会儿,汉威才恍悟到他要说的正事没说,但无论如何也打不起勇气讲,就凑到大哥身边低声说:"哥,如果威儿犯错惹了大祸同胡子卿一样,你怎么责罚都可以,可别不要威儿轰威儿出家门当孤魂野鬼呀。"
大哥俨然已经睡意沉沉了,只是胡乱的‘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听进了,还是随机的。汉威辗转了难眠。

清晨,一辆辆黑色的轿车载着军政要员随了何文厚到了军团训练营。汉威随了胡子卿和卢定宇陪了何先生开始阅兵。训练有素的军队器宇轩昂的走过主席台时,齐刷刷的向何长官敬礼致敬。军容军貌的意气风发令何文厚十分感慨。汉威陪同何长官跑马检阅骑兵特备旅,当何文厚的高头战马踏起一路征尘,在汉威和胡子卿的陪同下,跑过骑兵旅的面前时,骑兵旅荷枪敬礼致敬,齐刷刷的动作和震天的口号声显得军魂震撼山岳。汉威从何文厚下马后的表情能感觉出一位军人,一位长官被这气势雄伟的阅兵彻底震慑了。
何长官下马时感叹的说:"如此军威,让何某看到了中国军人的魂魄!"

当视察了军队的枪法、搏斗、器械等训练成果,尤其是观看了强悍的炮兵弹无虚发的实战演习,平日治军严谨而挑剔的何文厚对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频频点头夸赞。还拍着汉威的肩对他说:"杨主任看来真是少年英才呀!"
回过头对胡子卿说:"子卿呀,看来西北剿总兵强马壮吗,士气高涨。以此生龙活虎的部队,剿灭几个赤党,有这么难吗?"。
胡子卿迟疑一下答道:"这军团训练,是为了积蓄力量,日后抗日。而且~~"
见了何先生含了怒意的目光,胡子卿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何先生视察了营房,而且保持着他当初在军校训练学员时的传统,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自然的抚了把门框,窗明几净的营房果然丝尘不染,手套擦拭了几个地方都是白的。何先生满意的点点头,对了身后的杨汉威褒奖说:"不错,很好!将帅的能力,在于带兵打仗,如何调练出精兵良将,就是优秀将领的才华所在。杨主任年轻有为呀。"

再回到主席台听老头子训话时,胡子卿恭敬的立在一旁,身后是同老头子同来的那些官员。汉威回到台下,听委座的训示,边在左副官的吩咐下,开始准备何先生离开的事宜。另一边留意听了台上何总理的话,说得是:"~~你们都是军人,军人就要知道礼义廉耻,什么是礼义廉耻,在家要孝敬父母,要听话;在军队要服从长官,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中央要大家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问为什么,不要又任何借口,这就是军人。~~我听说,近来剿总有些人,开始私下勾结乱党,干些吃里爬外见不得光的勾当。这种叛逆,我何文厚代表军国利益告诫他一句,我们绝对不会姑息养奸!~~~"汉威听到这里,已经是惊讶万分了。谁都听出来这话有所指呀,这分明当了胡子卿属下的面大抽胡子卿耳光呀。


劣马.伯乐


汉威目光扫向胡子卿,胡子卿依然肃立在台上,如一尊优雅的石膏雕像,但脸色已经十分难堪。汉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也鄙薄何先生这么失身份的不分场合说这些不该讲的话。

依了胡子卿平日高傲的性子,他怎么受得住?汉威生怕胡子卿在台上就会委屈得哭出来,那可就真是大乱了。

这时候,下面听训的军官士兵被何长官这些含沙射影又不明原委的训斥搞得人声杂乱、一片哗然,汉威忙立到台下一个何总理看不易发现,但下面的军士又看得到他的地方,怒目而视的对大家做个手势,示意大家肃静。

阅兵、演习、训话结束后,何总理执意要回城里,连原来准备好的便饭都不吃了。

车开走时,胡子卿焦虑的把汉威和朱芳信拉到一旁,匆忙对他们吩咐:"你们快去把大家招拢了开个会,传达我的话。今天总座后来那些严厉的词句,跟大家无关。总座他是生我胡孝彦的气,所有这些责骂也是骂給我胡孝彦听的,大家别多想!总座是我长官,他责骂我,是应该的,可能这个场合不对。你们让兄弟们不要想斜了,咱们的队伍表现不错,很争脸,这个总座视察时一直在夸奖,你们也是知道的。汉威、老朱,去稳住兄弟们,稳住军心,切记!千万!"。

汉威料理完何总理视察所带来的慌乱和不满,交代朱芳信留意观察动静,好生安抚。
汉威驾车直去胡子卿公馆,想跟胡子卿交代一下这边的情况和军官们的不满情绪。但开不多久,臀胫上的初愈的伤怕是因为阅兵骑马跑得太狠有些迸裂开,疼得他停下了车,忍了冷汗淋漓的疼痛喘着气。腰上的伤仿佛也开始隐隐做痛,汉威起初想,怕是休息这一、两个月筋骨都懒散了不适应,直到后来他才坚信怕是旧伤迸发了。

汉威喘口气,艰难的把车开回家。大哥还没回来,听两个留候在家的副官说,大哥是去陪何总理和胡司令他们吃饭去了。

汉威已经有些一瘸一拐了,他艰难的让自己的副官拿了些热水和红伤白药来,就关了门对了那面穿衣镜自己艰难的处理伤口。骑马时间太长,棒伤初愈的嫩肉被马背上的长时间颠簸磨破了皮,好在是一层外皮,没有太多的渗血,但也粘了裤子让他褪下来都颇费了番艰难。汉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委屈,想起了平日照顾他疗伤的小黑子和二月娇,甚至想到了逝去的嫂子,眼睛都湿润了。心里开始骂自己没出息,怎么就为了这点伤痛还自娇的哭个什么。也就咬了牙,胡乱处理一番,忍了阵阵沙痛和头晕,和衣睡下了,连饭也没吃。

会客室里,何先生先是当了杨汉辰和胡子卿对军营的训练成绩大加褒奖,而且对杨汉威也是颇为欣赏。
并提出说,最近为了剿共和日后抗战,已经开始寻觅骶星敝实摹⒍⒂锬芄低ǖ木傧赂鲈氯ッ拦钤炝礁鲈拢翱站富拥募际酢U饷春酶龌幔腥送凭倩峒菔环苫夷昵嵊形难詈和?
对于派汉威去美国深造,俨然是件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对于汉威的仕途无异是个好事。

但胡子卿和杨汉辰都略显犹豫。

何先生的目光停在胡子卿身上的时候,胡子卿垂了眼睫说:"什么时候?杨主任已经在往龙城调动了,他现在正在同朱芳信交接军务。"
何先生面露诧异的颜色,又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杨汉辰,问:"子卿不是对杨汉威主任捧若明珠吗?这人人皆知,怎么?~~",看何先生半信半疑的话中有话,胡子卿忙嘟囔说,"其实也不怪杨汉威,出了方之信那件事,弟兄们都对我有意见,但大多引而不发,可能杨主任太年轻吧,~~~"
"都是汉辰教导无方,舍弟才这么没个规矩的顶撞长官,若不是近日阅兵有军务在身,汉辰定当重责他給胡司令个交代。"杨汉辰内疚说。
"算了!也不怪他,谁让我胡孝彦拿兄弟帮我顶罪呢。"胡子卿话里含酸带讽,似是对上次杀方之信的事情还略有芥蒂。
何先生对杨汉威顶撞胡子卿的事也略有耳闻,现在仔细观查,胡子卿倒不像演戏,可能是一时气急败坏的冲动罢了。
"杨司令怎么说?"何先生的目光投向稳重的杨汉辰,汉辰依然是身板笔直的恭敬说:"舍弟还尚年轻,缺乏磨炼,又不是空军出身,怕是难担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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