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鸣雷闪电
鸣雷闪电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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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了拍我的肩,绕过我,缓缓说:"我去收拾东西。"我拉住他:"怎麽了,你到底怎麽了?"他反抱住我,哭,什麽毛病啊。"不哭,你说,到底怎麽了?""屠图,那,不是一般的烟,里面,有,海洛因......"我整个人都懵住了。"我去收拾下东西,我们去戒毒所吧......"这都什麽乱七八糟的?"你怎麽知道的?你弄错了吧?"他摇头:"不会错的,我们快去吧,要是你毒瘾犯了......太痛苦了。"我推开他,冷冷地看著他。这个人。手臂上还缠著绷带,右腿打著石膏。一幅可怜之极的样子,难道不是他告诉原海我和他有了关系,难道不是他要我帮他离开那个火坑,难道不是他一次一次暗示我他爱的人也是原海,而且比我爱得更深!是我太笨了,太笨太笨了,一直就想不明白。我按照他所计划的,一步一步地走著,现在,该是我消失的时候了。"你怎麽了?屠图?"我摇了摇头,说:"我自己来吧。"

20

到屋里,东翻一下,西找一下,也不知自己该做什麽,偶瞥见一张名片,我突然记了起来,丢下手中的东西,拾起名片,上面仅印著一个姓名和一个公司:英伟,英氏有限公司。又是他,他还想要我怎样?
突然间觉得呼吸不畅,一阵发冷,都快六月了,没道理的。紧接著,感觉身上有无数蚂蚁在爬,不是开运动会就是在野炊。不会吧,不是真的犯毒瘾了吧!心头一凉,双腿发软。我倒在地上,攒成一团,如同电视上介绍的一样呢。好像喉咙里还发出了什麽声音,引来了赵铭。"屠图,屠图!"我没有理他,怎麽才能让"蚂蚁"离开,这样"寒冷",它们都不怕吗?我真的要疯了。赵铭企图按住我,就算他没伤,也不一定成,何况他还伤了。他突然离去,我觉得自己浮在半空中一样,找不到一点可以靠的东西,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真得受不了了,这生不如死的感觉实在难受,我想原海,想我爸我妈,赵铭又回来,带来一盒......针!他急急地说:"你别乱动,万一扎错了穴位,我可没辙!"不是吧,不是吧,我躲。见他举一大把针向我扎来,我晕。
转醒,赵铭在一旁沈睡著,很疲倦的样子。睡得很沈。如同一个死人一样。一个死人,他该是一个死人!
"屠,图......你......怎麽了?"他竟然醒了,目光游离地看著我。"没,没什麽。"我移开视线,刚才的我一定面目狰狞,他的脸都吓白了。"你,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他一说,我还真觉得了。"我去吧。""我跟你一起。"怎麽,这回这麽积极,怕我在饭菜里下毒吗?对付他这麽个半残人员,还真不需要......
吃过饭,他小心翼翼地劝我去戒毒,说些什麽毒品的危害,毒瘾犯了多麽多麽痛苦。就好像他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似的。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他可恨。
见我无动於衷,他停下苦口婆心,唉声叹气。
突然他站起来:"我给他打电话,我管不了你了!"我一惊,谁?原海吗?我急速过去,在他之前抢到电话,扯断了线。"你......"他又掏出手机,我一把夺了过来。"好,我,跟你去......"我不能让原海知道......赵铭盯著我,我还给他手机:"别告诉他,行吗?"赵铭接过来,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我重又坐回原位,想著转圜的余地。"我去给你收拾东西,趁你赌瘾还没再次发作,我们赶紧去戒毒所。"我看著他回屋,没有说什麽,只是,悄悄地,离开了。
又一次逃离,什麽也没说,什麽也没带。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我知道。这次不能就这样走。因为身上有颗定时炸弹。不定什麽时候,我会在大街上,在众人面前,丑态百出。那时,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定会围绕著我,指指点点,那又怎样呢,又怎样呢。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知道我,谁在乎谁啊,对他们来说,我不过同路边的广告牌一样罢了,没什麽特别的。那究竟谁会真的关心我,在乎我?
仰望天,灰暗的天空,难道现在不是白天吗?那麽,明媚灿烂的阳光在哪里?
一个乞丐走过来,伸出他的双手,可怜兮兮地看著我,嘴一颤一颤地,含糊不清地说:"给点吧......"他的演技非常精湛,我被打动了,伸出手掏衣兜,只掏到一张名片,拿在手里,愣住了。是英伟的名片。
"不好意思,我没带钱......"我想他解释,他仍感激地向我鞠了鞠躬,含糊不清的吐著:"谢谢,谢谢......"转身走了。
我什麽都没给他,他却还是......果然是个演技高手,我笑,明知道他是个骗子,为什麽还要上当?还好自己已经什麽都没有了,没的可被骗了。难道非到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不会再失去吗?
"屠图,屠图──屠图──"叫魂一样的,我不要再回"地狱"。闪身进了一家服装店。缝隙中看到那个人,一拐一拐地走过。"屠图......"听上去焦急而且辛酸。就让我失去这最後一点儿的不忍之心吧。
对他残酷点,对原海残酷点,对父母残酷点,对这个世界残酷点。对自己,好一点?深叹一口气,残酷点!
才发现,中国人口确实多,想找个完全没人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天都黑了,也不知走了多远。这边人声渐渐稀少了。路灯也暗淡的,道路狭窄又坎坷。
荒废的铁轨,荒废的隧道里,好多好多蚊子,我已经不想去驱赶或是拍打了,痒就痒吧,对自己残忍点。不只在这里要干什麽,这里很黑,很静。就像小时候半夜醒来时对窗外的印象,幽深,恐怖。"爸,妈......"我无力地张了张嘴,纵使我忍下心对一切冷漠,但我怎麽放得下他们。
突然一阵心悸,一股寒意在骨缝间穿梭......我不由得抱成一团,想挡住这股寒意,能明显察觉自己在颤抖,毒瘾犯了,我清晰地意识到了。
不知该怎麽排除著万蚁钻心般的折磨。自虐,自残压制不住内心对某些东西的渴望,那种强烈的欲望让我无法自控......分不出耳边那声音是外界异物所致还是自己在哀嚎,已分不出前後左右和上下,分不出什麽是什麽......
再有的感觉,仍是痒,在脸上,微痒。睁开眼,刺眼,转动脖子,环视四周。这是哪里?谁的家里啊?
"有人吗?"我清问一声,坐起身,全身上下一齐痛了起来,好多处瘀青和擦伤,不知怎样平复著疼痛,不住倒吸凉气。
听到门处有声音,咬牙下地,光著脚,踩在光可照人的大理石地面上。还真有点冷,走到门前,握到门把手,臂膀上一阵剧痛。"啊......"我不禁轻喊出声。
"屠图!屠图!除了他你就不会跟我说点别的!"火大的样子。我噤了声,偷听。这个声音是谁的?我应该知道吧。"我已经听你的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为什麽还对他穷追不舍?你放过他好不好?我求求你!!"雷击一样,我感觉到身体内每个细胞都炸开了。我知道那个火大的声音是谁了,英伟,因为第二个人的声音,我死也不会忘记。

21

"你求我?你求我做什麽?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知道!"英伟愤怒了,我听到拍桌子的声音了。"爸──要我怎样做你才肯罢手?我已经订了机票了,今天晚上10点的机,我这就走,我今天就走,你就放过他吧......""我什麽都没做!""爸......"
一阵沈默。
"爸,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只见他最後一面,我发誓。""我哪里知道,他自己有脚,爱去哪里去哪里。他走了,你怎麽跑来问我?!""可是赵铭他说是因为......因为您,他说屠图之前一直拿著您的名片。""赵......铭,你见他去了?"英伟的声音变得沈缓。"我......爸,求求你......"听到"扑通"一声。"你!好,好,好!为了那小子,你......""爸,爸,爸!"外边情况有点乱,我听不出发生了什麽事了,也不想再听下去了,转门把手,不动,锁住了?
用力推,不动。"原海!"我喊了一声,同时听到外面原海大喊:"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快呀!"我敲了敲门,喊:"原海!是我,放我出来!""屠......屠图?是你吗,屠图?"他声音由小到大,门"!"的一声巨响,然後把手上轻微颤动。"屠图......别急,我想办法救你出来,别急,你说句话,好吗?好吗?"他显然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不知道说什麽,不知道。
"你,爱我吗?""什麽?你说什麽?"他开始撞门。"你爸爸呢?"我问。"他......"没了声音。"啊?""屠图,你等我一会儿,就一笑会儿,好吗?就一会儿......"他的声音又渐渐变小,我竖起耳朵,听到:"爸爸,爸爸,醒醒......医生马上来了,爸爸......"
人声突然变得嘈杂起来,我努力分辨著原海的声音,听他如同大将军一样,在混乱之中,指挥若定。
如同潮水一样,都散去了,再没有声音,我还期待著,这种期待耗尽了我所有体力,我跌坐在地。
急促的脚步声,乱,但是是一个人的。我挣扎著起身,听到钥匙在锁眼里清脆的一声,我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我什麽也不要想了,管他爱与不爱,爱我还是爱他,我只要现在和他在一起。
门被拽开,惊呼:"屠图!可找到你了!"我被定在原地。"你怎麽样?原海都急疯了!"听著赵铭的话,我不知该说什麽,为什麽打开门的,是他。
"你真神通广大,怎麽找到这里的?""先别说这些,我带你去见原海,跟他说你不见了,他差点没吃了我。走吧,先离开这里。""赵铭,你到底是谁的人啊?"我挪到床边,坐了下去。"什麽,什麽谁的人?"他是英伟派来的?目的是夺回原海吗?那他大不必拼死的追我吧,对我的关心也有点过了,那是向著原海吗?那就是说他们俩合夥在骗我,和英伟,为了什麽?躲避英伟的眼线吗?不只这麽单纯吧,他那些暗示不是偶然吧,英伟这里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吧,况且他还有著钥匙,这连原海都没有啊,而他好像早就知道我被锁在这里一样。
"屠图,你,怀疑我?"我点点头,他笑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笑了一下,挺无辜的样子。"你怎麽会怀疑我?你......"我没有给他我怀疑他的理由,无论他是否能为自己辩解干净,我都不会再信他。
门外有动静,有人跑来了,急匆匆的,我不禁站了起来,,心跳越来越快,不能控制自己呼吸,直到那个人出现在门口,我从心底想笑,泪水先一步掉了下来。
"原海......"他抹了下脸,直接抱过我。他瘦了好多,我说:"你瘦了......"他松开我,泪水也止不住,盯著我看了好一阵:"你这伤是他弄得吗?"
如火一般燃烧的心突然冰冻住了,我的伤,是毒瘾发作时自己弄的。"不,不......"刚刚那一瞬,我真的以为我们会重新开始,不在乎其他一切事情,我的生活不再是一团糟,会有他帮我管理,然而,不一样了,回不到从前了,我吸毒!
"图图,图图,放心,你爸妈不会出事的,谁都不会有事。有我在呢,谁都不能再伤害你。""什麽,你怎麽知道......""以後我说给你听,我们先离开这儿。回家,我们回家。我先把你的伤治理一下,嗯?"我犹豫了一下,乖乖跟他走。走到大门口,原海说:"谢谢你,赵铭。"然後,赵铭没再跟来。
家的味道,恍若隔世啊,我又回家了。"图图,对不起,害你伤成这样......我上次不该让你离开......让你又受这麽多苦。""不,不是,不关你的事。""图图,求求你,别说不关我的事......"我看著他忙前忙後,拉住他,他停下手中的活,望著我:"怎麽了?什麽事?都告诉我吧。""这,这些伤,不是你爸爸,是,是我,我自己,我......我毒瘾犯了之後,自己......""你,说什麽?毒瘾?"他惊讶地瞪大双眼,我点点头,我再也不要骗他,瞒他任何事。
他呆了一会儿,抱住我,紧紧抱著我的头,不知道他在说什麽,听不清楚。
"你还是送我去戒毒所吧。"看著他忙著把凸出来的坚硬的物品都包上了海棉,我劝道。他停下工作,到我面前:"你要对自己,对我有信心,好吗?"轻吻了我的额头。"可是,我不想你看见,我,毒瘾发作时的丑态......"他微笑
他坐在床上,我靠在他身上,他麽指在我脸颊上来回摩擦,要把我的脸磨成镜面一样,静静地等著,我再次毒瘾发作。
"你是怎麽知道我爸妈的事的?"我打破宁静,他说:"你不知道你有说梦话的习惯吗?""不知道,你从没说过。"他笑了一下。"上次你来的时候,本来我没打算再放你走,绑也把你留下来,可是你说,你不能跟我在一起,爸妈还在他们手里。不得已,让你走了。我是怕你过得不好,所以,给你点儿钱,儿钱,我想过一个礼拜就能搞定这件事,然後就,求你回来。没想到拖了一个月这麽久。""那我爸妈完全没事了?""嗯,放心吧。""你爸爸他的病......""没事,他只是中风,没事了已经。""你能联系上我父母吗?我想,给他们打个电话......""现在?""嗯。""好吧,等一会儿。"我坐起身,他到外面去打电话,我猜,是打给David吧,所以,坐在这儿等。
不一会儿,他拿著电话进来,放到我耳边,看著我。"喂。"我看著他心里乱七八糟的,听到老妈的声音:"图图啊,出什麽事了吗?""啊?没有啊,就是想你们了,一走快一年了。电话也不往回打一个......"老妈咯咯笑著,说:"这孩子,给,你说,你说,抢什麽啊......"然後听见老爸的声音:"图图。""爸!"听到老爸的声音,我的心稳了下来。"我和你妈在Mike家里呢,一切都挺好的,你妈帮著哄小孩呢,舍不得走了。你过得好吗?缺钱花吗?""我挺好的,不缺,什麽都不缺。""哦,我们过阵子就回去。"过阵子?不,不会吧。可别回来得太快,汗渗出来,又不能说,你们先别回来,等我戒了毒再说。"好啊,什麽,什麽时候?""这个,得和你妈再商量一下,跟人家也得交代一下不是,行了行了,越大还越想爸妈了,没出息。"嗯?怎麽还说我......原海扭过头去偷著笑,听见老妈在说老爸,然後她说:"别理他,越老越糊涂,好了,长途贵,快挂了吧。啊。""嗯。"我等著,想等他们先挂了,结果那边也没动静,又听老妈说:"快挂了吧。""哎。"我抬起头,原海收了线,随後把电话放在床头柜上,胡了胡我的头:"改理发了,都长长了。""我......"

22

我是想说我饿了,一股沈沈的困意铺天盖地而来,不由得连打了几个哈欠,看到原海脸色变了,我才意识到,可怕的事情还是来了,幸福的感觉真的使我产生了错觉,我以为毒瘾也不那麽可怕,而且我也挺过了两回,更何况现在还有原海在我身旁,但越是幸福越怕幸福被破坏,毒瘾也丝毫没有衰退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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