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轨————鱼目
鱼目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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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的私人情感可以凌驾于族长的命令之上。或许对你来说,有些难以想象,但这却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精神准则,仅此而已。"
见到岚此刻提到族长仍是一脸的崇敬,姚俊威无力地阖上了眼睛。他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强烈的欲念--不管有多困难,他都要帮着从馐找回"墨焱"。
"岚,能不能教我离开这里的方法?我希望能尽快回到现实中去。"
岚赞赏地笑了笑,说:"事实上,你现在陷入的是你自己的梦境,只不过你的梦里充满了‘墨焱'的魔性,所以才会产生不一样的感觉。想要摆脱这样的困境,只有完全靠你自己。姚俊威,默默念着你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占据全部思维的迫切欲望会带给你无敌的勇气和持久的毅力,成为你最大的动力。"
"明白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只不过,我走了,你会怎样?难道就这样一直存在这个空间内?"
岚淡淡笑着回答道:"不用担心,我自有我的去处。快走吧,早一分离开这里,对你对从馐都是件好事。"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从馐的?"
岚没料到姚俊威会说这话,他直愣愣盯着姚俊威看了好一会,这才摇摇头说道:"不必了,从我刺向他的那一刻起,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不如就这样吧。"
见岚这样说,姚俊威只得无奈地转身。他看了看前方仿佛没有边际的黑暗,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坚定地踏出了第一步。
望着姚俊威很快被墨色湮灭的背影,岚从容地微笑着低语:"他是个好人,千万别错过,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所以,永别了,从馐!"
随着掌心中的火焰逐渐熄灭,岚的身体也慢慢变得透明。当最后一点光明消失的那个瞬间,岚终于化为一豆星火,如同燃放殆尽的烟花,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抱着姚俊威的从馐突然感应到了些什么,他震撼地抬起了头,望向窗外广袤的夜空,试图搜寻某样即将消失的东西。青黑色的天空中银盘高悬,偶尔有夜风吹过,带走了一片轻薄的云雾。片刻之后,从馐阖上眼轻声呢喃了一句:"谢谢你,岚!"
等到东方开始露白,如同岚所预言的那样,姚俊威成功摆脱了梦魇。他刚一恢复知觉,就察觉有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紧紧环绕着自己。而他的浑身上下都透着难以用语言描述清楚的疲惫。那样的感觉和他大学时期坚持跑完了马拉松大赛后,体力透支到了极点的状况相差无几。哪怕是撑开眼皮这样细微的动作,姚俊威都很难办到。
正在他努力试图看清周围的时候,从馐温柔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道:"别乱动。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好好睡上一觉,一切都等你睡醒后再说。"
因为从馐的话,心神俱疲姚俊威很快就陷入了沉眠中。从馐见他全身肌肉都放松了下来,禁不住劳累地靠在床头。从昨晚开始,他不断使用着"缇暄",几乎耗去了体内大部分的精气和魂离。如果姚俊威再晚几个小时苏醒,只怕最先死的那个会是他自己。
感受着怀里那人有规律的呼吸,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满足感掌控着从馐的情绪。他小憩了一会之后,这才蹑手蹑脚地将姚俊威平放到床上,接着把一直苦苦等候在客厅内的雍言叫了进来。当雍言替姚俊威检查完,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就在雍言利用自身的力量帮助姚俊威迅速恢复体力和修补脏器的同时,在一旁看着从馐许久的那蛮突然问道:"从馐,你的心情好像不错,看着似乎不光是因为姚俊威脱离危险这么简单。"
从馐露出个清浅的笑意,又抬眼望了望窗外蔚蓝一片的天空,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能够不带遗憾地离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等到姚俊威再度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他刚一睁眼便发现有人倚靠在床头,对方的上半身完全笼罩在明媚的阳光内。因为有些刺眼,所以姚俊威并没有看清那人的五官。直道那人低下身,将脸凑近后,对方出众的外貌才在姚俊威的眼睛内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剪影。
"醒了?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如果没事的话就先喝口水,润润肠胃。雍言熬了些粥放在灶上,现在还是热的,你起床梳洗一下再吃。"从馐边说话,边伸手从床头柜上端起一杯尚且微微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向阳俊威递去。
见到从馐温柔的侧脸,姚俊威脱口而出说道:"我在梦里见到了岚。"
从馐的动作因为这句话瞬间停顿了一下,然后他神情平静地等到姚俊威把水喝完,这才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有。"姚俊威舔了舔双唇上粘着的水珠,"他把‘墨焱'封印的地方和揭开封印的方法都告诉了我。从馐,你让雍言去准备辆车,‘墨焱'现在正埋在我的故乡,我们这就过去取刀。"
从馐听见姚俊威这么说,不由思索着皱了皱眉:"什么方法?把岚对你说的都告诉我。"
姚俊威立刻摇摇头,拒绝道:"不行。岚特别告诫过,那是‘临褛族'的秘密,不能随便告诉族外人。"
待等姚俊威说完,从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在从馐犀利眼神的逼视下,姚俊威几乎就要投降,这时卧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乎是同一时刻,姚俊威觉得原本重如磐石的压力奇迹般地消失,而从馐的眼中则掠过惋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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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从馐脸上的冷峻,端着碗米粥和咸菜的雍言僵立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回到客厅比较好。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听见房间里有说话声,猜测是小威威他醒了,所以就端些吃的进来。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不会不会,你来得正好。"姚俊威从没如此感激过雍言,现在的雍言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那根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以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起,却没敢看近在咫尺的从馐的表情,不过身边传来的那声冷哼却是很清楚地收入了耳朵。这一下更是激起了姚俊威的鸵鸟情结,也让他错过了从馐唇边那抹强忍难收的笑意。
拜托雍言把碗放到客厅的方桌上,姚俊威被白粥散发出的阵阵米香带出了巨大的饥饿感。他迅速洗脸刷牙,然后端起碗如狼似虎地吞咽起米粥,甚至连咸菜都没顾得上吃上一口。等他想要再添第3碗的时候,却被从馐以眼神阻止了。摸了摸已经略显涨鼓的胃部,姚俊威不得不再度屈服于从馐的"淫威"之下。
得知有了"墨焱"的下落,雍言的雀跃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连平时一向稳重沉着的那蛮都难掩心中的兴奋和焦急,在雍言前去借车的两个小时之间,它不自觉地晃动着小尾巴,不断在大门和阳台间走来走去。
反观当事人从馐倒是出奇得冷静。他点着支烟,半依靠在窗口,并时不时观察着房里的一人一狗,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姚俊威只有半个屁股坐着沙发,上身则是前倾着,手肘支在自己的大腿上,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时不时还搓揉几下。他不断回想着岚告诉他打开封印的方法,试图捋清每一个细节,再将封印的地点和记忆深处的地方反复核对,希望做到钜细无遗。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安静且紧张的氛围,雍言带着一脸难掩的凝重地走了进来。在场的每一位见了他的表情之后,都或多或少地起了担忧,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想到:难道是又出了什么意外?
雍言看了看沙发上的姚俊威,然后一把把从馐拖到了阳台上,还顺手带上了卧室和阳台的门。但是等到只有他们两人后,雍言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从馐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姚俊威和"墨焱"身上,见到他吞吞吐吐,心里便有些不耐烦:"有事就说,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这样。"
雍言暗中给自己鼓了鼓劲,开口道:"从馐,你是不是打算不再原谅向狼了?"
"怎么?你看到她了?"
"嗯,我刚才开车过来的时候,看见向狼还站在那天我们发现她的地方,好像连姿势都没怎么变。我在想,她是不是根本就一直没离开过?虽然她是个梼杌,不用担心风吹雨淋之后会得病,但那样也怪可怜的。"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原谅她?"
"我,我只是觉得向狼的手段虽然极端了些,但是也并非罪无可恕。再怎么说,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而且这一次也算是歪打正着,要不是她,估计姚俊威也不会从岚的嘴里得到‘墨焱'的下落。"雍言小心翼翼斟酌着用词,希望从馐能改变心意。他知道向狼最在乎的就是从馐,不然也不会在从馐被封印之后,做出些人神公愤的事情。
"雍言,我想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姚俊威本就是个局外人,他完全没必要承受如此的折磨。说句心里话,把他拖入这个漩涡,我已有些后悔。而向狼的行为更是在仗势欺人,你应该知道,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超越常人的能力不应该成为霸行于世的资本。"
雍言抿唇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从馐,老实说,你之所以会这样生气,是不是因为向狼出手的对象是姚俊威的关系?难道在你心里,他真是这样重要?"
听到雍言这样揣测,从馐猛然觉得十分得无可奈何,他暗自叹了口气,摆摆手说:"这个问题等我们顺利找到‘墨焱'回来后再议也不迟。准备一下,我们也该出发了。"
雍言见不能轻易说服从馐,只得耐心等待下次的机会。一行三人外加一条狗坐进汽车后,开离了姚俊威的住所。在经过那片绿化带时,从馐瞥见向狼半低垂着头,双手紧握地站在草地上。从她的侧脸上能够看出她的气色很差,看着的确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就在这时,从馐突然感觉到坐在身边的姚俊威猛烈颤抖了一下。从眼角的余光里从馐发现,姚俊威原本把视线扫到了同一个方向,可一下秒他就飞快地转过了头,唇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去。
从馐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头,同时伸出手握住了姚俊威紧捏着拳头。姚俊威完全没估计到从馐会这么做,对向狼的后怕顿时被心头的惊涛骇浪所替代。他瞪大了眼睛,慢慢侧头看向从馐。而从馐的表情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从旁边看,他似乎正透过车窗玻璃,注视着街道两旁急速倒退的景物。
见到从馐似乎没什么变化,姚俊威的心境逐步平静了下来。他渐渐展开了拳头,将掌心贴到了从馐的手心之上。从馐的手掌摸着干燥温暖,令姚俊威意外的是,那里的皮肤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养尊处优的光滑,而是有些薄茧附在上面。
姚俊威慢慢收拢手指,并不断观察着从馐的反应。见从馐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姚俊威心满意足地深吸了口气。体会着对方手间传来的温度,他便有种即便天崩地裂也不会惧怕的安全感。
因为走的是和上次一样的道路,再加上迫切想见到封印下的"墨焱",这一回雍言少用了两个小时就到达了姚俊威的老家。等到吉普车在山脚下停稳后,姚俊威在前方领路,将大家带到了和那颗大树方位相反的一个小山谷里。
低于四周地势的山谷内有一片大约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不同于附近的景色,那片土地几乎能称得上是不毛之地,不算小的地面上除了两三根半黄半绿的孤草之外,就只有几块被风化得很厉害的大石头点缀着这片贫瘠的土地。
雍言向四周张望了几下,发现这里除了比别的地方荒芜些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便不由疑惑道:"这里就是封印‘墨焱'的地方?"
姚俊威自信地点点头:"没错。岚向我展示的位置就是这里。虽然这座山里有些地方我也没涉足过,但这里是我小时候和一些小伙伴玩耍的地点之一,所以绝对不会搞错。"
他伸手指了指那些被风化的石头,接着解释道:"根据岚告诉我的内容,这些毫不起眼的石头曾是寐慧巫女搭建的祭坛,而‘墨焱'就被埋在这地面之下。"
"接下来该怎么做?不会是要我们刨土挖坑吧?"这一次发问的是那蛮,它也和雍言一样,观察了很久之后,没有发现有结界之类的蛛丝马迹。
姚俊威走到空地的中央,从背包里取出五根白色蜡烛后点燃,分别放置在五个方位,每两个相邻蜡烛间的距离都是等同的。
布置完这些之后,姚俊威对着一直噤声关注着他的几人说道:"接下来我要进行打破封印的仪式,在这期间绝对不能被打搅,所以不管到时候发生什么,在封印被打破之前,希望大家都不要出声,不然很有可能会前功尽弃。如果失败,那么一百年之内,无论同样的仪式举行几次,封印也不会被打破。"
那蛮和雍言自然是很爽快地点了头,但是从馐却是沉默不语。他盯着姚俊威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问了句:"仪式,会不会危及你的生命?"
姚俊威半垂眼帘想了想,这才重新看着从馐回答:"你知道我很怕死的,如果真是那么危险,我就不会来这里了。"
"别让我知道你对我撒了谎!"从馐的脸上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威胁,但是姚俊威却感到有一丝甜意泛上了心头。
他对从馐微微笑了笑,接着就站到了处于正东方的那根蜡烛之前,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瑞士军刀。锋利的刀锋轻易就在姚俊威的手腕上割出了一个细长的伤口。见到从伤口处涌出的鲜血,那蛮和雍言都是心中一颤,而从馐则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姚俊威的血顺着手腕流到了指尖,随后每一滴都落到了地上。与此同时,就听到姚俊威用虔诚又恭敬的语气轻声念道:"万能的临褛大神,我以您子民的身份在此恳求您的垂怜,希望您能倾听我的夙愿,将封印于此的‘墨焱'呈现于我们的眼前。"
姚俊威不断重复着这些话,而他的血也不断染红着土地,但是由于时间一久,血液慢慢有些凝固,姚俊威不得不又在同一地方加深了伤口。等在一旁的从馐见到他又一次举起了利刃,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上了几步。
但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就在从馐即将踏入蜡烛形成的五边形之内时,他突然被一种无形的障碍物所阻挡,即便他使尽全身力气,都再无法前进半分。
与此同时,五边形内的全部土地迅速变成了鲜红色,而且表面上还泛着奇异的光芒。从外面看着,仿佛那块土地转化成为泛着层层涟漪的水面,而姚俊威则是平稳地凌波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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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如此诡异的变化,又难以预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从馐顿时不敢再造次。平生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什么叫胆怯。生怕自己的莽撞会让姚俊威陷入险境,从馐担忧地退开些距离,目不转睛地看着五边形内的姚俊威。而雍言和那蛮也是带着惊慌的眼神对视了一下,现场顿时被笼罩在一种紧张的气氛中。
虽然看不到身旁众人的反应,姚俊威的心情也是同样的忐忑不安。周围的地面出现变化,说明仪式正在顺利进行中,然而这恰恰是危险到来的预兆。岚曾经三番四次警告过他,这个仪式里最重要的不是蜡烛,鲜血或者是不断重复的祭词,而是祈求人的心意。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举行这个仪式,那么无论奉献出多少鲜血,他的祈求都不可能实现。而且根据岚的说法,血液是"临褛族"的族人和他们所崇拜的临褛大神用于沟通的唯一媒介。而且当初封印"墨焱"的是族里的族长,所以姚俊威究竟要付出多少鲜血才能让临褛大神体察到他的毅然决然,从而打破寐慧设下的封印,岚也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用光了全身血也不见成效的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这也正是岚在告诉姚俊威方法之前,询问他是否害怕死亡的重要原因。如果他在生死关头惧怕死神的召唤,不愿再为从馐牺牲,哪怕只是一分小小的悔意,也会被临褛大神察觉,从而破坏这一次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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