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蓝月来得不是时候。宇浩要去寻故人，便早早地去，莫误了时辰。"柳蓝月道"我去看看那些花儿便回去。"
"其实蓝月不用急着离开。我已经探得他的下落，这就去接他。用不了多久便可回来。"
柳蓝月点点头"这样也好。我便在这等你们。也好见识一下宇浩的故人。"
"恩。"肖宇浩起身出门，眼中闪现出期待的神色。
把肖宇浩送到门外，痴痴地看着那人渐渐变小的背影，柳蓝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今天的宇浩真的和以前不一样呢。柳蓝月在花园里拣出那些残败的花儿。是因为他所说的那位故人吗？
说到那位故人的时候，他的表情...那么忧伤...要去接那位故人的时候，他的期待又是那么明显。
真的不像是肖宇浩呢。
那...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吧。是肖宇浩非常在乎的人吧！
花园有很久没打理过了。花枝下落满变色的花尸。柳蓝月一整理，居然就用了大半天。
贺开有来帮了一会忙，后来被玫瑰扎伤了手，走掉了。
等到快用午膳的时候，肖宇浩才回来。
他果真找回了他的故人。
"蓝月。我们回来了。"
肖宇浩搂着苏芷印的腰从府外走进来。他想到柳蓝月一定在花园里，于是就直接把苏芷印带到了花园。果然看见柳蓝月在那里忙碌。
他看见柳蓝月停下动作，站了起来，身边堆满了落花。他站在中间，就像洁白的天使。他细白的指尖上也沾满了泥土。天然的泥土的颜色映衬着他的皮肤，肖宇浩突然有点感慨天作万物的魅力。
"蓝月，这就是我的...他叫苏芷印。"肖宇浩从失神中缓过劲儿来。赶紧介绍道。
"你好，苏公子。在下柳蓝月。"柳蓝月微微施了一礼。这个苏公子一袭精致白衣，好美啊。眉间还有一颗娇美的红痣。听人说，眉间长红痣的人都是天生媚骨。怪不得像仙子一般。
但是那苏公子似乎并不高兴和宇浩一同回来，始终冷着一张脸。就连柳蓝月给他施礼他也懒得回应。
柳蓝月的眼神落到苏芷印腰间，肖宇浩的手正搂在那里，不禁一怔。
他们的关系果然不一般。是情人的关系吧。这样想着，脸色渐渐变得灰白起来。
他掩饰着自己的变化，轻声提议道"苏公子怕是累了，不如和宇浩先进房歇着。蓝月把这地儿收拾了再过去。"
肖宇浩笑着，心情很好"不如一起进去。那些粗活就叫杂役去干吧。"
柳蓝月摇摇头"他们不会侍弄花儿，刚才贺开还被扎了手呢。"
"那我们先进去了，你也别累着自己，快些进来。"肖宇浩说完，便搂着苏芷印朝屋子走，两人相偎相依，好一幕幸福的光景。
这，真有点残忍呢。肖宇浩，怎么办，我好像有一点点爱上你了。不然，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拣出了那些已经枯萎了的花儿，剩下的便都很新鲜娇艳了。花园也干净清爽很多。
这些残败的小花儿，生在这园里，长在这园里，可是一旦枯萎，就会被嫌弃吧。就算会舍不得那个待过一辈子的园子，也会被毫不在乎地遗弃吧。
突然会有一点罪恶感。柳蓝月把原本想要丢弃的残花小心捡拾起来，在花园的泥土上挖了一个洞，小心地尽数埋了下去。
这样，就像是要证明，谁也不能遗弃了谁。
他拍尽身上的泥土，走向屋里。肖宇浩正和苏公子坐在一起。苏公子似乎还闹着别扭。肖宇浩在一旁尽力哄着。宠溺的眼神任何人看了都会为之动容。
从另一个角度看苏公子，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刚才就隐隐有种奇特的熟识感，可又确实是不认得的。
像谁呢？
啊...药师！像药师！柳蓝月的心脏狠狠颤抖了一下。
退下那身精致华贵的衣裳，换上药师的布衣，掩上眉间娇美的吸引人的红痣。那不是药师还有谁？
"药师？你是药师？"柳蓝月上前一步，惊讶地问道。
肖宇浩闻言，笑道"你说芷印是药师？当然罗。我的芷印不但会医治病人，还会下毒杀人呢。但他并不是药师。"说完，还暧昧地在苏芷印下巴上捏了一下。
"是。他就是肖府的药师。"柳蓝月肯定地叫道。他觉得，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关系中。
肖宇浩奇怪地摇摇头"蓝月，别开玩笑了。我们肖府的药师是个老伯。哪会和芷印长得像呢？"
老伯？
柳蓝月看向苏芷印，苏芷印的眼中有点轻蔑的颜色。"柳公子莫非是看花了眼？怎么会把一个老头看成是在下？"说完，眼中的嘲笑更甚。
"那...大概是蓝月记错了。"柳蓝月疑惑未消。但他不解苏芷印来头，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纵使知道诸多不对劲的地方，也只好等自己查探清楚了再下判断。
苏芷印住下后，肖宇浩再没有了闲暇的时间，两只眼睛一直在苏芷印身边打转。苏芷印却还为着以前的一些事情生着闷气。
"芷印，多喝点，这汤补身子的。"
"补得再好，你倘若厌了，还不是二话不说就毁了。"苏芷印冷冷道。
肖宇浩微微有些尴尬"没有的事儿。"
"没有？"苏芷印冷笑道"肖大人难道忘了？若不是拜肖大人所赐，小的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芷印...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忘记它好不好？"
"忘？说忘就能忘么？咳咳..."刚说完，苏芷印就激烈地咳嗽起来。
肖宇浩立刻慌了手脚"芷印，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咳...咳...没事，喉咙干..."
"我去帮你倒水。"
如此便折腾到晚上苏芷印才睡下。

第十五章
谁知道从那次咳嗽以后，就落下了病根。苏芷印渐渐地就虚弱下来。脸色也变得苍白。还时不时地咳嗽。完完全全是个病美人的姿态。
这可急坏了肖宇浩，找遍了宫中高明的太医，却不见有什么起色。
那日，他找皇帝调派了一名太医到府上来。回到府中的时候，看见苏芷印坐在院子里。羸弱的身子惹人怜爱。脚边还有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好不可爱。
那兔子就像柳蓝月一般。肖宇浩这样想着，嘴边不自觉露出一丝微笑。可是这几天柳蓝月都没过来呢。却不知道那小家伙在忙些什么。
肖宇浩轻轻走上前去，抚摸地上的小兔子。兔子并不怕人，眼睛还大胆地和他对视。表情像极了柳蓝月，但是柳蓝月的眼睛却是黑亮黑亮的。
"这是你养的宠物吗？"
苏芷印点点头"见它可怜，顺便养着。"
肖宇浩开玩笑般提起兔子的两只耳朵"哎，可惜罗。原来是有主人的。我原本想着煮来下酒呢。"
苏芷印淡淡地看了肖宇浩，说道"别煮，它不喜欢的。"
呵呵。肖宇浩暗暗好笑。芷印的回答好可爱。然而，刚刚才来到，正站在旁边的柳蓝月却是惊了又惊。
果然是药师没错了！
那兔子他是认得的。虽然长胖很多，但应该就是那只。
就算兔子不能说明什么，那苏芷印刚才的话呢？
不要再继续试验了，它不喜欢的。
他还记得，他曾是这样跟药师说过。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苏芷印发现柳蓝月惊愕地站在那里，并没有一点惊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蓝月？你来啦。"肖宇浩眼中闪过惊喜。"刚刚才说你好几天没过来呢。"
"我听说苏公子咳得厉害，便带了些药材过来。"柳蓝月说道。
苏芷印看了一下柳蓝月手中的药材，冷冷道"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良药，今晚服了，明日定会好转。"说完，眼中的阴霾之色更甚，似是藏了阴谋一般。使得柳蓝月生生打了个寒战。
倒是肖宇浩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只道苏芷印任性，不愿意吃药。于是自个儿接过了柳蓝月手中的药，便要送到厨房去煎。
等肖宇浩一走，苏芷印突然把嘴唇凑到柳蓝月耳边，轻声道"知道肖宇浩是怎样的人吗？他12岁的时候在我身上试毒。他16岁的时候，为了能练成神功，吸光我十年的功力。他十八岁的时候占有了我的身子。好不容易在二十二岁爱上我，却为了一个朝廷的官衔离开。蓝月...你说，那样的人，是不是很该死..."
苏芷印的话幽幽切切，声声悲怨，俨然一个受尽委屈，含恨抑郁的怪异公子。
柳蓝月并非不知道肖宇浩性格。对于苏芷印口中的恶人，他也觉得肖宇浩当之无愧。只是就算肖宇浩是那大恶之人，他也心心念念牵挂着，担心着。此时，听到苏芷印对肖宇浩的恨意，哪有不着急的道理。
"你...你想要对肖宇浩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不做什么。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我那么爱他..."
苏芷印的话，邪气中透着刺骨的冷意，还有深深的绝望。听得柳蓝月的心也开始发凉起来。
"苏公子，我不知道你和宇浩有过什么恩怨。但宇浩他是一个好人，就算他曾经伤害过你，那也是因为他太过任性。他...他常常都是这样的。"
苏芷印淡淡一笑"说得好像你比我更了解他似的。"
"我..."柳蓝月有点难堪地低下头。"没有..."
知道谈话无法再继续下去，柳蓝月告辞了苏芷印，走出了肖府。刚走到门外，便听得里面高亢的尖叫声"我不喝--我不要喝药--肖宇浩，我讨厌你--"接着便是杯碗摔碎的声音，和肖宇浩好生劝慰的声音。
柳蓝月的嘴角苦涩地动了动，大步朝自家走去。
夜里，躺在床上，头脑异常清醒。想着肖宇浩，心里又是一痛。
他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呢。宇浩，甚至都没有多看过他几眼...甚至都没有再说过一句玩笑话。
以前那些欺负他，调笑他的片段，就像是做过的一个梦一般，异常模糊了。
是的，他以前对他那些轻佻的动作和话语，是惹得他生气和害羞。但他的心一直都是热的。他一直都是喜欢的。他以前对他的那些无理和任性也让他生气，但他的心也是满满的，暖暖的。
而现在，一切都空了，冷了。
一切都模糊了，模糊了...
宇浩，宇浩...一切都模糊了...
夜半，脖子上尖锐的痛楚把柳蓝月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人。
"谁？干什么？"
那人站起身来，指尖抹过嘴角的血滴，冷冷笑道"我来取药..."
"你--苏公子？"看清来人，柳蓝月惊得张大了嘴。苏芷印嘴角的血迹，狰狞得像个嗜血的魔鬼。脑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让柳蓝月生生打了个激灵。"你是..."
"正如你所见。在下便是专吸美人血的逐鹿宫宫主。"苏芷印的脸上挂着冰冷而残酷的微笑。
"你..."柳蓝月呼吸急促，他知道，这个人可以在下一刻便让他成为一具干尸。他转过头，朝着门大喊"爹爹--大哥--"还没来得及喊第二声，便被苏芷印点了哑穴。
苏芷印把柳蓝月按在床上，狠狠地咬在了他的颈项上。柳蓝月一吃痛，双腿便在床上不断地乱蹬乱踢，却也被对方制住。
脖颈上传来阵阵剧痛，可是他想喊又喊不出来，正当倍感绝望的时候，听见门外有大哥的声音"蓝月...蓝月...你怎么了？刚才听你叫唤呢。"
哑穴上一痛，便看见苏芷印从窗外飞窜出去。柳蓝月张张嘴，发现自己能够说话了。
他摸摸脖子上血流如注的伤口，不敢开门。回道"大哥回去吧。蓝月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倒也没事了。"
"那大哥回去睡了。你别起来，小心着凉。"
"恩。"
待大哥走远了，柳蓝月才爬下床，把伤口包扎好。将染血的床单收了起来，悄悄找来一个不多嘴的下人拿出去清洗。
他不敢再回房睡觉。一直在门外坐着。不等到天亮，便叫了马夫朝皇宫行去。
皇帝在寝宫搂着风梓聆睡觉，现在被吵醒，脸上难看得很。
"蓝月啊蓝月。朕待会还要早朝呢。你现在要搞什么啊？"
"蓝月赶早来求见皇上当然是有要事相求。"柳蓝月回道。
皇帝眼角一抽，有要事相求还这种态度？"说吧，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蓝月想见被关押在刑部的逐鹿宫宫主。"
皇帝脸色一变"那个妖女？你去看她做什么？"
"蓝月有事情需要求证，现在不便说。"
"在朕面前还有不便说的？好你个柳蓝月，朕不准！"
"皇上！"柳蓝月急了，有些气恼地叫道。
皇帝无奈，只好放软了口气"朕也是为你好。你也知道，那妖女专吸美人血啊。就是你这种--"
"皇上！"柳蓝月有点不耐烦起来，他看风梓聆也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难看得很，脑筋一转，便得了个主意，于是道"皇上，当初您对蓝月上心的时候，可是什么都由着蓝月的。"
皇帝一听大急，柳蓝月怎么说得好像他和他以前有过一腿似的，天地明鉴，他可是半点便宜也没捞着啊。万一被梓聆误会就大条了。"唔..."皇帝脸色发青，却是大腿被风梓聆掐住了一块肉。
果然啊--
柳蓝月看在眼里，心里暗暗高兴，于是按住嘴唇做回忆状"想当初..."
"别别别，"皇帝慌忙阻止 "蓝月，咱们有话好说。"
...
跟着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来到刑部，找到了关押逐鹿宫宫主的地方，柳蓝月便遣退了所有的随从。一个人朝那牢房行去。
一个肮脏凌乱的身影蜷缩在牢里，头深深埋在双腿间。听见脚步声，整个身体竟吓得簌簌发抖。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妖女呢？
可怜的人，你又是谁家受冤枉的孩子，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柳蓝月在牢门边蹲下，轻轻唤到"姑娘..."
那女子一听，竟是一怔。然后猛地抬起头来。他脸上惨不忍睹的伤痕还是让柳蓝月倒吸一口凉气。
女子看见柳蓝月后异常激动，她嘴里呜呜叫着，挣扎着爬到柳蓝月脚边，双手紧紧抓住柳蓝月的衣摆，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柳蓝月心痛地把手伸进牢中扶住她，一手轻轻拨开那人脸上凌乱肮脏的头发，露出狰狞的脸和额头。
她的脸丑陋不堪，但是她的眼睛还是很美。虽然布满了血丝和绝望。
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双他所熟悉的眼睛！
他的心一颤"菁菁..."
女子听了，更加激动起来，她呜呜哀声叫着，拼命地点头。她抓住柳蓝月的手，指甲深深嵌进了他的肉中。
"菁菁..."柳蓝月痛苦地闭上眼睛"谁把你弄成这样...谁把你弄成这样..."

 

第十六章
柳蓝月变得沉默而且忙碌，他的眼中时时流露出防备和猜疑。
肖宇浩，你是不是也被苏芷印蒙在鼓里呢？如果知道了真相，你会伤心吗？会难过吗？肖宇浩，蓝月是不是应该告诉你真相呢？如果不告诉你，那菁菁呢？虽然会让你伤心，但让菁菁蒙冤，这是蓝月断然做不到的。
一日日，柳蓝月去刑部大牢看望菁菁的时候就会如此想到。
菁菁惨不忍睹的脸，就像一道魔咒束缚着柳蓝月。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救菁菁出苦海。
把悄悄带进来的药水小心地涂抹在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每一次涂抹，就惹得菁菁一阵瑟缩。顿时，痛彻心扉。
"真的不认识那个人吗？"柳蓝月安抚了菁菁额头上的乱发，轻柔地询问。
菁菁有点呆滞地点点头，过了半响，才用指头在地上划出两个字。"男子。"她心头似是即惧又恨，指尖在地上竟划出几道血痕。写完便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