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淌的太慢,而NAGI很久没有再去观察天气。
这些日子一直阴云密布,偶尔有北风,吹起地上的尘埃。
手指弯曲时会感到好像冬天敲在冻僵的铁棒上,顿顿的发痛。
天气渐冷,换上了长袖的秋衣。
NAGI生着病,自己调理。吃药打针,老医生从不看他的表情。偶尔从电视里知道什么地方再次爆炸什么地方又有人员伤亡,他面无表情的听着,都与他无关。
这个城市的罪恶太多,千万不要怪这些人堕落,罪恶来得总是有根有源。
终于有一天,天晴,风和,日丽。
难得的好天气,难得的好心情。SHO连续五天没有出现,NAGI的心里微微松气。他不想见到SHO,听到关于他的一切,同时还要做出那些生硬的表情。
那一次的痛刻在骨子里,再来一次绝没有勇气。
NAGI踱出这块土地,并无人阻拦。
其实他明白,多少人愿意他自动消失,最好天涯海角再也不要回来。
深呼吸一下,NAGI发动车子引擎。
教堂就在墙边,上帝蹲在转角注视。NAGI回到这个教堂,惊讶的发现教堂中起了很大灰尘。
多久没有人再来过,他慢慢走近那个忏悔室,里面空无一人。
NAGI坐进去。
神父的位置上撒着微弱的阳光,NAGI深深叹气,将头靠在铁窗网上。
黑布落下,他的腰背忽然酸痛。
这一场祷告无人劝诫,就连想要的那唯一一声上帝赐福也听不到。
NAGI从未见过那个陪他很久的神父,而小白和小黑也不知道现在沦落到了哪里。
很多生命中熟悉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当你蓦然回头时才会惊讶疑问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NAGI一个人安静的开始祷告。
愿我主宽恕我的罪恶。
他将同SHO的一切慢慢说出来。那人先是渗透进他的生活,再慢慢排挤出其他所有的习惯。
最后,NAGI觉得自己身体里空落落的,装着个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男人。
是不是说谎就会受到惩罚?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做警察到底有什么意义。
真的不是正义感那么强的人,为什么非要固执的来做这个?
NAGI叹气。
听什么人说过,叹气太多,会消耗生命,人也会急速的衰老。NAGI看着自己的银质左手,苦笑出声。
祷告结束,不知道上帝有没有听到。
NAGI起身整理衣裳,走出去阳光哗然。
他举手挡了挡那样的光线,忽然愣住。
凉马穿着黑色的风衣,身材硕长的在门口等着他。
"哟。"凉马开口,他的嘴角有笑,不像那日那么苍白骇人。
NAGI没有理睬,准备从他身边绕过去,凉马上前一步拦着他的步子。
"看见故人就是这个态度?"凉马笑着问。
NAGI抬眼看看他,温和的拨开他挡在面前的手臂,再次绕过去。
凉马一把抓住他的手。微微一怔,目光下移,NAGI冷淡的等着他的惊讶。
"你的手?"
"哦,断了。"
"怎么回事?"
"与你无关。"
凉马皱起眉。
"桥本......"
"我叫NAGI。"
"好吧,NAGI。"凉马看着他的左手,NAGI并不挣扎,由他牵着,"这手是SHO砍的?"
"啊。"
凉马的眉挑起,有些不可置信。而后忽然笑起来。
"黑色的世界果然没那么好呆,NAGI,你还是回来吧。"
"回哪?"
"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迈出的脚步收回,NAGI抬眼看着他。凉马微笑。
"SHO最近在做一件大事,如果叫他成功,以后警界会无法再控制这个人。你弄到他的行动路线和时间,我帮你脱离他的控制。"
"你怎么知道我想离开?"
"凭你的手,还有手上的伤口。"
凉马凑近NAGI,笑着道:"怎么样,需要思考么?"
NAGI抬眼惊骇的看着他。这个条件太诱人,有什么勇气去拒绝。他是真的想要离开,可是为什么每次心里的愿望都会变成被威胁的条件?
NAGI咬牙。
"让我考虑一下......"
"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的答案。"
凉马潇洒的挥手离开。NAGI无助的蹲下去。拿手抱着头苦苦冥想,他头痛的像要裂开。
回到房间,抬表看看已经深夜一点。
整栋大楼寂静得听不到一点人声,NAGI身心俱疲的将自己摔进皮质沙发,忽然又弹跳起来。
"你!"刚要问什么,聪明的在声音响起前住了口。
NAGI乖巧的坐回去,看着将自己掩埋在黑色里的那个男人。
"你很晚都没回来,出去了?"
"嗯,去了教堂。"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监视,自己招认总是聪明的做法。
SHO对NAGI招手,NAGI坐过去。身体有一些僵硬,他并不能适应和那个人太过接近。
SHO却毫不在意他的躲闪。
自己过来,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拉向自己。NAGI的头靠过去,抵在SHO的额下。
"我今天做事很累,说说你出去看了些什么?"
"我遇见了凉马。"
"谁是凉马?"
NAGI的眼微抬,SHO沉浸在一种自我的氛围里,并未看他,他想,SHO是在套他的话而已。
"就是那个假装黑泽的人。他现在是警界的头。"
"他没抓你?"
"他要和我做交易。"
"什么交易?"
NAGI佩服自己这样镇定的能力。
"他要我偷到你的行动路线。"
"交换什么?"
"交换自由。"NAGI轻轻哼着笑了声,在SHO身旁找个更为舒服的位置靠着,"真的很天真。"
"你答应了?"
"嗯,答应了,不然就回不来了。"
"你心里同意了么?"
NAGI抬头,刚想笑着回答什么,忽然看见SHO认真的眸子。
仿佛期待,或者其他什么。他说不清楚,只知道那双眼里有一份隐喻的期待。NAGI心口一顿,本来轻松的话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低头拼命扯动嘴角,作出微笑动作,这才慢慢开口道:"当然不可能。"
"为什么?"
SHO并不打算放过他,到底是他真的想知道,还只是一时兴起?NAGI甚至不能确定SHO到底信不信他这些话。
"我不需要他给的那些东西。"
"你不想要自由?"
"我现在很自由,没有人绑着我。"
SHO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
"那就好。"
NAGI全身一个激灵,SHO抱着他紧了些,吻着他的头发。NAGI忽然觉得这样的对话实在无趣。刻刻揣测着SHO的心思,仿佛斗智斗勇,其实不过自己小小的周全能力。他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要持续到多久,也许......持续到他可以得到凉马所谓的自由那一刻?
SHO柔软的呼吸扑面。
那人是当真放心他不会逃跑,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NAGI将头迟疑的靠过去。他没想到自己已经麻木到这种无所谓的地步。再怎么相互慰藉一起,也不过是体温的物理交换而已。心到底在哪里谁知道。
如果得不到,那么就暂且当作一次避风的行为。NAGI叹气,不知不觉竟沉沉的就睡着了。
一觉醒过来,天色大亮。
SHO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临走时将一张毯子搭在他身上,力量小的他竟没有发现。
是那个人一贯的温柔做法,他已经开始很清醒的能够知道那些温柔并没有特定目标。
NAGI揉揉额角,走到窗户面前看看,路面还是湿的。昨夜有雨,多亏了身上的覆盖才没有着凉。
他觉得神清气爽,应该做点什么事情。
转身开门离开。
凉马说的,在电影院等。
今天电影院放的片子烂白,都市里的爱情走不出的圈子是背叛离开,求饶或者和好。
男女主角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老天还应景的开始下雨。
NAGI看得百无聊赖,身边有女孩偎在男朋友怀里嘤嘤的哭,面巾纸湿了一张又一张。
NAGI有些想多管闲事的过去说,小姐你声音太大会影响别人。
嘴角提起来笑了笑,耳边响起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你来了。"
"哦。"头没有转,这是基本的常识。
凳子下有什么东西慢慢送过来,NAGI弯腰捡起来,是一个黄色牛皮纸装的东西。
打开看看,一把抢。
很精致小巧,可以装载任何口袋里。
这人莫名其妙的相信他,也许看得比他要透彻很多。NAGI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
"你要我做什么?"银质左手抵着下颚,嘴唇开合两下,温度冰冷。
"我们的线人说下礼拜三在三和码头会有场不小的交易。"
"明白。"
"多久可以给我?"
"开始之前。"
手抢重新回到口袋带着刺骨的冷,NAGI打个寒颤。
身后的脚步轻轻响起来,凉马离开的如同来时一样谨慎小心。他们两人始终没有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
那人应该是在笑的。得来那么容易,谁会不激动。
NAGI端正身子,吃一口爆米花,继续看着镜头里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纠结情长。
其实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进行这个活动。
SHO会不会告诉他,他该怎么开口去问。
唯一确定的是,他可以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离开那个男人,离开这种自己都没办法把握的生活。
未来......如果成功,没有SHO的日子,一定会阳光万里吧?
最后一口爆米花吃完,身旁女子哭得几乎晕厥。好像是个悲剧结尾的故事,为什么他会那么想笑呢?
NAGI摇摇头,将那些香味留在身后。
回去时SHO在床上睡着。NAGI看看他的背影,将那把抢悄悄藏在隔间里,微笑着走过去。
SHO转身看看他,又转回去。脸色不大好,唇色有些白。他勉强笑笑,开口嗓音沙哑道:"有些病,过来休息。你去哪了?"
"看电影。"
NAGI将衣放下,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手搭上他的额,温度撩人。
"你在发热。"NAGI皱眉,转身要去找药,SHO一把按住他。
"没事,稍微休息下就好。"他用力,将NAGI带过去。
两人抱着躺在床上,NAGI衣冠楚楚,而被单下的SHO什么也没穿。
NAGI的胸口贴在SHO的心口上,听着那人紊乱的跳动。他的脸有一些烧,应该是天气太热,与心情无关。
SHO难得的脆弱,靠在他身旁的手甚至有些微微的颤。
"电影好看么?"
"好看。"银色的手抢拿在银色的手里,色泽反光自然是好看的。
"讲什么?"SHO的嗓音有些哑,他咳嗽两下,凑的更近了些。
NAGI闻着他发上散出的味道,不甘心的觉得心情平静。
"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男人做不出决定,最后放弃了自己最爱的那个女人。"
"为什么?"
"责任吧?好象是这样。"的确是好像,他没怎么看。
注意力全被凉马吸引过去,那些将要发生的事情更能调动他的情绪。SHO继续咳嗽,NAGI拍拍他的背,这个动作仅仅为了掩饰什么,绝无他意。
SHO抽抽鼻子,动作好像撒娇一般。
蹭蹭NAGI的衣,他的手不规矩的探进去。NAGI身子一僵,面部肌肉紧绷,SHO却停了动作。除开衣服的阻挡,他抱着NAGI的腰拉向自己。
"继续说。"
"说什么?"NAGI大脑停顿,手悄悄掐在大腿上。
"说电影,我想知道你喜欢什么。"
这句话暧昧无边,NAGI咬牙太紧,以至于尝到牙关里渗出的血味。
SHO抬眼看看他,笑一下,似乎没有瞧出他的不妥。
"其实是很无聊的电影,只是今天觉得有些无聊。"
"住在这里会无聊么?"
NAGI的背心一紧,SHO的话问的漫不经心,他却万分紧张。
到底是那人的试探还是别的?SHO总是隐藏那么深,他走的步步惊心。
"不会,只是最近没什么事做。"想了想,NAGI灵光一现,"最近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最近?"SHO的眼角吊起,淡淡瞥他一下,"最近有宗大买卖。怎么,你有兴趣?"
NAGI的笑容僵在嘴角,还未来得及摇头,SHO的眼又淡下去。
"你的伤还没养好,会里的事情不用想太多。你多关照一下自己的身体就好。"
左手的结合处一痛,NAGI想自己还是学不会镇定的分析什么叫虚伪。
"谢谢你。"
"跟我不要说谢谢。"SHO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总是刚刚好,漂亮的叫人疑为雕塑。
"我只是......想关心一下。"
NAGI语塞,开口说出的话自己也吓一跳。而SHO的笑明显扩大,看来他挺中意这种说法。
"是关心我?"
"嗯......"
NAGI将头低下去。SHO的身体该死的温暖,他非要时刻掐紧手心才能保持清醒不去陷落。
没有力气再来一次,那种钻心痛苦叫人心脏麻痹,他NAGI不是神仙,可以一次次的让自己万劫不复。
而此时SHO出人意表的开口道:"下礼拜五,黑山码头有很重要的货过来。"
NAGI抬眼,那男人炯炯的盯着他。
"为什么告诉我?"NAGI讷讷。这种机密事情,理应只有心腹才知道,他自问作为一个禁脔还达不到那种程度。
"你不是想知道么?这有什么大不了?"
SHO抱着他翻个身。这人在生病时力气还是大得吓死人,NAGI忽然感觉天地倒转,自己睡到了SHO的身上。
这个姿势太过于接近,而他的身体痛苦的与思想分离成两部分。心中万分排斥而身体却诚实的黏在SHO身上不肯离开。
NAGI咬着的牙开始发酸,鼻子有些胀痛,SHO的功力永远高他一筹。他记得电影中唯一的一句台词,是不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就理所应当的为你所伤?
爱一个人那么痛,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来担。
NAGI放松了牙关。
"那么......你要去么?"
"嗯,当然要了。"
"你要带多少人?"
SHO叹口气,NAGI皱眉。
"两个就够了。"
"两个?"
"对,足够了。"SHO笑笑,他的态度出奇和蔼,甚至没有应有的怀疑,"NAGI,你真这么担心我?"
NAGI困难的点点头。
SHO的笑容敛下去,他的神情变得认真,因感冒而略微发白的脸色也变得有些红润。
"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他凑上头,对着NAGI的耳朵呵气。
随后SHO带着一抹NAGI看不明白的笑容沉睡过去。毫无防范的敞着胸口对着NAGI,那种最脆弱的地方,他倒真的放心。
而NAGI瞪着眼睛一直等到天明。
SHO是不是在骗他呢?
第三天,礼拜六。NAGI到了和凉马约定的地方。
还是电影院,靠近出口的后排座上。没有多少人,电影依旧生僻难懂。光线偶尔打在凉马脸上,映出不同的色调。
凉马的神色阴晴不定,"两个人?他是这样说的?"
"嗯,说是这样足够了。"
"真是傲慢。"
"谁说不是。"
NAGI扯不出笑。
凉马沉吟良久,NAGI脚下碰到个柔软的袋子,他捡起来看看,里面装着他的美国身份证复印件。
"这个......"
"你的新身份,"凉马一顿,笑着道:"在我们抓到SHO之后。"
NAGI手一紧,手心有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