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第四部)----行到水穷处[下]
  发于:2008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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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吟了解了一些林教主的资料,这一了解,气得倒仰。据说这林泠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男色,他有一次酒醉,发了狂言,说他见过的天下最美的四个男儿,就是:龙泽主,风凝,柳涔,凌霜辰,所以最大美梦便是同时拥有他们四个。这家伙居然去南拓皇宫拓了玉龙吟的像,供在房中,发下宏愿说,迟早要一亲玉泽主芳泽,虽然玉泽主年纪比我大,可是天仙化人,能亲得一亲,便是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狂妄,便是在三十年前,玉某还没有完全折服江湖之前,也没有人敢如此冒犯玉某!这个小畜生,不过十八岁,居然口出如此乱言,本泽主要,要撕烂他的嘴!"
风涵早对这位年轻教主有过深入的了解,许多资料实在是不敢给娘亲看,这林泠只怕是龙泽现在最大的心腹之患了,光是他已经缠住了凝儿,还想打其他三个的主意这一条,就足以让风涵有一种砍下这小子头冲动。
对这次比武,龙泽并没有摆出全部的架势,只用了十二殿主中武功相对较差的六位相迎,仙俨教则派出了六大长老。林泠亲来,但是金甲蒙面,不想让龙泽人知道他的本来面目。相互对敌之后,龙泽胜三平三,当然是大赢了。仙俨教的左教使不甘心失败,居然偷袭最后一位得胜的殿主。那殿主没有防备,当然受了重伤。但是令龙泽人极度震惊的是,林泠竟然出手当众将那左使格杀了。林泠还真是个人物,当着前来观战的南拓、鸿雁和龙燕的百来个门派的面,向龙泽道歉,并且向江湖人发誓,只要他林泠在一日,仙俨教决不为宵小之事。
金辰鹰很是婉惜没有与林泠对敌,擒住这小花痴,逼他发誓放弃凝儿。不过心肝凝儿的肺疾发作了,连日来咳嗽不止,和他回了一趟北渊册立太子,劳累了几日,居然吐出血来。玉龙吟一听小儿子吐血了,慌忙叫静宜去接他回来。凝儿就留在母亲身边,一边养病,一边协理泽务,玉龙吟有他承欢膝下,倒也不寂天寞地。
晚间明月皓皓,雪光赫赫。风凝月下操琴,一曲《寒光吟》弹得众人如醉如痴。月光如水般在琴声中流泄,轻云缭绕,繁星如灯,回环其中,只觉人月相和,心浮于天;突然严风骤生,阴翳遮月,云波诡谲,众星失色,天昏地暗;倏忽风停月凄,疏星淡淡,流水嘤嘤,淡切哀婉,叫人潸然泪下。玉龙吟听曲思故,回想昨日种种,心中百折千转,极是感伤。纯冰酿多喝了几杯,心已醉倒。侍卫怕他受寒,便扶持了回去。
到了亥时,玉龙吟体内的寒毒借那纯冰酿的酒兴,又发作起来。玉龙吟本来已经不想去找风净尘了,可是寒毒一发作起来,没有人吸也就算了,有人吸过了,就上瘾了。他趁着酒兴,进了中泽宫。风净尘已经睡了,却被一阵恶狠狠地撕咬给痛醒了。有人正在咬着他的肩,过一会儿后背都痛起来,珠儿的一张珠口正在切割他的后背。风净尘不敢喊叫,把头蒙在枕上,任着珠儿痛咬。
寒毒加上浓酒,玉龙吟已经不想再控制自己的理智,体下的冰刀直刺风净尘的后庭。风净尘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这刀重重地刺入,痛得全身发抖,十指紧紧地掐入枕中。玉龙吟不管他,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寒毒便直向风净尘的体内泄去。风净尘强运麒钰神功相抗,不一会儿小腹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了。玉龙吟也觉得自己的手已经能够感受到风净尘的体温了,本来寒毒发作的时候,龙珠是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的,他自己就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动作就慢下来了,子时,冲得很累的龙珠,趴在风净尘的后背上,沉沉地睡了。风净尘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慢慢地运气将小腹内的冰毒化去。
玉龙吟好像正在穿过一个长长的走道,然后急速地向下跌落。待摔醒时,已经是全身皆痛,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缧绁绾中,抗着巨枷、巨链,隆起的腹部被烧红的钢圈紧紧地勒得如同一条正要被宰杀的猪。牢门洞开,行刑手冷酷地将自己的乱发拖起,拖到刑台去。一路上那些被煽动起来的愤怒百姓把因瘟疫而失去亲人的痛苦全加在自己头上,各种脏物重物向自己扔过来,自己尽力地缩起身子,护住自己的肚子。
心中冤甚,悲苦难言,唯有大声地吸气吐气才不至让自己立时吐血而亡。左侧观刑台上,林从容得意的扶着那一脸笑的风净尘,狠,沉重的狠意。眼前是哥哥的碎尸,肚内即将面临死亡的孩子,这大半年分明是你日日夜夜蹂躏我,却将通奸的罪名强加于我,你要是杀了我肚中的孩子,我变成厉鬼也要吸食你的血肉。
刑官狰狞冷酷的宣旨:"陛下有令,当众打下小孽种,扔下烈焰山口,让地狱之火焚烧,以惩处贱畜生散布瘟疫的灭绝人性的大恶。"
巨棍无情的打在小腹上,孩子紧紧地呆在母亲的怀抱里,他不想离开。天平杠狠毒的碾压着,孩子还是把所有的信赖都交给母亲,他在自己的肚子里轻轻地呼叫,‘娘亲,救救我,唯有在您的腹中,才是安全的。'痛,彻心的痛,钩子残忍地撕开了自己的下体,孩子滑下来了。小小的手脚在血泊中蠕动。火,烈火,那小小婴儿的手脚都还在挣动,火焰凶残地吞噬了,耳边传来那小小的娇嫩的身体坠入岩浆时的滋滋声和一声痛楚入骨的婴啼。
"不,不要,不要,把我的孩儿还给我,风净尘,我恨你,我死后必化为厉鬼,为我的孩儿报仇。"
风净尘突然听到龙珠凄厉的如鬼魅般的叫声,自己不记得那些天发生了什么事,当时自己因为璧儿的死痛心不已,所以吐血昏迷。听外侍说,为了安抚民心,皇后曾经扶着自己去过刑台,当众宣旨,把小婴儿扔下了烈焰山口。而那时,龙珠曾经在刑台上发出了过一声绝望的诅咒。而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对人说过话了。难道龙珠在做那个梦么?
玉龙吟突然从他背上跳起来,连靴子都没有穿,拉过一件薄衫,跌跌撞撞就向外跑。风净尘大惊,从身后抱住他道:"泽主,泽主您怎么了,您快醒过来,您做噩梦啊!"
"放开我,我要去烈焰山救我的孩子,放开我!"
"不,您在做梦,你快醒醒,醒醒啊泽主。"
玉龙吟狠狠一掌击在风净尘的前胸,风净尘直跌了出去,喷出血来。玉龙吟踏上一步,刚想一脚就这样踩死他,凝儿的笑脸又浮上心头‘娘亲,我的娘亲是天下最好的。'他缓缓地将脚移开,如同老了七十岁一样,背一下子曲了下来。他扶着桌子伛偻着腰,一步步往涵凝轩挪去。孩子是来处罚我的,惩罚我为了情欲忘记了对他的承诺。我怎么可以忘记,可以忘记,那小小婴儿被扔下烈焰时的挣扎和绝望,我救不了他,却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么?
风净尘向前爬了几步,哭泣道:"泽主,对不起,我,我愿意来补偿一切,泽主!"
"滚开,你这个杀死我孩子的凶手。别让我撕碎你。滚,滚出我的视线,我不想再看见你。就算我死在寒毒上,我也不会再做那么令我恶心的事。"
风净尘呆呆地坐在地上,老天爷,当年那件事不是我要做的,是他们假我之名的。龙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孩子,我知道你死得悲惨冤枉,你来报复我,来杀我吧,不要再缠着你扔母亲了,他已经够痛苦了。
谁都觉得泽主不对劲,他看立在大殿边上的风净尘的眼光好象是要把风净尘给凌迟了,让大家都发冷。风净尘又做了什么事,泽主比原来更恨他了。风凝刚想开口问问,就被冷冰冰地打回了"你有那么多闲心来管我的事么?做好你份内的事儿。"连宠爱备至的凝儿都如此冷淡,其他人三缄其口,免得受无妄之灾。
风攸偷偷问风净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风净尘只说得一句:"你娘亲,他想起了十八年前被处死的孩子了。"就全身战栗,泪涌如泉了。
"那档子事,怎么没来由就想起来了。可糟糕了。"三兄弟很有默契地摇头,然后都不管伤心欲死风净尘,知趣地避之唯恐不及。
风净尘在龙泽内毫无方向的踱步,眼光的焦距已经对不住任何东西了。惘然中已经到了神狩阁,这神狩阁是泽主练武之所,因为天气冷,所以护卫们都在里边休息。谁也不有挡着他进入。他飘飘然的进去,也不明白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只觉得眼前是一片片飞起的雪光。原来是龙泽玉泽主正在舞剑。他手中所执的只是一把木剑,但却是光霭千层,剑气纵横。风净尘痴痴地看着,看着龙珠不可思议的如风中雪花般的飘舞,难以置信的似游龙飞凤样的转折,无处捉摸的若狂风暴雨样的挥撒。雪光剑光交错,分不清是人是雪。此时的龙珠美,美得让人窒息;傲,傲得叫人折腰。风净尘心中绞痛,珠儿在你那没有任何表情的琼姿玉表下,倒底还埋藏着多少痛苦。
蓦然,雪风直扑他而来,风净尘苦笑了一声:"珠儿,你终于要杀我了。"双目一闭,并不阻拦。转眼之间,杀气已经消散。龙珠儿已经是踪迹全无了。若进自己脖子边上那把深入了石柱,只露出剑柄的木剑,自己还以为真是在做梦。风净尘无力的倚坐在石柱边,龙珠你的恨如此之深,连连如此厚重的石壁都可以穿透。但你为何不杀我?我知道,你不杀我,便愧对无辜惨死的娇儿,可是你杀我,却又无法面对三个活着的孩子。杀是为了情,不杀也是为了情,在情与情之间,你挣扎得好生辛苦,好生辛苦啊!风净尘的脸上已经是不知痛惜还是悔恨的泪水了。
突然旁边有人递过一方手帕来:"师伯,您别太难过,您再耐心的等些日子,娘亲自然会平复怒气的。"
风净尘勉强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对风凝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抖了抖凝儿身上的雪,便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风凝无奈的自言自语道:"难得我说一次正经话,却没有人肯相信我。"

龙腾大殿,龙泽诸君都议论纷纷,中少主和大少主都赶回来,因为江湖中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洛燕司代表中泽禀告道:"主上,一天前,南拓传来消息,仙俨教发生内乱,仙俨教主林泠被迫自尽,新教主将在三天后升位!"

三十四,情多忒累人
仙俨教内哄,林泠自尽,这消息就是一阵狂浪掠过龙腾殿。殿内的人无不耸动,这林泠是仙俨教这千年来最出色的教主,此人八岁登教主位,大刀阔斧地对仙俨教进行改革,仅仅三年功夫便稳立于南拓,并且一反仙俨教与南拓皇室作对的传统,帮助南拓君耿星夺过帝位,从而使仙俨教被默认为国教。他迅速扩张势力,如今东遥、北夏都不得不承认仙俨教是三国的第一大教。林泠在如此如日中天之时却被逼得自尽,这,这可是出乎江湖的意外了。
玉龙吟摆弄着茶碗道:"逼得林泠自尽的人是谁?"
陈铭翰神色凝重道:"泽主,正是前明日教教主林流璇。"
云银汉道:"林流璇是明日教教主,却为何去了仙俨教了。"
玉龙吟淡淡道:"林流璇的生父林秀颀与仙俨教主林秀琅是亲兄弟,堂兄夺了堂弟的位置也自在情理之中。"
风攸如今已经升到了礼殿殿主,他沉吟道:"这林泠为人极是大气,光是他在龙泽亲手格杀左使一事,我便对他很佩服。这等人居然被迫自尽了,其中必大有缘由啊!"
金辰鹰道:"娘亲,要和凝弟说说么?"
玉龙吟挥挥手道:"凝儿不爱江湖事理,如此仇杀更让他不痛快,算了罢!"
洛燕司和西暮珠拼命向风涵使眼色,玉龙吟看到了,便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话说,使眼色做什么?"
洛燕司道:"主上,中泽办事不力,属下事先没有对仙俨教有多少了解,所以属下是想向中少主请罪。"
玉龙吟看了看他道:"燕儿,你和莲儿一样,撒谎的时候脸会红。如林泠这种心腹大患,涵儿会没有详尽的了解么。还不快把咱们收集的资料送上来让本泽主过目。"
风涵笑道:"娘亲,这些个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也不过就是江湖上大家对林泠的说法而已,您早就知......"
他还没有说完,玉龙吟冷喝了一声道:"拿来,你遮掩什么?"
西暮珠抖着手把材料送上来,玉龙吟翻了翻,过目之处先是十分震惊,然后就气得目瞪口呆了。材料中都是林泠的密闻,竟然有绝大多数指向风凝。归结起来主要有以下这些"林泠好龙阳,在南拓与少主见面后,便爱慕不已有。据林泠属下传言,曾经多次与少主遣开随从,同处一室。""林泠曾私下叫少主亲亲哥哥,态度暧昧,行为举止如同幼童一般,极是肉麻。""林泠帮助少主打开南拓的局面。""林泠因为少主的关系而帮助君耿星夺位。""林泠将仙俨教的往生珠送给少主。""林泠帮助少主摆平明日教内乱。""林泠帮助少主平定北渊内乱,传说中来的是仙俨长老,实际是教主亲临,而且四度抱小少主出宫,在山上做些什么事,林泠的贴身侍卫都不知道。"......
事情到了这步上,风涵知道事情瞒不住了,低着头等着娘亲的怒责了。玉龙吟冷气森森道:"林流璇指控林泠为龙泽小少主色所迷,以至置仙俨教大事于不顾。那林泠居然不否认,而且还哈哈大笑。此事不是空穴来风是不是?"
风涵脸都全红了,他一个灵透如水的人物却想不出有什么好的措词。金辰鹰打圆场道:"娘亲,可能是林流璇为了夺位,所以造出许多谣言来败坏林泠的名誉而已。否则以林泠在仙俨教牢不可破的地位,他如何能夺位呢?"
玉龙吟一声断喝道:"羽儿,你如何知道这是谣言?你又如何知道林泠在仙俨教地位不可破?你别告诉我,这些传闻你也是第一次听到。"说完便将那些资料向金辰鹰扔了过去。金辰鹰是干什么吃的,早就知道了,他肚内也是窝了十七八肚子的火,心里头已经拆了林泠千百次骨头了。可是这事儿说出来真是太难听了,自己如何能向师傅开口?
玉龙吟痛斥风涵和金辰鹰道:"凝儿行为不检点,你们两个既是兄长又是夫婿,便早早就要管束他,如果他不听,告知与我,我自当家法侍候。如今这事只怕全江湖都传遍了,你们两个怕他皮肉受苦,却将这事弄得天下皆知,我不骂你们,我骂谁?一个孪生哥哥,一个是枕边人,你们俩在搞什么?"
风涵倒也罢了,这金辰鹰却最是委屈,小狐狸才窝在他身边不到一年,就惹得他一身的骚味,这顶绿帽子戴了也就罢了,还戴得江湖皆知,这再洒脱的人也笑不起来了。
柳熙阳刚想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侍卫却来加柴火了。他们急急来报,仙俨教主的贴身侍卫童展私闯龙泽,被擒住后,求见龙泽小少主。玉龙吟正在火头上,没有好气的吩咐将人押上来。
童展和二个月前比武的样子完全不同,不复原来的英气勃勃,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神色憔悴,眼睛通红。身上还有轻伤,看上去同一个要饭的差不多了。童展进了殿以后不卑不亢却也不失礼数,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头。玉龙吟问道:"你私闯龙泽,可知这是江湖人共同约定的死罪么?"
童展低垂着头道:"展知道,展奉教主之命 ,如能完成,死又如何。童展必亲见小少主,我家教主的话只能对小少主讲,恕童展无礼了。"他的言下之意便是除非风凝问他,否则便什么也不说。这童展是个愚忠之人,观其言行,实在是个用强也无效的汉子。
他若说别的倒也罢了,可却偏提风凝,玉龙吟怎一个恼字了得,当下大喝一声道:"推出去,废了他的功夫,赶出龙泽,永不许入内。"这泽主突然一声春雷乍喝,把大家吓得两腿都抖了许久,侍卫们战战兢兢地上来拖童展。
那童展倒也蛮横得很,在威震天下的杀神面前硬顶道:"泽主便是将奴才杀了,奴才的魂魄也要找到风凝少主方才罢休。"
那些侍卫何曾见过在大殿之上如此放肆的奴才,便用力拖他下去。童展不愿意下,大家相互拉扯起来。殿上在坐的人自持身分,那当然不会和个奴才动手 ,童展又如疯了一样,一时间都拖不下去。正在难堪的拔河的时候,殿外侍卫高声传报道:"风凝少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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