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轩配好了药,要让小主儿服下的时候,小主儿却又叫停了。晴轩以为他改变主意,心想小主儿虽然嘴上说不把世人眼光放在心上,事不关己当然可以如此胡说,等到了自己头上,还是一样放不开。
小主子看了看他和米盖尔道:"事急从权,晴轩借你养的那条取血的青斑大蛇一用。"
"小主儿,您要那蛇做什么?那蛇性情凶狠,不小心会伤了您的。"
"把它关在笼子里,我有用,你先去取。"
晴轩觉得摸不着头脑,但是却飞快地取来了。小主儿对他们二人深深地作揖下去道:"二位事急从权,我从小没有父母的疼爱,深知无父无母的孩子的可怜。我到现在还背着个私生子的名分,不是我怪谁,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孩子也会如同我曾经的辛酸一样。我不能做一个好母亲,但是我可以给他们名份。我不是和师哥苟合,我要和他拜堂成亲,请两位各自代表他们苦栎和咱们龙泽的家长,在堂上坐着受风凝三拜。另外师哥已经成了这样子,自然不能起来,所以就用这蛇来代替,他练得的是龙神功,这条青龙就代表他了。这龙珠和凤璧玉就是咱们相互换的纹定,婚书我已经写好了,在两位面前我和师哥各自按下手印。"
米盖尔被小主的深情感动得无以复加,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晴轩连连点头,流着泪,拉着哭得找不到方向的米盖尔,坐在堂上,襟危正坐,受了风凝三拜。说来也怪,那条青斑大蛇本来性情狂躁得很,那天却是极乖顺,盘成了一团,蛇头跟着风凝也点了三点。
晴轩高声叫道:"大礼已成,送入洞房。"
米盖尔扶着小主子进了临时布置起来的洞房,那红色的花烛光窜得极高,为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兴奋地花蕊结得修长、硕大,沉甸甸的挂下来。晴轩蒙上了小主的眼睛,让他服下了催情的药物,然后给玉匣中的鹰也服了药。风凝在他们二人的扶持下进了玉匣,在那红色的药水中躺了下去。米盖尔轻轻盖上了匣盖,只留下了一条通气缝,就和晴轩两个跪下,磕完了头,小心的退出去了。晴轩不忘记说一句:"属下恭贺两位少主: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白头偕老,鹣鲽情深,瓜果延绵。"米盖尔知道小主子十个月以后必死无疑,再听到晴轩这样自相矛盾的话,想起自己是间接促成小主子死亡的人,痛彻肺腑,倒伏在室外,以头抢地,血泪交流。
小主子一连进了那玉匣十次,那金辰鹰倒像是知道这个人是伤害不得的,所以动作还是极尽温柔的。十次以后,小主子便有了身孕,为了让小主子好好养着,米盖尔戴上晴轩抽制成的面具顶替小主子。
八个月后,小主子的身体没有常人健康,晴轩已经照料得他极好了,还是怕出差错,于是便动手术将孩子取出来。孩子完全正常,晴轩就采集了脐血输入玉匣中,然后在孩子的小屁屁和后背上轻轻地取下了长条的皮肤,将这些新生婴儿的皮肤利用脐血的粘合力,紧紧贴在金辰鹰的身上要害部位。仅仅五天,那皮肤生长迅速,便如火后的春天野草一样蔓延开来,一个月后,金辰鹰身上的皮肤基本上都长全了,并且由于玉匣那名贵的药水的缘故,所以鹰爷爷二年前被火炙坏的眼睛也治好了。二个月后,晴轩解开了金辰鹰身上所有穴道的禁制,金辰鹰终于能够睁开双目视物了。
他一睁眼便看见了抱着孩子的风凝,死里逃生不说,还有爱人,有孩子,这一跤跌在青云里交了好运了。金辰鹰自然喜欢得泪水直流,说不出说,便使劲地向风凝眨眼睛。最后眨得眼睛完全麻木了,还不肯闭上,张得大大的,唯恐一闭眼,爱人和孩子就不见了。
可是风凝却要走了,已经到风涵的最后期限了。他已经决定换命,本来最放心不下的是孩子,正考虑如何让米盖尔把孩子给母亲送去,而不使母亲太伤心。想不到晴轩果然医术通神,金辰鹰真的活了,既然孩子的父亲在,他便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晴轩还想打消风凝换命的念头便道:"小主,如今已经木已成舟,您还是跟鹰爷一起回龙泽,主子虽然没有一个中少主,可有您和鹰爷,他一定也很满足了。"
风凝摇头道:"我意已决,不可更改。兄长待我恩深情重,他活到那么大,还没有人肯为他死心蹋地的做过一件事。我只为这个护了我二十一年的可怜哥哥做那么点事,还拖三拉四的,我岂不是太没有兄弟骨肉的情分了。至于鹰哥,我会想法子,让他断了对我的念头。他以后会有无数繁花,过不了几年就会把我忘记。你要记得常常去看我的孩子,如果他敢对孩子不好,你就把孩子给娘亲送去。"
风凝在纸上写了几句诗,就走进金辰鹰的病室,将那张纸一点点的撕了。他确实说了想玩死金辰鹰,看不起金辰鹰之类的话。但那是为了断绝金辰鹰从此以后对他的追逐,只为这一别将是永绝,风凝将把自己的百年阳寿换给哥哥,再不可能来陪伴金辰鹰,他不想让金辰鹰伤好了以后还去纠缠那不可再回的往事,为他而伤心。
他大笑着扬长而去,再不回头。晴轩紧随其后,唯恐小主儿有失。小主儿管自己在马车里一言不发。离开绿柳山庄二里多路后,晴轩听到马车里传出的压抑的呜咽之声,如同孤鸿吞声,独燕饮泣,叫车外闻声的晴轩伤心断肠。此时夕阳西下,一群群春天的野鸟结双成对的偏在野外热闹的叽叽喳喳,使形单影只的风凝更为可怜。这无可奈何花落去,再也无似曾相识的凤凰归来,只怕就是小主儿此时的内心。
众人听完先是好大一会儿的安静,过了许久爆发出了三百多声赞叹和唏嘘,这声音狂风掠树一般引此起彼伏。想不到小少主看上去嘻皮笑脸,是个小滑皮,其实却用情如斯,他的所作所为足可以和龙泽那些声名显赫的泽主媲美。起初暗自以为小少主不过是凭借天生的资本和母亲的庇护方才在龙泽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听完晴轩的陈述,对敢爱敢恨的小少主真是钦佩敬爱。大家是议论纷纷,这金辰鹰的确是没有良心,人家对你情比天高,做出难以估计的牺牲,你为了一点传闻就对他如此辣手摧花,啊,负心汉一个,泽主应当用玉杖把他和风涵都打出去,好好叫凉风吹吹。
玉龙吟听完后很是被小儿子的一番情谊和孝心所感动,面具后已经是血泪满面了,心里已经将风涵和金辰鹰这两个没有良心的狼狈为奸算计好弟弟的坏东西,打得屁股开花了。风净尘和风攸更是拿衣服蒙住脸放声大哭,他们两个作的恶孽,要小儿子空前的付出来弥补,他们欠风凝的实在太多了。
不过最后悔震惊的是金辰鹰,他越听越感佩,越听越是激动,到了后面,也顾不得脸面了,边听边哭,等晴轩讲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痛哭流涕了。这么个昂扬的汉子如同犯了大错的小孩子一样哇哇地哭,倒叫人又是气他,又是可怜他。
曲晴轩在说的时候,米盖尔已经借故出去了,等他讲完,米盖尔便捧了一只盒子进来。见他哭得可怜,便有些心软了,不想再说难听话伤他。米盖尔将玉盒打开,毕恭毕敬地如取至宝从里面取出了两块玉,玉光赫赫,便是龙泽的镇泽三玉中的龙珠和凤璧。玉龙吟起先还以为小儿子的玉真如他自己所说的跌落了,现在才知道是互换了纹定了。他接过玉,放在手中,感慨万千--情之累人,一至于斯,他的凝儿也免不了要陷落其中啊--这个孩子,真是的,为什么不早说!
米盖尔又小心翼翼地将婚书捧出来,递交给泽主,玉龙吟凝视婚书,是爱儿所书。上面除了爱儿小手印外,还有金辰鹰的大血手印,这确实是有凭据的。他将婚书递给几大长老过目,长老们一一认同。看来,他们不是苟合,有婚书,有纹定,有媒凭,这桩婚事是应当得到承认的,虽然仪式惊世骇俗了些。
米盖尔又从盒子底下取出一张眷花笺道:"大少主,小主当年写给您的原诗也并没有真的撕掉,撕的那张是假的。您自己看看,这才是小主儿真正待您的心意。"说着米盖尔便把这花笺展开,那轻轻的纸上,飘着歪歪扭扭的字,每一个都叫人感动叹息: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不敢于君绝。
金辰鹰抢上去将字抱在怀中,那是十一年前风凝在生日时用双手合着笑写的,十一年来金辰鹰魂牵梦萦,这是凝弟的一腔真爱,是凝弟的精血凝成啊,金辰鹰,你这个混蛋,你做了什么事啊!金辰鹰抱着诗笺,全身战栗,什么力量都不能和凝弟对他的心意相比
殿中人看他那种样子,都有原谅他的意思,既然已经成亲,那么让他好好哄哄小主了,只要小主子放过他,大家就皆大欢喜了。可是晴轩一想到小主子被这没天理的臭王八给蹂躏了,一丝两气地躺着,气就不打一处来,偏不放过金辰鹰只是一句句的刻薄他。
"鹰爷,小主子把‘乃敢于君绝',改成了‘不敢于君绝',小主了对您是什么情谊?属下就是被这份情谊所打动,才会答应小主子救您的命。为了您,他不计前嫌悉心照料您那血肉不成形的躯体;为了您,他拖着病弱之躯千里急奔北夏;为了您,他带着身孕还要操心前线的战事;为了您,他忍着巨痛不用麻药剖腹生子。他与你同寝之时,若不是处子,怎么激发您体内的龙神功,他何来与他人苟且之事?换命侥幸未死以后,一直与属下在一起,老得已经一百二十岁了,又怎能淫乱?服下转世珠后,小主子回到了二十一岁前,身体所有器官恢复得如同孩子,下体自动缝合,又同处子一般,更不可能乱行。小主子与风攸公子是兄弟,风攸公子疼爱弟弟,唯恐弟弟有失,兄弟一骑。那些使团乱传,您就把传闻当作真相,对小主子横施残暴,几乎使他气绝。您,您的所作所为叫属下切齿,属下看不起您。您对不起对您一往情深的小主子,对不起他为您做的种种牺牲,您是一个超极混球。晴轩只恨当日依了小主子,救了您这样一个不分好歹,负心薄性的白眼狼。"
他骂完很多人鼓掌,大家一点都不给大少主脸,晴轩骂得好,太好了。金辰鹰鹰闻言更是羞愧难当,他心痛凝弟的种种不幸糟遇,当然也就更痛恨自己的残暴行径。凝儿为他他舍了清白,舍了性命相救,他却只听别人的一面之辞,便被挑拔得失去理智,他岂是负心薄幸而已,向简直是如同猪狗一般。
不过心痛之时,心里却又如吃了全天下的蜜一样,连头发丝都可以闻到甜味。原来他的凝儿待他如此恩重情深,看来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了。这次自己决不放手。凝儿是他的命,是他的魂儿,是他的阳光,只有抓住了凝儿,才能感到自己的心还在跳。想到这里,全往前跪爬了几步,跪到恩师身侧:"师傅,弟子误听小人的挑拔,冤枉伤害了凝弟。弟子该死。只是弟子心心念念只有凝弟一人,求师傅再疼爱弟子一次,开恩垂怜,让弟子好好补偿凝弟。弟子当将凝弟看得比弟子的性命重上千倍万倍,不会再有片刻相负。"
满大殿的人一听,这样便宜就饶了你,你倒会打如意算盘。于是大家和泽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一声大哼,全都转脸,表示不屑看这个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