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吟笑道:"可你却怕了我这淫荡的妖精,不然你紧张什么?听说你输给了西帝凡,怎么这样不济,这家伙不过在十二殿主中排名第四而已,你都输,那你想灭我龙泽还有盼头?"
风净尘只气得心血上涌,强自压下仍是不理。玉龙吟又管自己笑道:"我不弄你,免得哥又帮你。我是来告诉你两件事,一件,你相中的爱将柳熙阳打了个大胜仗,把苦栎人彻底赶过江去了。另一件,你父皇得了重病,听御医说是可能不治了,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前一件倒罢了,后一件,风净尘一听,只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眼前是一片天昏地暗,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父皇那苦痛的影子。霎时间心中又是痛,又是伤,又是悔,又是恨,痛父皇重病,自己不能随侍在侧;伤自己被困此处,龙被狗戏;悔自己学艺不精,不能保家卫国;恨玉家这对妖精无情,毁了自己的一生。父皇,您还没让人来救我出去,您怎么可以撒下孩儿自去,您不知孩儿在这人间地狱里度日如年,一心只盼着您,您您,倒底怎样了。一念至此,再也忍不下去了,原来不想在这人妖面前示弱,此际却放声大哭起来。嘴里只是撕咬着被子,叫着父皇。
玉龙吟见他一脸抽搐,那份孝心倒确实感人,心里有些感动,便不再伤他。风净尘哭了很久,低声道:"我想回去,回得去么?你不过又想玩我,与其被你玩死,我还不如死心做个不孝子。"
玉龙吟道:"我有那么可恶么?三年前我是对你不好,用剑气伤了你,可是谁叫你要跟我拼命来着。我是恨你不顾小时候的情份。对你用了错骨分筋手,不过是小半个时辰,被哥骂得要死。从那时开始,我委屈过你了?倒是你没来由老是折磨哥哥。"
风净尘默然无语。玉龙吟道:"医谷的人道没说不可治,秦子恒姐姐已经和葛云一起来了,他们说心病还要心药医。只要你去了,他的病自然就好了大半。"
风净尘听到这里,眼泪涮得又下来了。心只痛得如天边孤孤单单的流星,拼命地摇来摆去,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凄凉地难受,但却还是不肯出言央求。
"我想过了,放你走,不过你现在是由哥看管的,放不放由他说了算。你想走自然要答应他提出的要求。这样呗,我也不要你马上娶我,你先和我订下,要是真觉得不合适,以后可以改。怎样?再说,我答应你,如果你允诺哥,我派云忆柔过去替你父皇诊治。忆柔说她有九分把握呢?你考虑考虑。"说完,玉龙吟难得温柔得替他盖好了被子,将他受伤的手小心地放进被子里道:"你莫折腾自己了,我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龙泽的圣药。有些事,麒哥哥,咱们各退一步,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风净尘听他渐渐远去,心如海翻。不答应,显然自己永远没有希望见父皇,但若是答应,龙泽这群邪魔便可堂堂皇皇地在鸿雁找到栖身之所,日后做大,恐怕就会成为鸿雁的大灾星,说不定先祖留下的千年江山真成了他们的掌上之物。再说自己早有了心上人,然明师妹和从容表妹还在等自己去娶她们,自己怎么能和这个人妖结为夫妻。一想到然明师妹和表妹那两张悲痛欲绝的脸,风净尘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三年来若不是有对她们甜蜜的想头,自己早就在这里憋死了。
但是如果不答应,父皇怎么办,母后怎么办,难道自己真的在这里困一辈子。不能再孝敬二老。那自己岂不是人世间最大的孽子。母后虽然不是自己的亲身母亲,但是自从自己的亲母贞烈皇后被龙泽妖人毒死以后,母后对自己可说是视同亲生,自己怎么能不报血海深仇,不报父母养育之恩,就被活活困死在此处。
九,不教英俊陈下僚
玉龙吟回到了龙泽殿的中泽正宫,已经是后半夜,一天一夜的赶路,外加折腾,他那张明珠美玉般的脸,仍然洋溢着春风般的悠闲,秋月般的光华,上竟是半点模样都不走。当他笑吟吟地跨入中宫大门时,守门的两个小丫头见到中泽主的绝顶风姿从雪中翩翩而来,又从朱红的宫门边姗姗而过时,竟以为是雪山上的天女穿越凡尘,张大了嘴巴,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就欢天喜地的大叫道:"泽主回来了,泽主回来了,神仙泽主回来了。"
他的三个贴身侍女正想他睡不着呢,一听道:"神仙泽主回来了"这句,只乐得如同三月绽放的桃红,心花儿啪搭啪搭地乱开。罩了件外衣,三个丫头就先后从房里冲出来。奚望若直冲到主子的脚边,抱着主子的脚,直直地跪下去就流下泪来。另一个丫头风野明就更不成体统,横着抱着主子的腰,又是哭又是笑地嚷个不住。迟到一步的宁筝哪儿也抱不成,只得跪在旁边,抬眼看着玉树琼瑶,神彩无双的泽主,大颗颗的泪珠往下坠。
好一会儿三个人拥着主子进了屋,野明亲自去打水,望若张罗吃的,宁筝急急将被子铺了,用暖瓶暖上。玉龙吟见她用暖瓶在被子里滚,就笑道:"喂,你主子我,是练武的,什么时候要用这玩意。"
"主子,你赶路辛苦,舒舒服服睡一会儿觉不好么,就让奴才尽心服侍您一会,这三年主子您在外头多,什么时候让奴才上心服侍您过了。今儿您就依奴才一回,舒坦的睡个好觉,明儿也不用早起,歇上两日理事行么?让奴才好好侍候您一回。"
"宁筝,你别老奴才奴才的,我可从没把你们当下人看。"
"主子,十年前,您跟着老泽主率领神龙侍卫攻打天竺院,将奴才这群被当成畜生折磨的死奴救出来的时候,奴才虽然不是龙泽的人,但这辈子就死心塌地做了主子的奴才了。"
"老提那档子事做什么,那都过了 ,你再也不是死奴了,那些死奴契约文书教我一把火都烧了,谁都不会再把你们当奴隶看了。你自己更不可以把自己当成个奴隶。"
"主子,您这样待奴才,奴才们怎生报答您。"
"哈,你们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想我,就是报答我了。"
野明走进来笑道:"我们不想您,想谁去,想当您的屋里头人,您不要。奴才们想想您这神仙样的人都不行啊?"
"你这奴才,这一年多不见胆子又见长了。"
"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奴才这胆子还不是跟着咱们这胆大包天的中泽主的名声一块儿长的。"
望若已经端了盘子进来,笑道:"泽主您现在的声名如日中天,江湖上谁不说龙泽玉泽主的大名,还有人已经偷偷给您取了个号叫龙翔天,叫凤泽主凤舞阳呢?"
"这端茶倒水的这些事让小丫头们做就行了,你们操这份心做什么?"
"奴才们想主子都想疯了,主子您就别操心奴才们做什么,还是给奴才讲讲,您这些年如何威震江湖的?"
玉龙吟刚坐下,突然后背多了两只雪白的大爪子,有一条红红的舌头伸到他的脸边,用力地偷香。宁筝笑着挡住那雪白的大狗红舌头道:"下来,我们的便宜都没赚倒,你这畜生也想来窃玉。"
玉龙吟清琅地大笑,后边那只大狗偷香失败,好不着恼,便冲着宁筝呲牙裂嘴地呜呜。玉龙吟反身将那只大狗的耳朵抓过来道:"雪狮,我不在的时候她们没有欺侮你呗。"那只如同小狮子般大小的巨狗,竟如同一岁的小孩一样,呜呜地叫着,将头拱进玉龙吟的怀中,磨搓个不住。三个丫头都笑道:"我们说呢,难怪的公狗们,它都看不上,原来也是个色鬼。"
闹了一会儿,玉龙吟实在累了,便倒在床上睡了。那雪狮死活不肯出去,只好由得它趴在主子的床边上。宁筝就在主子暖阁外头的床上值夜。到了天大亮,玉龙吟一甩身,觉得身上毛绒绒的,很是暖和,定晴一看,原来那雪狮趁着宁筝睡着了,近水楼台先得月,钻到主子被窝中来。
宁筝气得要将它拖下来,这狗偏大爪子搂着玉龙吟的小腿赖着不肯,又闹了小一阵子。玉龙吟道:"雪狮,听话,下来呗,主子我还有要紧事。"三个丫头赶紧给主子梳理了,把主子收拾得神气凛凛得,才放了手。
进了龙腾殿,十一位殿主全在,各长老,宫主都给中泽主施礼。玉龙吟最讨厌便是这种种虚礼,可是龙泽的中泽主说穿了便是一国的君王,又不能不端着架子受了。众人坐定了,无非就是商量两件事,一是武林大会如何办,另一就是青龙殿主当由谁来担当。
武林大会是谁都想参加的,但是龙泽总不能倾巢出动,各殿主当然参加。除此外,龙泽三泽十二殿所管辖的一百五十六宫的宫主中要选出二十四人参加,事不宜迟,就定在今天下午和明日两天选出参加的人选,其他人则在龙泽备战,以免龙泽主力离开之时,有力量趁机来攻。
十二殿少了一殿,殿主却要今日就确定,不然这青龙殿的二位参赛宫主由谁来选出?玉凤鸣看了一眼居中而坐的弟弟道:"你是中泽主,你来定。"
玉龙吟的脸上已经没有昨晚那样潇洒如春风的笑容,代替笑容的是一脸的沉郁,这个样子倒叫玉凤鸣佩服,他实在想不出一个人在帐面上和私下里的性子怎么会如此不同,私下里他的那个弟弟如此的淘气,帐面上的弟弟却最是气韵沉雄。有时倒底那个是真正的龙珠儿,他都会迷惑一下。
玉龙吟把玩着手上的龙银带,过了一会儿道:"在坐的长老和宫主中许多人都有这份才具,但是青龙殿主充当龙泽的先锋,需得是一个狠得下的人。这样,哥,中泽就要你下泽一个人,你肯么?"
龙泽的架势是三泽,分别是中泽镇守龙泽天净阁,上泽守龙泽梵音阁,下泽守龙泽宇清阁,这三阁是非常神密的地方,平常除了泽主和神龙护卫,就只有太上长老们驻着,十二殿主不闻泽主特许是不准去的。三泽又分为十二殿,每泽各管辖四殿,其中上泽管律法和龙泽的经籍以及种种武功源流,中泽主理一切对外事务,下泽主理泽内事物。那青龙殿既是中泽首殿,又是龙泽首殿,所以青龙殿主是除了三泽主外,龙泽中的第四人了。这当然是三人之下,百万人之上了。所以青龙殿主的位置事干重大。
凤鸣道:"要谁你只管说。"
龙吟扬起手道:"顾惜言,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龙泽青龙殿主,今日下午就由你来主持青龙殿的选拔。"
这别说顾惜言被这几句话震得耳朵全聋,两眼发花,就连凤鸣也是转了转念才没有露出奇怪的神色。殿中诸人无不啊了一声。这可真想不到,龙泽十二殿主向来是由当年跟随天然陛下逃生的二十四家贵族中的子弟选出的,几时轮到一个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没名分的人来当。这可有些太不合规矩了。
"泽主,三思,殿主向来由泽中显贵担当,顾协理的家声恐怕不够。"
"本泽主向来是观其言,看其行来定人,显贵不一定有能为,平民不一定无才德,世胄蹑高位久了,也要有新生力量来冲击一番,就当这是本泽主给各世家子弟的一个警醒,大家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本分做得极好自然可升,做得不好,必定要降。"
"顾惜言向前跪倒:"请泽主收回成命,惜言一个贱人,是不能居此位的,惜言愿以一死报龙泽,却不敢居此主位。惜言只是个贱人,泽主三思。"
"你出生于垃圾堆就是贱人吗?人的贵贱,依本泽主看来并不看出身,最要紧的是看他的心。他的心若高纯无比,一个奴隶也是世上最高贵之人,若是心中污浊不堪,纵使贵为帝王也是世上最无耻之人。你虽身份低微,但心地纯真,在本泽主看来是最高贵之人。此事已定,诸位有不服的,便挑一个勇气能力人品超过他的人来给我。否则便不用多说了。"
顾惜言趴伏在地上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十年前小主子的救命恩,永生难忘,那一句稚嫩的"爷爷,您看他快死了,好可怜,我们带他回去吧!"是镂于五内永不敢弃;十年后这一声,"你是最高贵之人",知遇之恩,恩重天地,他顾惜言若不能为泽主尽犬马之劳,便是世上最没有心肝的人。
众人散去,凤鸣笑道:"珠儿,这一记恩威并施,惜言对你还有话说么?你叫他立时去死,他也不会皱眉的。又给了其他人一个警告,做事千万别倚仗自己的家世,没有能为照样淘汰。我的珠儿这么在泽中,一回来,还是飞龙在天。"
"哥,我之所以提拔他,一是惜言既有能,又有心。另一层也还是为了熙阳表哥,有一天表哥回来,只有惜言肯将位置让出来,别人是不行的。为了避免那时不必要的争夺,不如现在早作安排。"
"珠儿,你的心思周虑,龙泽有你,真是不必担心什么?你昨晚上跟麒哥哥说了什么?他今儿早上打发小侍来请我,说是同意先和你订婚。此事事干重大,我看咱们还是先进玉冷厅和爷爷商量商量。"
"哥不必了,我们既已经决定,爷爷必不会反对,现在正是爷爷恢复生机最重要的关头,你又何必弄得爷爷牵肠挂肚得,到时候爷爷一口气转不过来,你、我这十年的心血不就白花了。再说爷爷若知道这事必然要去见风净尘,如果风净尘还有杀爷爷之心,那么岂不是给爷爷带来新的麻烦么?就让江湖中现在每一个人都当爷爷已经死了,这样我们反而好办事。否则一群龙泽的老人必然对我们的许多做法不满,找着爷爷来麻烦咱们更不好。"
"珠儿,你的有些做法好像太过激进了一些,我担心一些老人们会对此反感。"
"龙泽之所以千年以来都处于劣势,有一条便是这种自以为皇族尊贵的气派的妨碍,得民心者得天下,没有老百姓的真正拥护,龙泽的梦想还不是一句空话。爷爷的性过于忧柔,常常会有诸多的心软之处,所以要想完成祖先遗志,爷爷不能再主事。哥,这点你莫要有妇人之仁,这会坏大事的。"
"珠儿,这哥可以理解,只是,你突然将比我们大十多岁的那些师哥都找个不是从要位上替下来。这事让我想不通了。"
"我们曾经几次攻打死奴堂,每次都救回大量的死奴,这些人大多都是我龙泽的后代。但是有一批人,爷爷攻打死奴堂的时候,天竺院的人自己把这些死奴文书烧了,使这批死奴的身份没法确定,一股脑儿都并到了龙泽。我怀疑,这批人中有人可能是其他门派或者鸿雁的细作,所以我才会让熙阳还没有见过所有人之前便退出龙泽,会调换出入龙泽的所有机关码号,同时将要位都换上我和爷爷十年前救回来的那批死奴,这样就算我们龙泽内有奸细,也兴不起风浪来。"
"珠儿,难怪爷爷会确立你为中泽主,哥是服了你了。"
"咱们自己兄弟都吹起牛皮来了,也不羞么?"
十,恨比春水秋雨长
风净尘在云忆柔的陪同下回到了阔别了三年的鸿雁,他人还未到皇宫门前,他的太傅和几位太子宾客,太子舍人已经大老远的接了出来。一群伤心人相对无言,风净尘扑到太傅怀中抽泣道:"舅舅,外甥回来了,外甥还能活着回来。"
太傅林动礼老泪纵横,紧紧地抱着三年不见已经完全脱去了稚气,长大成人了的英俊萧洒的太子,仔细看来他虽然容色有些憔悴,但是气色却还好,色泽也还光鲜,想来吃得苦也并不多,心里便顿感安慰。良久才想到这不是君臣应当有的礼节,便放开手直挺挺地跪下道:"太子,愚臣无能,叫太子受尽委屈,臣当万死。"
"舅舅,这如何怪得你来,你快起来,父皇到底怎样了?"
"皇上伤心于太子被掳受苦,既受了那个人妖的恶气,又怀念先贞烈皇后的不幸,种种伤惨合于一体,便病得,病得......"
"舅舅,你不必说了,我知道,我这就进宫。"
鸿雁皇宫依然巍巍高大,一想起这大好河山竟然让一个人妖来指手划脚,风净尘岂是一个恨字了得。他心急如焚,飞奔向皇宫里去。一路上太监还未来得及禀告,他已经直扑向父皇居住的太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