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规则----夏∮雪
  发于:2009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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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打断:"够啦,我知道你变了。"
"变了?"八叶愣了。他握着话筒出神,两年以来,好像头一回被人这样评价过。
"尽管我不在你身边,但是我还是知道,你已经不是我爱的那个单纯好胜、善良勇敢的埃特了。你知道教会里的人是怎么说你的吗?他们说你很威严,很有魄力,好像不用说一句话,光是一个眼神就能够折服所有的人。"
"可是亲爱的,这么完美的形象,是神,不是人。我的埃特,你竟然在教父的面前拔枪。你有否想过,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永远不要把枪口指向亲人。是的,你只是朝天开了一枪,可是扪心自问,你的枪口原本是想指向谁的?"
八叶沉默。
苏三低低地笑:"我不为难你。或许你说的对,大伯把你的人生当作一场游戏,他在玩弄你。可是,游戏毕竟是他开的,你先违反了游戏规则,就该受到惩罚。所以,亲爱的,我欢迎你来找我。话说,我们好久不见了--"
八叶挂断了电话。
很快,手下的人查来了苏三手机的所在方位。
中国S城。

跳下飞机时,八叶打通了侦探社的电话。
安小六喜洋洋的声音像春风一样温暖。
"哇哇哇,你小子知道回来啦!听说你老家很有钱啊,有没有带几个古董过来啊,老大最近遇到了经济纠纷,正缺钱呢,每天都奴役我和向阳,唉唉唉,日子没法过了!八叶你快回来!"
八叶犹疑地问:"仇少呢?"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分,答道:"他去医院照顾他父亲了。你还不知道吧,他父亲两年前在监狱里被人折磨疯了,后来老大花了点手段把他父亲保释了出来。"
女人都是敏感的生物。
安小六忐忑地问他:"八叶,你别告诉我,这事和你有关--"
八叶说:"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听到八叶的默认,安小六顿时慌了。
"哎,我和你说,你别告诉仇少你回来的事吧。我给他做几天思想工作看看!你也够倒霉的,他妈妈的事估计他还没忘怀,这会又牵扯上他爸爸--唔,我真怕他会杀了你。"
八叶笑了笑:"该我的,跑不掉。"
安小六说:"八叶同志,你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啊,怎么我觉得你变了啊。"
八叶想起之前苏三的评价,不由感慨于女人们惊人的神经灵敏度。
"哪里变了?"他挥了挥手,招来一辆taxi。
戴维没有随行,因为他想独自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安小六想了想,道:"我也不晓得。总觉得你没了些生气,没精打采的。"
八叶挂了手机,对司机说:"请去医院,谢谢。"
他想他了。

part 12

医院里满溢着消毒水的味道。
就在八叶以为该出去买个口罩再进来时,他看到了一间病房外,两个白衣天使忙碌地喷洒消毒水。透明的水珠漫天花雨般地坠落在地,刺鼻的味道惊得经过的家属和病人纷纷捏起鼻子,慢三步变作快三步,最后连奔带跑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八叶看了看房间号,努力深呼吸,神色镇定,大步走到护士跟前。
"请问,这间病房的病人?"
他注意到病房内一边狼藉,倒翻了的痰盂和花瓶的碎片铺满了半张床单,而床上,空空如也。
护士微微讶异于他标准的普通话,愣了愣,答道:"那个疯老头啊,教他儿子抱出去散步啦。亏死我们了,最讨厌值他的班,每次都弄得房间内外臭气熏天!"
八叶静静地望着小护士嫌恶又做作的神色,久之,女孩意识到这种安静的注视并不是同情,而是一种无所谓的等待。
等她恢复平静正常的神态。
女孩尴尬了。
八叶笑了笑,问:"他们去哪里散步了?"
护士拖着扫把走到窗口,指指医院绿茵地的东南一角:"喏,那老头喜欢坐那块。"
八叶透过窗口,看到远处树荫底下的两个人影。
仇少一如既往的白衬衫和他父亲的蓝色病号服,在大树的郁郁葱葱下,还不是一般的显目。

八叶很难想象,一向注重形象的仇少是如何去料理一个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疯老头。

他飞奔下楼,仇少扬的白色衬衫,仿佛一根线,紧紧地揪着他的神经,让他片刻不得停顿,终止思考。
待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草地的边缘,他又发觉自己挪不开脚步上前。他苦笑着,自己何时变得这样腼腆害羞,像个大姑娘似的丢人。
须臾,整理了心情,他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嗨,仇少扬。"
被叫到的人身型一僵。他回过头,望了他一眼,旋即又转过身。很快,他将父亲搀扶到了木质的长椅上,耳边叮咛了几句,再度转身,朝他走了过来。
八叶笑脸相迎:"没想到你改行做了孝子啊--"
话音未落,脸上结实地挨了一拳。
"托你的福。"仇少扬冷冷地道,抓起他的胳膊,粗暴又敏捷地将他抓到了大树背后。正要动手,手机很不是时候地响了起来。
"挂了它!"
八叶低低地喘息着,他被抵在树干上,而抓着他领口的手几乎让他窒息。他惊觉自己是个自虐狂,居然会因为这样的开场白而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仇少,继续啊!"
呼吸急促起来,心跳似断了线的珍珠,啪啪啪啪,一下比一下快,清脆。
仇少扬望着他,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再伸出第二拳。
"你别动。"
他松开手,接起电话。
电话是侦探社的社长杰克打来的。
"仇少啊,留他半条命,卖个面子我啦。"
仇少扬说:"没别的事我挂了。以后不要用这个急救的号码打我手机。"浪费感情。
杰克忙不迭地:"等等!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讲清楚,你现在是我的雇员,你老爸的医药费还没着落,你这样同自己老板讲话,不觉得良心有愧吗?"
激动之余的八叶听见了,眨眨眼,微笑。呀,这个人现在缺钱。很好,很好。
仇少扬给了他一脚。
杰克又道:"今时不同往日啦,八叶现在是金主,他刚给我汇了钱让我们帮忙找他老婆和儿子呢。你打归打,留他半条命,万一他去消协投诉我们就不好了。起码,要等我们工作做完了,帐算清了。到时你想怎么他的,我就不管啦。"
仇少扬作势要挂掉电话,八叶见了,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夺过手机,对着杰克道:"大恩不言谢啊!"谢得咬牙切齿。
杰克笑眯眯地:"不客气。"
八叶把手机还给仇少扬。
对方接了手机,随手塞进了口袋,转身就走。
八叶赶忙拉住他:"喂,喂。"
仇少扬侧过头,抬手拍掉了他的爪子。
"滚出我的视野。"
他一向言简意赅。
八叶怔了怔,摸摸胸口,觉得有些受伤。他在他背后叫道:"你该知道,你父亲的事不是我的本意!"
仇少扬停下脚步,"但是由你而起,不是吗?"
"总是带来麻烦和灾难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有脸面站到我的面前?"
仇少扬抱起他的父亲,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的面前。
八叶靠着树干,树荫外日光晕眩。他静静地拨通了仇少扬的号码。
电话那头是明显的不悦:"你打算骚扰我?"
八叶说:"我在树下等你。我有事和你谈。"
仇少扬这时在病房内,他嘱咐医生给父亲打上一针安眠药。站在窗口一侧,他看到了那个蓝眼睛黑头发的男人,正失魂落魄地倚着树干,抱着手机,等他。
"我不会去的。"
八叶坚持:"你会来的。仇少,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仇少扬不为所动:"你还想给我带来更多的灾难?"话毕,他关机。
给父亲盖好毯子后,他忍不住走到窗口,斜睇了眼窗外的八叶,他像个大孩子般,坐在了草地上,头枕着胳膊,居然打起了瞌睡。这个野孩子睡得怡然自得。
仇少发觉身边铺毯子的护士在顺着他的视线偷偷看八叶,微红了脸。
女孩问:"仇先生,这是你的朋友?"
仇少扬扫了她一眼,似有不悦:"不是。"

好景不长,一道闷雷震醒了小憩中的八叶。
天下起大雨,仇少扬看到八叶抱着脑袋,满身狼狈地躲在了树底下。
他禁不住扬起了嘴角。
"白痴,站在树底下会给雷劈的。"
话刚脱口,他怔了下。虽然对方听不见,他却不禁有些恍惚。也许他真的有急事找他吧?他宽慰自己道。身体比大脑运转地更快,眨眼间,他已走出了病房。

他借了把伞,走到雨幕下。
八叶缩在大树底下,冷得直哆嗦,看到他来,笑容瞬间爬上了脸。
"你来找我什么事?"
八叶愉悦地答道:"我想你了。"
握着伞的手微微僵了下,仇少扬望着他,扬起讥诮的笑:"我很抱歉,我没有和同性建立长期性关系的打算。"
八叶仰着头想了想,笑道:"这么狠心,枉我为你守身如玉700多天啊。"他笑着笑着,嘴角疲惫了,眼里不免流露些许失落与不甘。"我真怀念我们以前一起外出任务的日子。只是,我们回不到以前了。仇少,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儿子被抢走了,掳到了中国,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你有钱,可以帮你的能人很多。"仇少扬转身欲走。
八叶冲到雨下拦住他。
"你这个男人有完没完啊!老子都找了那么正式的理由了,你给个台阶会死啊!"
八叶激动的神情和他天生的大嗓门惹来了不少关注。
仇少扬注意到周遭好奇的目光,赶忙将他拉到伞下,拖着他,快步走向医院大楼。他无奈地:"公开场合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夸张?"
八叶很得意:"哗,早该知道你要面子。下次你再不肯和我好好说话,我就当众强暴你。"
闻言,仇少扬当即停下了脚步。
"我想你搞错了,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八叶怔忪于他的直白的认真的神态。
他知仇少扬的性格,他是不屑于撒谎的。
也就所以,这个认知给予他的打击,丝毫不亚于他得知儿子被苏三掳走。
其实苏三和安小六都说错了。不是他变了,变得阴沉和冷漠,而是他所有的生气都遗忘在了身边这个男人的身上。他一看到他,仿佛找到了所有鲜活的热情。可令他猝不及防的是,这样的热情瞬间给一盘冷水扑灭。
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这是真的吗?
八叶收起了笑容,拿走了仇少扬手里的伞。伞被他踩得支离破碎。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抓着他的肩膀,强硬地吻上了他的嘴。而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他松开他的时候,冷漠的人讶异地在他眼里看到一丝泪光。
眼泪是最强劲的导火索,而他不乐意再发生类似令他头疼的事件。故而他推开了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他。

part 13

傍晚时分,仇少扬回家,发现邮箱里多了一个黄色信封。
没有邮戳,邮票的边缘淡淡的一圈绯红,应该是女子的口红。信封里没有只字片言,只是几张照片。
黄头发蓝眼睛的帕诺,在一个灰褐色眼睛的女子怀里,笑得分外甜美。或许以前仇少扬还质疑过这个孩子的DNA,现在看来,小小的娃娃有着水汪汪的蓝眼睛,粉嫩的脸蛋笑起来两个深凹的酒窝,偏偏这样纯真的笑容却已然有了几分他父亲的痞子气,着实货真价实得无可厚非。
仇少扬注意到他们背后的参天大树,这是照片里唯一提供的线索,然,这样的景致,在国内,没有上万也有上千。八叶要找到这对母子,仅靠这些,堪比海底捞针。
不过他有些不解,为什么照片是寄到他的家里。
关他什么事。
不过,自他打开房门的一刹那,顿时明了。
八叶张牙舞爪地倒在他的沙发上,嘴里嚼着薯片,正和安小六通着电话。看着薯片的碎渣一丝丝渗入他的沙发和他的地毯,仇少扬眯起了眼,开始磨牙。
"对啊对啊,我也那么想的。"八叶禁不住兴奋的神色,从沙发上滚落到地毯上,抬头瞥见仇少到家,赶忙在地上端坐了起来,话筒凑在嘴边,"我不和你说啦,他回来了。嗯嗯,我知道的,要软硬兼施嘛,对对对,我懂,这方面急不得......"
啪,仇少扬直接拔掉了电话线。
"谁给你钥匙进来的?"
八叶撇撇嘴,倚着沙发悠然自得:"不要那么冷淡嘛,是老大啊,他说我一个人在国内不放心,我现在是高危人群,他让你保护我。"
放屁,仇少扬继问:"他怎么有我的钥匙?"
八叶啊一声,自知失言,眨着眼睛岔开了话题:"喂,你手里拿了什么?"
仇少扬把照片抛给他。
八叶看到第一张时,嘴角的笑容渐渐敛起。看完后,他把照片整齐地放回信封,抬眼看着仇少扬。
"安小六说的很对,苏三已经明目张胆地把孩子抱到了我们跟前。"
"明目张胆?"仇少扬挑眉。这话说的,安家掌控这一带那么多年,以至于随便来个姓安的姑娘都有那么猖狂的口气。
八叶朝他招招手,仇少扬走过去。他一把拉下他,将胳膊放在他的肩膀上。仇少扬正欲赏他一拳的,斜眼瞥见他胳膊上的纱布,不禁愣了:"你受伤了?"
八叶点点头,收回了胳膊:"苏三说她要改下游戏规则,我一天没有抱回我的儿子,她就每天送我一颗子弹。"
仇少扬扫了眼他胳膊上中枪的位置,不以为然。眼里的神情好像在说,这样程度的挨个一百颗子弹也没事。
八叶被这种轻视的态度惹恼了。他从地上跳起来,抓着仇少扬把卫生间里跑。
卫生间靠窗的墙,碧蓝色的瓷砖上,赫然嵌着一枚黑色的小孔。
他气呼呼地:"我是在这里洗澡的时候中弹的!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妈的,这娘们疯了,把最高档的武器都带来中国,为了杀她儿子的爹!"
仇少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能瞬间穿透一堵墙还带红外线的高档枪械,虽然那东西贵到正规军队都不一定有几把,但是他似乎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你居然在我的浴室里洗澡?!"
他怒不可遏地把八叶一脚提出了大门。

八叶以前不知道这个人的洁癖是那么厉害的。想来和他鸟巢似的家相比,仇少扬的窝简直是天堂。他趴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数着星星,嘴里嚼着口香糖,第N次打他家的电话。
呜,还是占线。
夜间冷风习习,八叶裹着外套,探起身看到仇少扬的卧室一盏羸弱的微光。他可怜兮兮地趴到他的窗口,轻声地问:"喂,喂。"
那微光立即扑灭了。
八叶望着窗内一片漆黑,很是沮丧地:"仇少,太绝情啦。"
依然没有回音。
夜风卷入了他的衣领,冷得他一个喷嚏接着一个。
许久,屋内总算有了回音。
"闹够了就回你自己的地方。我这里不接待流浪汉。"
八叶笑:"仇少,能不能不要这样不近人情啊。"
屋内,仇少扬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倒影的狼狈的人,面无表情。
八叶见他不回话,自顾自地又苦笑了起来。
"我说,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仇少扬答道:"夜深了,睡了,不研究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八叶低下头,手指轻轻地叩着窗。咚咚咚,一下下,试图敲出个所以然。很快,他茅塞顿开。
这个人不是有洁癖,而是怕麻烦。
怕他带来的麻烦,怕苏三的子弹,怕分身乏术不能照料患病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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