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空气里,我挺直背脊缩着肩膀背对任邵风,乖乖的盘腿坐在床上不敢动,他近在咫尺的气息让我紧张得连指尖的神经都想尖叫。
等到终于弄的擦不多干了,任邵风把我转过来,挨着我的肩膀坐下。我忍不住缩了缩,偷偷往旁边挪出一点点距离,他伸出手揽住我的腰把我拉向他,我倒吸一口气本能的挣扎,但是我一挣扎他就搂的更紧,他搂紧我就挣扎得更厉害,就这样一来一往默默的玩起拉锯战。
「亦宁,」任邵风皱起眉,黑色眼睛里的星星暗了暗,声音里满是不悦,我只好停止挣扎僵硬着任他搂着「你最近为什么一直在避着我?」
「我...我没有。」我低着头,不想看到那双注视着我的眼睛
「你有,而且为什么我一碰你你就这么紧张?」
「我没有...」
「你有。」
「我...我只是不习惯让人太接近我...」
「是吗?可我看我之前吻你的时候你挺享受的啊!」任邵风的大手沿着我的脊椎上上下下的摩擦,他的手心好烫,让他触碰过的地方热的就像要烧起来一样
「我,我没有,只...只是因为你是老板,所以...」
「所以怎样?因为我是老板,所以才肯让我吻你?那现在我以老板的身分命令你服侍我,你是不是也要乖乖照办?」好像生气了,是吗?
「不要说傻话了,我是男人,我也不喜欢男人,」低着头,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热,「你如果真的想找人帮你解决,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去找一个主动一点的,有经验一点的,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不会喜欢男人的。」
「你说什么?」任邵风的大手移到我的后脑勺,紧紧扣着,把我的头抬起来和他对视。
终于生气了,是吗?
你会生气,没有想过我也会生气吗?让你吻着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你有没有想过?让你抱着的时候我甚至有过那些可笑的幻想,幻想也许你是有点喜欢我的,你知不知道?就算我们的地位天差地远,你可以把我这种随手抓来一大把的人视如粪土,但不代表我没有情绪,你懂吗,任邵风?
「我说,你不要拿你以前对付你那些床伴的招数对待我,」我吼着,瞪大眼睛努力想看进他的眼底,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一个叫苏亦宁的人在那里,可是眼睛却越来越热,说这些话的时候胸口也不像前几天那样空得发慌了,但是很重,沉甸甸的压的我都痛了
「我就这么一个人,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没有什么好处,迷迷糊糊又笨手笨脚...常常把你的衣服烫坏...烧个菜也会把盐放成糖...这些你都不知道的...我,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你...」有什么从眼睛掉出来,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到任邵风的腿上,热热的,咸咸的,是什么?
任邵风突然一个用力把我扯进他怀里紧紧的抱着,那双手臂用力的像要把我揉进他身体里似的,箍的我的肋骨像要散了架。
他的唇贴在我的发上,温热的气息环绕着我,这是,我渴望了好几天,久违了的拥抱,只是心却更酸了,眼睛里热热的液体掉的更凶,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式
「嘘...亦宁乖,别哭了,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要你的什么呢?你只要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就够了,知道吗?你这么单纯这么天真,我怎么会骗你?乖,别哭了。」
「真的吗?」我把脸埋在他怀里嘟哝
「你想,要是我真的只是拿你寻开心,为什么到现在还只是亲亲你抱抱你而已?我在等的,是你敞开心胸接受我的那一天啊!亦宁你知道吗?你身上有很多特质是我一直向往却始终是失去了的,看着你感受着你的这些特质,我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你知道吗?」
他抬起我的脸吻掉脸上湿答答的痕迹,我看着他的眼睛,想读出他真正的情绪,我也很想相信,但这会不会又是另一种欺骗的方式呢?
任邵风的吻渐渐来到我的唇,轻轻舔着吸吮着,我主动张开嘴接纳他的舌,睁着眼睛努力想看清楚这个认真的吻着我的男人,但是大脑随着他的吻慢慢加深而宣告当机,我只能依靠着本能回应他
分开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两只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像是小时后在育幼院里护卫着心爱的玩具一样,怕一松手就会被别人抢走了,所以只好紧紧紧紧的抱着,怕他会消失。
顺风·逆风(八)
我告诉任邵风,说我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让我一个人出去走走散散心,任邵风马上就答应了,还帮我批上外套仔细拢好,叮咛我不要太晚回来,他会给我等门。
外面的夜很黑,深夜的孤寂和任邵风的怀抱比起来格外寒冷,我在街上晃着也不知道该去哪,只好约秦非出来解解闷
「非非阿,你说,我们是不是误会任邵风了?」
我捏着手里的空啤酒罐,和秦非并肩趴在栏杆上看着桥下亮晶晶的倒映着岸上灯火的河水。
「我也不知道阿...听你这样说,好像任邵风多专情一样,可是他是前科累累的任邵风欸,真的能相信吗?」
「......」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很想相信。
又开了一罐啤酒,仰头灌掉一大半。
「亦宁你不要喝这么多,虽然只是啤酒可是还是会醉啊!」秦非看着我,他的脸映着桥下的灯火,有点朦胧
「非非阿,你说,我是不是爱上任邵风了?」
「......你希望我回答什么?」
「......」我希望,你可以阻止我
「亦宁阿,你听着,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也没有对错的,感觉来了你是无法控制的,强迫自己不要喜欢很痛苦也不可能,」秦非温暖的眼睛看着我,「既然你已经喜欢上他了,我不能阻止你,也不能告诉你什么,我只能要你好好保护自己,如果免不了要受伤,至少不要让自己跌的太重,好吗?」
「......」我咬着啤酒罐的边缘,嘴里尝到一丝铁的涩味
秦非用力揉了揉我的发,打开一罐新的啤酒趴回栏杆上。
我看着他的侧脸,觉得,他真的长大了。
当年被富有却年老无子的养父母带走之后的秦非,原本开开心心的过着无忧的生活,吃穿不愁,给捧在手掌心上疼着,可惜不到一年一场空难把他的养父母带走,所有财产被其他亲戚瓜分一空,一毛钱也没有留给他。
被赶出家门孤伶伶的流浪着的秦非被赵老板的属下捡到,进贡上去却被赵老板打了回票,只是看他机灵把他留在身边做事。
秦非很争气,做事勤快又尽心,多动手少动口,很快就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以前那个被欺负了会哭哭啼啼跑来找我的秦非已经被他抛掉,然后以一个我不知道的速率长成现在这个成熟的男人,成熟到足以反过来保护我。
「非非,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上任邵风这个男人,但我想他是值得我冒险放手一搏的人。你也不要担心我了,小时候替你打架出气的人是谁你忘了吗?我可是苏亦宁欸!没有这么容易被打倒的!」
我笑着捶了他肩膀一拳,他也笑了。
我想,有些人不管怎么变,都还会是从前的那一个,很温暖的那一个,而秦非就是这样的人。
自从任邵风把我搂在怀里说会等我主动接受他,说只要我待在他身边就够了的那一天之后,我确切的知道心里有某个地方不一样了。
渐渐清楚的认知到对任邵风的感情是爱情,是一种让我想要小心翼翼呵护着照顾着的感情,在这样的认知下对任邵风毛手毛脚的举动也慢慢不再那么抗拒,只是还别扭着,觉得应该还是要挣扎一下表示抗议才对。
但是任邵风!任邵风那家伙!
好像我越抗拒他越起劲似的,总是把我弄的脸红的要烧起来恼羞成怒摆起架势要揍他几拳的时候才肯放过我。
就像刚才!
他趁我帮他铺棉被的时候忽然从后面把我扑倒在床上压着,上上下下摸了个透之后还欲火中烧的想脱我衣服,我拼死拼活才挣脱他的压制,躲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个人生闷气。
顺风·逆风(九)
眼角馀光撇到那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摸到我身边挨着,看他那个狼狈的样子哪里有平常的半点威风!虽然我已经在心里笑了他三百回,也还是假装不为所动的双手捧着热呼呼的茶专心的喝着。
「亦宁,还在生气啊?」任邵风搂住我的腰,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磨蹭,像一只无害又毛茸茸的大型犬
「......」
「不要生气了嘛!」这只叫任邵风的狗寸进尺的把拿他的爪子在我背上婆娑
「......」我眯起眼睛享受任邵风温暖手心带来的触感,一时就忘了还在生气
「哪,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亦宁想怎么过?」
我一下子张开眼睛,圣诞节?
小时候院里的圣诞节是件大事,喜气洋洋的到处都是白色的人造雪花和空礼物盒,随便一个转角就是一棵圣诞树,上面绕满了彩带和亮片;
前面游戏空地正中央的那棵圣诞树是最大的,有两层楼那么高,最上面那颗大星星是由院长抱着当年度最乖巧累积到最多张苹果贴纸的小朋友,在平安夜做完弥撒之后放上去的。
这项活动被小朋友视为最高荣誉,每个人都争着想要当那个被院长抱着放星星的人,但是我从来没有兴趣。
修女神父给的苹果贴纸我都给了秦非,他天真又固执的相信可以被抱的那么高去放上那么大的星星,说不定有一天对着星星许的愿望也会实现。
在更小的时候,有一个最疼我的修女,老爱抱着我坐在她的腿上说故事给我听,其中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
几年前的一个平安夜,一个怀孕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来到育幼院想要一点点水喝,修女看她可怜决定收留她一晚,于是那女人当晚得到的不只一点点水,还有一顿丰盛的圣诞大餐。
可是就在平安夜和圣诞节交界的深夜,那女人的肚子开始阵痛,鲜血不正常的大量涌出,但她不敢声张,自己努力的把孩子生下来,用牙齿咬断脐带之后就虚脱而死。
修女说他们在圣诞节早上发现那个倒卧在已经干涸的暗红色中的女人的时候,她怀里的小婴儿不哭不闹,乖乖的吮着手指在睡觉。
还好,最后还有一顿丰盛的圣诞大餐。
我就这么活了下来,倔强又努力的活着,以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只是从此很讨厌平安夜和圣诞节。
「亦宁?」任邵风温暖干燥的手心贴上我冰冷的颊,我下意识的把脸偎进他手心里
「任邵风...我们,可以不要过圣诞节吗?」
「为什么?」
「......」我愣愣的,在任邵风的手心里低着眼睛
「亦宁......?」
「我妈妈,她,在平安夜和圣诞节交界的夜晚,生下我之后就死了。」我听到一个声音这么说,很低,很哑,不像我的,那么张扬而开朗。
这是一个,我从来也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就连秦非也不知道。
「......亦宁,别哭了,」原来我是在哭吗?「你相信我吗?」
任邵风把我拉进他怀里,一个有着我渐渐眷恋的体温和气息的地方
「......恩......」我在他怀里吸着鼻子,他的胸口被我弄湿了一大块
「那,你只要跟着我,好吗?我让你过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和圣诞节,好吗,亦宁?」
我抬起脸,他的眼睛就看着我,那么黑,那么温柔,里面的星星闪亮的比圣诞树上的那一颗还要光洁,还有一种,应该是疼惜的情绪。
这个男人,也许真的可以让我拿命来爱,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拿出自己的命来爱,我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这是冒险是赌博,但我想我愿意。
「好。」
任邵风微微一笑,火热的唇又印上我的,但这一次,很轻,很柔,带着一种疗愈的效果,我在他的吻里,彷佛又看到当年坐在修女腿上的那个小男孩。
嘿,别哭,你知道吗?等你长大了以后,会有一个男人,很爱很爱你喔!
顺风·逆风(十)
任邵风好像忙碌起来了,在他说了要给我一个难忘的圣诞节之后。
早出晚归,回家常常洗了澡就进书房加班,虽然不再对我毛手毛脚,我应该是要觉得松了一口气,但却是被冷落的感觉= =
他不再要我二十四小时跟着,打电话的时候打发我去倒咖啡买点心,晚上有事要办就把我赶回家,我在客厅给他等门等着等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隔天醒来是在我和他的床上,但是他已经出门,一张纸条也没有留下。
也没有再提起过圣诞节的事。
让我忍不住疑惑,关于那天晚上他说的话是不是我在做梦?
但没有机会问,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虽然很想把那个匆匆忙忙的男人拦下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吼,任邵风你他妈的敢骗我你就试试看!可我想做人还是要有风度一点,不可以这么轻易的就发脾气。
今天就是平安夜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任邵风说总算快把事情处理完了,晚上有空可以回来吃晚餐,要我乖乖待在家煮几道他爱吃的菜等他回来。
所以一大早送他出门之后,我就开始替房子大扫除,跪在地上洗洗擦擦还给木头地板打了腊,站起来的时候膝盖都发酸发麻的站不住,沙发椅套和窗帘也拆下来全部洗过;
家里都打扫干净之后赶着下午超市降价的时间去买菜,提着大包小包全身脏兮兮的回到家就算腿软也还是撑着不敢一屁股坐在打理的亮晶晶的地板上,只好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厨房。
看看时间怕任邵风随时会回来,连水也没来得及喝就洗洗手卷起袖子研究食谱,打算做几道任邵风爱吃的菜,还有前几次上馆子的时候他多挟了几筷子的菜也可以试着做做。
当所有辛辛苦苦从超市提回来的食材从生的变成熟的之后,我想任邵风也该快到家了。房子很干净,菜色看起来也可口,只剩下我是脏兮兮的又满身是汗,只好洗个澡把自己也打理的跟房子还有那桌菜一样干净可口,等一下,干净就好,可口要干嘛?啧啧,几天没和任邵风好好说话就思想不正常了!
我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盯着时钟,七点了,任邵风应该已经到家在停车了吧?
八点了,菜凉了应该要热一热,这样任邵风回来才不用等。
九点了,打电话到任邵风的手机,一直都是语音信箱。他骗我?不会的。
十点了,我焦急的坐不住,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任邵风会不会骗我?不会吗?
十一点了,为什么连通电话也没有,任邵风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十一点也快要过去了,差十分钟就要十二点,就是圣诞节了。任邵风,你在哪?
你真的,是骗我的吗?
当时针和分针快要合在一起的时候,电话哇啦啦的响了起来,我跳起来冲过去接起电话
「亦宁,」是任邵风!
「任邵风你这个浑蛋!这么晚回来也不打通电话,你要害我担心死啊!」我吼着,「仇家这么多还把保镳丢在家里,你是白痴吗!打你的手机也没人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亦宁,」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虽然疲惫,却带着笑,看样子这家伙就算有什么三长两短应该也还没死透吧!
「不要叫我,你这浑蛋,再跟你说话的是小狗!」
「那看起来你是当定小狗了呢,亦宁,」任邵风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愉快,为什么我还要担心他担心的快心脏病发,真是蠢,不跟你说话有什么难的,任邵风!
「亦宁,要十二点了吧,你带着手机到顶楼,动作要快喔!」
「......」
我不想理他,但还是拗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只好咚咚咚的冲上顶楼,气喘吁吁的打开门的时候,刹那间明白了任邵风的用意。
灿烂的烟火在不远处的河畔上空绽放,单色的,七彩的,圆形的,笑脸的,爱心的,放射状的,河面上波澜不兴的倒映着天空的霓虹,我张大嘴愣愣的看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亦宁,喜欢吗?」拿在手上的手机已经被我挂掉,任邵风的声音却还是清晰可闻,我这是幻听吗?
「......」
「亦宁,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吗?」幻听还会跟人对话的吗?有这么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