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罗天冲过去,把纸条抢过来。
"喂!死罗天!死小罗,干吗急吼吼的?"玲子终于生气了。
罗天不理她,将纸条展开,竟是封不短的信,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我亲爱的罗天,你终于肯读我送你的书了!当然,也可能是你不小心碰到的,让我猜猜,是一年之后呢?还是两年之后?
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你看到了它。当你看到它的时候,这本书就属于你了?是不是很幸运?当然,你肯定不会觉得。你从来没有看过我借给你的书,一本都没有。甚至我偷偷借给你书挨了老爸的打,你也不会看,真是让人伤心。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通了。虽然我本来生气打算不理你!但我爱你。我是个同性恋。甚至在我没上高中时。那又怎么样?如果谁因此瞧不起我,我会将他打个稀巴烂!
现在离我去美国还有13个小时,我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这个有些怪想法的黄种人在大洋彼岸会有着怎样的命运呢?这个问题值得探究。而实际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无论未来怎样,我都愿意展开双臂拥抱它。
不过,罗天,认真思考下我们的关系吧?我们,我们,这个词是不是不错?我禁不住一直写下去:我们,我们,我们,我们。不是你们,也不是他们。我们一起逃过课、喝过酒、打过架、读过书,认识你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那我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怎么样?很好的一封情书吧?
付上我虚拟情诗一首,这应该是我一年后心情的写照:
玉兰花开,片片飞落,浸染芬芳
布谷飞过,似问离人,何日归乡
那四月的庭院啊,你我便是一个梦想
如今,连夏日的知了,也为我哀伤
但,梦想所以伟大,因为有人可以实现
人生所以美丽,因为不知道的迷茫
那么,朋友,又何必神伤
就算世界不再,梦想也在它该在的地方
怎么样?够酸吧?哈哈。如果不适应,Just a joke,我也不适应,哈哈。
好了,Good Night!
爱你的文风@大学宿舍.com
"喂,罗天,怎么,不会真的情书吧?"玲子从冰箱里拿了1个可爱多杯,自己吃了一大半,鼻尖儿上沾了不少奶油的痕迹,像个顽皮的女孩儿。
"不是,别瞎猜。"罗天板起脸来,将她手里的冰淇淋抢走,顺便给她一记,"再乱猜,我对你不客气!"
玲子嘟囔一声不再理他,翻出光盘看Friends,马上笑得像个傻丫头。
第五章
罗天的思绪还真有点乱。文风那家伙,总是好死不死的来这一出。他的伎俩罗天都知道,他无非是在想通之后,觉得自己掰不过来,于是拖别人下水。他向来如此。
于是,罗天决定不理会他,陪玲子一起看Friends。但他脑袋里都是文风那热情洋溢的信,他甚至能够想像文风的样子:
在那个初夏的傍晚,文风穿着白色的纯棉T恤和黑色运动裤,坐在宿舍的小课桌前,写了这封信。他是学计算机的、连作业都是电子化的方式完成,因此为了找一张看得过去的纸,他花了好几分种。
他也许刚刚跑完步,脸上还有几滴汗,于是用T恤的下摆擦了擦,在上面留下个淡淡的汗印儿。他的手修长干净,仿佛外科医生的手,这双手一直用来敲程序代码,偶尔握着笔写汉字不太习惯,就仿佛在用左手写字。之后,他跑去买了听百事可乐,一口气喝完,觉得对一切都满意了。
然后他开始天马行空,他写东西的时候很开心、很投入--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如此--连不经常写字的不习惯都渐渐消失了,他沉浸在过去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期许里。那时候,夕阳照在他漂亮的眼睛里,反射着好看的玫瑰红,他的嘴角洋溢着笑意,那种笑意比外面夏意更浓烈。
信写完了,然后他想着把这封信放到哪里好呢?他想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让罗天轻易发现为好。生活需要惊喜嘛!之后,他将这封信藏到他最爱的一本书里,有些孩子气的笑了起来。
这个情景从罗天脑海里面浮现出来,栩栩如生。他甚至能够看到文风恶作剧般的笑意,像个背地里耍花招的小男孩。
这个家伙现在在干什么呢?一个念头冒出来。算算时差,美国东部时间应该是夜里2点,那家伙应该在睡觉吧?好容易挨到玲子回家,将文风的信里里外外地又看了一遍,发现卢文风那家伙竟根本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就是故意吊足了他的胃口,然后不理他。
文风其实是个狡猾的家伙。让罗天对他恨之入骨的是高二运动会,就是他俩都报了3000米的那次。那时候他们刚认识不久,文风借给过他两次书,但还没缔结伟大的情谊。
卢文风和另外一个男生代表一班参加3000米,穿着阿迪的蓝色运动装和白色跑鞋,蓄势待发。他后面的呼声却证明了他有多高的人气。一中很少有这样的男生,长相好、出身好、成绩又好,就算不好打交道的古怪性格,这也被冠以了酷这个褒义词。
站在起跑线上,罗天突然有些紧张。文风对他从来都很友好,从他们两个认知之日开始,他甚至从没想过两个人可以在运动场上交锋,这个感觉很怪异,却又让人激动。
枪响了,罗天感觉文风远远望了他一眼,再看文风时,他已经起跑了,很快,而且还在加速。
罗天第一个感觉是:他疯了?!这是3000米,不是100米,没有人这样一个跑法。然而出于本能,罗天开始追他,想要超过他,毕竟罗天可是上次的长跑第一名。
跑到第五圈,他意识到一点,他做了蠢事。由于前面跑得太快,气息调节不均,这个感觉糟糕透了,如果你跑过3000米肯定知道,总觉得有肺里什么东西堵得慌,里面要炸开的、天昏地暗般的难受,但还是要跑,还有1000米要跑,甚至放慢速度带来的都只有败绩。
那对罗天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不过他咬着牙跑过来了。跑完第六圈,所有选手都开始加速。罗天督促自己速度不要慢下来,不要理会自己灌铅的双腿,跳出胸腔的心跳、快失去平衡的身体。然而,就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有 2个选手从后面超过了他,窜到他前面去,那一幕他终生难忘。
当然,文风也跑得太快了,速度渐慢下来,一班另一个男生从后面开始超他,然后猛地加速,眼看就要到终点了。罗天终于意识到了他卫冕的危机,拼了力气将200%的潜能发挥出来,他感觉是上帝的力量让他从后面超过了文风、又超过了一个选手,不过还是第二,并没有创造奇迹。第一名被和文风他们班的一个男生拿了去。
卫冕不成,让罗天班上一片嘘声。然后他觉得自己上了大当,那就是他不该追文风,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跑法,不是吗?然后他开始遥望文风。那家伙用毛巾擦着脸,很高兴的样子,对着一班跑第一的男生说着什么笑话。
怒发冲冠是什么感觉,罗天当时就是什么感觉。他冲到一班的休息区,看那个跑第一的男生笑得一脸恶心。
"你们在笑什么?"罗天怒气冲冲地问。
文风似乎没想到罗天这么生气,吃了一惊,矿泉水盖子都忘了盖上。
倒是旁边的男生发话了,"我当是谁,罗天啊,你知道田忌赛马的故事吗?
"什么意思?"
"你说呢?你以为文风干吗跑那么快,这叫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对不对?"
罗天当时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声,什么理智都抛到脑后去了,冲着那家伙的小肚子就是一拳。
"嘿!罗天!"文风想拦住他,结果生生吃了一拳,痛得蹲到地上。之后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儿,似乎几个班干部模样的人架住了罗天,说不带这样欺负同学的,要告到教务处去。
之后,文风从地上站起来,扯开那几个人,"我们闹着玩儿呢!没事儿!"
"谁和你闹着玩儿啦!"罗天虽这么说,见文风的脸有些发白,想着刚刚那拳可能有点重了。
"那个......"文风将他拉到一边儿,压低了声音,"你打了我一拳,也不吃亏,咱们讲和行吗?"文风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摊了摊手,"我是故意的,算了下估计拿不了第一,于是想多拖几个人下水......这没什么错,愿者上钩,不是吗?"
第六章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盘坐在出租间不大的沙发上,玲子一边涂着指甲一边问。
那时候,他们交往已经一年多,这个时候谈论婚嫁没有什么不对,但罗天现在还不想,"到了该结的时候。"
玲子呼地站起来,将沙发垫抄起来,砸到罗天身上,有点儿生气,"死小罗!我下午去练瑜伽,你晚饭自己吃罢!"
她脸色通红,抄起提包往外走,怒气冲冲。一瞬间,罗天有些愧疚,不错,玲子是个好女孩儿,聪明、有头脑,不霸道也不依赖,这样的女孩是结婚的最好人选,可他却在想着有的没的,这实在是不可救药。
文风说:生活之所以美丽,是因为不知道明天能发生什么。
因此,他总想着另外一种可能,或者另外无数种可能。在吃饭时、在商场里、在玩网游,他总在想,如果这儿不是玲子,又将会怎样?生活中存在无数的可能,这些可能吸引着他,让他不得安生。
遇到戴筱是在那个四月的下午,在一个安静的咖啡厅,他是无聊出来闲逛,读读那本可有可无的《从优秀到卓越》,两人无意间碰到,于是坐在一起。
戴筱和过去一样,聪明、漂亮又快活,仿佛四月的蝴蝶,赏心悦目又惹人怜爱,招惹着周围的男性魂不守舍。她头发剪得很短,如婴儿般不施粉黛,将件暗色衬衫随随便便地罩在身上,带着一般女人没有的洒脱,就如同几年前那样美丽、不羁又莫测。
在过去的一些日子里,这个美女经常在文风教室的门口和他一起上放学,而文风似乎又不讨厌这样,这终究酝酿了一场最漫长的单恋。
"最近怎么样?"罗天问。
"很好,"戴筱喝了口奶茶,笑起来露出一排贝齿,"我虽然倒霉地遇到了文风,幸好之后的运气一直都不错。"
戴筱美女的话和她的动态一样可爱,像个顽皮的女孩儿,这点和玲子很像,不过罗天无暇多想,"你和文风有联系吗?"
"我和他联系?"戴筱耸了耸肩,"怎么可能呢?我被甩了一次已经够了,阿不,我们是从没开始?"
罗天想想也是,"结婚前有啥打算没有?"
"啊?结婚前?"戴筱沉吟着,"独自旅行,写本书,做一个网站,练一手厨艺嗯~"
"就这些吗?"
"没有呢!尝试ONS,去一次非洲,办一家公司,"戴筱笑着,用手把玩着手镯,不知道是真是假。
"开什么玩笑?"
"有时我想,我并不是那么了解我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就仿佛在商场里,一件外套要穿上才知道是否适合自己,不是吗?"
第七章
罗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男人裸照和同志网站的,他加了一个QQ群,叫做什么阳光同志群,告诉别人他是不分01的,这种说法让他有点害臊。
很难解释这种心态,或许他想探索另一方面的人格吧?但他也不知道,是希望自己BI得多一点,还是BI得少一点。
他不知道文风是不是上这类的网站,或者酒吧,这些他都不知道。在他印象里的文风,一直停留在17-18岁,喜欢恶作剧、喜欢玩闹、有些任性,他第一次告诉罗天他是gay是什么时候呢?不清楚,反正他是开玩笑似的说出来,但直觉告诉罗天这不是玩笑。实际上罗天有些高兴-毕竟文风喜欢又不是什么坏事儿。
那个群还是个比较谨慎的群,至少不全是为419而生,他和一个和他搭讪的家伙,叫做唐伯虎点鼠标的人,聊起了天,过了一会就比较熟识了。很无聊是不是?连罗天也不能解释这个做法,他不是为了好奇,他只是想更多地了解自己。
和唐伯虎见面是在一个月后的周末,两人一起相约吃饭。那是个还不错的男孩,在附近的高校上学,脸是干净、发黑的,罗天和他在一家西餐厅吃了饭。
男孩有些笨拙地问他,你对419怎么看?
罗天支吾了声,说法有些公关化,意思是我不419,但支持别人419的权力。
男孩说,我也不喜欢419,我觉得咱们这么聊聊天就挺好。
这时候,罗天手机响了,是玲子,罗天走到角落地接了电话,回来突然发现那男孩脸上长了几颗青春痘,显得不够干净,笑起来的时候眼皮下有些细纹。
男孩子说话有些怯怯地,问他毕业找工作的事儿,问他英语到底有多重要?
罗天盯着他脸上的青春痘和细纹、干燥的嘴唇,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想建议他用点眼霜、唇膏,终究还是忍住了,他耐心地回答他的所有问题:关于就业、关于简历包装、包括面试。两个人磨到了夜里才走,罗天付了几百块的账,后悔得想把自己一棒子打晕。
回到住宅时,玲子已经睡觉了,他洗完澡钻进被窝里,一手握住玲子小小的乳房,想着一天的荒唐事,觉得有些可笑。
然后他收到了男孩的短信,"谢谢您的款待,我下周请您吃饭吧!"
罗天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鬼使神差地回了个"好"。
第八章
从那时候开始,和"唐伯虎点鼠标"聊天就成了罗天白天工作中一项可有可无的消遣,唐伯虎说,他在家4A广告公司实习,因此可以时不时地上上网。
网络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对熟悉的人提都不敢提的话,却可以对着一个陌生的ID毫无保留地诉说。(虽然唐伯虎这孩子他见过,但相识不足一月,两人只能用陌生来形容。)为什么呢?因为他俩是一类人,至少在为某个男人牵肠挂肚,这种相似也奠定了彼此的理解,让罗天不至于太过孤独。
唐伯虎是个奇怪的家伙,他们每周见1次面,聊聊天,每次都是罗天付账。他们从没过夜,对罗天来讲,是因为没胃口;而唐伯虎为何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唐伯虎告诉他,可以在聊天室认识同伴,可以通过Google来搜索同伴的昵称进行调查,告诉他哪里的夜店比较好,哪个学校的男孩比较帅气。是的,这个家伙是个老手,不像他,像一只不知如何吃刺猬的狐狸。可狐狸为什么一定要吃刺猬呢?这还真是个问题。
但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一定要制造飞机飞到天上,反而把天上飞的煮到锅里。
罗天给他讲文风的故事,告诉他的文风是如何的帅气、如何的可爱、如何的开朗,他有些怀旧地回忆一个玉兰花盛开的四月,他和文风一起到院子里,然后听到了布谷鸟的歌唱。
唐伯虎笑了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他虽是很平常的男孩子,但眼睛虽然不大却很清澈、牙齿又很洁白、指甲也很干净,这些都让罗天渐渐可以接受他。
"这男孩是我喜欢的型,回头你要介绍给我!说不定还是童男子!"
"去你的!"罗天对他的说法有些不忿,暗自里想着,与其和眼前的男孩子一起消磨时间,不如回头等文风回来,如果一定要找个男孩的话。
这个想法是某一天早饭上逐渐清晰的。那时候玲子为他做了个荷包蛋,冲了杯牛奶。他如同有外遇的丈夫想念自己的情人般想起了文风。
"喂!小罗!小罗!回回神儿!" 玲子喜欢小骡小骡的叫罗天,仿佛叫一只小畜牲。
罗天抬头,看见玲子穿着橙色的吊带背心,黑色的牛仔短裤,怒目地瞪着罗天,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罗天使劲地揉了揉玲子染成栗色的刘海,直到把它们完全弄乱。玲子生气地抄起一个抱枕,两个人打成一团。
"死小罗,臭小罗!快叫我女王,否则我不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