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地上凉，快起来，我没事了！"
"文风？"
文风轻轻把手拿开，看见血止住了，松了口气，笑道，"你的鼻子，还真和你的人一样迟钝啊！"
"什么嘛！"
"我用雪球打你是一个小时前啊！这时候才流血，真是神奇啊！"文风耸耸肩，"不过我刚才打你，很疼吧？"
"还好啦！"罗天满不在乎地嘟囔着。
不知不觉，两人在操场上已经待了二个多小时了。严冬，风也有点大，文风开始有点咳嗽。
"我们回去吧?"文风从雪地上站起来，将外套用力裹了裹，"天又变冷了呢！"
就在文风站起来的一瞬，罗天看见Tom出现在操场门口，或许是文风迟迟不归有点担心吧？因为是文风背对的方向,因此他没有察觉。罗天佯装没看见的样子，从雪地上站起来正视着文风，"文风？文风？我能抱抱你吗？"
文风虽然没答应，但也没拒绝。罗天紧紧地将他抱住，那是一个他们都熟悉的拥抱。那家伙还是那么瘦，即使隔着厚厚的冬装，也觉得过于骨感了，简直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
文风甚至没拒绝他的吻。这个吻热烈绵长，罗天通过舌尖感觉到文风并非无动于衷，甚至也很喜欢这样的感觉。罗天一边吻他，一边用余光瞥着操场门口。Tom有几分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但并没有冲过来揍他，只是呆立了一会，然后转身回去了。
"文风？"
"嗯？"
"你和Tom分手吧？我一定改过自新，我们在一起吧！"罗天道。
"不要！"文风似乎才意识到什么，将他用力推开，"我才不会像你那样，随便玩弄别人感情！"
"你喜欢他？"
文风垂下眼睛，"我想是吧？他对我很重要。我和他在一起很快乐，而你只有让我痛苦！不可思议吧？我是对任何事情都容易过分投入的人，以至于这么快就喜欢上他！"
"那我们？"
"就这样吧。"文风道，"我想，我真的该回去了，不然Tom该担心了！"
罗天看着有些焦急的文风，甚至有几分卑鄙地想着，他的Tom不仅仅担心，可能要发飙把文风给甩了吧？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文风？文风！"看着文风转身离开，罗天抬高了音量问，"我在你心里是怎样感觉？你还喜欢着我吧？"
文风的身形顿了顿，"罗天，我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
文风一定还喜欢自己！这样的猜测让罗天有了勇气，"文风，你和Tom摊牌吧！我可以等你，我一直等你！我真的爱你！"
"罗天，"文风的声音低沉得仿佛叹息，"如果你一定要喜欢我的话，就把它当作回忆吧，这也没什么不好。太执着于过去，就无法享受明天了吧！"

第二十八章
整整一天，罗天都在猜想文风和Tom可能的冲突，这种可能性让他担心又有些兴奋。就算再没脾气的家伙，也不能容忍自己爱人和别人接吻吧？
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老妈过来叫罗天，"电话，是文风打来的！"
罗天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期盼的事情发生了。文风上来就骂罗天，少见他这么愤怒，而且口不择言，"死罗天！你真是个卑鄙的家伙，卑鄙！昨天你肯定看到Tom了？你这混蛋，你做一切都是为了让他看到吧？好了，他买机票今天走了，你满足了吧？这是不是就是你希望看到的？"
电话在卧室里，离老妈和玲子比较远，因此罗天并不担心，"文风，你听我说，我爱你！"
文风已经哭出来了，"你爱我就可以做这样的事？我什么时候破坏过你和玲子？现在我被他冷落了，我该怎么办？"
"文风？"没想到文风竟然这么伤心，甚至无助，罗天心如刀绞，"你......"
"还有！"文风愤愤地数落着，"我被你害惨了，本来我是买票追过去了的。结果，昨天吹风感了冒，有点发烧，居然不让登机！安检什么时候这么严格了？我怎么能这么倒霉？"
"文风，你感冒了？吃药了吗？"罗天想起来，昨天玩得确实有点疯，那么冷的天气在外面待了三四个小时，即使文风也会生病吧。
"不用你操心！"文风口气强硬得可以，"这一切不都是你计划好的吗？你这卑鄙的家伙，我完全栽到你手里了！"
虽然小小的感冒不必担心，罗天还是决定去文风家里一趟。以探病为借口，和文风一起聊天、一起看书、一起开玩笑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光是想着就非常开心了，况且Tom那家伙已经走掉了，这可以让他们彼此更好的相处吧？
大年初四，有着这样想法的罗天小人得志般地再次敲响了文风家的大门。开门的卢婶没有任何怀疑地请他进来，甚至直接推开文风的房门请他进去。
文风的态度很不友好，甚至扬言，如果不是担心老妈会怀疑的话，早把他请出去了, "我给你半小时时间，你可以看书、看电视、不要和我说话，时间到了就走人！"
因为感冒的关系，文风眼睛有点发红，看上去很困倦。他在室内还穿着厚厚的毛衣，用电脑捣鼓什么东西，一个劲地咳嗽，不断流鼻涕，一会功夫就用掉了大堆的面巾纸。
罗天有点后悔，昨天不应该强拉着文风打雪仗，然后强留他在操场吹风的。但如果不那样，两人甚至没机会见面吧？
"Tom他......提前回去了？"
文风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如你所愿。不过我们还没说分手，只是要彼此冷静一下......"
"哦，"罗天难以掩饰地失望，"真想不通，Tom有什么好喜欢的？"
文风无所谓地耸耸肩，"这种事情，不是你能明白的吧？"
这样的文风一点都不可爱。罗天闭上嘴，接受文风的建议躺在床上看书。他想起大二那年的夏天，文风将罗天带到小阁楼里，由于父母都不在家，他们喝了很多啤酒。文风喝酒会脸红，就像红苹果一样让人想咬一口，明亮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雾气，由于穿着T恤，连锁骨都变得性感起来。这样的他斜倚在沙发上，比女孩子还要吸引人，这是一种迥异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好朋友有这样的遐想，但是那种感觉却那么真实和深刻。
他抬头看文风，那个家伙由于发烧的关系，脸依然很红，咳嗽高一声低一声的，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并快速敲打着什么。
"他还在忙工作的事情吧？"有着这样想法的罗天开始心疼文风，如果真和搭档Tom闹翻的话，文风只能更辛苦吧。
"文风，歇歇啦！我们一起玩牌怎么样？"
文风摇摇头，但并没有出言相讥，只是看着他，"罗天，有件事你说对了，我也许真的不适合去创业。"
"嗯？"罗天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来。
"没办法和投资者搞好关系，拿不出好的盈利方案，有些时候太不会妥协了，但如果真妥协，又陷入自我厌恶中......"
"Web2.0企业都这样吧？但你拿到第二批融资，整体还好吧？"罗天走过去，揉了揉他头发。
"那也是因为Tom......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协调和投资者的关系，事情会更糟......"文风烦恼地把电脑关上，依然坐在书桌前，"他一直都很迁就我，也会毫不客气地指出我理想化的地方，帮助我在用户体验和商业化之间寻求平衡。遇到任何问题，他会毫无怨言地和我一起加班搞到很晚，甚至动用自己的各种资源......"
罗天听得有些不耐烦了，直视着他， "又是Tom，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不是说不能理解我的感情吗？"文风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声音压得很低，"我想对他，并不是逢场作戏吧？"
"那是你觉得他对你更有用处吧？"罗天故意嘲讽道，"就像小时候，你需要的只是个有趣的玩伴而已，而现在，你需要一个事业的伙伴？还真是现实呢！"
文风怔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差点把水撒到桌子上，他咳嗽几声，反而笑了笑，"原来你这样看我啊？不过怎样目的也无所谓，我确实需要他......"
文风根本连反驳的意思都没有，真让罗天恼火，"好吧，文风，你成熟了！越来越有创业者的气质了，我真应该恭喜你，你和Tom各取所需吧，关键是，Tom他还要你吗？"
文风本来在盯着茶杯，闻言震惊地抬起眼睛来，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剧烈咳嗽起来，身体仿佛痉挛般抖动起来。
虽然只是感冒，不过这家伙看上去满严重，罗天轻轻拍打他后背，他的后背瘦骨嶙峋的，"要喝点水吗？"
文风摇头，咳得快断气方才收住。已经没心思再吵架，也没力气撵罗天走，只是软软地趴着书桌上。
罗天记得，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过春节。第一次是七年前，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那时，文风的父母去姥姥过年，文风犯懒不愿意去，自己窝在家里无聊，就打电话把罗天叫了出来。
文风粗心的父母甚至没准备吃的，罗天只能厚颜无耻地把家里冰箱里的东西一股脑带过来，两男生都不太会做饭，但勉强可以填饱肚子。
夜里，罗天想放烟火，才知道文风平时胆子大，却特怕烟花爆竹的玩意，每次父亲放烟火，他都躲得远远的，几乎要像鸵鸟一样藏在衣柜里。
罗天记得那天夜里，烟花绚烂。放完第一支的时候，回头望去，见文风甚至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放完第二支，那家伙还是不闻不问；到第三支，罗天忍无可忍想叫文风下楼，却见窗帘拉开了，那家伙推开了窗子，向罗天微笑。
文风那天穿着件蓝色的长袖T恤，在夜色下显得温和好看。文风用那种如夜色般柔和的眼神看着他，就仿佛他们相识了很久很久。
回忆起往事的罗天内心变得温柔起来，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文风，"等你感冒好点，我们去爬山吧？"罗天轻抚着文风的头发，将它们摆弄平整，"你和Tom之间，你们自己解决。不过，是你先甩我的，真是不够意思啊......"
文风没什么反应地听着这些，本想说什么，被新一轮咳嗽袭击了。罗天知道这家伙虽然看上去很健康，偶尔也会莫名其妙地病倒，病得一塌糊涂。
听到笃笃的敲门声，罗天过去应门，卢婶将无线电话递给他，"让文风接电话！"
文风无力地斜倚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拿到电话反而打起精神来，对着听筒低低叫了声，"庾勘。"
罗天恨死那该死的电话了。不过两人并没谈任何私事，对了对公司内部的事，文风这边的产品计划，庾勘的推广节奏等。文风又将电脑打开，对着电脑屏幕说话，气氛严谨而尴尬。
俩人聊了半个小时，文风又有些咳嗽，只好努力屏住呼吸，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半分钟。听说在那边要挂电话，文风焦急地祈求道，"请别挂电话，我有话要说，等我几分钟......"
罗天没见过这样弱势的文风。一直以来，文风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行动也勇敢果断。这样几乎在祈求的文风，是他从没见到过的。
文风用手捂住听筒，又开始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平复了呼吸，以一种平和的口吻道，"对于那件事，我没什么好冷静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
"虽然没告诉你以前我和罗天的关系，但想必你也知道了。那件事我很抱歉......"文风说话很慢，似乎斟酌着措词，"你说我贪恋旧情，就算那么回事吧！
似乎Tom说了什么，文风叹了口气，"就像你说的，我是个非黑即白的人，所以任何事情我都会说清楚，也会清楚地划清界限。我想说的是，那天我和他，是个错误。
文风紧咬着嘴唇，语气开始变得强硬，"庾勘！反正怎么决定在你！但我要把话说清楚。实际上，因为我感冒，现在罗天正在我家里......"
听到自己名字的罗天觉得莫名奇妙，不过文风做事方式向来如此。就听文风继续说，"这个场合说出来再好不过了吧！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也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文风？！"罗天不明白文风为什么这么认死理，非把一切说清楚不可？他感觉自己挨了一记闷棍，有点天旋地转。文风既然这样说，他们再没可能了吧？
那边文风声音又软下来，甚至在不自觉地流泪，只有声音还比较沉稳，"如果你还信任我的话，就等我回去；如果不信任我，就算离开公司我也没话说。如果你觉得我是为了拉拢见鬼的VC才和你在一起的，也随便吧！"
看文风泪流满面地挂了电话，罗天只觉得心痛不已。这孩子做任何事情总是很投入，不懂撒谎，不懂迂回，学不会冷漠，结果无论和任何人恋爱，都会遍体鳞伤吧？
"文风？"
"对不起。"文风勉强笑笑，"事情就这样吧。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我能不能......"罗天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从后面将文风紧紧地抱住，紧得几乎要把他肋骨折断，文风无措地挣扎了几下，但毕竟生病绵软无力。罗天动情地抚摸着他的发际，贪婪地感受他身上清新的体息，想到文风就要离开自己，觉得顿时失去了支点，就仿佛人生也没了意义。
"你哭了? 罗天？"
罗天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泪水已经无声无息地滑下面颊，落在文风的脖子上。
"文风，你喜欢Tom吧？"
他点了点头。
"文风，我有一个请求。"罗天将他的脸扳向自己，直视着他有些失神的眼睛，"请你不要爱上他，不要爱上任何人，甚至不要再爱上我......"
看着文风茫然的表情，罗天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颊，"因为你是个傻孩子，总是那么投入，又那么容易受伤......真是笨蛋......"

第二十九章
过完春节，罗天和玲子提出了分手，他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玲子那丫头反应比较大，抱膝痛哭起来，"臭小骡，我哪里对不起你！我认识你的时候还是处女，你就这么对待处女的感情？"
玲子很少在他面前哭，如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死小骡，白白浪费我3年的青春！我认识你的时候才22岁，现在都25岁啦！"
罗天不知道怎样安抚这样的玲子，正如不知道怎样调整受伤的自己。他如木偶般坐在离玲子最远的椅子上，尽量让自己显得冷漠无情，"玲子，我爱上了别人，虽然被那人给甩了，但是我们还是分手吧！"
玲子哭了一会，擦了擦红肿的眼睛，问那人她认不认识。
罗天摇摇头，他不想告诉玲子文风的事。
玲子咬着嘴唇沉默着，过了好半天抗议道，"小骡子，你骗我！
"我没有！"罗天死扛。
"我看过一封给你的信，是卢文风给你写的，年底的时候。我当时觉得奇怪，觉得一个男人写那样的信很变态，但见到他本人时我反而能明白了，可能他喜欢着你吧? 我们公司有同性恋，我不是特别奇怪。
"但小骡子你怎么想的？我不管你喜欢卢文风还是别人。你喜欢男人，是不是应该早就知道，我可没缠着你，你干嘛非和我交往不可？然后又把我甩了，为了男人把我甩了，你是不是有毛病？
罗天想反驳玲子，但是不喜欢文风这种谎话他很难说出口，于是也就默认了，"对不起玲子，我本来是想结婚的，但是......我却再也不想自欺欺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