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狸】桂花酿----鸫
  发于:2009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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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人影停了下来,是个年轻的男人,戴著一副眼镜,十足精明冷漠的模样。他站在可文的面前,忽然停下了脚步。
「咦?」
是老师吗?但从来没见过学校里头有这样的一号人物,再说就年纪来讲,他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於年轻了。
西装男低头看著可文,可文也只能和他你看我、我看你的看来看去;西装男的脸上一点点的表情都没有,这人究竟是怎麽回事啊?看得可文整个人全身不对劲,十分尴尬。可是这年轻男人望著可文,好像看得出神了似的,竟然还抬了抬眼镜,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这位同学,你......」
「啊?」难道真的是老师吗?还是大清早里游荡在校园中的变态?可文一阵紧张。
「厄......」
只见男人欲言又止,好像想要讲些什麽,话搁在嘴边,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令人听得好不耐烦。
「怎麽了吗?」
「你知道校长室在哪里吗?」
「喔,在前面那栋楼的转角,有一个楼梯往上走到三楼,就会看见了。」
搞什麽呀,原来是问路的,问成这样扭扭捏捏的,这人是很怕和别人讲话吗。可文尽管心里起了些小小的抱怨,还是替他指了路,目送那男人离去。
一大早就遇上了怪人,但总比遇上什麽妖怪来得好;赶忙踏出校门买了早餐回来,校工也已经替教室开好了门,而那个一大早被自己给放鸽子的淮夜,也已经可怜兮兮的巴著他的那双小白脚掌,含著晃著尾巴窝在教室门口等他了。
当然下课之後,免不了要听淮夜的哭哭啼啼,难过的问说是不是早餐不好吃啊、是不是可文讨厌自己了啊,为什麽早上都不理人家啊──
真是吵得人烦死了,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的行踪所以在那边歇斯底里的小女生......可文不耐烦的喝光午餐的果汁,随便拿了一个排骨便当打发了罗嗦的淮夜。淮夜有便当可以吃,没隔多久也乐得忘记可文早上不理会自己的事情,得意的竖著耳朵跑去操场追蝴蝶。
真是个呆狐狸。有吃便是娘,有够笨的。
直到下午,可文才第二次见到了那个年轻的西装眼镜男。他出现在隔壁的课堂上头,手里拿著数学课本,在下课离开教室的时候,正好被可文给看到。
「嗨,阿伟,那男的是谁啊?」
拍过隔壁班朋友的肩膀,可文不禁好奇的问道,於是阿伟说:
「是代课的数学老师啦,我们数学老师不是怀孕了吗......本来说要下个月才请产假的,结果昨天好像早产。学校今天就把预定要代课的老师请过来了。」
「原来是代课老师啊。」
难怪他早上要问自己校长室怎麽走,原来是临时被徵召过来的。
「那你们数学老师没事吧?」
「听说好得很啊,母子均安。不过可能要等一二个月才会回来吧?」
「那就好──」
敷衍似的把话题给绕过去,可文知道那个男子的真实身份以後,心里也算是舒袒了一些,只是转头一望,那个男子却没有走远,视线的方向,似乎是朝著可文而来。
为什麽?他在看我吗?
感觉有些古怪,但可文一动,那男人的目光却也随之移动。
到底为什麽啊?这家伙真的是怪怪的!就算是想和我说话,也用不著站在远远的地方偷看别人吧?
直到上课钟声再度响起,回到教室中坐下的可文,才恢复了平静。而那天放学的时候,一向摇著尾巴喜滋滋的跟在可文屁股後面的淮夜,却一直都没有出现。但乐得轻松的可文,和同学们聊著聊著,也完全忘记了淮夜的存在。
「什麽嘛。人呢?」
终於到了补习班下课的时间,原本应该要来接送可文的淮夜,还是不见踪影。猛然发觉到淮夜从下午下课之後就不见了......可文还以为一出补习班,那只缠人的大白就会出现在门口摇尾巴,说自己玩到忘记了,拼命向自己撒娇道歉──其实是趁机吃豆腐,还是想要吃宵夜?
总之连骂他的话都想好了,这麽黏人的家伙,这会儿怎麽突然搞消失?
少了这只大白陪走路,可文的心里忽然有种不习惯的感觉。左顾右盼了一番,也没看见因为做错事而缩在柱子後面发抖的大白尾巴。
「算了,跑了就跑了,有什麽了不起......」
撑起雨伞,可文也不是没在夜里出过家门,照著以前的方法边走边踢开那些烦人的小妖,顺便泄恨,但踢了整路的小妖,心情却是一直好不起来。
八成是在家里窝著偷开冷气,睡大头觉吧。就罚他今天晚上没有宵夜吃好了;但尽管这麽想著,可文还是心软的不小心在路上买了淮夜爱吃的炸鸡翅膀......转头看看咸酥鸡摊子旁的茶铺,今天的桂花普洱茶正在特价。
又想到了早上的梦,桂花酿。还有在梦境里头,那个跳来跳去,看起来非常开心的淮夜。
那个梦应该是......是自己前世的记忆吗?
可文不是没有自觉,也曾听表哥说过,因为自己的前世不是个普通人,因此,就算哪天把前世的记忆通通给回想起来了,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不过这麽多年以来,可文也只有模模糊糊的接触到一点『不属於自己的记忆』。
说也奇怪,顶多就只是梦中耳语,或是幻视之类的程度,全是些无关紧要的片段光影,从来没有像昨晚的梦那样,那麽实际、那麽清楚的体验。
是因为淮夜出现在自己身边,将自己前世的记忆给唤醒了?虽然不是什麽不好的回忆,只是脑袋里头出现了不属於他这十六年来的人生,可惜对可文来说,那些完全只是些多馀的负担而已。
「老板,我要一杯桂花普洱。」
「好好,要去冰吗?」
「去冰少糖。」
最後,提著一袋鸡翅膀、一杯冰茶的可文,心情复杂的走往回家的方向。嘴里叨叨的嫌弃著淮夜,走进巷子里头的时候,突然间,可文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咚的一声,心跳加剧的声音,震得连自己的耳朵都听得见。
「怎麽......」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逼得可文不顾自己怪异的直觉,加快拿出了口袋中的钥匙去开门。但公寓门下的大门一打开,出现在可文面前的,却是一张他熟悉的脸孔!
「咦──你是!」
那一瞬间的可文所看见的,竟然是今天早上,他在校园里头遇见的年轻数学老师!他的装扮和可文早上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而且可文很确定他并不是自己的邻居。只见到那个冷著脸的年轻数学老师朝著自己伸出手,在手刀的重击之後,可文的视线也随之一黑。
「不过是小孩子嘛。」男人说道,伸出双手,将被自己打晕的可文抱起,扛上肩膀,「我还以为有多了不起。」
可文原本手里拿的东西,纷纷摔散在公寓的楼梯间里头,就连可文才刚买的桂花普洱都给打翻了;但男人不理,也不打算清理,转头朝著黑漆漆的楼梯一角呼唤道:
「走吧,铃铛。」
「喵──」
随著男人的轻声呼叫,墙角的阴影处,咻的钻出了一只黑得发亮的短毛猫咪;猫咪眯著翠绿色的双眼,竖起尾巴成一个弯弯的弓型;它缓缓的走近了男人的脚边,然後用小小的猫头、往男人的西装裤管上头蹭了几下。
男人等著小黑猫在他的脚边玩完,才继续催促了一次。
「铃铛,别玩了。」
「咪。」
说罢,被叫做铃铛的小黑猫,发出咪的一声,跳著往公寓楼梯间的墙壁冲去;这一跳,铃铛没有撞上公寓的墙壁,反倒像是蒸发了那样,整只消失在墙壁上的阴影里面。
随後,扛著可文的男人,也跟在铃铛的脚步之後,隐没在铃铛刚才所消失的阴影之中。
□□□自□由□自□在□□□
可文忙碌的表哥──姜承儇,在这个忙碌的夜晚里,接到了一通来自可文房东打来的电话。那时的他正在与某间危建大楼中的红衣女鬼打斗,正打得难分难舍,就连隔壁大楼的白衣女鬼都要跑来助阵的时候,他放在口袋里的可文专线响了。
「喂,可文吗!发生什麽事了不要怕表哥现在过去──!」
承儇表哥硬是在奔跑中接起手机的时刻,红衣女鬼染著黑血的指甲,正从他的颈边擦过,逼得他踹破身边那扇摇摇欲坠的铁窗,从二楼跳窗到一楼的某辆车顶上头逃生。
「喂,系姜先生吼?」
「丢啦,系哇。伊系......你是可文的房东吗?哩厚哩厚......」
「姜先生啊,你好啊,你那边收讯不清楚喔,很大声耶。」
房东这麽说著的时候,红衣女鬼随著表哥破开的窗框中一齐飞身而下,表哥苦笑了一下,伸脚踹过红衣女鬼的头;左手拿稳电话,右手扯出几张血符,往红衣女鬼的腹中爆破。
「喔呦,系西狼喔──」
「拍谢拍谢啦,可文怎麽了吗?」
红衣女鬼一阵凄厉惨叫,身影冒出火焰似的清烟,袅袅随风飘散。听不清楚房东在讲些什麽的表哥,赶忙再问一次。
不是收讯不好啊......是符爆炸的声音啦。还有女鬼一直摆不平......趁机多烧了几张符在女鬼身上,拿出备用的桃木短剑,转身翻过车顶之间,女鬼便被狠狠的钉死在地上,只差一步就能够收伏。
但表哥的目的不是收伏她,而是要替她超渡。唤人过来把桃木短剑的周围封锁住,助手赶忙递上一把油纸伞盖在短剑之上,以免被钉在地上的女鬼晒到早晨的阳光,魂飞魄散。
「师傅,现在要超渡吗?」
「等等,你们看著......房东太太你再说一次?啊?......喂你们先不要动这女的,我去一下马上回来!」
「是的,师傅!」
「计程车──!」
表哥冲上街头,招了计程车之後,火速赶往了可文所住的公寓;计程车开到巷口还没有停下,远远的,可文的表哥就听见了好像是被车碾到的那种动物惨叫。
「怎麽回事啊!」
原来房东太太接到了邻居的抱怨电话,说是出租的房子里不断的传来疑似虐待动物的声音,房东太太住的地方离这里非常的远,一时之间没办法赶来看看情况,只好打电话给可文的保证人承儇表哥,请他来看看自己的表弟是怎麽了。
这可不得了!表哥连收到一半的妖都来不及处理完,深怕表弟发生什麽事,赶忙跑来了!
一下了车,几个穿著简单家居衣服的邻居们,已经聚在可文家的楼下指指点点,那个很夸张的动物哭嚎声,正是从可文所住的那一间公寓里传出来的。
「嗷嗷──」
「是怎样啦,里面的狗狗是怎麽了啊?」
「呜呜嗷嗷嗷──」
「对啊这麽大声吵得我不能睡觉......听说里面是租房子的高中生?这里有准房客养宠物嘛?」
「嗷──」
「现在的高中生呦......啧啧。」
「哎呦警察怎麽还不来我快被吵死了!」
邻居们在楼下不满的群聚抱怨,承儇一听这声音也知道他们为什麽会这麽生气,因为实在是哭的太惨了啊。伸手拨开欧巴桑们所组成的人墙,小心翼翼的闪开她们的发卷,表哥摆出职业笑容,走上前去轻声喊道:
「大家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好吗,我进去看看。我是那孩子的表哥──」
「总算有人来看啦,快去吧。」
「嗷呜呜呜呜呜──」
「好好、先回去吧,大家不好意思啊。」
拿出备用钥匙,表哥匆忙的爬上楼梯,直冲往可文住的房间。在楼下他一听就知道,那个哭得半死的声音肯定是淮夜啊。淮夜是怎麽了,难道是惹可文生气,被他吊起来扒皮了嘛。
话说淮夜的一身白毛的确是好摸的要命,而且全身都圆圆的──皮应该很值钱才对,毛可以拿去网拍,狐狸腿拿来煮火锅──可文!表哥知道你很节俭,可是你不能把淮夜抓来私宰,那是犯法的──!
「可文快住手──淮夜不能吃啊──!」
大喊著冲进声音传来的地方,原本以为会看见被吊起来哀哀哭叫挣扎的淮夜,还有眼睛发光准备向自己丢菜刀的小表弟,但客厅的地板之上,只有用小狐爪掩著自己的双眼,趴在满地的卫生纸堆中呼喊嚎哭的淮夜。
可文怎麽不见了,照表哥对可文的认识,可文平日的行动模式──他应该是去厨房拿菜刀了才对!不过厨房没有亮灯,所以是去阳台拿扫把吗?还是去房间拿大锁......越想越是害怕,但表哥提醒自己要坚强,他伸手抱住了滚在地上哭得发抖的淮夜,自己也很想哭的连声哄道。
「淮夜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可文把你吃掉的──」
「嗷嗷嗷嗷嗷嗷嗷──」
淮夜伸出一双毛毛白脚,悲恸的攀上了表哥的肩膀,一双红眼睛积满泪水,不知道是哭到红肿了还是原本就这麽的红亮,见到眼前的表哥对待自己这麽可靠的模样,淮夜不知怎的一阵心酸,又是悲从中来,哭得更加哽咽。
「淮夜你冷静点,我现在就救你出去,先别哭了,邻居来抗议了。」
「呜呜......」
「乖厚乖厚,没事了,没事啦。咦,可文呢?」
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文似乎真的不在家里?只是淮夜还是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讲不好话。
「淮夜,可文去哪里了?」
「可文不要我了......」
「啊?」
「呜哇啊──可文──可文不要人家了──。」
只听得白狐狸往表哥怀里头缩成一团,表哥双手捧住他的双颊慌张问道:
「可文不要你了?」
「文文──!」
「快和我说可文人呢?」
「呜呜......」
喝过表哥拿过来的水,淮夜才稍微冷静一点,缓慢的爬到了墙角,咬起一包用报纸包住的东西,拖了过来。
表哥接过淮夜拖过来的报纸包,淮夜点了点头,说这是要给他的东西。表哥将报纸拆开,里面原来是一把相当古老的桃木灵剑,虽然在灵气上和承儇表哥之前用的有些不同,但年代和威力都和之前淮夜弄坏的那把相当。
「我......这个、要还给你的......」
摸了摸淮夜的头哄哄他,承儇表哥继续听著他哽咽的讲著话。原来当日可文把表哥叫来赶走淮夜的时候,淮夜弄断了表哥的桃木剑,那时候答应要还给表哥一把一样的,而淮夜也真的托朋友去找了。
淮夜的妖怪朋友找了好几天,才总算找到这把很相像的桃木剑,给他送了过来;所以淮夜一大早就跑去约定的地方等朋友,想要拿完桃木剑以後,再顺路回家给可文买他最喜欢吃的早点。
结果朋友不知怎的迟到了......其实大部份的妖怪都很没有时间概念,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寿命太长,所以往往不把时间当成一回事吧。如果不去强调约定的时间的话,搞不好一迟到就是一年;但幸好,最後两头忙的淮夜,还是在中午之後接到了朋友的消息,临时和他调动时间,要淮夜晚上去找他拿剑。
晚上要去拿剑,也就没办法接可文下课了,可是事出突然,淮夜也没有办法。只好硬著头皮翘掉可文的班,跑去找朋友拿剑,没想到淮夜一回到家,就看见可文的书包杂物丢了一地,洒在楼梯间里头。
该不会是可文发火了吧?於是害怕的大白捏手捏脚的替可文把丢在楼梯间的东西收拾整齐,乖乖的上楼等可文回家责骂自己,结果一进客厅,就看到桌上摆著这张字条。
『告无用准夜
吾将不归也,勿寻。』
※译注:给没用的淮夜,我不会再回来了,不用找我,掰掰!
然後淮夜就哭了,一直哭到现在,哭到邻居来抗议,哭到表哥来救驾,却还是哭不到可文回来。

「文文──」
淮夜仰天长嚎,想到自己的心上人抛弃自己离去,还回马枪的补上一句你真没用......你真没用......你真......原本已经哭乾的泪水又像瀑布那样的涌了出来。表哥一手抱住连毛都乱掉的淮夜,定神一看,拿起了淮夜对著痛哭的那张字条,仔细端详。
「淮夜、淮夜,你别哭了,这字条不是可文写的!」
「呜呜?」
「可文怎麽会用毛笔写古文──这绝对不是可文写的留言啊。你快看清楚。」
「可是......文以前都是......都是写这样啊......」
「那是一百年前的可文吧,现在没有人会用毛笔写古文啦!」
要怎麽向生活常识还停留在几百年前的妖怪解释现代人的生活细节呢──总之这字条绝对不会是可文写的,表哥很能肯定,更何况可文会是这种留字条之後一走了之的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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