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越国诏----绛袖[下]
  发于:2009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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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赢道:"能将他救出吗?"
"恐怕不行。但是......"
"有什么办法?"吕赢见凤琅欲言而止,催问道。
"就只有......将公子献出,才能救叔叔的性命。"凤琅冷静地回答。
吕赢一呆,差点惊跳起来,可是转念一想,道:"你真要献出我,可是赵无恤真的回得来么?"
"不做一做,是不知道的,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公子家,如今为了叔叔,恐怕凤琅顾不得你的安危!"
吕赢与越人打交道许久,知道他们平日就是彪悍爽直的个性,更知道这样的人,十分重义气情谊,赵无恤在他心中,自是比自己要重要多了。
虽然心里十分惶恐惧怕,可是吕赢不知道怎么的,竟并不想着要藏要躲,只颤抖着声音道:"如此......也好!"
凤琅眉宇微动,湛然一笑道:"公子,真的肯?"
吕赢道:"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两人对视,相对无语。

[危命欲催]
"不做一做,是不知道的,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公子家,如今为了叔叔,恐怕凤琅顾不得你的安危!"
吕赢与越人打交道许久,知道他们平日就是彪悍爽直的个性,更知道这样的人,十分重义气情谊,赵无恤在他心中,自是比自己要重要多了。
虽然心里十分惶恐惧怕,可是吕赢不知道怎么的,竟并不想着要藏要躲,只颤抖着声音道:"如此......也好!"
凤琅眉宇微动,湛然一笑道:"公子,真的肯?"
吕赢道:"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两人对视,相对无语。

[危命欲催]

宫中值夜收到一封密简,牢牢钉在正殿柱上,非只一个侍卫在前守护,却并不见什么人经过。
最后,密简送入了正殿宫中。
"如此正好,竟来了?" 禹夕脸上的神色却好似悲哀。
她转身,瞥一眼床头奄奄待死的人。
"吕牧,事到如今,你所料无差,他果真听见你垂危的消息,就自己跑来了!"
床榻上人艰难的睁开眼,却连回答的气力也没有,他只是看着她。
"鸩药是你心甘情愿喝的,你既然信我,何妨为我死......牧。"禹夕清冷的神色,丝毫没有怜悯,她将密简轻放在他床头。床榻上人,绝望地闭上眼睛。
"那天,你不该......接过那玉瓶!"
半夜的太庙,阴森寂静,士兵悄然潜行至此,只等猎物就范。
太庙曾经大火,如今重造,依然巍峨。
行越尚红,漆做丹朱之色,内有祖先灵位,凡王族弟子皆纳其中。
惟独有一人,没有被放进这太庙--那就是三代前的泯公雨,传说中逆天肇祸的国君。
他招来八国共讨的祸事,由周天子问罪,行越壮大的势头被压制,从此苟且一隅,而这对行越并非全然祸事,中原战事纷乱,几百年来行越却甚平静,没有亡国之虞。

吕赢站在丹阶之上负手而立,观看那重重叠起的牌位。
他经常来此祭祀,却从来不知道夜晚的太庙如此阴森。门前的窗上,映出重重叠起的人影。他转头看过去:"来了吗?"
门噶支支洞开,进来的是博带绣冠的一女子。
"禹夕。"
"没想到你真来送死。公子赢。"
吕赢苦笑。
禹夕妙目深深看他:"你觉得我心肠狠毒么?夫君。再毒不及这世间命数的狠毒......"
"你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要我的性命么?"吕赢道。
禹夕抚摩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扬手:"都退出去。"
军士们全部都退到殿外,门关上,周围漆黑密闭静得出奇,阴森殿宇中只剩下两人对视。
"你来是为什么?"禹夕问道。
"求你不要再连累无辜。我任你处置!不管牧还是赵无恤......"吕嬴道。
"为了他?"
"吾乃薄命之人,不想再牵累他人。赵无恤本无心朝廷自会退隐,这一点你比我知道的清楚,禹夕。"
"是,那个人无心朝廷,却为你百般筹划,我真想知道是为什么。"
吕赢苦笑,如果真将荒唐理由说出口,禹夕的心中又做何想?
吕赢道:"让我见他一面如何?"
禹夕将凛冽目光投向吕赢:"你还是管好自己性命罢。"
吕赢道:"你要杀了我?"
禹夕指向神龛上牌位,声音颤抖:"我不想杀,可是有人要杀你,为了行越......"
吕赢不知所措看着禹夕。
"吕赢,当初行越太子雨领妖物入朝。生受妖物血咒,其嗣出生化为了脓血,后终不得有子,为旁支篡夺。"
"那我知道!"
禹夕抚摩着自己的小腹:"四年年前的新婚之夜,我做了梦,梦中人举剑奔来,斩杀一只怪鸟。这梦从此后时常出现!你出驾巡游之后,突然一日我胎动,肚腹隆起渐渐如孕中模样,而同时,你在路上遭难的消息传来--我惶恐无奈之下,将梦中事告诉如姬夫人!吕赢,......你出生之密闻,给有心之人知道,先是庆举,再是牧......如姬乃是作茧自缚,而你......你根本就不是人!"
吕赢倒退一步,面色惨白。
"你也记得我何时开始不再与你同房?"
"......"吕赢张张口,他素行风流,把夫人冷落在旁,怎么能记得是从何时开始?
禹夕道:"你去巡游,禹夕除你外更没有其他男子加一指,肚腹中的孩儿只可能是那四年之前,你与我新婚时候所遗!"
吕赢几乎要把眼睛瞪将出来,这样诡异可怕的事情怎么能相信呢?!
"你们全都知道,所以要杀我?"吕赢神色哀戚,他又何辜。
禹夕神色寒冷:"三代之前,太庙中就保留着先君密诏,若发现朝廷中有妖邪再临,应即刻歼杀之,牧纵使再与你有兄弟之情,也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掌管行越。你在位横行颠倒,是行越的劫难,明明庆举再三加害,牧也尽自己的手段施为。吕赢,你为什么不死呢?"
吕赢如被一桶冰水通身浇下:"原来是这样,好,好......我当然应该!"他目中酸热,胸口如同被剑刺中,知道自己的亲人竟都要害自己,他如何不悲伤。
"整整四年,我藏着心头那点疑惑和恐惧,也还罢了,这几个月却真正生不如死!"禹夕道,"我一心一意当你是夫君,盼望你成为贤王,我拼命来保你,你却怀疑我与吕牧勾通!"禹夕的身子再难支持,慢慢的跪下,双手掩面,哽咽啜泣起来。
"禹夕......我对不起你!"吕赢过去想要搀扶,突然想起她的冷淡,以及曾经与赵无恤的过往,怎么能相信她其实是为自己?
禹夕的崩溃只是片刻,她勉强抑制泪水,慢慢道:"别那样惶恐,我的夫君就只是你,我怎能放弃......如今牧若薨逝,行越的血脉就此断绝,再无人能与你争位,密诏中讨伐妖邪的旨意,也不用再遵守。所以你不必死!"
"你......做什么?!"
"我告诉吕牧--我欲奉他为君,委身侍奉,只求腹中孩儿活命!"禹夕道。 "他信我,你知道他会信我......"禹夕声中有幽怨,吕赢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吕赢惊道:"你害他?"
禹夕阴森道:"送行之时我给了牧宸毒,放入祭酒喂你,他果然做了,我那时候便下了决心,既然他没有念你是兄弟,那么我惟有用这个办法来保全你和我的孩儿!"
吕赢:"可是我并没有......"
"他下了毒,你也中了毒,可你没有死......我早就料到了,连牧也有所料想......你,真的是怪物!直到那时候,他再也不用顾念兄弟情谊了,所以他派兵一路追杀。"
"我并没有......"
"没有见到追兵,那是因为凤琅将军早就以一队护卫缀后,保你从容赴云楚,本来你一去,也就能平安,可云楚竟突然答应遣你归还......那不是又回转来入了虎口?"禹夕叹息一声,"我如何是好,你总是如此懵懂,我偏偏放不下!"
吕赢心中百味掺杂,不知道为何,他在禹夕幽怨的目光中畏缩着,只慌急道:"我怎么样无所谓,牧却不该死!"
禹夕摇头:"来不及了。"
吕赢面色苍白:"你如此狠心!"
禹夕只是不语。
吕赢一个踉跄:"你还想杀谁。赵无恤么?"
禹夕目不转睛看着他:"你这时候还在关心他。"
吕赢道:"我不要这国君之位!我也不要谁死!"
禹夕怒叫:"你以为现在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吗?我隐瞒父亲,欺诈吕牧,机关算尽才布下这一局,万无更改之理,牧活着,我和你,我们的孩儿,谁也活不了!我腹中的妖孽,正是密诏中亡国之种,人人得而诛之,我为什么要杀吕牧,难道不是为了你!?"
吕赢咬咬牙,再不争辩,猛抓住禹夕的手,往门口走去。
禹夕猛地甩开他,吕赢不及防范。
突然大梁上两个人影无声飘落,娇呼:"夫人!"
两女正是腾挪如鬼魅的姐妹花,她们藏身庙内,预备吕赢引禹夕或大司马出现就伺机捉了做为人质以交换赵无恤,不想禹夕单独走到密殿之中,连一个护卫都不带。
她们有些迟疑,怕是圈套,现下变故将生,不能不立刻现身。
吕赢突然道:"别碰她!"
两女眼前一花,吕赢已欺到身前,举手掴在两女的脸上,不见如何用力,将两人扇得双双倒下。
"我已说了放手!"声音飘出,冷而优雅,两姐妹却听不到。
一只白皙手掌慢慢伸出,抚上禹夕的脸。
[危命欲催]
一只白皙手掌慢慢伸出,抚上禹夕的脸。
禹夕坐倒在地,抬起头,神色害怕起来,她发现眼前之人根本不像是吕赢。
"这个女子聪慧果断,如是男儿该多了不起啊!"他的手慢慢抚过那隆起的肚腹,嘴角一丝讪笑,绝色容颜清冷而妖异。"跟那蠢女子比简直天渊之别,只有你才配得上这劫数。多谢你,替我将吕氏的血脉都断绝......包括如今王位上那人。"
他伸手入怀,托出一捧鲜红。血肉搏动,竟如活物。
"你做什麽!?"
"你的孩儿是不是只胎动,却无心脉?"
禹夕忍住吃惊和恐惧,微弱点头。
"魔障。你生不下它,除非我把心还它!" 他望著眼前的女子,这女子不同,跟那个只知道惊叫求饶的女人不同。
禹夕颤声道:"你是谁?"
"我是商羊。被雨斩杀成肉酱的灵兽......"
"你......你就是那百年前的妖怪?"
"你肚里才是!"翕的手攥紧肉块,流下一线浓血。
"啊!!"腹中巨痛让禹夕尖声惨叫。
翕也猛地一震,嘴边猛地涌出血来,流淌过脖颈,他擦了擦嘴角,恍悟道:"是的,岁星已脱离我的掌握!自己幻化成胎了。"翕尖利的笑荡漾开去,而後轧然止歇:"我的血肉缠结其中,又被帝君封了元神,怪不得苏醒得这样晚!"
翕一凝神,手中红光飞腾,一瞬间揭开了封印。
这时候罄声响了。
那报告国君薨逝的声音。
天空无声闪过雷电,而後轰鸣。
天候诡异,天地间引动了契机。
风骤起,似乎有形之物闯入,太庙的巨木门栓猛地断裂,沈重的门户被大风吹开。守留的军士恐慌不已。
翕抬头看著太庙祭祀用的天井,那一小片天空如吸血的紫色棉絮,诡异万分。这样不安定浑浊的天象中竟能看到星光。
吕赢被这悲伤所感,只觉得胸口疼的要裂开,却孤寂茫然得想要死去。
炎贲帝君散神消逝所留下的残息被蛮横搅动。
紫色的天息仿佛窥伺著人间万物,不动声色,又暗自汹涌。
就跟百年前一般,仿佛才过片刻。
以手掩额,记忆随最後一片血肉的重新跳动而回归,泪水扑簌滴成一泓浅池:"帝君,雨......你们非要将我留下,让我承担放出凶星的宿命?"

那百年前。

"是凶星?"雨绝望地看著他。
翕点了点头。
商羊没有错言的卜占,让君王颓然。
"若孩儿出生,行越就......"
正是预言的命运,让那人疯狂......。
"不,不!商羊,你一定要帮我!要帮我完成霸业,你答应过我!我要行越强盛,不要它灭亡!"
"既然如此,那麽有一个办法,就是吃了它──那颗凶星。"商羊残酷地笑了笑:"我来吃。"
地上的血流淌开来,君王砍下,决然和绝望。红衣的少年不曾如以往,再度复活过来。为什麽?他不是神灵麽?为何这一次......
"帝君!帝君!你骗了我!让他回来......"雨嘶吼著。
这不是你心愿?你要保住的是你的江山。
魂魄慢慢聚拢,但刚刚做下的逆天之事,让商羊难以恢复,他只靠最後一点灵犀归还帝君所在之处,在那里他听不到雨绝望疯狂的号哭。炎贲帝君依旧如当初收服它之时,那威严浩然的姿态。可神祗已衰弱,只余凛然幻像,早已经不能禁制它──若非如此,商羊也不能擅自脱离主上,陪伴在雨身边的。
"翕,你不尊吾命,冲犯岁星,可知道罪过!"
"只为那人,不悔恨。"魂魄吐纳著岁星邪气,互相撕咬纠缠,精魂红光酷烈,终究是吞下那物。
"魔障不能出生了......帝君,我延行越百年命数,算是给雨一个交代! "
"果真是顽劣的商羊,你是我座下使令, 我怎能不管你?"
"帝君?!"帝君逐渐衰弱的气息,让商羊惶恐起来。
"不妨事,成周代迷商,炎贲命息本已微弱,原来就是注定要消失的......现在只是提前片刻,就当作酬你忠心为我驱策千年。"神祗抚摩著灵兽的残魂,眼神甚是哀怜,可他自己却是要消散的那个,
"你延西南一隅的太平,乱世浊气解禁後荼毒人间,更猛烈十倍。"
神祗化体散神,瞬间,曾收服商羊凶兽的无限炽热的司火之魂,最後一次鞭笞残留在商羊血肉中的凶星,熔炼做坚石,深深封印。精魂惨烈的挣扎,直到那火焰消散, 空中响起帝君最後的声音:"我已托梦於雨,分你血肉以吉壤裹之,万年木封之,藏於地宫。你就为行越镇压这颗凶星吧。但百年後它临世之时,你会看到为雨所留下的土地千里血光的景象,希望那时候,你能不负守御一方的神灵的仁心......也不要怪我弃你不顾。"
吉壤覆盖波动的妖氛,一切归於沈寂,直到岁月变迁,斗转星移,蠢蠢欲动的凶兆才陆续流落人间。
──这是惩罚?还是帝君的命令?
吕赢这时候,感应到不属於他的那遥远过去的记忆,在禁锢中不断吼叫: "你要遵守帝君嘱托!"
幽魂仰天大笑。 "我为何要理会这人间?反正我本来的依托都已经失去!我又惧怕什麽堕入魔道。"
他手中的心脏微微搏动,血流向手腕,滴落到地。
"不要过来!"禹夕惊叫。
商羊抓住禹夕的长发,将血肉搏动的心凑到禹夕嘴边。狰狞道:"吃下去!"
禹夕摇头挣扎。
"吕赢!"
门口大喝的乃是凤琅,他授命埋伏,丧锺敲得他无法再沈住气,终於还是赶来了。
翕一笑道:"炎族遗嗣,正好拿你的血祭奠魔障!"
凤琅额头上神名滚烫,一刹那血流披面,颓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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