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宦》完本[纯爱]—— by: 沈如
沈如  发于:2016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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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征叹道:“殿下已经嘱咐过了,他多年积攒下的那些买卖商铺,田地房舍,还有鹰军中的一百个兄弟,都一并交给你管着。不管你是要卖也好,留着自己生租子也好,只要拿着殿下这枚私印,自会有人替你安排妥当。”
莫征的话一出口,阮云卿便盯着手上的私印,发起愣来。他怔怔地站着在门口,寒夜风凉,吹得人遍体生寒,手中握着宋辚的私印,象牙的质感光滑细腻,轻轻小小的一枚,却让阮云卿觉得整颗心都沉甸甸的。
他在端华宫里呆了大半年,宋辚有事也从不瞒他,阮云卿对宋辚有多少身家,可以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宋辚自幼养在太后身边,才三岁就被立为太子,太后对宏佑帝这个儿子极为失望,因此宋辚一出生,太后便对这个孙儿寄于厚望,衣食住行都由太后亲自照料,甚至为了防备宏佑帝,太后还将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势力,都手把手地交付到宋辚手里。就如莫征、破军,以及刘同、顾元武等人,能够对宋辚如此忠心不二,除了折服于宋辚本身的气度、才华外,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太后当年曾向他们托孤,说东离的江山都寄在此子身上。
宋辚没有让太后失望,他幼而苦学,不管是文韬武略,还是治国安邦,除了性子冷些,行事有些孤僻难测,其余方面竟是比他的父亲,当今的天子强上百倍。
刘同可不是轻易会认主的人,若不是经过他层层试炼,百般刁难,他是绝不会对宋辚俯首称臣的;鹰军中的兄弟就更是难缠,除了莫征因为从小跟在宋辚身边的关系,其他像破军等人,竟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他们武艺高强,个个能以一敌百,可那脾气也如同他们的武艺一样,心高气傲,目下无尘。他们又如何会甘心听一个小娃的调遣?宋辚日日苦练,弓马娴熟,才刚十三,便能与破军连战一日一夜,期间只输了不过十余招,才赢得鹰军上下的信服,从此甘愿听宋辚的号令。
苦心经营多年,宋辚才攒下今日的局面,这其中的艰难,不用他细说,阮云卿也能感同身受。阮云卿也是从困苦的环境里挣扎出来的,与宋辚所不同的,恐怕也只有他衣食不缺,而自己却一贫如洗而已。他们都为了生存下去而不断地奋战着,一点一点的,才熬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大敌当前,宋辚却突然将过去奋战来的东西全都交到了自己手中,还让他全权处置,一言一行,竟像是生离死别,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阮云卿合上手掌,将那枚私印牢牢握于掌中,轻轻放至胸口,手心里火热的一团,灼得阮云卿的心都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
他默默将私印收好,半晌才好像自言自语似的,喃喃地说了一句:“我若此时走了,可成了什么人了?宋辚,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又顿了片刻,阮云卿才抬起头来,向莫征说道:“莫护卫请回罢,我是不会走的!”
莫征心下一喜,他又何尝想走呢?眼下大军压境,宋辚一旦上了战场,必定是生死相博,他不能守在宋辚身边就罢了,还要带着阮云卿逃至南平,且不说昔日的情分,就只以主仆而论,莫征都觉得他此时若走了,便是不忠不义,贪生怕死的小人。
阮云卿的话让莫征倍感欣慰,他在屋中等阮云卿回来的时候,就曾一遍又一遍的想过阮云卿会作何反应。
这孩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人品敦厚,性情坚毅,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宋辚在茫茫人海中寻寻觅觅,终于能找到这么一个可以知心相许的知己,实在是他此生之幸。
莫征心中欢喜,可面上却还是板着一张脸。宋辚驭下极严,近年来他年纪渐长,行事间也愈加有王者之风,就连自己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护卫,都不敢在宋辚面前稍加放肆。
莫征不敢违命,同时又有些试探的意思,他冷声对阮云卿说道:“你可想好了?你若留在京中,万一京城失守,定是凶多吉少。你再仔细想想,就算会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你也要留下么?”
阮云卿不禁一笑,他眉目如画,笑起来干净爽朗,如清风拂面。
没有半点犹豫,阮云卿朗声笑道:“云卿虽不才,可也知道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莫护卫何必激我,你若真想带我走,也不会在这里和我说这么许久的话了。一拳一脚,云卿又哪是你的对手,制住我带出宫去,恐怕还难不住你这鹰军数一数二的高手罢?”
莫征让阮云卿戳破心事,不由得老脸涨红。他的确是不想走,因此才这般不干不脆起来,若换了平时,他哪有这样好的脾气,三下五除二,早把人打晕后卷包带走了。
阮云卿又看了两眼宋辚的私印,心中珍视非常,却又不得不还给宋辚,表明心意。他将私印递给莫征,让他给宋辚送回去,并道:“烦请莫护卫替云卿带个口信。对太子殿下说:云卿是不会走的。不只不走,我还要跟殿下北上平叛,生死相随!”
莫征激赏不已,收起私印,点头应道:“属下一定把话带到。”
彼此散了,天已过了三更,阮云卿草草洗漱了,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爬起来穿了衣裳,往辅政堂去。
征兵之事还有许多事情要办,阮云卿一定得在刘同上朝之前,把强制征兵的事跟他交待清楚,事情成与不成,就要看刘同能不能跟宏佑帝请下旨来了,这里面牵扯到了满朝文武,以及许多皇亲国戚,宏佑帝肯不肯答应,还真是个未知之数。
刘同听了阮云卿的计策,竟是闷声无语,半晌无言,阮云卿的心都提起来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同,真怕他说出“不行”两个字来。
刘同如老僧入定,不一时睁开双目,眸中精光一闪,“好!此计若掌握好分寸,不只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就连后续的粮草、兵源也都一并有了着落。”
拍了拍阮云卿的肩头,禁不住连声赞道:“好!孺子可教。”半晌后刘同又叹了一声,望着阮云卿身上的太监服饰,暗自摇头。
这孩子若不是太监,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可惜,真是可惜了。
当下不敢怠慢,下了朝后,刘同即刻去向宏佑帝请旨,皇帝答应得倒是挺痛快,大出刘同所料,细问起来,才知道原来只要不是动用宏佑帝手里的银子,其余人等,他竟是一概不心疼的。
刘同哭笑不得,不过事情成了,也就不必在意过程如何了。出了宏佑帝的寝宫,刘同就提笔下旨,去司礼监找司礼监提督看过,押了玉玺官印,即日便开始施行。
昨日顾元武就将户部围了起来,各省各县报上来的户籍黄册也都全部封存,只等着旨意一颁,就按册征兵。
事情自然不会顺利,反应最激烈的,就是那些皇亲国戚,他们跳着脚的大骂,长公主及几个王爷甚至跑到宏佑帝那里哭诉,说刘同胆大妄为,其心可诛。百官们也日日上表弹劾,其中以魏皇后的父亲,魏瞻魏大人为首,几乎要把刘同骂得狗血淋头,浑身上下都快没有一处好地方了,什么祸国奸相、弄权误国、陷百姓于水火,骂人的话就像不要钱似的直往刘同身上招呼。
刘同先还隐忍不发,后来实在被骂得狠了,不禁在金殿上问道:“国难当头,存亡在此一线,你们这也不肯,那也不行,倒都说说,除了此计,还有什么办法能在短期内征到如此多的兵源和粮草?”
百官们噤声无语,其实这事要是事不关己,只针对百姓,他们也就没有这么大的怨气,说来说去,还是要从他们自己身上掏银子了,才会如此愤愤不平,恨不得把刘同这个始作俑者给生吃了。
宏佑帝这次也打定了主意,在朝堂上立场坚定,绝对支持刘同所提的新政。他倒不是因为替国家和宋辚着想,而是心心念念,想着若是无兵无粮,前方的仗就打不赢,若仗打不赢,他就没法子和秦姬再在这宫里安享太平,整日玩乐。
宏佑帝的口风咬得死紧,后来舒尚书和魏瞻等人闹得厉害,他就干脆躲进康乾宫里装病,每天都不上朝,竟比平日里还要清闲自在。
事情虽办得磕磕绊绊,但总算是有了眉目,开始施行下去。
百姓虽有怨言,但后来眼见着这项新政对官员权贵们更狠更过分,心里的怨气也就渐渐消了下去,他们配合着官府,应征纳粮,几日之内,竟是这些平日里被达官显贵们瞧不起的平头百姓,先将钱粮凑了上来。
阮云卿松了一口气,忙碌几日,等他回了端华宫时,却发现宋辚正怒气冲冲地在他屋里坐着。


第126章 伤离别
宋辚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派莫征将阮云卿带离京城,谁料莫征去得快,回来得也快。才过一晚,莫征就将他送出去的东西原物奉还,还捎来阮云卿一句话,说要与他一同北上平叛,生死相随。
说不感动是假的,听到这话时的那一刻,宋辚的心都禁不住加快了跳动,胸口处怦怦直跳,快速流动的血液让宋辚的脸上涨起一抹潮红,他慌忙背转身去,背对着莫征,面朝着窗外,望着庭院中朱栏玉砌,月影压枝,狂喜的心情好半天才平息下去。
有这样一个人,肯在危难关头对自己不离不弃,宋辚已觉此生足矣。然而高兴之余,宋辚就更加不会放任阮云卿跟自己上战场送死。
宋辚从小习武,都不敢保证自己上了战场,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回来,何况是阮云卿这个只懂几下皮毛功夫的小娃呢?就连这几下皮毛功夫,还是宋辚看阮云卿的身子骨太弱,才教了他强身健体的,别说上马打仗,就只是平日里防个普通的毛贼,都是不中用的。
让莫征先下去,随鹰军的兄弟一同操练,这支暗卫个个都算得上精锐,上了战场绝对是一大助力,宋辚早就传下令去,让他们整装操练,以备不时之需。
莫征领命去了,宋辚就派人去找阮云卿过来。
墨竹去了半晌,回来竟说阮云卿早就走了,跟着他的小太监留话说,阮云卿是去了辅政堂找刘同刘大人去了。
宋辚即刻吩咐,只要阮云卿一回来,就让他速来见自己,谁料阮云卿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帮着刘同推行新政,每日早出晚归,这话吩咐下去,墨竹竟是连阮云卿的影子都没捞着。
越等越是心焦,宋辚忙完了军中事务,今日好不容易抽出个空来,这才到阮云卿屋里等他。
在屋里等了快一个时辰,天色已近二更,还不见阮云卿回来。宋辚的火气腾腾地涨了上来,他心中不耐,正要派人去寻,不想阮云卿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举目一望,就见阮云卿一脸倦容,他小脸儿煞白,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圆鼓鼓的腮帮子,这几日竟又凹陷下去,满脸只见一双大眼,好在他清澈的目光依然如故,虽然露出些疲色,可气色倒好,眼神灵活,看样子心情倒是不错。
宋辚一见阮云卿,气早消了大半,他心中一片柔软,哪里忍心苛责,但一想到今日的来意,还是不由得板起脸来,面沉似水,故意作出一副严厉的样子,想吓住阮云卿,让他乖乖听话,随莫征去南平暂避。
阮云卿一进门就猜到了宋辚的来意,他躬身行礼,起身后朝宋辚展颜一笑:“殿下可用过晚膳了?”
“我一回来就在此等你,到哪儿用晚膳去?”
宋辚冷冷的回了一句,脸上寒意越发浓了。阮云卿瞧了瞧宋辚的脸色,他自然知道宋辚是为何事生气,当下只装作不知,顾自快活说道:“我也没吃呢。忙了几日,总算是有了眉目,今日刘大人还说,若不出什么大的差错,大军开拔前,应该就能将粮草集齐了。”
宋辚听得好一阵心疼,知道阮云卿是为了自己才整日操劳,心头又禁不住泛起阵阵甜意。僵硬板起的脸色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宋辚缓和了神色,忙要叫人来,去传晚膳。
阮云卿急忙拦住,笑道:“这会儿都二更了,宫里的人想都睡下了,何苦再把他们全都惊动起来。我吃块饽饽垫垫就成了。”
宋辚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怒道:“我也没吃呢!”你总不会让我也跟你一块啃饽饽吧?
阮云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宋辚一眼,转身从柜子顶上,取下一个青花瓷的大肚圆口的小坛子,揭开封口,从里面摸出两块做成梅花形状的点心来,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另一块递到宋辚手边,含糊着道:“那你也和我一块垫垫。”
宋辚哪受过这般慢待,他生下来不久就被立为太子,太后对他虽然严厉,可也疼爱非常,一应饮食有时甚至比宏估帝都要精细,生怕他受半点委屈,从小就在宋辚身边安排了几十号人伺候。什么时候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说一声饿了,底下就有人将精致膳食摆到宋辚跟前,哪曾有谁这般不客气的,随手递过来一块点心,还不知是搁了多久的,更可恨那递点心的人,还一副理所应当,自然而然的快活模样。
宋辚只顾着气愤,却没发现阮云卿对他的态度,已不再像从前那般生疏和拘谨,他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亲近之意,就连往日里不会做的大胆之举,此时也像顺理成章似的,对宋辚做了出来。
阮云卿抱着坛子,边吃点心边笑眯眯地盯着宋辚瞧,宋辚没了脾气,只好在阮云卿的注视下,将那块点心送进嘴里。
清甜的滋味在口中扩散开来,没有宋辚想像中的甜腻,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口感软糯,外面有一层酥皮,里面的馅料也是用绿豆磨成细沙,加了糖桂花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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